01
山本世界,30岁,还是博后,搞的是一些第二性别研究。
如果白滨亚岚这个刚评上教职的人在旁边,还会冒着被山本世界狠狠掐一把的风险补充一句:他还是个处男!
不过不管山本世界承认与否,他确实是个稀有物种。
在这个命定之番论横行的社会里,大家早早就开始体验性行为,抱有“在遇到命定之番之前没有其他性经验的话会无法辨别”的心态的人也大有人在,甚至分化前就做爱才能“确认性爱的基准线”这样的理论也十分流行。对标记本身是更谨慎了,但也出现了能够保护腺体不被标记的同时仍能散发出一定气味的新型屏蔽贴,让大家可以更没有忧虑地享受性事的愉悦。山本世界还坚持着在贴那种会把信息素气味屏蔽到一点也不剩的传统产品,而另一派的白滨亚岚每天都会在社交网络上刷到新型的屏蔽贴产品放到山本世界眼前给他看,说着什么你也该走向现代社会了。
“别凑过来,我不喜欢你的味道。”山本世界皱着眉头推开午餐时间又凑过来的白滨亚岚,“真是的,也不知道你对象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你这样。”虽然确实是同事里走的比较近的对象,但白滨亚岚早早就和所谓命定之番确定了关系,山本世界懒得和他废这些话。
“嘛嘛,毕竟不管在外面做什么,回到家我也离不开他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坦诚也是挺讨厌的,山本世界伸手拍掉自己手臂上出现的鸡皮疙瘩,说别炫耀你那男朋友了了,好好吃饭。
“说真的,晚上去喝酒吗?今天又到周五了。”白滨亚岚发出下班后的邀约。
山本世界歪了歪头,今天没什么别的安排,“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对象呢?”
“他说要去同学家赶今晚的作业,今晚没空,”白滨亚岚换上了有点娇媚的声线,“今晚就陪陪我嘛!”
好好好,山本世界满口答应了下来,想着偶尔放松放松也好,没想到的是到了约定时间等来的只有一条冷冰冰的短信:「抱歉抱歉,隼的作业提前做完了,我先去陪他啦!」
啧,重色轻友的Omega的劣根性。山本世界想。
「哦,对了,我还派了一个人去陪你喝酒哦~😉」
这事儿完全不靠谱吧?加上这个黄豆脸更不靠谱了吧?山本世界在心里吐槽。这个时间节点他还能溜走,不过才喝了半罐柠檬沙瓦的山本世界决定在今晚进行一次冒险。嘛嘛,怎么说连一罐酒都还没有喝完,现在就落跑也太糟糕了吧?
“你好!”山本世界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转过头去看发出声音的人,“我是软件上……诶?老师?”
身后的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山本世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是你来陪我喝酒吗?你要喝什么?”伸手作出请坐的动作,看到佐藤大树在自己身边坐下后,山本世界搜索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存储的人类实验对象信息,不料喝了点酒的脑袋已经转不动了,“抱歉抱歉,已经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啊啊,我就叫佐藤大树啊,和软件上一样的。”他举手叫来酒保点了个山本世界没听过的鸡尾酒,又继续对山本世界说,“没想到老师你也相信命定之番?”
山本世界摸不着头脑,“倒也不是?”
“那就更恶劣了,”佐藤大树的酒还没上,脸凑到了山本世界的眼皮底下,“在软件上骗人要找命定之番约人出来喝酒,还伪造自己的姓名,”眨了两下眼睛,山本世界却被他饱满的嘴唇吸去了注意力,在昏暗的环境里他的嘴唇水润得像是在闪光,山本世界的视线停在了唇上,再看到嘴唇一开一合,“我举报的话,很不妙哦?”
手机震动了一下,山本世界捡起手机看白滨亚岚姗姗来迟的消息,「你的资料是这样的哦!」还附上了一张截图。照片虽然用的是山本世界本人的,不过名字是假的,年龄也悄悄缩小了几岁,自我介绍栏里还写上了寻找命定之番云云。山本世界扶了扶额头, 无奈地给白滨亚岚回了个「真是太谢谢你了」,白滨亚岚的回信「不用谢」下一秒就抵达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出山本世界的阴阳怪气。
“那你想要多少钱?”山本世界问。
拿到了酒的佐藤大树抬起头喝了一口,山本世界猛地觉得他侧面的线条很漂亮。“我可没说要钱,”佐藤大树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咽下了酒才对山本世界说,“难道你用这个软件不是想要找命定之番的?”他又凑近了一些,“我们做一些不允许的事情吧——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山本世界能闻到空气中变得越来越浓的水果香气,好像要勾走他的魂,“你在说什么事情?”,山本世界心里却在想这是什么水果的味道,好像是夏天的味道……哦,似乎是蜜瓜,但似乎又是比蜜瓜要更人造一点的气味……
“我是说,我们可以发生一些软件上不允许的那种……”佐藤大树刚坐回去抿了一口酒,又故意似的凑到山本世界的耳边,让自己的腺体靠得离人更近一点,“身体关系。”
山本世界这才想起来,那是蜜瓜汽水的味道,夏天的蜜瓜汽水的味道。
02
虽然山本世界没有当场想起来,但佐藤大树这个名字确实是有些耳熟,而且称呼自己为老师,自然是让人有点在意。没喝多少酒的山本世界第二天顺利地按照生物钟在早课时间醒来,在没有预定要去学校的周六还是去了找了自己实验室的资料,搜索这位一见面就叫自己“老师”的人的相关线索。原本以为在做社会实验时见过的人有那么多,回忆起随机一位的可能性很小,结果在查到关于佐藤大树的资料时,竟然顺着线索想起了这个人。
佐藤大树来参加实验已经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个研究第二性别在小组讨论中是否会影响发言权的实验,所有参与者被贴上了最新款的屏蔽贴,无法通过气味知道彼此的第二性别,而实验过程中提及第二性别甚至相关线索也是被完全禁止的——实验员在实验房间一墙之外的地方实时监控着讨论的内容,录像并记录重点,当然在他们记录时也是不知道参与者的第二性别的。山本世界当初就负责过佐藤大树参与的小组讨论,而当时的话题是普通社会话题类,也就是“你认为死刑是否应该存在”或者是“义务教育年限是否合理”之类的话题。
山本世界看到当时的实验记录影印本上佐藤大树的名字右边打着的星号,非常潦草地写着「最后控场,可能不是Alpha」的笔记,想起了佐藤大树出色的表现。
那场讨论是令山本世界印象深刻的,虽然具体内容只是记载在电脑里的内容,但是佐藤大树在房间里的表现是出乎意料的。根据此前的研究,大多讨论小组会被第二性别为Alpha的人控制讨论的主导权,即便是争执也往往发生在Alpha之间,Beta和Omega大多只是选择自己赞成的一方默默点头赞成,很少会选择直接参与,而这个新开设的实验也是为了验证即便没有信息素的影响,Alpha也会在各种场合中掌控讨论的主导权。佐藤大树参与的这场讨论给山本世界的感觉并不相同,在房间内已经有人吵起来的情况下,佐藤大树强行加入了讨论,用以退为进的姿态承认了双方观点的合理之处后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甚至让在一旁收看实时监控的山本世界也听得十分入神。
自然是非常有能力的Omega,如果自己是社会记者的话,大概会很想采访这个人,山本世界当时这么想。
哦对了,自己好像在那场实验结束的时候好像和佐藤大树说过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山本世界企图从自己零零散散的记忆当中回想起上次见面的样子,幸好时间隔得不太久,山本世界还能回忆起自己和一个个面容模糊的实验对象最后打招呼并递给他们参与实验的证明的样子。佐藤大树比自己稍稍矮一点,站在队伍里也不算是显眼的,规规矩矩地鞠躬道了谢之后才从山本世界手里接过证书。
“你刚刚表现很不错,谢谢你。”山本世界没指望对方会回答。
“是吗?”佐藤大树在山本世界面前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谢谢老师——可惜这不会写在证书上。”佐藤大树好像是感到可惜似的耸了耸肩。
山本世界没再多说点什么,毕竟他也不清楚对方的性别,要是妄下结论说些和第二性别相关的话,不仅仅是不专业而已,在这样的场合下甚至带着偏见的意味,弄不好还会导致实验结果无效。山本世界于是小心翼翼地回了一个他觉得得体的笑容——估计也笑得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当时还以为不会再见了呢,山本世界继续翻看着关于实验的记录想。等实验结束后,资料交到学生手里整理,他很少会看一个个样本的数据,只是会在表格里看到统计结果。再打开了当初收集的原始数据查看,没想到这个佐藤大树竟然确实是个Omega。
也就是说,山本世界吸了吸鼻子,确定空气里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才能确认,现在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蜜瓜汽水味,应当是佐藤大树的信息素味道了。虽然今早起来时山本世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这么想喝蜜瓜汽水,不过越看佐藤大树的相关资料,就越容易把佐藤大树和那股气味联系在一起。
于是山本世界决定在回家的路上买一瓶蜜瓜汽水喝。
03
话说回来,山本世界确实是不相信命定之番的。所以他才在昨夜选择了义正严辞地拒绝佐藤大树发生身体关系的请求,结了两人份的酒钱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酒吧。
等周一要上班的时候,山本世界带完早课刚回到研究室里,准备开始处理实验资料,就看到白滨亚岚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走进研究室,嘴上说着,“啊……明明是周末却没有休息好”。明明好像是抱怨,听起来却是炫耀的语气——看来又和他的男朋友亲密接触了一整个周末,好在山本世界心里并不嫉妒。看到山本世界已经坐在工位上,白滨亚岚绕了过来弯下腰,用手肘敲了敲他的大臂,“你的周五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山本世界咬着牙说,“差点违背实验伦理。”
“啊啦啦啦……竟然这么巧?”白滨亚岚伸手拽过旁边工位上还没人坐的椅子滑到山本世界身边,“所以没有进行,深入交流?”白滨亚岚比划了个手势,被山本世界眼疾手快地拍下去。
“没有没有!”山本世界把身上气味混杂的白滨亚岚推开,“去去去,赶紧去工作吧,别老盯着我这点事儿。”
“你才是,好好担心你的教职吧~”白滨亚岚借着山本世界的力气往后挪开了点,“我可不想你,现在我,家庭事业双丰收呢~”看着山本世界不耐烦地摆这手,白滨亚岚笑着后退到了椅子本来该在的地方。
起身离开时,白滨亚岚突然注意到山本世界的桌面上右手边放着的并不是平时喝的冰可乐,而是蜜瓜汽水——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意外。
山本世界这周忙得很,要整理的资料堆成山一样高,像是一眨眼的功夫白天就简单地消耗殆尽了。等到了周五的下午快下班的时间,山本世界烦躁地打开他的第20瓶蜜瓜汽水,而手头的报告还没有要写完的样子。白滨亚岚拎起包拍拍他的肩膀和他道别,笑着问他要不要给他带点蜜瓜汽水回来,山本世界不耐烦地说了句滚,白滨亚岚就回应道那祝你顺利通过下周的报告会。末了要离开研究室的时候,白滨亚岚还是转过头来问,”真的不要我带点东西?最后通牒了,我周末可是很、忙、的!“
山本世界把桌边的空瓶向白滨亚岚用力扔了过去,白滨亚岚及时地躲开嘿嘿笑了两声,听到山本世界的声音没朝着自己的方向,“给我买半打蜜瓜汽水来,”却还是差遣人的语气,“再给我买两个乌冬杯面!”
白滨亚岚满嘴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没料想到学校边上的常去的便利店里蜜瓜汽水是空的。听着关系不错的店员抱怨着汽水的下次补货还有好几天呢,天晓得蜜瓜汽水这么好卖,白滨亚岚挠了挠头,去往了两个街区之外的便利店里才买到了蜜瓜汽水,给山本世界送了回去。山本世界这时候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了句谢谢,倒也是真的感谢。
到了天暗下来的时候,研究室里的人也就剩下山本世界了。他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在自己的打开了自己桌上的台灯,感觉这样更有研究的气氛似的。等感觉到饿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山本世界从白滨亚岚交给自己的塑料袋里掏出了速食乌冬,跑去楼道里接了点热水。捧着刚倒了热水的乌冬面,山本世界不敢小跑,只好忍受着热度回到自己的桌前。手心有点发烫,山本世界从袋子里抓出蜜瓜汽水,放了好一会儿的汽水已经并不比室温更凉了,但易拉罐捏在手里似乎还是能更快地散去一些热量。
山本世界想起自己周六买了一罐蜜瓜汽水之后就喝得停不下来了,喝完一罐之后晚上还想再喝。那天时候也不早了,山本世界懒得出门去买,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平时喝的可乐来喝,可怎么喝怎么觉得不对劲,脑子里萦绕的还是蜜瓜汽水的气味。梦里也在找蜜瓜汽水,完全记不起前因后果了,只记得自己进入一家便利店,走到汽水的货架前,发现只有蜜瓜汽水那一排空空的,再匆匆走出店,去下一家店再寻找蜜瓜汽水,只是一样没有好运。山本世界在梦里找了至少十几家便利店,却一瓶蜜瓜汽水也没有买到,所以周日醒来时连牙都没刷就冲出门去,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整箱的蜜瓜汽水才松了口气。之后蜜瓜汽水就几乎没有从他的手边消失过,周日喝了几罐,然后几乎每天都要在上班的路上搬一箱去研究室喝,喝咖啡可乐都没意思了,连吃午餐的时候都忍不住寻找蜜瓜汽水的身影,仿佛只有蜜瓜汽水才能让人兴奋起来。
算了算了,不管这些了,山本世界低下头开始吃起面前终于泡开的乌冬面,吃了两口面又拿起面前的蜜瓜汽水喝了一口。
说起来,以前怎么从没觉得蜜瓜汽水这么好喝呢?山本世界又灌下了一大口蜜瓜汽水,嘴里还残留着乌冬面的热量,汽水里的泡泡在嘴里几乎要沸腾起来,蜜瓜的甜味浓烈得他平日大概会想要吐的程度,可这一日山本世界竟然觉得这气味帮他恢复了能量,还能继续在课题上工作下去。
04
山本世界的课题进展到底不太顺利。其实也不是技术上的问题,只是选题上和学界的主流想法差距很大,山本世界本人又是个无名小卒,现在连申请到资金都困难,更别说开展什么实验了。白滨亚岚劝过山本世界很多次,让山本世界先跟着自己的课题的分支去做,做些结果出来再转向别的工作;可山本世界总是不听,硬着头皮要按照自己博士的方向继续往下做。到头来还是要给白滨亚岚的课题组打工——白滨亚岚是不介意山本世界打下手,毕竟他工作上挺靠得住,可学术上好几年没有新进展,“黄金时代”也马上就要走到尽头,虽然看不出山本世界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期许,但白滨亚岚猜想,终究是会因此沮丧的吧?毕竟也花了不少的心力。
“那今晚去喝酒吗?”白滨亚岚在从会议室走回研究室的路上等了等山本世界,走到他身边和他保持步调一致了才问他。
“不……”山本世界低头往前加快了两步,叹了口气,“还是去喝吧,也没别的事情做。”
“这才对嘛!”白滨亚岚笑嘻嘻地说,“那我问问隼有没有空来一起喝……”
“别别别……你们俩喝起来还有我什么事儿啊。”山本世界往白滨亚岚那儿飞了个眼刀。白滨亚岚摆了摆手做了个好好好的嘴形,小声说那今晚再说,就回头去找其他人了。
等到晚上到了下班时间的时候没找着白滨亚岚的人影子,山本世界盯着白滨亚岚发来的消息说先去找一下小森隼处理点什么事情,山本世界就按照消息里的信息坐进了卡座里。喝着度数不高的啤酒撑了会儿,没想到白滨亚岚又发来消息说要再多过一会儿,他来请山本世界喝酒。山本世界这就不打算客气了,回了个好就立刻招来酒保要点鸡尾酒。山本世界酒量不算是太好,在酒吧里通常也就喝点啤酒气泡酒,真要点起鸡尾酒来也是一头雾水的,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有没有用蜜瓜香精的,结果酒保说能做,山本世界就叫来一杯自己也搞不清楚叫什么名字的酒。喝上一口发现蜜瓜和柑橘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飘上鼻腔,酒温顺地就下了肚子,也不像烈酒那般火辣辣的,山本世界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又叫来另一杯,再喝下去的时候意识好像也有点开始上头了。山本世界想起了那个约自己来的人。
「喂喂,白滨亚岚」「还没有来吗?」「别做得太过分了哈」山本世界连着给还没到来的白滨亚岚发了三条消息,意识倒也没有完全飘走,但对面迟迟不回的消息让山本世界气得把手机丢到了身边的沙发上。对啦,他就是那种喝醉酒也不敢把自己手机往地上扔的人,想到这里山本世界又窝囊地把手机捡起来放回桌上。「对不起啦🥺我派了人来陪你喝酒啦」白滨亚岚的回信也落在了桌子上。
“明明是你说要喝酒的耶,怎么说放鸽子就放鸽子啦?”“说得好像我一定要和人喝酒一样,明明一个人也喝得很开心!”“再说你是谁啦!好像我很在意你一样!”山本世界趴在桌子上对着和白滨亚岚的聊天窗口连发抱怨,直到迟钝的鼻腔开始感受到酒以外的蜜瓜汽水味从自己的身边传来,山本世界才抬起了头。
佐藤大树站在他面前的桌子边,体面地跟正在发疯的人点了点头,说“又见面了?”
山本世界吓得从桌子上支起了上半身,酒都吓醒了一半,懊悔地想着也不知道佐藤大树站在这多久了,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不妥之处。还是记得确认对方的来意,“你是……来陪我喝酒的?”
“总之是在软件上收到了这样的消息……”佐藤大树把手机转了过来,眼前的消息怎么看都不像是山本世界本人发送的「工作不顺利😭😭深夜独自买醉🍺寂寞找人陪🚬」,看得山本世界拳头都握紧了,佐藤大树又接着说,“我还以为你醉成这样了呢,看来只是别人发的消息,”他眨了眨眼睛,观察了一下现状,山本世界好像确实有些不开心,光借酒消愁可是消不掉的,“不过不用我给酒钱的话,坐下陪你喝几杯也是可以的。”
山本世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佐藤大树就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身边。或许是酒精让人变得比平时更敏锐了,山本世界觉得自己的周身的空间迅速地被蜜瓜汽水的味道填满。抬手叫酒保时会散发出蜜瓜汽水的味道,仰头喝酒时会散发出蜜瓜汽水的味道,问自己是不是工作真的不顺利的时候也会散发出蜜瓜汽水的味道。
要是能把这人喝下去就好了。山本世界嘴上还在回答着问题,精神已经迷走到了不知何处,他晕晕乎乎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tbc.)
05
醒来时头沉得像灌了铅一样。山本世界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喝了多少酒,看了手机才知道现在是周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天花板并不是陌生的天花板,只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而已。山本世界盯着灯发了会儿呆,确信自己实在是不可能记起来怎么回来家里的了,才摇晃着找到平衡下了床。
走进客厅的时候觉得又什么地方不同,吸了吸鼻子觉得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蜜瓜汽水味,难道是哪天没喝完的汽水忘了丢?山本世界看了眼餐桌,然后才和沙发上的佐藤大树对上了眼。山本世界过了好几秒才迟顿地吃了一惊,佐藤大树倒是坐在那笑着看山本世界的脸。
“谢谢?”山本世界揉了揉还没整理的头发,“我……应该没做什么……吧?”山本世界的手在佐藤大树和自己之间来回比划了好几下,看到佐藤大树笑着摇了摇头才放下心来。
“没有没有,你只是醉了而已,又不是疯了。”佐藤大树把身子转了过来说,“你醉酒之后还挺可爱的呢,虽然蛮听话的啦,把你弄回来也没花多少力气……”
“但是……?”
“但是话也挺多的,净讲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不好意思……”山本世界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下意识地低头道了歉。
“我喝了你的可乐,没关系吧?”佐藤大树好像也没在看山本世界,举起面前的可乐喝了一口,“但我觉得你说的那些理论还挺有意思的啊!”
“那些理论……?”
“虽然搞不清楚你说的这个素那个素这个反应那个反应的,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佐藤大树停顿的时候,山本世界站直了,好像要听他宣判似的。佐藤大树挑了挑眉毛,山本世界不得不问了句是什么事,佐藤大树才继续往下说,“你说,你觉得命定之番……是可以人造的。”
山本世界恨不得现在就扇自己两巴掌。这是他一直以来所想的事情,可这哪是能跟随便一个人说的事情啊?命定之番在现在可是高尚的、独一无二的东西,而山本世界连验证命定之番唯一性的实验都没有办法展开,人造命定之番的理论距离实现除了技术上的难度更是伦理上的难题,山本世界可不想断送自己的事业,尽管原本就几乎不存在。
“那是胡话……”山本世界企图掩盖住自己的懊悔,可他现在都不敢看佐藤大树了,视线飘向了厨房、餐桌、冰箱、门口,“你知道的,人醉了之后总是会……”
“那可不见得,你说的听起来头头是道的——什么从生理学、神经科学、行为学、认知科学,你给我讲了整整一路呢,走路都走不稳了还在给我分析大脑怎么活动的,还给我分析为啥你自己走不好路……嘛,虽然多半你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当时你还说那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前额叶来着?被酒精影响了的话就不会存储记忆了,反正我也没去查……”可乐罐重新落到桌子上的声音传进了山本世界的耳朵里,他被佐藤大树复述出来的内容讲得反而生起了几分羞耻心。真没想到自己喝醉了的时候那么喜欢教别人这些东西,山本世界在原地转了个圈又朝向佐藤大树,才发出了几个鼻音,嗯嗯啊啊的,也说不清楚是肯定还是否定佐藤大树说的话。
佐藤大树往旁边让了点,给山本世界让出了个位置,对山本世界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山本世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挪了过去坐下。蜜瓜汽水的香味更浓烈了,明确地来自眼前这个人,越近就越清晰。
“我有一个提案,”佐藤大树凑近了山本世界的耳边,山本世界没来由地觉得有点晕,“不如我来陪你做这个实验吧?”
山本世界转过头去,佐藤大树的脸离得很近,山本世界却无法从上面找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山本世界无助地想。
“这……不好吧?”山本世界犹豫地说。
“你也不要把我当成是什么好人,我当然是有条件的,”佐藤大树往后拉远了点距离,“给我点钱就行了?”
“……你想要多少?”山本世界只是顺势问了下去。
佐藤大树好像刚才还没想这个问题似的,抬起下巴举起手,“先算一次五万好了!”
“好贵啊……”山本世界小声抱怨道,可转头又看到佐藤大树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主意也不算太坏。大概真的是宿醉吧,山本世界在心里敲了敲自己的头,开口却比思考还快,“那我们等会儿一起吃个饭细聊?”
“不了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呢——那短信联系!”佐藤大树是得逞了,抢过山本世界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像是要在山本世界反悔前敲定这件事似的迅速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里。他走向门边,一边穿鞋一边对着山本世界说:“啊对了,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味道的。”
山本世界应声嗅了嗅,这才发现房间里除去蜜瓜汽水味以外充满着自己信息素的气味。疑惑地摸了摸后颈,才发现护身符般的屏蔽贴早就不知踪影了。
06·07
要私下做实验就不太好用研究室的东西,山本世界一边揣揣不安地查询着设备,一边和佐藤大树敲定了下周六再见面。
真要做起实验来要担忧的事情真不少。地点放在自己家可不行,山本世界提前定了间房;几乎没有可以参考的实验,山本世界想破了头才确定了前两次要做什么;最关键的还是需要确定需要的数据,心跳血压这些读数的算是简单,瞳孔反应自己一个人恐怕没法测,验血的话倒是能多获得一些信息,早些时候也不是没有自己抽过血,山本世界又下单了一些采血样设备。随着不确定性逐渐一项项变成能确定的事项,山本世界把实验所需的东西打包装进行李箱里,心里的惶恐却没有因此减少太多。即便实验能顺利进行,山本世界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甚至一时冲动还牵扯上了一个自己并不太熟悉的佐藤大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就远远不是五万能补偿的事情了。
退堂鼓在心里打了好几轮,可时间还是在往前走,默契地没有在约好时间地点后多说什么废话,于是约定仍然有效。山本世界拖着装着实验用行李箱来到约定的房间时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路过的游客,只有行李箱里细微的碰撞声告诉他并非如此。佐藤大树比约定时间还早了五分钟到,坐在办公椅上的他听到山本世界进门的声音转身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山本世界把行李箱拖进了房门,然后转身就锁上了门,甚至挂上了防盗锁,再拉了拉把手之后才走进房间。
山本世界把行李箱靠在桌边之后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实验,虽然最终目的是理解命定之番这一概念,但是具体怎么实施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地方——”
佐藤大树听到山本世界开口坐直了身子,像是认真听讲的学生一样看着山本世界点了点头,山本世界才接着说了下去,“第一次实验的目的比较简单,就是测定一些基本的数据,这样我可以尝试和其他实验资料里的数值比较。在家里我已经测了一组数值了,其他我还想测一下和你在一个房间里的数值,最好再加上进行一些亲密互动时的数据,还有……”山本世界觉得自己的脸热了起来。
“还有?”佐藤大树歪了歪头。
“既然是命定之番的实验,还有那方面的数值也需要资料……”
佐藤大树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意思就是说,需要我和你做爱?”
“也不完全是,只要我完成一次高潮并测数就行。”山本世界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讲这些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话,“当然你也可以现在拒绝……”
佐藤大树轻轻发出了“啧”的一声,好像是有点不屑似的,“你真以为我会傻到没有这个觉悟我就提出要做这个实验?嘛,我也不算是为了学术献身,毕竟也是金钱交易”,佐藤大树顿了顿,山本世界觉得他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定,“还是一码归一码的。”
山本世界点点头,跟佐藤大树说你稍等。看到佐藤大树点头的样子后,山本世界用鼻子确认了一下空气里漂浮着的蜜瓜汽水味,才开始准备起了实验设备。拿出定时器定了十分钟,把便携的测量仪器和手机配对之后贴到身上,不太影响动作,拿出了针管之后,山本世界在床上坐了下来,做了个手势让佐藤大树别动,直到手机上的闹钟声响起,他才继续动作从自己指尖上取了点血,然后仔细地把血样装好了放进箱子的隔层里。
然后呢?山本世界起身时在心里质问自己。和佐藤大树对视了一眼,山本世界的不安不减反增。到了这时候也没法回头了吧?山本世界开始用视死如归的心情面对眼下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佐藤大树本来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看山本世界做完了一系列动作之后坐在床上没再有下一步动作,走过去靠近了山本世界,一张脸直接怼到了山本世界的眼前,“老师,那接下来呢?”
“……别叫我老师。”
“那叫什么呢?”
“……”山本世界扭开了脸,“不知道。”
佐藤大树轻轻笑了起来,对着山本世界的耳朵说,“那老师,我们要继续吗?”
山本世界觉得自己耳朵上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仿佛这样可以加倍感受佐藤大树的气息和空气中的信息素,即便他从没有主观意识上这样想过,身体却自然而然地行动起来,仿佛不是第一次发生似的。山本世界没点头也没摇头,佐藤大树权当他是默认了要继续,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山本世界的耳廓,然后又被山本世界轻轻的颤抖逗得笑了出来。
“老师……好像不是很擅长做这些?”
“都说了别叫老师……”山本世界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正在上涨的心率说,“直接叫世界吧……”
“世界老师……”佐藤大树换了个姿势,又强行钻到了山本世界的眼皮下,“要接吻吗?”
接吻吗?还是要接吻的吧?山本世界闭上了眼睛,任凭佐藤大树的味道覆盖上来。山本世界猛地记起看过的文章中说口腔对一个人开放的时候意味着人对那个人的信任,可佐藤大树是凭什么获得他的信任呢?山本世界也没来得及想更多了,佐藤大树舌尖在唇瓣上来回跳动了两轮,就轻易地敲开了他的唇关。唾液里有多少信息素?应该几乎没有的吧?不然唾液都会是蜜瓜汽水味的了。山本世界努力分辨着佐藤大树舌尖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感官还有多少在正常运作。啊,原来和他人的口腔相连是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应该要看一下自己的心跳了?可是看了能记住吗?反正也能同步数据?那是不是应该记录一下现在的时间点?可是要怎么记录?——原来舌头可以这么灵活的穿梭在唇齿间的吗?要回应吗?要怎么回应呢?应该会从哪里学到呢?
佐藤大树的手在山本世界贴着屏蔽贴的后颈上上下摩擦了一下,山本世界去想他要做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跳得更快了。嘴没被人放开,倒是屏蔽贴被揭了下来,山本世界的鼻子再不灵敏,也能闻到空气里一下就充满了海浪的气味,他皱了皱眉头。
山本世界不喜欢自己的味道充满房间的感觉,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有很多人喜欢海,有的人喜欢在海边的沙滩上躺着看一个浪比一个浪更高,有的人喜欢踩在浪上让身体感受海浪的波动,有的人喜欢潜入水里看大海孕育的生命。可是有人会喜欢永远呆在海里吗?分化之后山本世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能离开过海,准确地说是海的味道,但那感觉和无缘无故被扔入了大海没什么不同,想要游上去又会被波涛打败,想要放弃又能时刻清醒地闻到这股气味。幸好在长大了一点之后能完全屏蔽信息素气味的屏蔽贴逐渐大众化,山本世界终于能不再一直漂在海里。
“还好吗?”佐藤大树似乎有点担心,发现揭下屏蔽贴后山本世界的反应有些奇怪,接吻草草地结束了。
山本世界佯装淡定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心跳,“少担心我。”
佐藤大树小声应了句“好”,手顺着就往下摸去,山本世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勃起到连他人都看得出的地步。隔着布料的摩擦来自于他人,新鲜的感觉是刺激但也会带来惧怕,好在自主神经系统凌驾于主观控制之上,山本世界盯着手机上还在上升的心跳示数大脑一点点放空。
“继续吗?”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佐藤大树拉开了世界裤子的拉链,再把内裤褪下一半,好让性器完整地露出来。四下看了眼寻找到了目标,把润滑液倒到手里搓揉了一下,涂到山本世界身上的时候不是冰凉的,尽管还是比比不上阴茎的炙热。佐藤大树跪到山本世界的腿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趁着润滑从底部往上摩擦,滑过顶端的铃口又往下回到底部,上下几次手的温度也就同样炙热了。山本世界没法一直盯着心跳数看了——明明都是手,为什么和自己的手感觉那么不同呢?是润滑液的关系吗?还是他的动作比自己更熟稔?为什么会有快感比海浪更汹涌呢?
如果山本世界能看得更仔细一些,他或许能发现佐藤大树的脸也红了起来;如果山本世界能闻得更细致一些,他也许能发现蜜瓜汽水味比刚才更浓了;如果山本世界设计实验时记得给佐藤大树测心跳,他大概能看到佐藤大树的心跳也在攀升。不过山本世界现在能做的只有勉强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希望自己不只是被快感带着走。
在佐藤大树用嘴含住山本世界的时候,山本世界听到声音从自己的喉咙深处冒了出来。好像是得到了鼓励,佐藤大树用嘴唇紧贴柱体,慢慢地让性器深入自己的口腔。山本世界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性器上每一根血管是如何分布的,被挤压时快感争先恐后地顺着神经往头上冲,从后脑爬上颅顶,然后把自己的思考全部吞噬掉了。也不管什么实验数据了,山本世界无意识地喘着气,节律慢慢和佐藤大树吞吐的动作一致,直到佐藤大树突然松开了嘴,山本世界猛地忘记了怎么呼吸。
在看向佐藤大树的时候,山本世界看到他吸了口气,和自己对视。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直接灌进了他的大脑,山本世界看着佐藤大树张开的嘴,他听见的是“世界……你不在海里,你在岸边。”好像是,把蜜瓜汽水递到了山本世界的手里,给予了他一丁点的实感。
那才说完话的嘴又低下去继续温柔地包裹着胯间的阴茎,更柔和的快感挑动着山本世界的神经,稳稳地在脑中堆积起来。故意地用用舌头挑过铃口再吮吸,又深入进去,山本世界看了一眼佐藤大树微微凹陷的脸颊,随后就被抽出的快感抛了起来。舔舐龟头的动作是最后一击,山本世界是勉强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想起时精液已经全射进了佐藤大树的嘴里。山本世界忙着从身边抽出纸巾想递给佐藤大树,却看到佐藤大树在吞咽之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着“还有数据……”
山本世界这才恍然大悟实验还在进行的事实,赶紧从自己另一只手的指尖抽了血,贴上了不同的标签之后也放进了箱子里。一番操作之后山本世界看着自己的心跳逐渐回归平稳了,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数据正在向云端同步,一边开口问佐藤大树“你要去洗个澡吗?”
佐藤大树这时候没有回答。山本世界看到手机上数据同步完成的标识之后看向还在地上跪坐着的人,又问了他一遍要不要去洗澡。佐藤大树摇了摇头,于是山本世界说“那我先去洗澡?”,看到佐藤大树的头点了两下,山本世界把手上的东西整理好塞回箱子里,自己去淋浴间冲了个澡。
(tbc.)
08·09
山本世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佐藤大树还在原来的地方跪着,走过去想去扶他。手才还没碰到佐藤大树的身体,就听到那人发出了“别……碰我”的声音。山本世界有些担心地蹲下去看他,发现那人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呼吸好像也比平时更快了。是生病吗?山本世界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人挪动身子躲开了。山本世界觉得这不太对劲,可如果对方不想要肢体接触,好像强硬地接触身体也是不道德的,山本世界歪了歪头稍稍往后拉远了点,看到大树的表情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防备,才问道:“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你打算……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佐藤大树这时候侧过头来看山山本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山本世界的错觉,他觉得佐藤大树的眼睛里有点水汽。没完全理解佐藤大树的意思,山本世界露出疑惑的表情,听他继续说,“你是打算,作为一个老师?……研究者?一起做实验的……共犯?和我金钱交易的人?……还是一个Alpha?”
山本世界不是很确定地答,“只是想帮助眼前的人……而已?”
“那、不需要……”山本世界发现又低下头的佐藤大树的身体有点颤抖,“我不想欠人人情……”咬着嘴唇用湿漉漉的眼神和山本世界对视,“特别是你的……我、不要。”
山本世界想着要不那就不他管了吧,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不受使唤。啊,是早该注意到的,好浓、好浓的蜜瓜汽水味,正把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每吸一口气里面都是过量的蜜瓜汽水的甜味,山本世界几乎连自己的味道都要闻不到了——明明还没有用上屏蔽贴。毕竟还是经历得太少了,或者是科技太过发达了,山本世界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发情期的存在。是啊,自己让Omega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做了那样的事情,当然会发情的。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自己对眼前的人的发情期那么迟钝,山本世界在一片混沌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蜜瓜汽水的味道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山本世界的身体里,他装作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体征变化,稳住声音说,“作为实验者,我不能让你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回家。”
“……嗯。”佐藤大树点了点头,“那……抑制剂?”
“……?”山本世界知道自己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你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吗?”
“多打两针总会好的……”
“喂……会过量用药的,你知道的吧?”山本世界的眉头锁紧了,“万一有不可逆的反应呢?”
“那你想、怎么办?”
“我是在你眼里不算是Alpha吗?”山本世界有点生气了,“而且这也是我引起的问题,让我来解决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佐藤大树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脸明显比刚才更红了一些,喘气的频率越来越高,身体有些颤抖。再仔细点看的话,汗早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裤子上也有可疑的水迹。山本世界不打算继续讲什么道理了,不回答就当是默认是认可自己的方案——说到底眼前的人也并不对自己有什么抵抗力。
但他到底也是第一次真实地面对发情期Omega的身体。伸手去扯衣服的时候,山本世界怀疑了一瞬间人类的体温是不是真的可以到那么高,他好像真的要被烫伤。他把衣服从人的腰间往上拉,拉到胸口还是觉得碍事,看人也没有反抗,顺着人的身体继续脱下来。湿乎乎的衣服被他揉成一团丢到一边,佐藤大树没打算改变姿势,仍还是盯着地板看。山本世界好意凑过去想去抱着他吻他,好让他舒服一点,却又被他扭头躲开了。
不想接吻就不接吻了,山本世界也无心计较,索性就直接下一步吧。把外裤内裤一起往下褪,可以褪到膝盖,但又觉得有点碍事,山本世界用了点力,但佐藤大树好像不愿意他把裤子全部脱掉,跪着的姿势不动,山本世界就没法把裤子弄下来。理智说,这样也可以的,可现在理性在一点点消弭。山本世界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也有Alpha的那一份不顺遂就硬是想要把事情变得顺遂的力气,明明不顺心的事情这么多,大概也就是眼前的Omega容易折腾——他不顾佐藤大树的反抗,硬是把手穿过人的腋下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弄到了床上。这个姿势要把裤子弄掉就简单多了,山本世界把裤子也丢到一边去,才上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应该可以算是任他摆布的人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对了,插入之前总是要扩张的,山本世界想起来了。他直接不讲道理地把食指和中指一起插入了佐藤大树的后穴,也没有润滑,但发情期Omega的后穴像是欢迎任何东西进入似的。佐藤大树是下意识地抬起了腰肢,又觉得不对劲,把上半身往一边扭去。身体姿势变得奇怪了起来,但山本世界也不在意,毕竟也不影响山本世界的动作。把手指慢慢分开撑开肉穴,内里就收缩着想要更多,山本世界抽送了两下手指,爱液就这样流到了他的手上。再放进一根手指没什么困难的,其实山本世界觉得直接提枪上阵也没有问题,但他看着佐藤大树顺着他动作起伏的胸又多送了几下手指,才把手指从后穴里抽出来。佐藤大树咬着嘴唇不想给他回应,只是发出了点细碎的声音,可身体总是诚实的,顺着手指沉下去的腰也好,忍不住展开的身体也好,就是在欢迎别人入侵而已。
有满手的爱液也不需要用什么润滑了,山本世界趁着这天然的润滑把自己又被唤醒的阴茎随便上下撸动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什么程度才算是润滑好了,却又觉得佐藤大树的后穴大概没那么脆弱,就直接进入了佐藤大树的后穴。
好热,只觉得里面好热。手指进入的时候更觉得湿润,换上了更粗硬的东西才更察觉到热量和力量。山本世界庆幸刚刚射过一次,才不至于一下就被夹得失守;但也正是因为刚刚才和口腔亲密接触过,才更能感觉到后穴和口腔分明是两种不同的快感。发情期溢出的体液的润滑让进出变得过于顺利,可吸附上来的肉又不断地刺激着原本就敏感的末梢神经,明明自己的身体也还在发着热,可热量还是不受控制地往身体里涌来。山本世界把浴袍也脱掉了,身体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可体温也没有要下降的趋势。海水的味道开始能突破蜜瓜汽水的包围圈,一点点溢了出来,逐渐占据了上风。
起初动作的幅度并不大,深度也没有一下进入到最里处,山本世界不想快感累积得过快了,还收着点力气,在柔软的后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似的。观察着佐藤大树的反应,即便他不愿意显露出来,可山本世界能感觉到在经过某处的时候身下的人总是一阵战栗,于是又恶趣味地继续往那里撞去。直到佐藤大树的腿像是失去控制了似的一直打着哆嗦,山本世界都不用用手控制他的双腿保持打开,山本世界才把性器顶到最深处了。
不出意外地撞到了什么,从生理角度来讲的话一定是生殖腔了。不知道是疼痛还是舒服,佐藤大树在这时候叫了出来,然后才想抬手去捂嘴,山本世界自然不会允许,用双手把身下人的手腕固定在床上。再撞了一下生殖腔,不知为何山本世界觉得那里也会欢迎自己的,忍不住又想往里再深入一些,再用力往里推了一点。看到佐藤大树张着嘴却没有能发出声音,山本世界好像又找回了那么一点理智,退出了一点摩擦了刚才令人舒服的那点,山本世界感觉身下的人肌肉更紧绷了起来。明明手都动不了了,身体给的反应却变得更大了,他的腰完全离开了床,抬起来,好像故意要让山本世界进得更深似的。山本世界试着往深处探去,用力一撞的时候感觉到生殖腔已经为自己打开了,可在他想要深入生殖腔的时候,听到了“不!不要……”的惊呼。也不是不能违背佐藤大树的意志强行进入的,可山本世界的还残存的理智让他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初衷只是“帮忙”而已,竟然也还能控制着自己往外退了点。凑到佐藤大树的耳边告诉他自己不会强行进入生殖腔的,却没打算松开他的手,感觉身下人神经放松的时候又狠狠地摩擦过敏感点,佐藤大树的身体几乎要弹起来了,但也没法逃离山本世界的掌控,最后深入的几下也仔细地碾过内里,后穴不规律地收缩起来的时候山本世界看到白色液体落在佐藤大树的肚子上,终于自己也射在了佐藤大树的里面。
山本世界终于松开了佐藤大树的手,想附身给人一个亲吻,却在望向佐藤大树的时候看到他眼角亮晶晶地滚下了一颗泪珠。那颗泪一瞬间就混入了他脸上的汗水里,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为什么?”山本世界觉得眼前的景象令他有点恍惚,“你难道不觉得舒服吗?”
佐藤大树摇了摇头。山本世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了,索性放任自己倒在床上,躺到佐藤大树的身边。空调运转了起来,往屋子里打入了冷风,不管是蜜瓜汽水还是海水都会被循环系统带走。热情消退的速度快得可怕,山本世界这就开始觉得有点冷了,坐起来想去找件衣服穿上,却听到了佐藤大树的声音。
“如果我们不是这样遇见就好了。”
是没有什么感情的陈述句,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了山本世界的心脏上。
10
山本世界的心理素质没有好到能在这样的夜晚坐在电脑桌前分析实验数据,也不出意外地失眠了。他确实好好给佐藤大树留下了说好的钱,也能借口说自己只是确保了和他金钱交易关系的稳固,可佐藤大树的那句话却总是在他耳边回响起来。
搞不懂的事情太多了。搞不懂命定之番,也搞不懂信息素;搞不懂自己的身体,更搞不懂自己的心情。
结果就是周一不仅起晚了还顶着个大黑眼圈出现在了研究室里。因为没赶上一早的课被带课的教授叫去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出来的时候又被白滨亚岚逮到。白滨亚岚一点也不客气,看到山本世界就一整个人黏了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啧,看来我们的山本世界同学在这个周末的初体验很顺利啊~不枉上周天天加班做了那么多功课~”
“是是是……”山本世界推了推他,和他拉开距离,“要真是这样倒好了……”
“哦?”白滨亚岚确实感到了意外,“竟然不顺利吗?”
“呃……”山本世界不知道怎么才能讲清楚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本来就是没有办法在不透露额外信息的情况下说清楚,“是很复杂。”
“啧,你是新手就算了,那个佐藤大树可不是新手啊,哪有那么复杂的。”白滨亚岚撇了撇嘴。山本世界心里想你不知道的复杂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不过也没能说出口,打算糊弄过去,没想到白滨亚岚继续说了下去,“他可是主动来找我说要找你喝酒耶,怎么搞得这么不上不下的?”
“……什么?”
“虽然第一次是偶然啦,但二次让他来陪你喝酒是他要求的呀,我只是配合演出了一下而已!”白滨亚岚眨了眨眼睛,“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可不能看着我的好兄弟孤独终老啊!”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白滨亚岚装作好像听不懂话里的话似的,“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箱蜜瓜汽水呢!”走到了山本世界座位边上,白滨亚岚又加快速度往前走了两步从自己的座位那儿抽出了一箱蜜瓜汽水,抱过来放到山本世界的桌上,“这个也不用谢!”
“……谢谢。”山本世界看着蜜瓜汽水从牙齿里挤出了这句话,看着白滨亚岚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敢喝蜜瓜汽水,毕竟喝蜜瓜汽水就会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人思绪就会被扰乱,逃避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策略。家里的蜜瓜汽水其实也没喝完,但山本世界又重新开始喝可乐了,意外地竟然觉得冰箱里原本的可乐的甜味像是人造的,甜得不真实,又去重新去买了健怡可乐,喝下去才觉得稍稍舒服了点。结果冰箱里原本只占据放半层的饮料现在整整占了两层,幸好山本世界也不做料理,不然整理冰箱又是另一味痛苦。
今天本也没打算喝蜜瓜汽水的。两天没睡好觉了,总觉得没什么精神,于是喝了一杯咖啡之后又喝了一罐能量饮料,感觉再喝下去心脏都要飞走了,才转而打算继续喝汽水。等打开饮料柜才发现喝了好一阵蜜瓜汽水了,现在自己的库存里连别的饮料都不存在了。山本世界再饮料柜前犹豫了一会儿,在喝矿泉水和喝蜜瓜汽水两个选项中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了蜜瓜汽水。
坐回电脑前打开了蜜瓜汽水,光是香味就让人觉得熟悉。山本世界在喝之前凑近瓶口闻了闻熟悉的气味,然后才把冰凉的冒着气泡的液体送进嘴里,喝完一口之后忍不住舒适地呼出了一口气,让汽水的味道持续停留在口腔里,用鼻子吐气的话甚至鼻腔里也能感受到蜜瓜汽水的残留。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的时候似乎精神也变好了一些,山本世界重新投入了工作当中。
原本只是奋力工作而已,没感觉有什么异常,直到山本世界重新站起来去取存放在资料柜里的笔记的时候, 才察觉自己的裤子紧绷着。想着要完成手里的事情才能下班,山本世界拿了资料又重新回到电脑前把需要的资料输入进去,可即便认真工作,下体的紧绷感也没有像往日一样退潮。觉得有些异常又不知道异常在何处,山本世界拿起手边的蜜瓜汽水又喝了一口,罐子敲击在桌子上的声音突然让脑子里的散点连成一片。
是的,山本世界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过的念头——“不会真的存在命定之番吧?”
(tbc.)
11
但这怎么可能呢,山本世界挥了挥手,想把脑子里不该出现的想法驱散,可这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山本世界从小接受的是科学教育,而接受科学教育的人不相信星座血型,更不相信生辰八字。对他来说正流行的信息素“速配”就和小时候发送两人姓名短信测试姻缘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没有比滴血认亲靠谱太多。山本世界手里不是没有证据的,他大概十来岁的时候把自己的姓名和爸爸的姓名一起发送到电视上宣称能鉴定爱情走势的结果,得到了相守到老的结果,再给爸爸看两个人一块笑了好久——虽然因为从话费扣除的测试费用还是被妈妈发现并批评教育了一番,但也是自此山本世界就再也没信过这类东西。
长大后山本世界也不相信命定之番。不要误以为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谁都有过美好的少儿时光,童话书里那些普通女孩遇到了自己看似落魄的命定之番,不离不弃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是邻国王子,两人结为番之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之类的故事他也看过,也曾相信过。山本世界问过妈妈自己会不会等到公主,妈妈回答他也可能会等到王子。山本世界记得这事儿是因为当时还非常年幼的他对此感到过于困惑和惊讶——不是惊讶于“王子”也能等到“王子”,而是对自己可能成为“公主”的可能性而惧怕,即便后来知道自己对妈妈的话理解有问题,造成的冲击也是不可逆转的。
此刻的山本世界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像是被告知自己会等到王子似的,就命定之番的问题重新陷入了这种困惑的泥潭之中。山本世界尝试回忆自己的青春期,尝试去找厘清这团乱麻的线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怎么接受了第二性别的事情。好像读过一些书,用已知一点一点取代了未知,才感到更安心了——可眼下命定之番的问题原本未知就比已知要多得多,自己要怎样才能感到更加安心呢?
好在留给山本世界瞎想的时间并不多。把那万恶之源的蜜瓜汽水丢进垃圾桶之后,山本世界躲在厕所隔间坐在马桶上深呼吸一会儿,生理反应也随着时间能缓慢退去,再用冷水洗个手擦把脸就可以当作这事儿没有发生过。等山本世界再回到桌前时,他迎来的是厚厚一叠研究资料。望向白滨亚岚的桌子,对方给了他一个“是我派的”的眼神,投入工作就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又是命定之番啊……山本世界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少有地怀疑起来——并不是怀疑命定之番是否存在,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继续在这个地方浪费自己所剩无几的青春,做自己并不太相信的研究,面对永远申请不到的经费和前途未卜的职业生涯。
随着下班时间的临近,山本世界加快了翻阅的速度。资料没什么特别新奇之处,实验的对象和方法几乎就是重复之前的实验,只是稍稍更改了限制条件,这样的话能做出成果的概率很高。直觉告诉山本世界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样清晰明了的实验机会通常都能直接给研究生做了,哪轮得到山本世界这样的实验室老油条。控制着自己不要先去揭开谜底,让先入为主的判断影响看资料的视角,可翻到最后一页还是看到赞助机构的时候还是心里揪了一下。
“这活怎么样?”白滨亚岚似乎是注意到他已经几乎看完了资料,来到了他的身后。
“这种赞助你都能拉到?”山本世界似乎要把那个赞助商的标志贴到白滨亚岚脸上,“你是出卖了肉体还是灵魂啊?”
“只是和对方老总很聊得来而已。”白滨亚岚笑了起来,即便已经认识对方好一段时间了,山本世界仍然无法清晰地分辨他笑容中隐藏的不同意味。山本世界感觉到白滨亚岚靠了过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说,“这么大的活我可不敢给人搞砸了,所以还是得交给你来做。”
“是是是……”,这倒是山本世界意料之内的说辞。方才看到这个近年因为做出命定之番配对软件而爆火跻身巨头公司行列的赞助商就已经心里有数了,“但你知道的,我又……”
“就是因为你不相信,做出来的实验结果才更可靠,不是吗?”白滨亚岚把笑容收了起来,这不是玩笑的语气。
这逻辑是彻头彻尾的正论,山本世界是无法反驳的。从常理来看,这个实验若是能做成,就成了对方公司有利的宣传手段之一,也会成为自己简历上少有的漂亮的一笔。问题是山本世界真的想让这个实验成功吗?不成功的后果又是什么呢?沉默悄悄降临在两人之间。
没过一会儿,白滨亚岚还是拍了拍没说话的山本世界的肩膀,抬头确认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走过了规定的下班时间。“那……去喝酒吗?”,私人时间就能提出私人的建议了,白滨亚岚露出了笑容向山本世界发出邀请。
山本世界叹了口气,用鼻子“嗯”了一声就开始收拾手上的文件资料。到底还是去喝酒吧,嘴里苦总比心里苦要好得多。
12
用酒精麻痹了夜晚,身体才能跟着太阳升起的时间开始重新工作。实验准备的早期工作重复的事情多,把一个模板复制过来,改掉几个关键词,甚至很多话也复制一下就好,需要耗费的脑力不算大,山本世界即便时不时发发呆走走神也能做得差不多。只是状态不佳这件事,就算自己想极力掩盖,它总是会通过一举一动流到身体之外的地方,突然的放空也好,餐后的叹气也好,白滨亚岚这样敏锐的人会注意到也不足以为奇。
毕竟这人已经连着三天拉山本世界出来喝酒了,这不常见,当然更不常见的是山本世界连着三天都接受了。山本世界不像是借酒消愁,他这几天倒不是喝了多少也没有喝得多醉,可总是一进酒吧就开始连连叹气。白滨亚岚问起来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一个劲说着没事没事,抿上一口酒又开始叹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白滨亚岚就拍拍他的肩膀,也抿一口。
两人完全是成熟的社会人的模样了。在酒吧实喝到似醉非醉的程度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等走出了酒吧就不给对方添麻烦,道别后就分头各自走向回家的路,等到了家再给对方发条消息报个平安,第二天见面时又挂着清晨才能看到的笑容。
山本世界也有好几天没开玄关的灯了,要不是今天进门时被东西绊了下也不会开的。要是更清醒一点的话大概就着月光也能顺利把东西捡起来,但被绊得没找到平衡的人和门发生了碰撞,山本世界拖着灵魂已经出走的沉重肉体下意识地打开了玄关的灯,然后光线落在视网膜上,把人的身体又更唤醒了一点。伸手去挡了下光线,直到眼睛更适应了才蹲下去捡绊倒自己的东西。拿起来进了家门,弹了弹上面似乎存在的脏东西,山本世界在拆信封拆到一半时才意识到信封上的标志是做血检的机构,突然就醒了,停下乐手中的动作甚至还顾不上换鞋,就把信封放到了书柜最上层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到了周五,白滨亚岚也不例外地来问山本世界下班要不要喝酒。山本世界反问他,“你不用陪你那个宝贝男朋友吗?别像上次一样放我鸽子了!”
“哎呀,可以让他加入我们的嘛。”白滨亚岚如是说。
所以山本世界也就答应了,周五了,稍稍出格一些也可以。他和白滨亚岚的年下男友也见过很多次了,虽然白滨亚岚嘴里他是个器大活好的完美男友,可山本世界在心里总是忍不住打问号,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小森隼只有名字的写法出乎意料,然后只能默默揣测是信息素蒙蔽了白滨亚岚的双眼。
“大树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熟悉的酒吧服务生看到这三个人一同出现的组合突然问了起来,仿佛佐藤大树在这里出现才是理所应当的。
白滨亚岚看山本世界皱了皱眉头不像是要回答的样子,便开口反问服务生,“最近倒是没联系,怎么了?”
“啊,我也只是觉得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气氛好像有点尴尬了起来,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头,在点了酒的三人面前放下乱杯垫,又说,“他上次来的时候嘀嘀咕咕地说了好多世界世界的,我以为……”
桌子上的空气因为这句话几乎要凝结住了,谁都能感觉到山本世界对这几句话的抗拒。因为紧紧握拳,他手臂上的血管都变得可见了,虽然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但能闻到信息素的人一定都能察觉到他的紧绷。白滨亚岚赶紧挥挥手打发了服务生,让他快点把酒上来,然后等人走了才转头对山本世界说,“今天我们喝个痛快!”
山本世界点点头,也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什么叫喝个痛快。白滨亚岚没见过他这么喝酒,明明上来的是鸡尾酒,他却举杯一饮而尽,然后一下就全部咽了下去。白滨亚岚说了句“喂……”,但也没有阻止他这么做,只是顺着他的脊背拍了拍他的身体,没再追问什么。
后果便是这一夜山本世界比前几天醉得多了。才没过多久就开始说些什么“我根本就不信命定之番”啦,“我完全就搞不懂恋爱”啦之类的话,再过了一会儿又说什么“实验也做不清楚”,又讲“人类就更搞不清楚了”之类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逻辑,但实在是不足以让人拼凑出完整的图景。连服务生都投来抱歉的目光,小声地对白滨亚岚说“对不起,都怪我提大树了才变成这样”,白滨亚岚又拍拍他,说着没事没事,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到了最后白滨亚岚和小森隼也只能交换一个“搞不懂”的眼神,减少了自己的酒精摄入量,直到把醉成一摊的人带回家丢到床上为止。
13
睁开眼的时候山本世界只觉得渴。
其实花了点时间才确定自己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只是对自己怎么回到这个地方的没任何记忆。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也没什么异味,要是脑袋不太沉,山本世界大概会夸自己一句酒品好。动了动四肢确定自己的肉体功能还完整,下了床去冰箱里拿喝的,凉飕飕的液体灌进温度偏高的身体里,温度被中和了,身体舒服了一些。
嘴里的甜味有些熟悉,山本世界打了个嗝,才意识到那不是可乐的甜味。拉开冰箱门周身亮起一片,低下头眯起眼睛,看清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是罐蜜瓜汽水。
是蜜瓜汽水。
身体比大脑要更快反应过来。比大脑反应出“蜜瓜汽水=佐藤大树”这则等式的是自己的下半身。是硬了,山本世界对这样的认知有点发愣。
手里的蜜瓜汽水已经开了,身体还是觉得渴,浪费不好。山本世界抬起手又喝了口蜜瓜汽水,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血液循环加速了,好像蜜瓜汽水会直接喝到血里去似的。再喝一口,自己被木瓜汽水的香味包围了,鼻腔也是,口腔也是,看不见的分子正在和感受器结合,然后和大脑合作产生蜜瓜汽水的感觉,再会把这种感觉和佐藤大树这个人通过认知联系在一起。
我只是渴,山本世界想,是生物的本能,全自动的。
不,或许只是想喝……
一罐蜜瓜汽水下肚,等身体不再能感觉到液体的温度差,便能察觉身体比刚才更燥热了。山本世界走进了卫生间,和以前一样,用冷水洗了手又洗了脸,打开灯坐在马桶盖上做了一个深呼吸。
「干,现在又不用上班,就这么害怕面对自己的反应吗?」山本世界的脑子里好像有一个自己在这样说。
「怎么面对?像个变态一样就着蜜瓜汽水撸一发?别开玩笑了。」还有另一个声音反对刚才的声音。
「蜜瓜汽水是信息素的味道,有何不可?倒是你,把正常的生理反应说成变态,居心何在?」
「不管你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喝汽水就会硬怎么想都是不符合科学的!」
“别吵了!”山本世界捂着耳朵喊出了声,脑子里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但生理反应自然不会就这样消失。山本世界起身又用冷水洗了手再洗了脸,最后在意识到性欲没有消退半分的时候,他用冰冷的手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山本世界盯着自己比平日里硬得多的性器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把手覆了上去,因为洗手而残余的冰冷触感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手机械地上下移动着,脑子里想起的却不是任何黄片或是黄漫,他的小菜是佐藤大树,是那个扭过头不愿被他亲吻的佐藤大树,是那个拒绝自己进入生殖腔的佐藤大树,那个高潮后流下了一滴泪水的佐藤大树。他的气味早就该消失了,可世界似乎能清晰地闻到他的味道,好像佐藤大树那散发着异常浓烈的蜜瓜汽水味的后颈就在自己嘴边。他抽起了手边的纸巾,抵在自己的前端,感受着这些想象给自己带来的比平时更为猛烈的快感。
确实不该是这样的,山本世界射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想起了佐藤大树说的话,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想再去看看被放到书架上的那份资料了。
(tbc.)
14
山本世界没想过再次见到佐藤大树不是在自家门口也不是在酒吧里,更不是在大街上,反倒是在又一次实验招募中。
原本这时候山本世界应该舒服地坐在实验室里,只要维持着扑克脸对进来的无论什么人点点头,然后指一指黑板让对方按照上面的指示坐就是了。总会有搞不清的人,但总也不会那么多,在前面犹豫一小会儿,就会有人开口问你是哪个组的给人找到位置,也就轮不到山本世界出手解决。之后等人到齐了再照本宣科地读完手里根本没人在听的知情同意书,即使强调再多遍可以自愿退出,最后也不会有人真的在实验途中选择退出,向来如此。
可本该负责签到的研究生中午吃坏了肚子,白滨亚岚卡着要放人进来的时间点来实验室找他的时候山本世界还推辞了一番,说着“不是你去负责签到更合适吗”,但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山本世界怎么也拗不过白滨亚岚,最后还是坐在了签到处。山本世界对每个进来人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询问“征件?”,等对方手忙脚乱地翻完,接过证件时要说一句“谢谢”。在电脑上的列表里输入名字,找出对方登记在案的资料,要口头确认了生日之后才能把文件递给对方。即便要做几十上百遍,每个人的反应也有微妙的差别,山本世界也懒得想,只是机械地把文件递给对方而已。
其实起初既不是看到了佐藤大树的脸也不是拿到了他的证件,而是隐约闻到了蜜瓜汽水的味道——在他踏进门的那一刻,正在电脑上查询名字的山本世界就因为蜜瓜汽水味而皱了皱眉。忍住想抬头去看是不是佐藤大树的冲动,但还是在确认生日的时候念名字因为分神而咬到了舌头。手忙脚乱地给眼前的人道了个歉,对方只是勾起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拿着资料转身离开到对下个人说“证件?”的缝隙间,用余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房间的门口。
又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处理完了接下来的几个人就不得不到要和佐藤大树打照面的时候。山本世界连索要证件的问句都没说出口,对方的证件已经被递到了眼前。证件上的照片比现实里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名字的地方清清楚楚地写着佐藤大树,山本世界伸出手却没能接过证件,反而是用手掌推开了。
“嗯?”疑惑的声音从山本世界的上方传来。
“你不能参与这个实验。”山本世界抬起头和佐藤大树对视。
“为什么?”
“因为……”山本世界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问,顿了一下,从脑子里抓出了一个通用回答,“利益冲突?”
佐藤大树脸上有瞬间闪过了犹豫,可笑意很快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我和这个实验之间哪有什么利益冲突?只是因为和亚岚君认识吗?”佐藤大树没有收回自己拿着身份证件的手,反而实实在在地用力抵住山本世界的手心,“还是因为我和你认识?”
“我不是……”山本世界被一连串的发问问得有点懵,“当然不仅仅是因为……”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山本世界这才意识到,根本没有能够放到台面上说的出口的托辞,只好含含糊糊地说着,“私交会影响研究人员的判断。”
“那是你们的研究人员不专业吧?”
“随便你怎么想”,山本世界稳住自己的气息,尽量让语气和机器人一样平静到没有起伏,“总之我不能这样让你进去。”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探头绕过佐藤大树对着排在后面的人说,“下一个人来吧!”
“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佐藤大树没打算乖乖让开,双手撑着桌子。排在后面的人听着山本世界的话抬起了腿,看到佐藤大树的动作却没有再上前,腿又放回了原处。山本世界不再说话了,就这样和佐藤大树僵持着,两人都不愿意让这一步。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我听人说这里有情况?”白滨亚岚的声音落在了两人之间,“啊呀,原来是你们两个啊……”白滨亚岚像是完全不清楚情况似的似的眨了眨眼睛,山本世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和山本世界对上视线,看到山本世界不耐烦的眼神,白滨亚岚这才当机立断抓起了佐藤大树的手腕,“算了,你跟我来吧……”看佐藤大树不愿挪动脚跟他走的样子,只好又说,“我不赶你走,带你去办公室等他弄完实验行了吧?”
佐藤大树这才收回了自己拿着证件的手,山本世界看着他有些发红的指尖,又顺着他的手部动作看到他把证件放进了包的夹层,末了才点了点头跟着白滨亚岚离开了这里。山本世界面前变得更长的队伍终于又开始移动了起来。
发完所有人的资料之后山本世界直接去了观察实验的地方,代替山本世界介绍完实验内容的研究生一走进来就连说了好几个“不好意思”,让山本世界承担了签到的部分。山本世界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又多问了句身体是不是真的没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总算是开始工作。实验观察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山本世界的手忍不住不停地敲击着圆珠笔的末端,明明没有什么要记的东西,却忍不住敲着笔的末端让笔尖进进出出的。终于被观察对象们也开始有了值得记录的动作,山本世界也没有奋笔疾书,单纯地顺着直觉把最关键的地方都记了下来,注意力已经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直到被对面的研究生戳了戳眼前的笔记说“名字写错啦”,才发现自己记下的东西都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看来事后又要重新花时间整理了。
把收尾的事情都交给了这位倒霉的研究生,山本世界在实验参与者准备离开的时候也收起了笔记本,撂下了一句“你记得关照他们实验内容不可以外传”就急急忙忙地冲回了办公室。但令他意外的是,佐藤大树并不如先前所说的一样在办公室乖乖等待他从实验归来。山本世界疑惑地看向白滨亚岚,看到白滨亚岚对自己招了招手,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我帮你把他劝回去了。”白滨亚岚压低声音对山本世界说,甚至对山本世界眨了下眼睛。可山本世界现在是真的搞不清了,搞不清刚刚自己在实验时揣揣不安些什么,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心跳和步伐一起加快走了回来,也搞不清自己现在心里突然出现的失落是源自于哪里。于是他只好对着白滨亚岚点了点头,拽紧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走回自己的工位上。
只有那若即若离的蜜瓜汽水味从空气中析出,黏腻地钻进他的鼻腔里,总也挥之不去。
15
结果自然是又加班了。白滨亚岚要求在明天下午开会前看到试验结果简报,可自己本子上记的东西歪歪扭扭,研究生的笔记也不太靠得住,结果就是等其他人全都下了班,山本世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对着录像视频挑灯夜战。说起来也好笑,明明是自己下午隔着单面镜看过一遍的事情,可山本世界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下午看了些什么,就算对着自己的笔记也完全记不起来有什么重点值得分析的事情。没什么别的捷径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实验室里只剩下山本世界桌上的台灯,他也不嫌暗,反而觉得这样的环境更适合静心工作。滚动着鼠标从头开始看录像,耳机戴了一天不太舒服了,索性断开连接切到电脑声音,开大点声音在空间里撞击到墙壁反弹,听起来反而变得更寂寞,山本世界还是降低了音量,把声音控制在桌面周围这个小小结界之中。
夜晚的工作效率并不总是比白天高,但山本世界今天做得很快。找出上次报告的文稿一边听一边直接往里打字,毕竟结论大多相似,山本世界把等看完了全部再调整顺序加上目录和总结,最后在最末的幻灯片上放上大大的赞助公司标志,再把相同的标志加到母版里,事情这就算是完成了。山本世界伸了个懒腰——用工作去麻痹自己的思考容易,可终究还是会回到工作之外的现实生活里——但今天他在心里暗自决定不再想了,安心回家睡觉就好了。
不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像是终于下班的山本世界呼吸着室外的空气时是不会想到会在校门口的路灯下能看到软成一团的黑影。心想想着保安怎么不来赶人,山本世界刚想绕开路灯,却捕捉到了空气中的蜜瓜汽水气味。
难道说……山本世界本不想管了,可一旦那种可能性冲进脑袋,他的脚步又放慢了。不由自主地往路灯下走过去,想着真要是自己认识的人也不能放着不管,空气里蜜瓜汽水的气味逐渐变浓,山本世界抬起手挥了挥,想把自己鼻子周围的空气弄干净,可自然是没什么用的。信息素顺着四处逃窜的空气被挤到了呼吸道里,屏住呼吸受到的影响才小一些,可分子还是会奋力挤入体内。能看见路灯下的人的脸了,不出意外,就是山本世界想象中的人。
“喂……喂……”山本世界摇了摇佐藤大树的身体,对方没什么反应,继续往路灯的柱子上倒,“喂……佐藤大树!”
连名带姓听到自己全名的佐藤大树才稍稍有了些反应,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人,竟笑了起来,“你下班了?”
“……我是下班了”,山本世界尝试把着他的肩膀把人扶正,可这显然是徒劳的,“你怎么在这?”
“听亚岚君说你在加班!”佐藤大树嘿嘿笑了一下,山本世界搞不懂他在笑些什么,“我就说可以等到你吧!”
“可是……为什么要等我?”
“为了和你说上话呀”,佐藤大树抬起手戳在山本世界的肩膀前面,倒也没什么力气。山本世界可不敢松手,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化成液体了,又听到佐藤大树说,“要和你说两句话可真不容易。”
“……你喝醉了”,山本世界往上用力把人抬起来一点,企图借助重力让人站好,但也没什么效果。他又说,“我和醉鬼可没什么好说的……”
“我就是喝醉了!”佐藤大树反问道,“但那又怎么样?上次是你喝醉了,这次我喝醉了,不过是……”佐藤大树轻轻打了个嗝,“不过是、扯平了而已!”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给了他勇气。
山本世界原本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说自己下午不是故意为难他,只是激素作祟而已;比如说白滨亚岚这个人满口跑火车,他说的话根本不能全信;比如说醉酒的Omega在路上闻起来多么香甜诱人……但山本世界发现自己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接触佐藤大树的双手变得越来越热,可又本能地不想松手,潜意识里觉得松手了大概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喂……喂……山本世界!”,反倒是酒鬼等不及了,“我都来找你了,你就不能有些什么表示吗?”
“我也没有要你来找我……”
“可我没得选!”佐藤大树的手从山本世界的肩膀挪到了自己的左边胸膛,“我也很想就不管你的事情,我也很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不能!我不能!”佐藤大树的声音打在山本世界的脸上,好像比他的动作更有力。山本世界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重量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只好用力紧绷手臂撑住佐藤大树。“你难道没有感觉的吗……我的这里”,佐藤大树用手抓着自己心的位置,“这里,会痛的啊”,他好像抽了下鼻子,“它告诉我,要来找你啊……”
痛吗?山本世界不知道。明明只见过眼前这个人几次而已,山本世界没来由地觉得放不下他——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来由的,只是没有一个能被言语描述的理由罢了。
“你还是……跟我来吧”,山本世界听见他自己说,好像是有点无奈的声音,“我也想知道,什么东西能说明——我的感觉”,他看到佐藤大树开始发红的眼眶,“也或许,压根就没这种东西。”
(tbc.)
16
从书架上取下那本资料的时候山本世界感觉自己心跳加速。面对未知的时候感到紧张是常态,可山本世界平时并不是惧怕面对数据的人。身为以研究为生的人,打开资料、分析数据、得出结论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今天这份资料不同的地方仅仅在于研究对象是自己,内心的不安却成倍增加,更像是随着时间能够自主繁殖。也或许,那个不确定因素是他选择“合作”那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就在他身边等待他揭晓结果。如果有必要的话,山本世界可以对他撒谎,毕竟他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那些数字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深吸一口气,山本世界把资料从文件袋中拿了出来。翻过几页与结论无关的封面和声明进入具体数值的部分,目光飞速扫过与第二性别有关的荷尔蒙数值,山本世界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
“怎么样?这个数值?……很高吗?很低吗?……还是说过于离奇?”佐藤大树的声音逐渐向山本世界靠近,山本世界觉得自己得找个办法向他说明,可他不想欺骗眼前的人,更不想欺骗自己。
“咳……”山本世界先清了清嗓子。佐藤大树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因为山本世界的动作停下了脚步,而山本世界借机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他轻轻皱了皱眉,思考了几秒,然后就开了口,“事实上,通常认为和命定之番有关的五项荷尔蒙数据中,有三项都非常高,超过了一般会认定命定之番的标准线很多,另外两项也超过我的日常水平不少……”山本世界从资料里抬起眼睛,和佐藤大树的目光短暂交汇了,又低下头继续对着资料说话,“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从科学角来说确实比起没有关系更有可能是互相吸引的关系。”
佐藤大树眨了眨眼,企图用酒后有些发懵的大脑理解刚才的发言:“所以从数据上来看我们是命定之番?”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命定之番的话。”山本世界耸了耸肩,“我并不认为现在公认的标准是准确的。数据只能说明我们生理上合适,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说过,我很难认为荷尔蒙的匹配能阐释超出荷尔蒙的关系。”山本世界轻轻叹了口气,“命定之番这个词……太宽泛了。”
“但是如果你要结番的话,我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是可以这样说没错,”山本世界逃避着佐藤大树的视线,深深吸了口气,“但我没想要结番。”
“就算你的身体不这样想?”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满,但山本世界判断不出这不满有多少来自于本心,又有多少是被酒精影响扩大的部份。
“是的,即便我的身体和你的相性极佳,我也不想因此考虑结番。”
山本世界知道自己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定,可他是年长者,又是研究人员,也是此刻更为清醒的那个人。再说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他也是主要责任人。他是个有科学理想的人,他不能放任自己随便做什么都好,至少在现在,他得想办法阻止事情变得不可挽回,所以他此刻必须要看起来很坚定。
“而且恐怕这个实验你也不应该继续参与了。”山本世界又继续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体和你匹配程度太高了,我没法冒险再用非自然的方法提高我们两个之间吸引的程度。”我害怕我会失控。当然,山本世界没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
佐藤大树倒也不气馁,继续发问:“那如果我不参加这个实验,可以去参加你的其他实验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因为你会影响到我的实验判断。”山本世界把头压得低了些,几乎都要埋进手里拿着的资料里面,“对不起,或许我确实不是个足够专业的研究人员,我不能选择一个会剧烈影响我荷尔蒙的人参与实验。”
喝了酒的人继续发挥着胡搅蛮缠的能力发问:“那撇开实验不谈,我能继续和你喝酒吗?”
“这个嘛……和白滨亚岚他们一起的话是可以?”
“不!我是说我们两个!”佐藤大树提高了音量。
“没有什么理由……”
“为什么呢?”山本世界的话没说完就被佐藤大树打断了。他听不出佐藤大树是着急了还是伤心了,他只是听到佐藤大树继续说,“为什么你总是在拒绝我呢?是我的话就不行吗?”
17·18
如果山本世界可以反驳他,山本世界一定会反驳他,但山本世界现在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佐藤大树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
事实上,他连佐藤大树企图靠近的动作都无法阻止。他不确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在这样被拒绝后还能继续靠近自己,或许他真的醉的很厉害,就连在夜晚的冷风中走回家也没能让他醒来。佐藤大树的脸离他只有几公分了,鼻子几乎就要碰到鼻子,山本世界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听到佐藤大树说,“你可以继续拒绝我的。”
除非闭上眼睛,不然山本世界非得要面对佐藤大树的目光。人脸在这个距离下变形得厉害,山本世界甚至觉得没法看全佐藤大树的脸,可佐藤大树的呼吸离他很近,好像比两人鼻尖之间的距离更近。山本世界想回答佐藤大树,可他刚说出一个“我……”就被佐藤大树打断了。
“你可以继续拒绝我,我可以离开。”佐藤大树伸出手放到山本世界的心口上,“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真的不会了,从此离你很远……”
脑子很混沌,空气很浑浊。山本世界猛地发现自己现在分明就在蜜瓜汽水香味的天罗地网之中,吸的每一口气都充满着蜜瓜汽水的香味,或许只是因为在一起久了才没有立刻察觉信息素浓度的增加。蜜瓜本身分明是清香的,可蜜瓜汽水的味道却不完全相同,等它太浓了,鼻腔里甜腻的气味会越来越不像蜜瓜,人造香精总有种工业感。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就会心跳加速,而加快的心跳被覆盖在胸口的手放大,跳得汹涌又猛烈。山本世界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但可以并不意味着这条道路畅通无阻——选择继续靠近还是再也不见,山本世界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自己作出选择,他没法给每个优势和劣势打分,更不知道怎么评估对未来的影响。山本世界犹豫地说,“我不知道……”
“这个不能回答你吗?”
山本世界胸口的那只手更用力地压紧他的身体,扑通、扑通,山本世界没法假装自己听不到感觉不到,但他不能因此断定这边就是正确的选择。那只手往下挪去,从最后的肋骨到胃上,山本世界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都变得僵硬了,但触感却分外鲜明,裹挟着他的消化系统,甚至在胃被按住的那一刻有点想吐。他不确定自己还在正常思考,但现在这种情况也远算不上正常的情况。佐藤大树的继续往下滑去,再不阻止的话,就会抵达那里。
“难道这也不能回答你吗?”佐藤大树继续往下探着,继续问着。
可意外的,山本世界原以为那只手穿过衣物之后该是烫的,可事实上它却并没有让山本世界觉得更热。温度的感觉是相对的,要么佐藤大树的手并不热,要么山本世界的身体很热,如果要猜一个答案,山本世界会诚实地猜测后者,尽管他并不觉得太燥热。那只手再绕过一层布料,那是最后一层布料,指尖触碰到性器的根部,山本世界的身体只是战栗了一瞬间,然后他的感官就被嘴唇的触感占据。那嘴唇是柔软的,竟没有太多进攻性,甚至只是嘴唇贴着嘴唇而已,好像根本不打算更进一步。
在山本世界察觉到那嘴唇想要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抬起了手,摁住对面那人的后脑勺,让他无法逃离。用鼻子呼吸好像不够了,在佐藤大树企图用嘴吸气的时候,山本世界不再犹豫了,好像是那份alpha的天性终于姗姗来迟,他决定霸道地夺走佐藤大树这一刻最需要的空气。他已经无法分辨口腔里是什么味道,蜜瓜汽水甜到发酸,似乎还有还有些许残留的酒精,口腔里太温暖,一切都会马上变质。放在后脑勺的手再往下移一点,佐藤大树的屏蔽贴好好地覆盖在腺体上,虽然没法注入信息素,却依旧能感知到摩擦。山本世界感觉到自己的下体被人用手环扣住,只是因为还被衣物束缚着而无法顺利地摩擦,他不觉得讨厌。于是用食指上下摩擦着对方的腺体,连轻微的颤动也能被山本世界感知到。松开他的后颈,轻轻抬起一点头,发现眼前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变得有些湿漉漉的了。山本世界说,去床上吧。佐藤大树点点头,伸手到山本世界的后颈,手指放在屏蔽贴上没有动。山本世界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同意,山本世界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能同意,所以他闭上了眼睛,说,“你撕吧。”
蔓延开的气味只会让人头脑更发热,虽然事已至此也已经没什么差别了。山本世界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解了几颗又嫌太慢了,把衣服从头上直接扯下来。把衣服丢到一旁时看到佐藤大树泛红的颈和分明的经络,汗顺着侧脸掉下来,他忍不住问佐藤大树是不是太热了。可就算是太热了又能怎么样呢?佐藤大树也不会停下动作的。先脱下自己的裤子再去脱掉半躺在床上的山本世界的裤子,性器早在信息素猛烈蔓延之前就被唤醒,现在只需要一点摩擦就能获得快感。大树用手环住世界的性器,又好像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抬起一点腰往后穴摸了摸,再把手放到性器上时山本世界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湿润的触感当然更好,也或许是omega的体液让他更兴奋,快感迅速地渗透进身体的各个角落。
有时候这样被感觉控制也不算太糟糕。这个念头闪过山本世界脑海的时候他竟然没觉得害怕。真的。
只是这种快感远高过自己手所能带来的快感,他很快能感觉到自己的腹部随着大树的动作愈发紧绷起来,呼吸也加快了。空气里自己信息素的浓度也变高了吗?他已经无法清晰地判断了,伸出手按住大树的手,转而拉住他的手。他的手还带着体液的黏,还因为摩擦有一点热,可山本世界还是用手指摩擦过他的手,直到佐藤大树的视线全部也聚焦在他们触碰的双手上。世界用了点力把人拉倒到自己的身上,手也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没说话,只是顺着对方的背一路滑向他的后穴,此刻滚烫而湿润的后穴。山本世界还有余力吊人胃口,手在后穴周围打了个圈,粘上了大树的体液,又抹在大树的后腰上,让人后腰挺了挺。
“你想要吧?”“还需要问吗?”
那自己坐上来吧。
佐藤大树抬头和他四目相对,撒娇似的扭了扭身子,可山本世界没动作,所以他撑着山本世界色身体坐了起来。他脸有一些红,是情欲或是酒精,从脖子往下到胸肌也泛着粉色,薄薄的汗珠覆盖在皮肤表面,好像碰一下他就会化掉。他挪动着双腿寻找合适的位置,手往后撑的时候腹部拉出肌肉的线条。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山本世界感觉到自己的性器已经探入了他的后穴,只是大树的腿还在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下落地太快。山本世界只是像在看艺术品似的继续注视着大树的动作,而大树恐怕并没有余力去处理交合之外的事情。小心翼翼地让性器深入自己的后穴,祈祷自己不会因为过量的快感而无法控制动作,希望山本世界不要突发奇想故意打破他的节奏,但一切都还好,在佐藤大树坐到底的时候,他听到山本世界和自己一样发出了舒适的叹息。
浸泡在信息素中的人总有些急切,不过omega也不需要什么适应时间就是了,他的后穴本就是为了这一目的才诞生的。山本世界稍稍抬起了些身体,用手抚上了他的侧腰,比刚才的姿势,好像要更深一点。
“不动一下吗?”
山本世界的明知故问不算讨厌。佐藤大树把小腿挪到紧贴着山本世界的地方,把手撑在他的大腿上,开始小幅度地上下挪动着。身体和身体撞击的声音根本算不上大,但却令人感到分外色情。佐藤大树扭动的幅度开始变得更大了些,山本世界的双手多借他一些力量让他能够维持身体的稳定。好舒服,山本世界想。大树的后穴比刚才更热了,体液却在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深处涌出,摩擦没有一刻是疼痛的,只是释放着无穷多的快感。
佐藤大树像是没有了力气似的停了下来。“哈……哈……好舒服……”不知道他是对空气说还是对山本世界说。
深处的触感和刚才不同了,大概是终于触到生殖腔。山本世界双手用力往下拉了一下,撞上生殖腔的外壁,在佐藤大树仰着脖子叫“啊——”的时候,问他“今天也不要进去吗?”
佐藤大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放松了一点身体,不再支撑着自己,山本世界任由他轻轻趴到自己怀里,也不继续追问他了。
“嘶——”山本世界觉得肩膀的地方有些疼,好像是牙齿绞着锁骨上方的皮肤,但山本世界没有阻止佐藤大树这么做。过了一会儿,佐藤大树抬起头,山本世界尝试侧过头看,却发现佐藤大树咬的地方不在自己的视线所及范围里。
他很困惑。佐藤大树却没打算解惑,只是按着山本世界的肩膀又吻上了他的嘴唇。山本世界闭上眼睛,下身的交合处激烈地碰撞着,是佐藤大树在控制身体。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龟头进到了从未抵达过的深处,生殖腔的入口在阴茎上紧扣着摩擦,比他之前体验过的性爱都要更澎湃,快感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
在他快要射出来的时候,佐藤大树给了他一点喘息的余地。他大口吸气的时候听到佐藤大树在自己的耳边说,“咬我的腺体吧。”
佐藤大树又往山本世界的身后钻了点,几乎已经把后颈送到了山本世界的眼前,可山本世界一下没确定自己要怎么做。
“没关系,有屏蔽贴,不会结番的。”佐藤大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声但很坚定,“拜托你……”
山本世界在咬下去的同时到达了高潮。明明没有信息素的注入,佐藤大树却也颤抖着叫了出来,随后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山本世界的怀里。
原来咬腺体是这样的感觉吗?山本世界隐约感觉到即便没有结番,一切也不再可能回到过去了。
(tbc.)
19
山本世界明明醒的并不晚,却意外没有看到佐藤大树的身影。向来睡得算不上安稳的山本世界想不通,怎么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另一个人起了床自己却会不知道;当然山本世界更没想明白的是,佐藤大树为什么会比自己更早醒来,为什么他比自己更早离开。餐桌上纸巾盒下面垫着用纸巾写的字条,上面说“抱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下次再请你喝酒”,落款大概是因为仓促显得有些潦草,最后一笔还把纸划破了,但确确实实写下了全名佐藤大树。山本世界拿起纸巾揉成一团,嘟囔了一句浪费,在去厨房倒水的时候就丢进了垃圾桶。
比起纸条,留在身体上的吻痕更让山本世界对昨晚发生了什么有实感一些。佐藤大树大概不是没轻没重的人,留下的痕迹并不深,穿上衣服的话根本就看不见,只有在用手去触碰的话不可避免地会感受到细微的疼痛。多么细微?山本世界想,这恐怕都没有比一拳锤在桌子上更痛,更是远比不上所谓心痛吧。
不过只要去学校,就会碰到鼻子像狗一样的Omega白滨亚岚。山本世界没看时间就出门了,结果倒是比平时早了点到。大脑没开机似的被一团迷雾笼罩,山本世界难得有时间冲了咖啡而不是直接喝速溶或者罐装,于是被安全地包在浓郁的香气之中。白滨亚岚凑过来的时候先说了“今天竟然冲了咖啡啊?”山本世界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凑得更近了。直到白滨亚岚的呼吸都快贴着他了,才差点跳了起来拉开距离。
“好像是幸福的一晚?”白滨亚岚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鼻子。
山本世界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拿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早课要开始了,没空跟你闲聊。”
“啧……我看你这不挺有空的。”白滨亚岚故意啧出声,让山本世界听见他的不满。只是山本世界也从来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放下杯子朝着白滨亚岚挥了挥手就去了教室。
原本山本世界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反倒是白滨亚岚提了,才发现自己连屏蔽贴都忘了贴,甚至海水的气味里还混着若有若无的蜜瓜汽水味,确实是发生过什么的味道。好在昨天释放得还算彻底,信息素算不上强烈,本来也不是什么有攻击性的味道,就算被不熟悉的人闻到估计也只会被当成香水味。如果有学生问他喷了什么香水他也会慌张,不过山本世界向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老师,也就不会有学生多嘴。
当务之急是回到办公室贴屏蔽贴,贴完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山本世界陷入了自己的椅子里。没什么马上要做的事情,山本世界只想闭上眼睛,连查资料装装样子都不想——他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拿不出一点多余的精力,山本世界甚至想难得地早退一次,只要今天没别的重要的事。
“想什么呢?”白滨亚岚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想昨天的事?”
山本世界撇了撇嘴,“反正是不可能在想你。”
“咿——别吓我,你可最好别是,我可担待不起。”白滨亚岚把山本世界的椅子转了半圈,山本世界不得不睁开眼睛确认方向才不感到晕眩。
山本世界必须承认白滨亚岚说的没错,他就是还陷在前一夜之中难以逃脱。他知道那是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也知道多少是酒后失态、激素上头,他可以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自然规律,可他却无法把脑子里的那些杂念清除出去。
椅背上的力消失,白滨亚岚这个恼人的家伙终于离开山本世界的领地,可山本世界却忍不住叫住他:“喂,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找到命定之番的呢?”
“哈?”白滨亚岚转过身来又走到了山本世界身边,“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山本世界抬头看到白滨亚岚又气又笑的表情。
“实验报告上只有几项指标,去做普通体检也只能得到薄薄的报告,即便把你的所有能测量身体数据都记录下来,又能说明你这个人的什么呢?你是从体检报告认识一个人的吗?”
“当然不是!我哪有……就算没有报告,我也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山本世界想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白滨亚岚所指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佐藤大树,而是……自己。
白滨亚岚拍了拍突然沉默下来的山本世界的肩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果然还是请半天假比较好,山本世界想。
20
回家了之后才发现空气里自己的气味那么明显,山本世界开窗通风,努力不让自己注意到空气里存在的蜜瓜味,又忍不住想明明那人的屏蔽贴从头到尾都没揭下过,为什么还是残留下气味。山本世界想要不要给他买更好的屏蔽贴,下一刻又意识到这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更容易乱想。大概是鼻腔里那一丝蜜瓜汽水残留诱发的联想,山本世界觉得牙有点痒。咬下腺体的那一刻,从腺体中泄出的大量信息素太多太密集,山本世界本以为应该是因为过载狂躁而兴奋的感觉,应该是像书里说的一样抑制不住的冲动和无上的兴奋感,却没想到大脑几乎是空白麻木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已经结束了。
咬下佐藤大树腺体的那一瞬间,山本世界回想起来,是他有生以来最能确信自己是Alpha的瞬间,即便对他来说只有那一瞬间,但那瞬间无关乎所有能看见的和能触碰的,那一瞬间的全部感受都来自于信息素本身,也大概就是来自于第二性别本身。
上一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第二性别,也就是从医生手里接过检查单的时候。具体做了几项检查也不记得了,山本世界记得那次医生圈出几个数字着跟他说大多数Alpha这几个项目数值都会比较高,大概他八九不离十会是Alpha,不过要等过几天精细报告出来才能知道更具体的情况。
那天下午的山本世界也请了假,在家端详着那张简单的检查单。他盯着医生划出的每一个圈,看自己的数字,看一般范围,查数值的意思,看自己超过了多少。数字、数字,全都是数字,而精细检查的结果告诉他数字并不骗人,他就是Alpha。
在那之后,他没有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自己是Alpha。和伴侣离了婚的妈妈抱着他说“幸好你是Alpha”的那个时候,成绩优秀提前录取医学部却听见同学议论说“因为是Alpha吧”的那个时候,硬是被拉去联谊说自己没有伴侣时对方几乎毫不犹豫说“Alpha真是好,没有伴侣也无所谓”的那个时候,他都觉得身为Alpha又如何。可身为Alpha的他也无从证明自己如果不是Alpha也会站在今天的这个地方,能做相同的事情——根本是没有意义的。
承认自己被蜜瓜汽水的味道吸引又有什么丢人的呢?为什么自己那么不愿意相信如此简单的事情呢?明明为那个人破了那么多例又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怎么能笃信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受影响呢?
白滨亚岚或许没说出口,但他要说的一点也没错,奇怪的人就是自己啊。
不相信命定之番无所谓,总该相信人会有感觉吧——而感觉,哪是能用数字全部衡量出来的东西呢?山本世界竟突然开始觉得之前一段时间的自己很好笑,坚持抓着一把空气却不肯放手。
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阵翻找才找到佐藤大树的联系方式,点开聊天框的时候才意识到明明他早上也能给自己发消息的,可他选择了写纸条。为什么呢?只是急着离开没想到?还是佐藤大树他根本就是害怕自己的回复?
山本世界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下次是什么时候?」,觉得再看多看几眼就会把它删除了,于是立刻按下了发送键。
已读标志几秒后就显示了出来,对方输入中的标志消失后弹出的是「什么?」
「你说下次要请我喝酒的,那个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周五?下周一?」
佐藤大树连发三条消息。
「真的假的?」「你真是山本世界吗?」「周五见吧,我请你喔!」
山本世界不知道的是,他在回复「好」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