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里走出来时,佐藤大树有些郁闷,也许是阴郁的天气让他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尽管医生告诉他并不会对身体有太大的影响,可小腿骨折还是会为之后一段时间带来一些不便。
消息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让本就郁闷的大树有些烦躁起来。
“抱歉刚刚没看消息,医生怎么说?”
这之前的最后一条讯息在两小时之前,是大树说自己下楼时摔了一跤。
显然对方的回信并没有让大树心情变得轻松,他支着拐杖,输入了长长一段文字,最后又全部删掉。
“挺好的。”
大树熄灭手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同对方竟没有合适的可以拿的出来的话能说。在自己彻底变得冷静后,大树才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有多么的荒诞。在他将此习以为常的日子里,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热情正在消退,他早早地便开始为此恐慌起来。友人同他打趣,说我看你是到倦怠期了吧。
好在公寓离医院并不远,虽然吃力,但大树还是靠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
凭着肌肉记忆,大树不算费力地摸到了玄关的顶灯开关,昏暗的灯光伴随着老化的灯丝发出“呲呲”的响声,慢悠悠地亮了起来,让大树得以清楚地看见屋内的景象。懒得再去打开客厅的灯,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躺倒在沙发上,在玄关脱掉鞋子耗费掉最后的力气,他忽然觉得失去了所有动力。
大树长吁了一口气,一切静止下来后,他听到了屋子里各种老家电的嗡鸣,像是在对这不多见的安静表示抗议,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像是这里从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可餐桌成对的马克杯,阳台晾晒着的宽大T恤,甚至空气中还甚至空气中还未因对方不在而完全消散的气息,都在提醒着大树,这是两人共住的空间。
其实在对方今早说最近可能要出差时,大树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甚至莫名松了口气。在他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情绪变化时,心里也矛盾了起来。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逐渐趋于平淡,甚至有时开始疲于应对,可一旦想到那个唯一能解决现状的结果,他又突然没来由的感到害怕。这种拧巴的心情自是无法向对方倾诉的,说出来大概率也不会让情况变得好起来,甚至会让两人处境变得尴尬。
大树最害怕的便是尴尬,像是怄气一般,他变得比以往更加热情,可这种做法又让自己觉得可笑,换来的是加倍的疲惫。
伴随着手机的不断震动,大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无解。他抓起今早对方换下来的T恤,把脸埋了进去,将身体蜷缩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用力嗅着上面他所熟悉的气味。
“世界桑……”
从第一次见面,佐藤大树就觉得自己绝不会同山本世界合得来。
作为早早就学会察言观色的他,人际关系在工作中举足轻重,来到公司不久,他便很快同同事前辈们打成一片,不管是日常工作还是团建酒局,他都能应付的四亭八当。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本就是应该的,况且即便如此他分内的工作也依然能很好的完成。自己的情绪?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也没必要考虑,因为每件事都是挑不出毛病的。所以在公司大团建见到穿着居家T恤的山本世界时,大树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那个挑染粉毛谁啊,这么狂?”
“工程部的,难得一见的天才,领导可喜欢了呢。”
“不是吧?就他这样的?肯定走后门了吧。你说是吧,大树。”
“欸?我吗?”本在一边端着酒杯默不作声的大树,突然被提到,稍稍一愣,便很快回过神来,“哎呀,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碰到工程部的呢,看着像是各方面都很厉害的前辈呢。”
大树回答的含糊,目光不自觉地向那鲜亮的发顶瞟去,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便又慌忙转移了视线。已然喝醉的前辈并没有在意大树的回答,又同别人推杯换盏去了。
大树连忙趁机脱离了小团体,独自走到角落松了口气,抬头竟又撞上了山本世界的视线,赶忙再次换了个位置,同另一位前辈交谈起来。这期间他再没找到山本世界的身影。
直到酒局结束,大树才从其中一位前辈口中得知山本世界早就回家了。
“这个山本,每次都这样,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谁啊。”
“哈哈……”大树一面打着哈哈,忙不迭的将最后的这位前辈送上计程车,一晚上下来,他听到的对山本世界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说他工作能力的确出众,是难得的人才,但更多的则是说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虽然今晚的两次对视大树很难说对方特别友善,但直觉上应该也不是坏人,大概是个有古怪脾气的天才吧。
可莫名的,大树又无法控制地同对方较起劲来,觉得对方应当向自己一样,何必给所有人甩脸色看呢,明明是前辈却不如自己看的通透,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随着工作时日渐长,大树的工作有时也会同工程部交接,偶尔也会和世界打照面,简单的交流下来,对方一直都是淡淡的,像是并未将大树放在眼里,大树心里是有些看不惯他的,可如果表现出来,是有违自己原则的。所以即便对方态度冷淡,他也依然笑脸相迎。
“呐,我说,你不累吗?”
“欸?”刚刚汇报完工作,大树脸上还仍然挂着职业笑容,被世界冷不丁问了一句,一下子怔愣起来,“我不太明白……”
“所以啊,我是说,你每天这样讨好别人不累吗?”世界将文件递给大树。
“您多虑了,”大树接过文件,“我好的很。”
大树几乎是气冲冲的走回到工位上的,以往他不是没碰见过刁钻的前辈或是难缠的客户,但在他的认知里,就是会有这样的人,但这自己都可以轻松应对,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小小的自满的资本,这位前辈又凭什么,以什么立场来断定自己是在讨好别人呢?他第一次感到了这种不快的情绪,料定自己同山本世界绝不是一路人,可心里确又同对方暗暗较劲起来。
挫败感来自于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应酬。
如往常一样,已经觉得有些醉意的大树来到洗手间洗脸,一开门便见世界正端着手机倚在洗手台的角落,不大不小的电子音效向大树解释了缘由,大树心下了然,也许是今晚喝下肚的酒精为他带来了一点勇气,就让他迫切地想要将心里的某些东西表达出来。
“啊,世界桑果然又躲到一边玩游戏了。”酒精发挥了作用,大树说出这话时舌头发软,尾音也微微上扬,像是猫咪得意地宣示领地。
世界皱着眉抬头看了大树一眼,便再也懒得做出回应。
“嘿嘿,我就知道,”大树并未因对方冷淡的态度感到不快,他打开水龙头,接着自顾自说下去,“果然世界桑是不会喝酒吧。”
你……”
“哼哼……你不承认我也知道,因为你每次都没喝过啊……”大树越说越忘我,已然忘记了世界好说也是自己半个上司,忘记了自己作为完美下属该有的姿态,他坏心地将自己的脸凑到世界面前,如小兽般狡黠地打量自己的猎物。
他看见世界终于将手机收进口袋,看见他向自己伸出了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一只手的暖烘烘的气息,分明还没有触碰到他的脸颊,却让他莫名燥热起来。
本该得意的大树突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世界将手伸向他脸庞的动作仿佛被无限制的拉长,他聪明的头脑终于也跟着一片空白起来,他甚至想要闭上双眼。
在他下定决心要这么做时,那暖烘烘的气息突然快速从自己脸旁抽离,紧接着是右手被突然握住的触感,随即便被对方大力的拉到里侧厕所的边角,伴随着洗手间门外渐近的说话声,有两个人推门而入,接着是水龙头相继被打开后的流水声。
“哎呀跟前辈比起来我还差的远呢,还是前辈在看人方面比较厉害啊,这次的活计推给大树君真是帮大忙了啊。”
“哈哈哈,那家伙就像条训练好的狗一样,只要稍微示示好就能帮人把活干了,提再过分的要求都没什么事啦——”
“哈哈哈好过分啊前辈,这样大树君不就像工具人一样可怜了吗。”
“怎么会,我看他挺开心的嘛,那副假笑的模样我早就看不惯了,他喜欢干活就让他做呗,哪怕是你去找他说我们交往吧,他都能笑眯眯的答应呢哈哈哈哈哈……”
“你还好吗?”
直到说笑的声音远去,大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已然被世界攥着,先前的大力拉扯大树便已经清醒了大半,随着刚才的听墙角,他又变回了之前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模样。
“我挺好的,谢谢你世界桑,我得回去了。”大树脸上重新挂回了那个他每天都保持着的笑容,右手微微用力,示意世界可以松手了,可世界像是不懂一般,依然握住他的手不放。
“回哪?接着给他们陪笑吗?”
“……”
大树觉得山本世界八成是有什么疯症,并且自己也疯掉了,否则自己怎么会放任他将自己堵在洗手台,又同自己忘我的吻在一起呢。
啊,是啊,回过神来,好像是自己先主动的。
本就开始心烦意乱的大树意识到自己挣不脱世界的手,索性也用力将世界拉了过来,用力撞上世界的嘴唇。
“抱歉。”
“虽说我这么问很奇怪,”世界揉了揉自己的嘴,“但是为什么?”
“你说过我讨好别人很虚伪,在我看来你天天目中无人才是装的很……”大树说着,越发将头低了下去,“我只是好奇,像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如果接吻会是什么表情,原来你无表情不是装的啊,抱歉。”
“不不,”世界捏住大树的下巴,使大树不得不抬头看向他,拨开了大树先前洗脸打湿的额发,“你那哪是接吻啊,分明是拿牙齿攻击我,除了痛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
“你还真是很喜欢说些违心的话……”
感受到世界的再次接近,大树下意识地想将头偏过去,可世界像是早有预料,不知何时将双手都贴到了大树两颊,没有额发,大树觉得自己此时像是赤裸着站在了世界面前,像一只被审视的猎物,直到自己承受不住压力闭上了双眼。
不同于自己先前带有报复性质的碰撞,大树终于感受到嘴唇的柔软,从试探性的一下一下轻轻的触碰,到有节奏地辗转,渐渐变得难舍难分。
唔,是橘子汽水的味道,这家伙果然是不喝酒的。对啊,他一定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提议呢。
中间的记忆突然变得很模糊,世界急切地带自己离开了酒局,有意识时自己正同他在宾馆房间的玄关动情地拥吻,而外套也不知在何时双双散落在地。
大树感到自己正被世界抱起,然后又被轻轻放到了床上。
“你是想要和我交往吗?”被压在世界身下的大树在唇舌触碰的间隙,喘着气问道。
“你想要和我交往吗?”世界轻抚大树的脸。
“就像那个前辈说的,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同意,什么都可以哦。”
世界再没有接话,大树了然,这样啊,原来他并不想和自己交往啊,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抱有期待呢。
第二天上班时,那位背后议论大树的前辈被课长狠狠的痛批一顿,交完资料回到自己工位的大树看到的便是那位前辈如同霜打的茄子,从课长办公室出来。
大树在茶水间碰到了打游戏的山本世界。
“世界桑怎么来这层了?”
“嘛,工作交接。”世界眼神望向刚被骂完沮丧的前辈。
“你干的?”大树压低了声音。
“怎么能这么说,”世界视线并未从手机挪开,“这家伙从前工作就混,给我的资料都敷衍的很,之前我替他改了,这次不过是原样交给你们课长了而已。”
“这样啊。”面对世界本该同往常一样的大树,昨晚已平复下的情绪又悄悄冒出了头,“世界桑其实一定很好奇吧,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希望你能够保密……”
“你刚有说什么吗?我没听见。”世界仍面不改色,制止了大树的自揭伤疤。
“那你要和我交往吗?”大树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你想和我交往吗?”世界终于抬眼看向大树。
“嗯”
热恋来的莫名其妙,只凭一次突然亲密起来的机会,两人便迫不及待地确定了关系,火速同居下来。明明不久之前两人看起来并不熟,可如今却如同任何一对普通的蜜月期的情侣一样,像是两簇孤独的火花,猛烈的燃烧在一起。
大树喜欢同世界拥抱接吻,日常的浅浅触碰,情动时的缠绵,还是亲近之后不带有情绪的摩挲,只要伸出手,从对方肋下穿过,就可以同对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连呼吸心跳甚至体温都交融在一起。他偶尔会将脑袋搭在阳台的窗口,想着也许世界其实是会魔法的,自己从未对过去的某段感情上瘾。微风拂过阳台晾晒的大号T恤,扫的大树的脸痒痒的,想到穿着这件T恤的世界,想到对方从不会有丰富表情的脸,索性将T恤扯下穿到自己身上,熟悉的气息萦绕到笔尖,像是做过无数次的拥抱,让他忍不住将手摸向自己的脸,逐渐向下。
世界桑……
世界桑……世界桑……
世界回到家看到的便是大树攥着自己衣服缩在沙发呜咽的情形。
他叹了口气,没有开灯,而是拿了毯子替大树盖好。他时常觉得自己对佐藤大树毫无办法,他知道大树总是活在自己制造的皮囊下,靠着撒谎和讨好来取悦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里子里却是个无情的人。
在世界出入职场并崭露头角时,他也曾认为那些向他表示好意的人是真的将自己看作伙伴,直到他们将自己的业绩据为己有,或是在自己拒绝对方请求后在背地里说着恶毒的话语。
偏偏大树就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种。……本该是这样的……
他见到某位前辈将大树堵到茶水间,片刻交谈后便吻上了大树,而大树自始至终都十分顺从,甚至能一直保持微笑,可世界却分明地看到,大树望向自己时,眼中的空洞。
大团建的酒局,世界本不想参加,毕竟自己一杯倒,又讨厌和不熟的同事社交,但上司却非劝自己好歹露个脸。只站了一会便听到了不少自己的坏话。这本无所谓,想通之后世界早就学会自己的感受最重要的道理,不爽的人不必给好脸色。
可他突然听到有人喊大树。
他看着大树说着自己同他第一次见,心知他是在撒谎,怕两边都得罪而和稀泥,他突然觉得无聊,难不成自己还指望对方说出什么他爱听的不成,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溜走了。
但不得不说,大树的工作能力的确出色,同自己的对接工作变多时,世界对他的看法有了改观,可他任然看不惯大树的社交手段。于是在某一天,他问出了打破两人表面和平的问题。
他看见大树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差,却又很快的被对方收拾好,虽然嘴里还说着敬语,交接完工作却立马就转头走了。
什么嘛,越来这家伙会生气啊。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虽然明面上不说,可世界能感到大树同自己的微妙的不客气感。直到那次自己洗手间摸鱼时的偶遇。
大概是酒精的缘故,大树表现得颇为反常,这反而让世界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大树将脑袋凑到自己面前,露出了不同于以往商务般的笑,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却又像求撒娇的猫咪。大树被水打湿的额发此时顺从地搭在脑门上,有些遮挡住他的眼睛。
这是世界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大树的脸,即使近看也会让人觉得精致,脸颊泛着奇异的红晕,许是因为醉酒,那双眼睛在发丝间忽闪着,比平时还要有神。原来这才是佐藤大树。
世界伸出手,想要拨开对方额发仔细看清对方的眼睛,却又突然愣住。
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这同那日茶水间的前辈又有什么区别呢?他立刻回神,想要将大树推开,可他突然听到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像是心虚一般,他迅速拉起大树的手向里间躲去。
大概是牵着手的原因,世界清晰的感受到大树身体变得僵硬,他低着头,直到那两人离去了好一会都没能说出话。
“你还好吗”世界只能憋出这么句话。
大树回过神来,便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模样。世界突然又有些生气,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他讨厌大树现在这个样子,他死死攥着大树的手,固执地想要一个回应。
可大树突然吻了上来,与其说是吻,更像是用嘴撞了自己,在听到大树向自己吐露心声后,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了,他主动吻上大树的唇。哪怕自己现在做的事同那位前辈一样,他也不在乎了,无所谓了。
直至缠绵时大树问他那句话,使他恢复了一些理智,他并不想勉强大树,因为他知道此时大树说的是事实,如果自己说了想,那么自己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眼睛亮晶晶的大树了。
以至于第二天在看到那位得意洋洋的前辈时,世界心中突然恼火起来,难不成自己和那种家伙是一类人吗,他不能接受,也不允许。
大树找到他时,他又反问大树那晚的问题,想听大树自己的看法。大树半靠在窗口,偏头扫向窗外,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微风有些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点了点头,说“嗯”。
大树又像是进入了熟睡,世界索性坐到了他旁边。
虽然那时是一时冲动做的决定,突然变成两个人的生活还是让他一时不能很快适应。他没想过大树真的会接受,反倒让自己担忧他是否又勉强。好在,就到现在为止大树都没有向过去那样。两人在这间公寓真是把不知羞耻的事情做了个遍,看着大树动情的模样,世界会俯身吻去他的泪水。可比起激烈热情的缠绵,世界更喜欢大树枕在自己的腿上看书,或是在夜晚手牵着手散步,在看到大树将头靠在阳台窗边吹风时走过去抚摸他的头发。这样的小事,做起来让世界感到心安。
对于大树最近异常的热情,世界不是没有察觉到,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怕问了大树也会含糊过去,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甚至比过去更加亲密,可世界却觉得,大树或许会同自己分手。
世界伸出手,撩了撩大树的头发。
脸上感到有些搔痒的大树睫毛轻颤,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抱歉,我吵醒你了?”看着刚睡醒还有些愣神的大树,世界并没有急着去开灯。
“啊嘞,世界桑怎么在这里……”大树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家伙完全不回消息,还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我很担心啊——”世界语气突然变得像是爱唠叨的老妈子,他有些哀怨地举起手机,向大树展示自己的通讯记录。
“可你不是出差……”
“啊,那个死秃头把自己的工作甩给我被我发现了——”
“咦……我有记得给你发过没事来的……”大树坐起身,下意识想要看自己的手机。
“我说啊大树,”世界打断了对方动作,”这种问题可不是发一句挺好的我就会放心啊,你每次说自己挺好的时候,看起来都不好……”
眼前还在唠叨的世界在大树眼中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直到脸颊有湿热划过,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想要抬手抹掉时,世界已经先一步擦拭他的眼角,他将手掌轻轻附上大树的手,安抚一般,一下一下摩挲着。
“虽然我问出来有点奇怪,你这两天在闹别扭吧,”世界语气轻柔,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你还好吗?”
大树突然探身拥住了世界,像是过去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他将脸埋进世界的颈窝,世界一愣,随即用手轻抚大树后背。
“抱歉,其实我以为你会和我讲分手……”
“我是想要和你分手的。”大树将脸从颈窝抬起,闷声闷气道。
“嗯。”世界依然抚摸着大树后背。
“仔细想下来,咱俩根本就没有多少共同话题,我们的社交圈,习惯,爱好,基本没有几个能搭边的,我们除了做那种事……不如说我们交往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
“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们都进入倦怠期,相看两厌的话,是不是又会变成以前互不相识的样子,那一天迟早回来,我知道自己要看清现实,我得和以前一样才行,这样等到那天来的时候,我才不会难过……”
“……”
“可是我又不想清醒,世界桑对我来说是特别特别重要的存在,哪怕其他人都说我很虚伪,像条狗,我也不想和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了……”
大树说着,又哽咽了起来,他再次将脸埋了下去,怕世界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腿,还痛吗?”世界任由大树窝在自己怀中,摸了摸他的头发。
“嗯……”大树声音有些软软的。
“我去给你敷一下。”世界松开了大树,起身去找医药箱。他打开了客厅的灯,俯身为大树敷腿。
“我说啊,大树,”世界缓缓开口,“清醒也好不清醒也好,大树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不是喜欢跟人亲近,我是喜欢你,我是喜欢和你做那些事情,倦怠那就倦怠,我爱的是你又不是热情。”
“世界桑……”
“嘛,亲密的关系又不是只有激情刺激,最重要的是,哪怕激情过去还是你在我身边嘛。”
大树又一次没出息的哭了。
“那这之后的日子里也请你多关照咯——”世界打趣般地伸出手,被大树用力回握。
“彼此彼此。”
大树同世界相拥而眠,明明只是靠在一起,大树心中却已经被填满,当自己不再被激情绑架,他突然看到了世界,当热恋过后,爱意也变得不加掩饰。
或许,爱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