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慧】辛德瑞拉不说话
「爱是没有时限的魔法。」
门被无声地合上,泽本夏辉把拖鞋拎在手里,光着脚走进卧室。或许是因为按下开关的动作太过缓慢,台灯闪烁几下才不甘心地熄灭。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一双温暖的手环住他。
“Sawaくん?”
卷发毛茸茸的触感碰到肩头,耳畔传来因为困倦而含糊不清的鼻音。泽本夏辉翻过身,熟悉的沐浴露香味笼罩了他。木村慧人凑得很近,几乎以一种手脚并用的姿势抱住他,在半梦半醒间发出细细的鼻息,皱着眉头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好像小动物。泽本夏辉看着怀里蜷成一团的木村慧人想。“抱歉,吵醒你了?”他低下头,亲昵地碰碰木村慧人的鼻尖,理平他被蹭得卷到胸口的T恤下摆。胸前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稳,泽本夏辉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轻声说“我回来了。”被气流吹动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七年,恋爱的第四年,同居的第一年。
泽本夏辉第一次见到木村慧人,是在他升入大学的那个春天。手里的游戏被敲门声打断,母亲在玄关喊:夏辉——来和邻居打招呼。
天然卷,圆眼睛,肉肉脸,十六岁的木村慧人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站在门口叫哥哥,让他想起手感绵软的小狗。
“啊,我叫泽本夏辉。”他浅浅地鞠躬:“搬家辛苦了。”
“Sawaさん——可以这样称呼吗?”木村慧人握住他的手,掌心湿湿软软,触感也像小狗,泽本夏辉想。
两位年龄相仿的母亲很快变得要好,暑假里被暂时拜托给泽本家照看的木村慧人趴在泽本夏辉房间里的矮桌上,脸颊下压着暑假作业。
“ねぇ——Sawaさん也和妈妈一样叫我小慧吧?”下巴被桌子抵住让木村慧人的声音有些含糊,摆正脑袋的时候,脸颊上印着一道公式。
泽本夏辉忍俊不禁,伸手把他的脸捏出卡通章鱼的表情。
该说“机灵”还是“狡猾”?泽本夏辉想,或许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该知道,木村慧人总是有办法让自己答应他的要求,无论是亲昵的称呼还是帮忙排练校园祭表演——在高中的最后一年了嘛,想留下美好的回忆。木村慧人这样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前一晚还在房间里摇头晃脑敲桌子的小孩,会变成台上那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视觉系鼓手。
“怎么样怎么样?”结束表演的木村慧人跑下台,“可爱吧?”他伸开双臂在泽本夏辉面前转了一圈,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阳光正在变得耀眼,经由木村慧人身上的饰品折射出几乎灼伤眼睛的光彩。蓬蓬裙扬起的裙摆看得泽本夏辉有些出神——木村慧人长大的速度,快得他几乎来不及反应。
“喂——”他发出有些不满的声音。
“抱歉,给你拍照吧。”泽本夏辉笑笑。木村慧人却先一步拿出手机,自然地攀住他的手臂。快门声响起的瞬间,脸颊上传来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
“啊,”木村慧人把有些模糊的照片举到他面前:“抱歉再来一次可以吗?”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化妆品若有若无的香气,让泽本夏辉对现下的情景短暂地失去理解能力。直到手臂再次感受到木村慧人指尖的温度,他的意识才重新回到身体。三、二、一,快门按下前,他伸出手抚平屏幕中翻飞的假发发丝。
头靠着头的亲密合照躺在泽本夏辉的邮箱里,他盯着保存键看了很久,最后关掉了页面。
高中的最后一个校园祭,留下想要的回忆了吗?这个泽本夏辉没能问出口的问题,却在木村慧人二十岁生日上意外地得到了答案。
按照地址走进卡拉OK包厢的时候气氛刚好达到顶点,木村慧人跨过茶几挽住泽本夏辉的手臂向朋友们介绍。下巴上沾着一点奶油,被他伸手擦掉。包厢里年轻人热烈的氛围很快盖过这位陌生人的存在感,木村慧人被簇拥在正中间,向他投去有些抱歉的目光。
时长续了两回,服务员最后一次来询问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以第一声“抱歉,先走了”为契机,木村慧人站在人群的最外圈鞠躬道谢。和朋友们一一挥手告别后,他回到沙发边,靠着泽本夏辉坐下。包厢里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人一时无法适应,泽本夏辉有些分不清,空气中细微的振动究竟是来源于喧闹的余韵,还是他心脏跳动的回响。
“啊——累了。”木村慧人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各外清晰,随后他们同时发出闷闷的笑声,胸腔震颤的频率通过相贴的肩膀传导到对方身上。
“走吧。”泽本夏辉拍拍他的脑袋,“陪你过完十代的最后一个小时。”
他订的店是位于小巷深处的一家居酒屋,“成年之后的第一家店居然是这里。”面对木村慧人半开玩笑的吐槽,泽本夏辉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才刚工作,饶了我吧,木村慧人さん。”
好在小店的味道确实不错,泽本夏辉又叫了一杯啤酒,以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为由伸手切断他投来的探寻的目光。
“有什么关系嘛……”木村慧人夹走最后一块炸鸡,嘀咕声中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酒上得很快,被同时端来的还有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泽本夏辉起身接过,在他又惊又喜的目光中郑重其事地将蛋糕摆好。
“虽然有点简陋,但我真的很高兴能陪你一起成年。慧ちゃん,许个愿吧。”
泽本夏辉的眼中映出跳跃的烛光,时钟的指针指向零点。木村慧人的手机因为消息提示而亮起,壁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眼到让泽本夏辉无法假装看不见。贴着夸张假睫毛的朋克乐队鼓手正亲吻他的侧脸,画面有些模糊,是校园祭上木村慧人没有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对着蜡烛许完愿甫一睁眼的木村慧人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沉默的空气让人有些窒息,烛火跃动着发出细小的声音,在即将舔舐奶油裱花前噗地熄灭。
“Sawaさん……”木村慧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变了调。他试图抓住泽本夏辉的手腕,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被烫伤一般收回手,攥紧衣摆的手指无法抑止地颤抖起来。
泽本夏辉几乎是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就回忆起那天他站在阳光下的画面、鼻尖的香气、还有留在脸颊上轻柔的触感。原来是嘴唇,他想,好软。他没有勇气与木村慧人对视,同样没有勇气深究自己升高的体温、过速的心跳背后的理由。余光里木村慧人的肩膀正在颤抖,泽本夏辉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离他而去。在这种不安变成现实前,他伸出手,抓住了木村慧人冰凉的指尖。
木村慧人闭上眼,要说的话堵回口中。逃走之前,泽本夏辉伸出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
他亲得很生涩,舌头都不会伸。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贴着,蹭得很用力,只是被泽本夏辉用舌尖帮忙抚平翘起的死皮就看起来快要哭了。
同样没有学会的还有接吻时换气,木村慧人在被放开时显得有点狼狈。我该开心吗?他想,可是眼泪为什么不受控制地落到手背上?
明明抽噎个不停的人不是他,泽本夏辉却难受得快要窒息了。“对不起,明明是二十岁生日却让慧人哭了。”他用拇指抚平木村慧人湿得一塌糊涂的睫毛,低下头认真凝视他的眼睛:“再也不会让你觉得寂寞了,能相信我一次吗?”
庆祝成年的蛋糕和啤酒成了配角,他们相拥着倒进宾馆柔软的床铺,情难自持的手指艰难地解开纽扣。还好明天是周末,抽出领带时泽本夏辉这样想。他握住木村慧人手腕移开遮住大半张脸的小臂,亲吻他微微颤抖的眼睑。潮湿的呼吸几乎要在耳边凝结成水汽,听得木村慧人也情不自禁热起来。泽本夏辉把他抱得很紧,胸口的温度无法挥发,蒸出滑腻的汗液让皮肤贴得更近。泽本夏辉进到很里面的地方。他的腿被推高,体内的饱胀感让他四肢发麻,木村慧人觉得自己好像一瓶晃动的温水,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事实上,他的确湿得一塌糊涂。泽本夏辉吻他的耳朵,拨开他额头上黏着的发丝,木村慧人把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难耐地拱起腰腹。润滑剂被体温融化,和他自己的东西一起淌出来,随着泽本夏辉的动作搅出粘腻的水声。过度的刺激让木村慧人所有感知都集中到下身,他的心脏被泽本夏辉的温度和形状、他缓慢的动作碾磨出陌生的悸动。好想消失、好想融化、好想被他吃掉,他试图叫出泽本夏辉的名字,却只能发出急促的喘息。
难受吗?泽本夏辉问。
木村慧人下巴勾住他的肩膀,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泽本夏辉耸动的背肌。好舒服,舒服得快要死掉了。他在颠簸中胡乱摇头,被舔舐到喉结时猝不及防地射出来。
等到两个人餍足地躺进浴缸已经是接近天亮的时间了,泽本夏辉举着花洒冲掉木村慧人头发上的泡沫,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请客房服务帮忙送蛋糕来吧。
凌晨的宾馆当然不会提供这样的服务,可当木村慧人睡醒时,还是看见了摆放在床头的切片蛋糕。
“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小慧。”泽本夏辉这时倒像是有些害羞了:“许个愿吧,如果我能满足的话。”
“已经实现了。”木村慧人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吻泽本夏辉的脸颊。
上帝啊,我这么幸运是可以的吗?时至今日,木村慧人仍然常常会这样想。直到闹钟恰如每个早晨一样准时响起,泽本夏辉敞着家居服上衣把他从枕头中拉起来,脖颈处有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今天上午有面试吧,我送你过去?然后晚上一起去吃烤肉。”
“Sawaくん万岁!”他欢快地跳进卫生间。
“那么,最后再确认一下,由于公司发展需要,录用后您可能会面临较长时间的外派工作,这点是可以接受的吗?”
木村慧人挺直脊背点了点头。
“好的,后续消息我们会通过邮件与您联络,十分感谢您前来参加面试。”
或许是因为泽本夏辉的陪伴,面试过程都显得顺利不少。他走出会议室,长长出了一口气。
“慧人?”
“学姐?好久不见!”循声回头,他向大学时同一社团的学姐挥了挥手,答应对方一起吃午饭的邀约。
泽本夏辉的电话在等待上菜的时间打过来,木村慧人说声抱歉背过身,放下手机时却看见对面一脸玩味的表情。
“真好啊……女朋友?”
“嘛……”他不置可否,“学姐不是也有男朋友的吗?”
女生沉吟片刻,移开了目光:“早就分手了。”
“诶?!”
“毕竟成为社会人之后,方方面面都会有所变化……”她举起手边的乌龙茶,“不说我的事了,为了慧人面试顺利,来干杯吧。”
方方面面都会有所变化……吗?刚才的通话中泽本夏辉有些内疚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抱歉,有点事,今天大概很晚才能回去。”
玻璃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木村慧人低下头。
“我回来了。”泽本夏辉走进玄关,走廊另一头传来电视机闪烁的光,却没有回应的声音。客厅里的灯只留下沙发边昏暗的一盏,木村慧人蜷缩在一角睡得很沉,茶几上放着喝空的汽水罐。
屏幕里播放着下雨的场景,变幻的光影让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就在泽本夏辉犹豫是该帮忙盖上毛毯还是该叫醒他时,木村慧人睁开双眼。
“辛苦了Sawaくん,”他用带着睡意的声音黏糊糊地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泽本夏辉想要拉他起身,反倒被木村慧人握紧手掌带进沙发。
“陪我一下吧。”
他松开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把自己和木村慧人一起包进沙发毯里。身边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让泽本夏辉不禁有些分神。电影里男女主角吻在一起,泽本夏辉肩头一沉,木村慧人干燥的嘴唇蹭在侧颈。
“做吗?”他捏了捏木村慧人柔软的耳垂,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
然而仅仅是亲吻也足够弄得气喘吁吁,泽本夏辉隔着柔软的短裤抚弄他已经硬起来的下身,几乎是用气声请木村慧人帮忙处理自己同样有了反应的部位。
与他预想中的回应不同,木村慧人俯下身,含住了他的阴茎。
他在之前的情事中很少用嘴,舌头下意识地推拒着入侵的一根,兜不住的口水也很快就从嘴角坠下,在泽本夏辉的裤子上洇出小小的一团深色。喉口因吞咽反射不规律地痉挛,泽本夏辉被湿热的粘膜包裹着,生涩的技巧让他兴奋得难以自持。他托住木村慧人的后脑,指尖揉搓微微发汗的发根鼓励他吞得更深。
木村慧人握住吃不进去的部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抬眼向他索要一句夸奖。
泽本夏辉最后还是没忍心让他做到底,在快感积累到顶峰前他抱起木村慧人,让两个人一起射进自己手里。
装着温水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泽本夏辉又躺回沙发,等待高潮后的平和如潮水一般温柔地漫上他们的身体。
“怎么了?我回来太晚所以觉得寂寞?”
木村慧人摇头。
“没关系,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怀里的人神色有些变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声音……发不出来?屏幕上的字让泽本夏辉紧张起来。木村慧人坐直了身体,手指绞着,在他起身时慌张地拉住衣角。
只是去开个灯,泽本夏辉捏了捏他的手指,三步并两步回到木村慧人身边,借着明亮的灯光帮他检查喉咙的情况。刚刚含着自己的地方微微红肿,除此之外他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同。
“痛吗?”
木村慧人咽下他递来的温水,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着,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呼吸好像没事。他在对话框里打字,紧张被被颤抖的手指出卖。
“总之先去医院……要我帮忙换衣服吗?”
尽管木村慧人拒绝了帮忙,泽本夏辉还是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换上出门的衣服。
明明已经是初夏,木村慧人的手却凉得出奇,泽本夏辉丝毫不避讳地牵着他坐在急诊室,任医生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
从检查结果上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医生给的诊断是有神经性失声的可能。“总之,不要紧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这么说。
“我请了假陪你,”泽本夏辉坐在驾驶位发工作邮件,“别怕,不会有事的。”他俯身帮木村慧人系好安全带,拍拍他捏得指节发白的手背。
或许是折腾得太过,泽本夏辉冲完澡回到卧室时木村慧人已经睡着了。突如其来的失声对他冲击不小,睡梦中也难以安定下来,焦虑在眉心挤出褶皱,没等泽本夏辉完全躺下就本能地贴过来。
泽本夏辉揽住他,自己却久违的失眠了。昏昏沉沉中他听到木村慧人混乱的梦呓,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但木村慧人正在身侧叫出他的名字,这并不是错觉。
泽本夏辉轻轻拍了拍他,劫后余生般强烈的放松让疲惫也同时席卷而来。他掖好被角,总算安心地合眼。
很难得的,木村慧人醒来时看到了泽本夏辉的睡颜。阳光下恋人身体平稳的起伏多少消解了昨夜的担忧,他将手脚用力蜷起又伸开,像是一块努力拧干的海绵。身体深处传来舒适的叹息,木村慧人愣了一下,试着发出声音。
没事了……声带振动的频率让他几乎落泪。“谢谢你,Sawaくん。”他俯在泽本夏辉耳边轻声说道。
泽本夏辉再次醒过来已经接近正午。卧室门外传来洗衣机工作的声音,他走出去,餐桌上摆着有些粗糙的煎蛋。作品的创造者从背后揽住他。
“早上,啊,已经是中午好了……”
真的没事了……泽本夏辉喃喃自语,又确认了一遍木村慧人的声音。
“可能真的是因为面试太紧张了……”木村慧人配合地张开嘴巴让他检查,声音有些含混。“中午要叫外卖吗?”
泽本夏辉示意他可以了,稍加思索提议道:“去吃昨天没能吃上的烤肉吧。”
白天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让人怀疑那个由于说不出话而手足无措的夜晚只不过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相同的噩梦再一次来临的话。
木村慧人是摸索着去厨房倒水时发现自己再次失声的。他没有开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撞上桌角,本能地抽了口气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疼痛和不安让他无法迈开脚步,愣愣地抱着腿在原地蹲了半天才回到床上。
泽本夏辉还在睡梦中,深长的呼吸让木村慧人稍稍定神。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叫醒他。
泽本夏辉几乎是在醒来的同时就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木村慧人红着眼,被自己尝试了整夜都没能说出的声音低哑得吓了一跳。
“我再请一天假……”
他吞下一口温水,拒绝了泽本夏辉的提议,而泽本夏辉担心的事,在白天也并没有发生。他在中午打去电话报告,挂断前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今天能不能早点回家。泽本夏辉咽下饭团,看了看电脑屏幕,答应下来。
是因为我吗……放下电话后他这样想,温泉旅馆的宣传册放回上层抽屉。
仔细回想,由于泽本夏辉的工作,最近两人一起在家吃晚饭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木村慧人甚至为此开了酒。他跟在泽本夏辉后面,把洗干净的碗筷收回橱柜,回到客厅时,不安才随着夜色逐渐漫进房间。
虽然多多少少猜到失语与夜晚到来有关,但由于不知道木村慧人具体会在什么时间突然说不出话,连洗漱时泽本夏辉也等在门边。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睡意,泽本夏辉处理起没做完的工作,木村慧人则是浏览着招聘信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工作的话题。
“是不是就职太累了?慧人其实不用……”
笔记本右下角的数字跳到零,木村慧人突如其来地被按下静音键。
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泽本夏辉只是用眼神就能确认他的情况。他摸索着握住木村慧人藏在被子下的手,轻声安慰几句。
天气APP显示的日出时间是凌晨五点,泽本夏辉定下早十分钟的闹钟,关了灯躺进床铺。
模糊的预感反而让人安心不少。难得的一夜无梦,被闹钟叫醒时天还黑着,泽本夏辉和木村慧人对坐在床上,看着彼此眼中映出的微光,等待太阳升起的瞬间。
“五点了……”
“啊!”
两个人的声音在日出时一同响起。
“去看日出吧。”泽本夏辉说。
木村慧人冲了咖啡,马克杯上方氤氲的热气将初升的太阳模糊成温柔的一团。
“假期的时候,一起去泡温泉怎么样?”
回答泽本夏辉的,是带着拿铁香气的柔软的吻。
一旦失去未知性,失声带来的不安似乎也消解了大半。泽本夏辉仍然保留了天黑前回家的习惯,在床上边聊天边工作,似乎也成为日常中让人享受的一部分。
好像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他们都带着些罪恶感地这样想。
时间在安逸的日常中过得很快,五月的山中小屋在植被掩映下安静得像是异世界。木村慧人光着脚坐在廊下,等待泽本夏辉换好浴衣走。新邮件提醒在这时跳出来,之前面试过的公司发来了录用通知。
“Sawaくん!我收到录用通知了!”他顾不上考虑,跳进里面的房间。
泽本夏辉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没来得及系好的腰带松松垂着,搂住他环上来的小臂祝贺。
兴奋中的木村慧人总是不自觉地进入话多的状态。蒸汽让他的脸微微泛红,泽本夏辉看着他不时探出的舌尖,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后颈被易拉罐冰凉的触感激得一抖,随后木村慧人的胸口贴上他的后背,传来低低的笑声。泽本夏辉捉住始作俑者,跨在他身上对着耳边吹气。木村慧人很快开始求饶,松松垮垮的浴衣领口下露出被温泉泡得粉红柔软的皮肤。喘息声渗入榻榻米,易拉罐上凝结的水汽安静地滑落,他目光躲闪,为相贴部位的热度红了耳际。泽本夏辉的鼻息一路向下,咬住他腰带尾端。
夜风穿过枝头,被吹落的树叶在泉水中颠簸。
泽本夏辉也温暖得像水,木村慧人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体会他尚未平复的呼吸和心跳。
“回去之后一起去买西装吧,庆祝你顺利成为社会人。”泽本夏辉反握住他,手指穿过指缝扣紧木村慧人的掌心。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小动物的触感。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木村慧人起伏的侧脸线条,他抬起头,眼睛却还是温和圆润的弧度。
随着情潮渐退,裸露的皮肤也泛起一丝凉意。木村慧人贴得更紧,缩进泽本夏辉扯过的衣服里,脚尖贴上他的膝盖。美妙到近乎不真实的亲昵让他开始患得患失,心脏像是被捏紧又松开,他没有落下的眼泪回流进去,舌根泛起酸涩的苦味。
“是值得庆祝的事吗?”他抬起头问泽本夏辉。“和Sawaくん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躺在床上聊天的时候,尽管觉得自己很卑劣,我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样,我今后的夜晚再也说不了话也可以。Sawaくん……”
像成年的那晚一样,木村慧人闭上眼睛,等待泽本夏辉的审判。沉默让他心烦意乱,泪水沾湿颤抖的眼睫前,泽本夏辉的呼吸凑近他。
“成长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这是我看着慧人时常常会思考的事情。恐怕艰难的事会只多不少吧。”
木村慧人睁开眼,看到他熟悉的表情。
“像是‘没事的’、‘放心吧’、‘一定会好的’之类轻飘飘欲仙安慰任谁都能说,对真正面对问题的人而言,这些是有用的吗?或许并不是话语本身能够改变什么,而是说出这些话的人在起作用。”
“如果现在我说‘不用担心’,慧人愿意相信吗?”泽本夏辉的眼神让他回到二十岁的夜晚,“我会让你相信的。”
被抱住的那一刻,像是电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让木村慧人抖得比高潮还要厉害。秒针掠过十二,他叫出泽本夏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