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川慎覺得吉野北人最近特別黏人,但也不是說以前不這樣的意思。興致到了的時候在舞台上摟摟抱抱是常有的事,到了台下跟岩谷翔吾湊在一起聊些別人不明白的東西也不少見;更多的是貼著藤原樹到處跑,還沒上班時一起去可愛的餐廳吃飯,互相拍對方躲在飲料杯後的半張臉或捏著湯匙作勢餵食對方。
表面在SNS上鬥嘴,但現實卻是並肩坐在一起,吉野北人不依不撓往藤原樹的手機一直瞄,只差沒有上手去抓,直到被貓一樣的同伴一爪子拍開。總之就是這樣黏黏糊糊,巡迴反覆。
長谷川慎想說的是更特定一點的,比如說把纏人撒嬌的受詞代換成自己的名字。
「我可以咬你的脖子嗎?」
撲上來的身體又溫暖又柔軟,搭在自己肩膀的的手指沉沉地下壓,香氣跟熱度隨著吐息貼上自己的後頸,長谷川慎悚然直起身子。
「不行!」他飛快拒絕,看不到身後人是什麼表情。
他不想深究自己下意識想回答的是可以還是不行,但不論如何都不該是在有攝影鏡頭在的時候。
他悶著頭逃跑,躲回了休息室,不曉得在他離開後對方又跟鏡頭說了什麼,只知道後來吉野北人慢悠悠地晃回休息室的時候已經像個沒事人一樣,又開始跟藤原樹打打鬧鬧,甚至從對方的餐盤裡偷東西吃,儘管看起來也不是多想吃東西的狀態。
明明剛剛還說想咬自己呢,現在卻吝嗇地像多看自己一眼都顯得浪費。長谷川慎撇嘴,不喜歡自己想得多,尤其多半都是些虛妄的無謂臆想,但無法克制地讓這些晦暗的情緒慢慢爬上心頭。
長谷川慎不知道該怎麼辦,事關自己跟自家團內寶貝的Vocal,理所當然不能找其他成員討論。壱馬桑是自己親近信賴的哥哥,幾乎無話不談,但就算這樣,跟對方討論這種事再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長谷川慎快被吉野北人逼瘋了,又或者是被自己逼瘋了。
他想了老半天,最後下定決心撥通了電話。
佐藤大樹接到他的電話有點驚喜,他們不常講電話,更多的是在訊息裡一來一往、故作傲嬌的對話。
長谷川慎的躊躇在撥出電話前就用完了,他沒花多少時間就霹靂啪啦把最近吉野北人過度甜蜜可愛又反覆無常讓他招架不住的事情都倒給佐藤大樹;但還是緊張,所以講得零零碎碎顛三倒四,幸好佐藤大樹不太介意,沒什麼不耐煩地聽小男生把話都說完了才開口。
「所以你打給我是想抱怨hoku醬讓你很困擾嗎?」他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長谷川慎可愛,忍不住逗弄。
「......不是。」長谷川慎在佐藤大樹看不到的地方搖頭。
「那你是來炫耀hoku醬最近特別喜歡你的嗎?」既是吉野北人女友又是長谷川慎戀人的佐藤大樹哼哼唧唧。
「也不是!」長谷川慎兀自紅了臉。
「還是你是想說你最近特別喜歡hoku醬呢?」佐藤大樹開玩笑的說,語畢還樂呵呵地輕笑。
長谷川慎沉默了。
「......啊?」
佐藤大樹笑聲停住了,兩個人陷入靜默。
「不是最近。」長谷川慎嚥了嚥口水,儘管因為緊張跟之前的漫長敘事早就口乾舌燥,「是一直都很喜歡北人桑。」
佐藤大樹猛地爆出咳嗽,長谷川慎咬著下唇等對方冷靜下來,他相信佐藤大樹不會要求他放棄(至少目前不會),畢竟對方也是把辦公室戀愛談得公司內人盡皆知,實在是沒有什麼立場大聲反對。
長谷川慎聽到電話對面傳來不屬於佐藤大樹的聲音,有點遠,模模糊糊的,但還是能辨認出那聲音問佐藤大樹沒事吧,然後被對方胡亂敷衍過去。
「世界桑也在嗎?」
「我在家啊。」
佐藤大樹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但長谷川慎了然地噢的一聲,乖巧地閉上嘴巴,沒再繼續追問這彷彿理所當然的問題。
「所以。」佐藤大樹重新起了頭,又清了清喉嚨,「所以,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長谷川慎沒想到佐藤大樹已經想到實際幫助這一步了,他只想著他得把這個事情說出來,至於能得到什麼回應、下一步該怎麼做,這些他還完全沒有想過。他以為佐藤大樹會告訴他這個事情用不著煩惱、開導他跟吉野北人自然相處,甚至分析職場戀情的利弊,結果佐藤大樹一下子把事情推展到了他沒設想過的程度。
「什麼?」他反問。
「你不是喜歡hoku醬嗎?」佐藤大樹平鋪直敘的重複。
長谷川慎又尷尬又害羞,在電話這頭兀自紅了臉,又後知後覺想起佐藤大樹旁邊還有一個山本世界,便想馬上掛了電話鑽到被子裡當成一切都沒發生過,但他只是尖銳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回:「嗯。」
「所以問題在哪裡?」佐藤大樹停頓一下,再說:「看起來hoku醬也很喜歡mako醬啊。」
不要把我們的名字放在同個句子裡說出來啊大樹桑!長谷川慎想到山本世界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就慌張地想尖叫,不過嘴巴才剛張開,佐藤大樹已經又發出逼問的鼻音,強迫他專注在目前的問題上。
「不是,北人桑明明對誰都那樣的。」長谷川慎一個一個唱名,藤原樹、岩谷翔吾、浦川翔平……,當然還有佐藤大樹,記憶中跟吉野北人親近的人都被他念了一遍,只差沒有掰著手指頭數。
「那又怎麼樣呢?」
「什麼?」長谷川慎一頭霧水,發現自己真的完全跟不上佐藤大樹的速度。
「說不定對hoku醬來說,mako醬也是對誰都那樣的喔。」看起來含蓄溫順,其實又調皮又可愛還很會撒嬌,甜甜的、軟綿綿的。佐藤大樹正經八百地講,電話那頭的長谷川慎已經整個人從頭紅到腳,覺得自己熱得快熟透,哀哀的求佐藤大樹停下如潮水一般湧出的形容與誇讚。
佐藤大樹逗弄完弟弟後得意的低笑,輕飄飄又語重心長地作結:「所以啊,如果mako醬覺得hoku醬是特別的話,要讓hoku醬知道才可以呦!」
被佐藤大樹突如其來的猛咳嚇得從浴室奔出來後索性拿了罐可樂站在一旁觀戲的山本世界頭頂毛巾,隔著濕漉漉的瀏海看窩坐在沙發裡的同居人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是不帶惡意的嘲諷:「你是他們的輔導老師嗎?」
佐藤大樹瞪著眼睛,嘴巴噘得圓圓的,大聲吐槽:「世界桑在說什麼啊?就算是老師也是數學老師吧!而且頭髮!怎麼又不吹頭髮了呢?地板都濕掉了!」
山本世界想到戀人那個在成為藝人後就被擱置的教師夢想不住哼哼嗤笑,喝了一口可樂後把自己摔進佐藤大樹身旁的空位,「那他們怎麼一個兩個都跑來跟你講這種戀愛煩惱?高中生嗎?」雖然他們晚上通常是在各做各的事情下度過,大多時候佐藤大樹甚至交際應酬到山本世界都呼呼大睡了才回家;但好不容易共處一個屋簷下,男朋友卻動不動在自己身邊跟年輕可愛又帥氣的後輩聊天說笑、講些情啊愛的,多少還是讓山本世界有些不是滋味。
「原來世界桑高中的時候會跟老師說自己的戀愛煩惱嗎?」佐藤大樹眼睛圓溜溜亮晶晶的,像是發現什麼新奇事物一樣猛地坐直身體,一邊追問一邊朝山本世界靠近。
山本世界皺眉,「那是重點嗎?」
「很好奇嘛!關於世界桑的所有事情。」
「......果然是這樣。」
「嗯?」
「沒什麼,就只是確定了為什麼小鬼都來找你戀愛相談而已。」
「欸──?為什麼──?」
「這種時候又顯得很笨呢,大樹。」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