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大树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春天因为阑尾炎被救护车送来急诊,更不能理解去年冬天的时候一天能接诊五六个腹泻的病人。
“这世界疯了是吗?”
佐藤大树走出医院的大门已经是晚上9点了,赶上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身躯往夹克里裹一裹。白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还残存着冰冷的水汽,晚上天也是阴的,看不到月亮,只有大片大片的云铺在天上,佐藤大树仰头望了望之后,加快了移动的步伐。
来到东京的第九个年头,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灯红酒绿,也不喜欢人与人之间如此疏远的距离,明明很有社交天赋,却在这样冷漠的城市中被浪费了。不过好在他这些年似乎没有什么社交需求,他只想好好工作,至于朋友啊,伴侣啊,没有的话也可以生活的吧。
“真冷!”大树不得不感叹,并且打了两个喷嚏,他被冻得迷迷糊糊,就在快走到电车站的时候,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宽大身体突然在他面前倒下。
“喂!大丈夫が?”大树大喊着跑到那人面前,有一阵浓浓的酒味钻进鼻孔。一些急诊医生的本能让他觉得大事不妙了。
“不能喝别喝啊!先生,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大树大声呼喊,那人并没有反应,将他的身体放平,大树伏在他的身前触摸劲动脉,发现胸廓已经没有了起伏。
“やばい,やばい!”大树。
此时远远处站着几个人围观,大树扯着嗓子大喊:“喂!快,快叫救护车!”然后快速看了眼腕表开始熟练的急救。胸外按压到了第四个循环,本来就疲惫的大树已经体力不支了,旁边也没有可以帮忙的人,再做下去恐怕施救效率不高,希望就很渺茫了。
“求求了,醒醒吧!”他迅速开始了第五个循环。
是大树内心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这人福大命大,劲动脉微弱的波动和开始红润的甲床让大树松了一口气,救护车就在这时候到达了,两个年轻和护士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医生从车上下来。
“先生,这人是你和你是什么关系,目前情况怎么样?”男医生开始例行提问。
“还管这些呢,刚救过来!快把人抬上去啊!”佐藤大树就这样又坐上了回到医院的车。
“患者血氧90%,呼吸15次/分,血压92/64mmHg,体温37.0℃,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好的知道了,感谢。”医生低着头记录,又问到:“这个人和您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啊!好不容易加完班在回家的路上,眼看着到车站了结果这人就这么倒在我面前,我想都没想直接上了。”大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为啥就有那么些不会喝酒的人硬喝呢?我最讨厌这种喝醉的人,不让人消停啊,这人真会挑地方,偏偏在急诊医生前面倒地,你说我能不管吗?唉,真是大难不死啊。”
这不吗,佐藤大树的社交天赋逐渐显现。
救护车开到熟悉的医院门口,大树只好再次叹气:“唉,今晚别想回家了。”
“佐藤?你怎么来了?是你把这人救了?”接诊的是在值夜班的泽本医生,他见到大树,惊呼一声。
大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很累了,不想说话。
那人被安置到病床上,怎么说也得观察一天才能出院,大树想着总不能就留着他一个人躺在这,还是待到他彻底醒来再走,这人这么晚不回家,也没有电话打过来,应该也是孤身一人吧。大树说怎么这么快就和陌生人开始共鸣了,这也太奇怪了。
泽本医生拿他打趣:“你这是孤独症的表现啊,肯定太久没人在身边陪着,不如赶紧找个男朋友女朋友什么的吧,我看门诊部的护士吉野小姐就挺不错的……”
“诶,打住打住,你又懂了?没有对象活不了吗?”大树对此十分不满,“我看你才是恋爱脑吧,一天天被你那漂亮的小男朋友整的五迷三道的。”
自从泽本医生开始恋爱,大树就觉得他变了个人,上班的时候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午休就盯着手机嘿嘿嘿傻乐,下班更是脱了大褂就跑,脚底抹油一样。看着他ins的更新大多数都是两人的恩爱日常,一瞬间觉得泽本医生确实要比他幸福,照片里的那个男孩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很漂亮,头发染成红棕色,卷翘的刘海遮住前额,眼睛又大又亮,鼻子也很精致,嘴角永远向上,笑起来甜甜的,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动物。大树开始怀疑自己的孤独症了,要不真的考虑考虑吉野小姐?呃,又不是很熟的人,说不定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呢?上次还看到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的来接她下班,诶,要不让就让泽本去打听打听牵个红线?
“喂!你这家伙,别盯着别人的男朋友发呆啊!”
大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胡思乱想,故作镇定地说:“啧,谁叫你男朋友好看得跟小狐狸似的,不盯着人家看难道看你这个老男人吗?”
“怎么说话呢,不就比你大一岁吗?”
大树比泽本医生矮了一截子,说话时候的气势已经被比了下去,只好打发他走:“算了算了,不跟你耍嘴了,我在这趴会儿,有什么事叫醒我,你快忙你的去吧。”
早上七八点,久违的太阳升了起来,趴在病床上的大树艰难地睁开睡眼,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竟然咔咔响,这睡了一觉比没睡还难受啊!他看了眼监护仪,没什么事,暂时离开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大树去水房洗了把脸,又跟泽本医生说了几句话,走进病房发现昨晚那个人已经自己坐起来了,他赶紧上前:“您醒了吗,太好了,没事就行。”
大概昨晚在半醒不醒的状态已经知道是眼前这个叫佐藤的人救了他,开口第一句便是:“谢谢您佐藤医生,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诶,状态不错,不要谢我,谢你自己吧,能在医生的眼前倒下去,也是一种运气啊。”大树是一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样子,心里可开心着呢,做医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请问医药费在哪里结?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这,我叫泽本医生来看看,他是昨天接诊的医生。”
“这状态不错,福大命大,以后不要再去喝酒了,明明就对酒精不耐受嘛,自己不知道?出院以后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拿重物……”泽本医生反复交代他不要再喝酒了。
“先生,您住哪里?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谢谢佐藤医生,不过不用了,我也才在找住的地方。”
“这样吗?那怎么行啊!这大冷天你上哪去啊?要不你先住我那?我家不算小。”
“不用了,不用了,佐藤医生,太麻烦您了。”
“没事,我不怕麻烦的,好人做到底嘛。”大树再次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就这样大树带着才见过一天的男人准备回家。
“您是,叫世界对吧?”大树在路上先开了口,“抱歉,因为要登记病人信息,我找到了您口袋里的名片,您是舞蹈老师?”
“啊,是的,是叫世界。佐藤医生,请问您的名字?”
“佐藤大树,叫我大树就好了,世界さん,已经下班了,就不是医生了。”大树笑了两声。
世界看向身边的人,很难与医生联系起来,他想,自己之前遇到的男医生都是泽本那样瘦瘦高高的,带着细框眼镜,说话稳重又斯文的成熟男人。大树黑色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昨晚应该就守在自己身边吧,脸颊瘦削,甚至有些凹陷,眼睛眉眼的距离很近,眼睛不算大但是却很有神,鼻梁高挺,侧边还有两颗小痣,嘴唇略厚,是英俊的长相,但世界怎么看都觉得他还是个少年,突然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就像有一阵不那么刺骨的风吹来,让人感觉到冬天已经过去了那样。
“啊,世界さん,我们搭计程车吧,电车回去还是挺远的。”大树说着,转头就看到了一辆空车,“这里,这里!”
还没来得及反应,世界就上了车。刚刚的大树面朝朝阳,向计程车挥手,长长的睫毛被染成太阳的颜色,一只手还揣在风衣的口袋里,他伸出去的手仿佛能抓住太阳。世界想,好美的人!好美!
在车上,大树的眼睛时不时就看向世界,那人的身体宽大,肩膀很壮实,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人,手指修长但关节很明显,左手的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亮闪闪的银色戒指。
“冒昧问一下,世界さん是结婚了吗?
“没有,我是单身。”他转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这是我妹妹的。”
“啊,抱歉抱歉,冒犯到您了。”
世界不再说话了,大树埋怨自己怎么这么蠢呢?干嘛问这种事?好逊啊,好逊啊!
到家后,大树说着房子是上个月刚租的,还没怎么收拾整齐,叫世界不要嫌弃。世界说怎么能呢,有人救了自己的命又收留了自己,已经感激不尽了。
大树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很多年前买错尺码的丝绸睡衣,当时也是很无奈,但他是不喜欢麻烦的人,就没有去退,想着勉强能穿就行,可是宽大的睡衣套在小小的身上怎么就那么色情呢?领口大开,就算自己穿在家也会觉得羞耻。
“世界さん给你换这个吧,有些旧了,不要介意。”
世界接过了睡衣想,明明是自己被人家收留,这人怎么这么客气呢?在医院也是,跟泽本医生说话的时候也很谦逊。
等到洗漱完,已经中午11点了,大树问世界さん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但是发现自家只有两桶泡面了。
“抱歉,这里只有泡面了,要不,就凑合一下吧?”大树说着就去厨房烧水泡面。
世界感到愧疚,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这么照顾,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吧,自己也是不怎么受人照顾的类型,大概是从妹妹出生以来,就一直是照顾者的角色了。妹妹小他九岁,他帮父母照顾还是婴孩的妹妹,等她长大些,就带和她一起玩,等到自己有了工作,就瞒着母亲给她塞零花钱,等她来东京上了大学,世界就在假期来看她。
眼泪就要流下来,怎么能行?怎么能在佐藤医生面前哭,会让人家也不知所措吧,他偷偷看向在厨房的大树,一个小小的身影。
“面好啦,快来快来!”大树端着两杯泡面招呼世界,“味道肯定不错。”
“谢谢你了,佐藤……大树。”世界又开始道谢。
“不用谢,你快吃啦,好久没有给人做过饭了,虽然只是泡面,但是看到别人因为我做的饭而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就会很开心了。”大树低头嚼着面条,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种感觉太过久远,一种强烈的安定感,一种被突袭的温暖围绕感觉,一种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信赖的感觉。人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动,哪怕是一小杯泡面,都会让他热泪盈眶。
世界鼻尖一酸,眼泪马上夺眶而出了,他只好用大到夸张的吃面声来掩盖轻微的啜泣。
他们收拾好桌面,商量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办,世界说自己要走了 ,继续找个住的地方,大树说何必那么麻烦呢,你跟我住呗,世界又说这也太打扰了,大树说那我们合租嘛,你也不用到处找房子,合租还能省钱。
来回拉扯,最终世界迫于经济的压力,和大树达成一致,决定暂时先与大树住在一起,他去工作的舞蹈室取回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就正式搬进了大树的家。
大树在帮世界收拾东西,他很会整理收纳,及时房间有点小也不会显得拥挤,客厅的沙发展开就是一张床,大树自己睡在这里,把卧室留给世界。
世界觉得不好意思再推辞,就开始布置卧室了。他的衣物真的不多,来来回回就是几件黑色的短袖长袖和运动裤之类的,看得出平时的生活应该挺拮据。
“大树,你不用睡觉吗?感觉你一天都没有休息。”世界看着忙绿的大树说道。
“我本身就不用睡太多觉啦,每天只睡2.5h也很精神。时间太有限了,要多利用起来啊。”
三个月过去了,世界感惊叹自己的适应能力还挺强,从刚开始的坐立不安到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泡在大树的浴缸里了。大树上班的时间不是很规律,有时候白天上班,有时候值夜班。而世界作为舞蹈老师,时间相对宽松,周内只用上三四节课,但是周末就要从早忙到晚。感觉两人能凑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哇!世界さん,你知道这附近新开了家甜品天堂的连锁店吗!”大树盯着手机大叫,“我超喜欢他们家甜品自助的!还有打折券可以领!要不等周六世界さん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吧!”
“嗯,这个有点,我不太喜欢吃甜的呢。”世界支支吾吾地回答他,面对佐藤大树的盛情邀请,世界怎么看着都有点尴尬。
“啊,抱歉啦世界さん,我有点太激动了。”大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像个小孩子!”世界心里这样想着,看到想吃的东西就开心得眼里放光,怎么会有人要奔三了还这么可爱啊!哎呀,一时嘴笨就拒绝了他的邀请!诶,不过刚刚那也不算拒绝?
“大树,周六的话……要不然……就一起去吧!”世界一咬牙,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诶?真的吗世界さん,那就一起去吧!”大树有点惊讶,不是吧,怎么改口这么快!
“那你把店的地址发给我,到时候我快下班了联系你。”
到了周六这天,大树一大早起来就对着电脑开始敲键盘,去年开始对循证医学感兴趣的他决定要利用好业余时间搞搞文章,这样晋升才能快一些,大树向来是事业心很强的人,什么事都争着做到最好,学生时代要做年级第一,上班了要做科室第一,在旁人看来这样实在是太累,但他自己却乐在其中。
中午自己在家,也没有做饭的心情,于是就用面包对付了几口,又开始盯着文献敲字。一口气忙到下午三点,虽然还想继续,但是大树感觉自己的眼角膜都要变薄了,手指也开始酸痛,不如稍作休息。大树瘫在电脑椅上开始左右转动,他突然想到,世界さん跳舞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展示过舞姿,世界认为对着大树一个人跳舞实在有些羞耻。大树甚至问过他:“你该不会是跳芭蕾的吧?”正在吃东西的世界噎了一口说:“怎么可能?”大树又说:“也对也对,感觉你没有那个气质。”世界瞪着眼看向大树:“你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好话。”大树就哈哈哈得大笑,笑得都坐不住了,差点栽倒在世界身上。
所以大树就决定提前出去,到世界工作的舞室等他,顺便偷偷瞄一眼跳舞的世界さん,因为他是真的很好奇。
大树随便洗了把脸,弄了弄头发,套上一件灰色的卫衣和运动裤,就出门了。今天天气还不错,春夏之交,已经能看到朦胧的绿色和粉色了。大树走着走着想:“诶?这怎么有一种去接女朋友下班的感觉!下了班还要去约会!”大树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维,有时候脑子的异想天开也太可怕了。
“怖い,怖い!”大树嘴里不停地念叨。
到了世界工作的舞室,刚好是下午六点。大树看了看,舞室挺大的,有两层楼,黑色的“EXPJ”的标志十分醒目,应该是一个十分正规的舞蹈学校。
“原来世界さん这么厉害,以前还以为他在什么小作坊教小屁孩跳舞。”世界在大树心里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走进了舞室的大厅,发现前台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可能也就十几岁?脸蛋圆圆的还有几颗痣在脸颊上,十分可爱。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男孩笑脸相迎。
“打扰了,我来等人,等一位叫世界的老师。”大树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喔喔,好的,世界老师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啦,您要参观一下我们的舞室吗?这里也有您适合的课程哦,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您可以叫我reo。”男孩还是笑眯眯的。
大树还没发言就被他拉向教室的方向,男孩一个一个地向他介绍:“这是ALAN老师,他是专门教小朋友跳舞的,因为长得太可爱了,跳舞又很厉害,所以小孩都很喜欢他。”
“这个是小森老师,他教的中学生多一点,他很会说笑,课堂很有趣哦,所以好多女孩来上他的课。”
“啊,这个是Mandy老师啦,虽然看起来很像一个打篮球的,但他跳舞很厉害哦,身材也很好,性格也很好,他很擅长教0基础的学员,我就是他的学生啦!”
“诶,怎么到了Mandy老师介绍这么多?”
“因为这是我男朋友啦。”reo超级小声地告诉大树。
“啊?男朋友?”大树大呼小叫的。
“喂喂喂,小点声啊!”reo着急地打断大树。
“不是,这人都三十多了吧,你也就十几岁吧,啊?师生恋吗?”大树压低了声音问他。
“你怎么回事?我已经26了!难道还不能谈恋爱吗!”reo红着脸理直气壮地说。
大树瞪圆了眼睛,十分惊讶,什么,只比我小一岁?看起来就像个小男孩嘛。
“喏,你找的人,世界老师在带一些大学生,他超严格。”大树都能从reo的话里感受到他的恐惧。
“有多严格?”
“嗯……像冰锥那么严格。”reo想了想说。
“哈哈,你这什么比喻嘛!”
大树看着教室里的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跟着节奏舞动起来,每一个动作看着漫不经心却又那么吸引他的目光,他后面的学生跟他学得有模有样。世界さん在认真做事的时候好帅,好帅啊!
“谢谢啦,reo,我出去等着吧。”
“大家回去还要多练习,知道了吗?还远远不够呐!”
世界对着学生们嘱咐了几句就准时下班了,到浴室里随便洗个澡,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手机低着头准备给大树打电话。
“世界老师,外面有人在等你。”reo一脸狡猾地对世界说。
世界很意外,没问是谁就往外走,发现大树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他两只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有些厚重的卫衣显得他格外娇小,夕阳西下,余晖又照在了他身上,炸了毛的头发也变得金灿灿的,像一只小小的狮子,可愛い!
世界慢慢走到大树身后说:“大树,你来等我了哦。”
“世界さん!”大树转过身叫他的名字,世界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就很有力地跳了一下,一个金黄色的小狮子笑着跟他打招呼,这是心动吗?
“大树,你不用这么早来等我的,有时候我还不一定准时下课呢。”世界这样说着眼神却飘忽不定。
“因为我想出来散散步啦,索性就到这边来了。”大树没有承认他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诶呀诶呀,你怎么来晚啦,我都出来好一会儿了!”有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大树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棕红色头发的漂亮男孩,这不是泽本医生的小男友吗?
“抱歉啦慧慧,出门晚了,下次不会了!”泽本牵起男孩的手,又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男孩就甜甜地笑了。
诶呦,慧慧,真肉麻!大树赶紧转过头去,脸都红了,这怎么都能碰见,可不像被他看到,这多尴尬,不会要闹误会了吧!大树赶紧跟世界说咱们快走,不然就挑不上好位置了。结果世界好像并没有发现大树想要凭空消失的那副表情,反倒是看见了泽本医生,热情地打招呼。
“泽本医生!”世界的声音在大树听来格外响亮。
やばい,你叫他干嘛呢!大树只好硬着头皮扯着笑脸跟他打招呼。
“诶,好巧好巧!大树,你怎么也在啊,按理说你这时候不是在奋笔疾书吗?”泽本看看大树又看看世界,表情立马变得邪恶起来。
“啊,他是来专门等我的,过一会要一起吃甜品自助的。”世界倒是帮大树回答了,又对他一边的慧人说:“木村同学今天表现很不错哦!”
专门等我?怎么还加个专门!
泽本见状把大树拉倒一边,开始询问简单的状况:“大树,你和他搞在一起啦?”
非常简单,但也非常直接。
“你想什么呢夏辉!就,就一起吃个饭嘛。”大树耳根都红了。
“我看不是那么简单的哦,你都到人家单位等了,还跟我说没什么,快说快说,是不是已经……”泽本夏辉嘿嘿嘿地笑着。
“求求了夏辉,别说了,啥也不是,他跟我合租,仅此而已。”
“这不都同居了!”夏辉突然就提高了音量。
“你可快闭嘴吧……同什么居啊……”大树哀求到。
那边的世界和慧人好像聊得还挺好,世界夸了他几句,慧人就开心得不得了。
“老师等下也要去甜品天堂吗?原来老师也喜欢吃甜食,嘿嘿。”
慧人是很聪明很活泼的孩子,他向来都能和各种老师打好关系。幼儿园的时候把妈妈给他的糖果塞给漂亮的女老师;小学的时候经常考满分,博得老师欢心;初中的时候时不时就跑去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高中的时候和实习老师一起踢球,称兄道弟;大学的时候跟专业课老师坐在操场上畅谈人生;现在又跟舞蹈老师有说有笑。也对,谁能不喜欢一个漂亮可爱、性格开朗、又认真上进的孩子呢?
“我不是很喜欢哦,但是大树好像很感兴趣,我没什么事就陪他吧。”世界对于大树的话题毫不避讳,甚至三句话不离大树,自己还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
“这样吗,老师,我和なち也要去诶,因为刚开业打折,所以就去凑凑热闹。”
“诶,なち是泽本医生吗?”
“对啦,是他小时候的昵称哦。”慧人炫耀似的说道。
“那,大树,他俩也要去,要不我们四个一块吧,我看人多了还能折上折。”世界再一次用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好啊,好啊,好啊!”夏辉连忙点头答应,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有好戏看了。
这四人,两两在路上走着,虽然夏辉很想跟一周没见的慧人走在一起,但是好像晚上回到家还能做些更亲昵的事情,不差这一会儿,眼下还是佐藤大树的事比较重要。
“大树,我觉得那人挺喜欢你的,不如……”夏辉又在大树耳边念咒。
“拉倒吧,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了。”大树心想,行,跟同事走一起总比跟世界走一起要轻松。
“啧,还不是我自己太幸福了,想让你也体会一下。”
“不想体会。”
“不会是还惦记着吉野小姐吧?诶,那你成不了,她已经订婚了,就是以前老接她下班的那个。”
“……我惦记人家干嘛。”
“你难道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那你想想,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你家呢?你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那么害羞呢?你为什么怕别人看见你们走在一起呢?你见到他为什么那么开心呢?”
大树被问懵了,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你就是待在自己的空间里太久了,好好想想吧。”夏辉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人真烦啊,大树差点就要说出口了。
到了店里,还好人不算多,慧人乖巧地坐在夏辉旁边,标准的才子佳人。大树和世界坐在对面,嘛,看起来也挺般配的?
慧人要去拿酒,夏辉不让,慧人撒娇说,就喝一点点,夏辉又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喝醉了,晚上要怎么办呐。”
“喝这个吧慧人。”大树手拿两杯lemon sour走了过来。
“谢谢啦,佐藤医生。”
四个人就聚在一块说这说那,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大树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了。
夏辉和大树是一杯接一杯,大树酒量好,但夏辉已经有点飘忽忽了,慧人赶忙让なち不要再喝了,夏辉无动于衷,于是慧人又把那句话还了回去,小声耳语:“喝醉了,晚上要怎么办呐。”
世界这边正兴致勃勃地讲着EVA的故事情节,一激动就错拿了大树的lemon sour,喝了几大口,自己竟然没觉得哪里不对,结果说着说着就觉得头晕脑胀,大树这才发现他错喝了自己的酒。
“世界さん,世界さん,你还好吗?”大树着急得问。
世界其实没有醉,就是头晕得难受,勉强回答:“没事,我就是头疼。”
大树跟夏辉说,这看样子得回家了,咱们下次再聚吧,于是大家一起架着世界来到路边叫车。
“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们一起送你们回去吧”夏辉担心地问。
“不用麻烦你们了,真的,你们也快回去吧。”
他们把世界安全塞进计程车,就做电车回家了。世界还是晕晕乎乎,大树帮他摇下车窗,又极其试探地问世界さん要不要靠一下自己,结果世界一歪身子毫不犹豫地靠在了大树的身上。
肩上的重量把大树吓了一跳,世界离他那么近,近得能看清他的发丝,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能听到他的心跳。大树稍稍转过去,注视着肩头的人,全然习惯了有世界的生活,自从他借用了一下世界的洗衣液,自己也换成了那个味道,从此之后干净自然的皂香充斥了整个房间。
慧人跟着夏辉回到了家里,暖黄色的灯光衬托的氛围格外煽情,洗完澡后的夏辉搭着白色的浴巾带着水汽走出来,身上是清爽的柑橘味,他站在镜子前吹着湿漉漉的头发,手臂的线条非常好看。
慧人从夏辉身后凑过来,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夏辉笑了笑,拿着吹风机顺便吹干了慧人的头发,两个人不说话,也可能是吹风机声音太大,根本听不见。慧人调皮地在夏辉的后颈轻啄了一下,正准备溜走,却被一只很有力量的手臂揽住了,滚烫的手掌贴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腰身,夏辉低下头看着慧人的大眼睛说:“现在晚上了,要怎么办呢?”边说边将手伸进了慧人的睡衣里,燥热的掌心和火热的背肌紧紧贴在一起开始摩擦,男孩的皮肤很光滑,男人的手掌有些粗糙,逗的男孩直发痒。
慧人没有回答,闭上眼睛上前含住了眼前人的下唇,用舌尖一遍一遍扫过,男人的情欲被湿润的舔舐撩拨,一瞬间将怀里的人圈死,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男人不管,托着他的后脑勺吻得更深,他追着男孩的舌头不放,躁动不安地搅乱了男孩的口腔,凶猛地吮吸着他的上唇,又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腰。敏感的男孩感到一阵阵酥麻,全身发软,摇晃了一下身体,男人终于不舍地收起了吻。
“要做吗?”他捏住了男孩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
“嗯……要……”男孩喘着气回答道。
男人托起他的恋人就往卧室里走,不算温柔地将恋人摔进柔软的床垫,自己则单膝跪在男孩双腿之间顶弄着。男孩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发出充满诱惑的轻哼。
夏辉和慧人情迷意乱,这边大树已经把醉酒的世界安顿好了,现在世界正深度昏迷似的睡死在床上,大树见他睡着了,自己也准备洗洗休息,但他又想起那天差点原地去世的世界,担心他今晚睡得这么死,不会又要出事吧,所以大树又回到了床边坐下来。他一转头就借着床头灯的光看见了世界的睡颜,闭上眼睛的他看起来很温和,胸口平稳地起伏,安静地躺在深蓝色的床上,像海上漫无目的漂泊的船只,又像迁徙途中在天空下栖息的候鸟。大树给他拉拉被子,轻微的举动让世界皱了皱眉,看似宁静,却又时刻戒备。
大树赶紧收回了手,刚要离开却又看向世界,然后伸手去关那盏扰人清梦的床头灯,啪嗒一声,房间陷入了黑暗,大树也被一阵力量拉倒。
“大树困了吗?陪我说说话。”世界侧着身,含糊不清地说。
大树还没反应过,就已经躺倒在世界旁边了,他非常不自然地感受着身边人的温热,保持着理智回答:“没困,你说吧。”
世界说,被子被大树压住了。
大树愣了一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勉强再挤下一个泽本医生,但是被窝里的温暖还是一阵阵袭来,一种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他像是一下着了魔,试图靠近一点,再近一点,贪恋着、索取着。
世界到底醒没醒酒,大树不知道,只听见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的童年和家庭,再次听到了他的妹妹,又听见了她离开人世的悲讯。世界原本在家乡的舞室工作,偶然看到了全球街舞比赛的海报,他毫不犹豫就报了名,不为别的,只为那多不多少不少的奖金。天赋和努力,决心和运气使得这个冠军必然属于世界。他带着用自己的全部存款和妹妹来到东京的医院,妄图在这里找到一丝希望,然而凶险的病情不讲情面,少女的一生匆匆谢幕。世界只能用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不是想遗忘,而是想埋藏,再说,除非死亡,否则不会遗忘。他的才华恰巧被LBH事务所看中,来到EXPJ做老师,勉强挣着能养活自己的薪水。滴酒不沾的他在那天去了酒吧,是因为小森老师的班上有个高中生长得跟妹妹简直一模一样。
大树听得入神,一个不醉不醒的男人的胡言乱语和肺腑之言。妹妹的离去让兄长悲痛到钻心刻骨,病患的死亡让医生惋惜到哽咽难言。世界的话里句句都是对妹妹的怜爱,他怀念着、渴望着、甚至乞求着那种无时无刻的陪伴,却很难再去信赖他人。但大树突然地出现让世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不是保持距离的相处而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不是明目张胆的表达而是小心翼翼的牵挂,不是稀松平常的习惯而是突如其来的心跳。如果他对待大树是亲人,可能就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如果他视大树为朋友,可能也不会拉他躺在自己的身旁;要说是爱情,恐怕世界也不清楚那个爱上别人的自己。
大树顺着话题说下去,他是在父母失败的婚姻中牺牲的孩子,被咒骂被殴打最终被抛弃。孤儿院善良的基督徒园长给坐在暴雨中的他一个栖身之所,他便用自己的行动报答,乖巧、听话、懂事又努力上进,其实是怕自己不够好,再次被丢进雨夜里。他成了最优秀的孩子,别的孩子都羡慕的孩子。但上帝没有眷顾他忠诚的信徒,意外使母亲一样的园长失去生命,于是大树成为了急诊科医生。
他们在黑夜里讲着不算幸福的故事,看不见彼此的脸,就仿佛在自言自语,偶尔会得到对方的回应和追问,这才想起身边的人。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一言不发,只能听见规律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盘旋,上升,追逐,最终消失在凌晨三点的夜里。
世界以为大树睡着了,扭动了一下身体侧过来,犹豫再三的手还是探了出去,他很希望自己能在黑暗中触碰到什么,比如光润的前臂或是结实的胸膛,毛躁的头发或是硌手的颌骨。手掌慢慢靠近,像马灯里的火焰,带着沸腾的热度袭来,大树其实只是闭着眼,毫无困意,无法睡去,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躲避,一瞬间的接触像是点燃了皮肤,一只干燥的大手贴住了脸颊,大拇指慢慢地与浓密的睫毛摩擦,小指勾勒下颌的轮廓,像羽毛一样轻柔。
世界很快就不满于此,还想再做些什么,他想,能有几次大树睡在身边的机会呢?只有今晚这一次也好,至少有了一次。他拉进距离,想把脸凑过去,就一下,快速地碰一下鼻尖,然后马上离开。大树感受到这一阵呼吸,他开始慌了神,究竟要怎么做,难道还要继续装睡吗?难道还要不动声色地接受吗?
应该是不能的,大树想。他假装自然地翻身,世界也停了下来,缩回了原来的位置,大树缓缓睁开眼,竟然有了巨大的落空感,委屈的眼泪淌下来,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喜欢是什么,大树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因为自己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他也想知道不顾一切的感觉,但这种事总不好意思去问别人。但他有一次从夏辉的ins里看到了不算标准的答案。
“喜欢就是分别的时候会难过,重逢的时候又很开心。”他这样说,下面是两个人穿着可爱睡衣的合影。
慧人在下面留言:“喜欢就是想要永远和你待在一起。”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晚好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夏天浮躁的风已经吹来,春天过去很久了。
那天之后夏辉也不再过问大树的感情生活,大概是觉得油盐不进的人说了也白说,只是偶尔在值班室换衣服的时候半开玩笑半好奇地问道:“大树,你没有性欲吗?”
“有,怎么了?”
被采访者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个问题,尴尬的就是提问者了,于是快速转移话题:“慧人的学校周五要办校园活动,他让我问问你俩想不想去玩,他要表演节目的。”
“嘛,可是我的文章还有些事没处理,不过我回去问问吧。”
大树拎着包走在街上,刚刚说的是“我俩”?诶?我还说要回去问问,啊?这是算什么默认啊。
第二天大树回复了夏辉:去!
“你俩一块来吗?”
“那不然呢?”
夏辉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到了周五,大树和世界如约来到校门口,果真夏辉已经在大太阳下面等着了。今天气温太高了,为了符合夏日的主题,他们换上了浴衣和木屐,一路上大树都在喊好热好热,把不怎么怕热的世界都喊出汗了,迅速找了个便利店买了冰水,大树想喝冰镇汽水,结果世界一把抢走放下说:“这个不解渴。”然后拿着矿泉水结账。
“感觉都回到学生时代了,年轻真好。”大树一边喝水一边感叹。
“大树在学生时代肯定很受欢迎吧。”夏辉问道。
“算是吧,情人节能收到好多巧克力。”
“那看来你也没少送吧。”
“可愛い。”世界自己嘟囔了一句。
“你说啥?”
“没啥。”
其实世界是想说,学生时代的大树一定很可爱,比现在的他还可爱,现在是小狮子,以前就是小猫咪。
“对了,慧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有表演,可能准备去了吧,一早就没联系我。”
两个奔三的和一个已经过三的人站在小年轻中间竟然没有违和感,他们和学生玩的不亦乐乎,一个女同学递给大树一块手工饼,大树尝了一口说真好吃啊!世界凑过来,女孩也给了他一块,世界尝了尝说,哈,很好吃哦,然后指着大树说,不过没有他做的好吃。
穿着浴衣,大树的小臂在太阳下泛着白光,比太阳都刺眼,隐约能看得见细小的绒毛,胸膛的肌肉从领口透出,诱着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世界的眼神根本不能从大树身上移开,大树是多么美好的存在,看着大树的世界也很美好。
“慧人到底在准备什么节目呢?”世界问夏辉。
“我也不知道诶,他没告诉我,估计就是跳舞吧。”
接下来的节目就报了慧人的名字,可是上台的,两个背着吉他,两个提着话筒,一个拿着鼓槌,造型妆容可以说是,人不人鬼不鬼,难道是个摇滚乐队吗?
世界的期望落空,什么啊,原来不是跳我教的舞。
“原来慧人还会唱歌,多才多艺的小孩。”世界发自内心地夸奖。
“你什么眼神儿……唱歌的是他吗?”大树其实在憋笑。
“噢,确实不是哈,个子有些矮,是那个吉他手吗?”
“不矮也没那么高吧……你是不是真的脸盲。”
“穿成这样亲妈都认不出来啊……”
但夏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鼓手,白金色的短发,带着一顶精巧的黑色小礼帽,身上是黑色的薄纱连衣短裙,又穿着黑色的过膝高跟长皮靴,在裙边和靴子的间隙露出一小截被渔网袜盖着的大腿。很浓的烟熏妆,假睫毛又密又长,口红是能滴下鲜血深梅子色,简直就是从墓园派诗人的诗歌中走出来的女主角。他随着节奏摇摆扭动身体,手指尖转动着鼓槌,有时开心地笑,有时冷着脸跟观众们互动。他沉浸在歌曲旋律和节奏中,夏辉沉浸在他浓妆也掩盖不了的漂亮眼眸里。
一阵嘈杂过后,慧人蹦蹦跳跳地走到夏辉面前,转着圈给他展示,问他好不好看,周围人的目光都被慧人所吸引,夏辉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在他的耳边说:“好看得很,可不可以不换衣服,就这样跟我回家,回家也不要换,就这样跟我做爱吧。”
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下调情!慧人羞得脸红成了番茄,他低下头,不敢看夏辉的眼睛,于是在夏辉的脸颊快速地亲了一下,算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慧人拉了拉夏辉的衣角好奇地问:“世界老师和佐藤医生在交往了吗?”
夏辉笑而不语,过一会又神秘地告诉慧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哦。”
傍晚回去的时候,四个人手里一人一个冰激凌,本来大树对自己最近的健身成果很是满意,但是禁不住第二个半价的诱惑,还是美滋滋地拿到了一个草莓味的甜筒,吸溜吸溜地舔着。
“好累。”大树进了家门,衣服也不换就躺进了沙发里。
“听你说累还是头一次。”
“呼,上了一周的班,又一直在联系期刊那边,今天玩了一天,明天还是盂兰盆节,行程确实有些满嘛,不过好在能放假。”
大树答应了世界明天的盂兰盆节一起去神社的,因为传说中的这一天,已故亲人的魂灵会骑着快马回家。
“我累了,今晚我想睡床。”大树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口齿不清。
“喔喔,行,那我睡沙发。”
“不用,你那老腰睡不了沙发。”
“往下。”很简单的命令,却又充满挑逗。
于是游走的背阔肌的手指又往下试探,来到敏感的腰间,用指尖滑过肌肤,像鸟兽的羽翼在扑打。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舒展,上唇紧贴着肩胛骨的突出一路向下,像蛇类一样吐着芯子。呼出的水汽在背部液化,结成一颗颗小小的水滴,顺着脊柱滚落。
趴着的人一阵阵酥麻,他不怎么优雅地起身,窝在那人的锁骨凹陷处,抬头用舌尖碰了碰他的耳垂,又说了句话。他说了什么,那人听不清,只觉得那带着淡淡花香的呼吸或轻或重地洒在耳边,有湿漉漉的舌在舔舐着。那人猛地拉开了耳鬓厮磨的他,用力吻上令人垂涎的双唇,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品尝他诱人的唇,就轻咬一口,有一声难耐的呻吟向他传递着什么。愈演愈烈,欲火就越烧越旺,直到他完全臣服在那人的身下。
第二天早大树醒来的时候世界还陷在床垫里睡得正香,他坐起来暴躁地抓抓头发,哇,梦到了什么!昨晚的梦可真不得了,第一次梦见世界さん竟然就是这种内容,要是闹钟没有把我叫醒那不就……
“啊!”大树懊恼地叫了一声,世界猛地被惊醒,差点就从床上跳下来了。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算是……”大树也不知道这是噩梦还是什么梦。
“什么叫算是嘛,那就是虽然害怕但是很享受害怕的感觉咯?”世界滚了一下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喂!你可别胡说八道!”大树朝他吼过去。
“多大人了还有起床气啊。”世界一大早莫名其妙被凶,真的很冤。
两个人如果有小矛盾一般不会超过十分钟,果真十分钟过后世界在喊镜子前的大树吃早餐。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喊,好烦啊。”
“你今天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大。”世界到大树跟前,发现他正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对着镜子戴耳环。
“就这点儿事,叫我帮忙不就行了?”世界从大树手里拿起耳饰,掰了掰银色的小钩子给他戴了上去。
“行了,别臭美了,赶紧吃饭然后出发。”
坐在餐桌上,大树神魂不定,吃饭也吃不到心上,把世界的咸玉子烧当成甜的吃进去了,嚼了两口吐出来:“好咸!”
“对啊,因为这是我的……你的在那个盘子里。”世界看着大树今天的反常表现开始害怕,不会吧,今天这个日子,大树难道是被什么恶灵附身了吗?
好在出发后大树就恢复了正常,世界终于放心了,原来那些不存在的东西不要相信就好了,再说如果真的有鬼魂,那去世的家人不还是会陪在自己身边吗?
他们进到神社里,人不算少,做完了既定的流程,大树看着世界的脸色沉重,提议说要不要带上些东西,去看看她。世界说没关系。
“她很勇敢,从来不会说害怕,不是在安慰我,是她真的不害怕。”
两人就在神社里逛着,突然世界拉着大树指着不远处说:“桔梗!”
“喔喔,是巫女吧。”大树这才注意到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年轻女子,宽大的巫女服衬得她身材纤细,长长垂下的黑发用红绳绑着,她慢慢回过头,看向了大树和世界,精致的脸庞皮肤白皙,眉目含愁,丹唇微启,是跟桔梗有些相似,但仿佛一阵风吹来她都会倒下去。
大树本来就是胆小的人,他说这是在神社里工作的巫女,我们不要打扰她,但是那个女孩实话不像是人类的样子,像人的意念幻化成形。
“咲!”世界自言自语,又像在呼唤那个她,他快步走上前,想要追上她,大树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只好跟在世界后面。
女孩和两人近在咫尺,他们却怎么也赶不上她,世界着魔一样疯跑,大树在后面追着,跑到了一间屋子前,女孩迈进门去,转身看着他们,像是在发出什么邀请,世界毫不犹豫地跟进去,大树迟疑了一下,也缓缓进了屋子。
正对面有一座神龛,女孩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大树觉得这笑有些瘆人,不自觉地往世界身边靠了靠。世界好像是很着急要跟她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两手在空中摊开,世界和大树感觉到头皮有轻微地拉扯感,原来是她拿走了两人的头发,她将发丝放在了神龛前的水盆里,终于开口说话:
“どうぞ。”
话音刚落,本就潮湿的屋子里充满雾气,白色的雾气渐渐升腾,大树吓得腿在发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话。那感觉像是下了一场雨,身上湿乎乎的,再往旁边一看,竟然是另一番景象,这是江户时代?穿越了吗?大树和世界还没来及思考,就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他走两步上去,发现那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在大喊大叫。
“我说,你这家伙长得这么漂亮,不如跟我回家吧,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那个男人的表情猥琐得很。
“大人,我是绝对不敢冒犯您的,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穿着皱巴巴又洗到发白的衣服,但挡不住他由内而外的气质,脸上没有任何瑕疵,甚至可以说晶莹剔透,眉毛细长,嘴唇略厚,鼻梁挺拔,眼里是天真和恐惧,不是绝色,但也足够美丽。
“不要不识好歹啊,你这家伙,长得像女人一样,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中年男人说着就上前拽住了男孩瘦弱的胳膊,要强行拖走。
男孩害怕极了,却不敢大声呼救,毕竟像自己这种身份,会有谁来管呢?他试图挣脱令他讨厌的大手,但换来的是一记凶狠的耳光。
眼看没什么希望,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中年男人得意洋洋地走着,炫耀着他的战利品,但下一秒就有一个拳头落在了油腻腻的脸上。
“你还不准备放手吗?”一个挂着刀的人愤怒地吼道,他蓬头垢面,却也藏不住那双凌厉的双眼,肤色有些深,是饱经沧桑的人,但还未消磨的倔强是少年独有的气质。
他趁男人不注意,抢过了男孩护在自己身后,让他往后退,又一个转身擒住男人的双手,将他制服在身下,正准备拔刀,男人好声求饶,他将他松开,男人站不稳脚跟,倒在地上。
“还不快滚!”那声音可以穿透头骨。
男孩被吓傻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他赶忙过去,揉揉他被掐红的手臂,给他整理衣服,低声问:“还疼不疼?”
那语气像是换了一个人,男孩低眉顺眼,只注意到他腰间的刀。
“大人,谢谢,谢谢您。”他鞠了一个躬。
“不用这么客气,我是一郎,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大人,我自己回去就好,我就住在附近一家和服屋。”男孩这才抬起头,他发现那双眼睛跟刚刚完全不一样了,温柔得像含了一汪春水。
“回去要小心。”一郎叮嘱到。
男孩再次道谢,飞快地跑走了,跑了两步又回过头,追上往相反方向去的一郎,他大概是觉得仅仅这样道谢还不够。
“大人,明天我还在这等您,就在这里,可以吗?”男孩指了指脚下,“我……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您,请您务必要来。”
“我会等你,但请不要再叫我大人,我是一郎,你是谁?”
“一郎……我,我叫夕雾。”
他又跑开了。
夕雾在这里的和服屋做事,母亲把六岁的他卖到这里,只是为了要一点吃饭的钱,母亲哭着告诉他,等他长大就来接他走,他信以为真,但从此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好在和服屋的主人同情他和他可怜的母亲,或许是因为母子两人都很漂亮。
匆匆离开的母亲忘记告诉主人小孩的名字,就给他取名叫夕雾,主人没有家眷,对小孩就格外偏心,竟会把他抱在膝头教他认字,男孩渐渐长大,主人也开始衰老,他甚至想过死后就把店铺交给夕雾打理。
“请您允许我买一件衣服,这是我今月的工钱。”他回去后跟主人这样请求。
“那边的随便拿去吧,一半的工钱就够了。”主人向来对他很好。
他站在那里用眼神挑来挑去,最后取下了一件自己裁剪缝制的和服,用一块干净的布头仔细包好,晚上睡觉,就放在枕头下面。
第二天,他快快做完活就去昨天的地方等着,但还是天黑了,他担心一郎还会不会来,或是等太久走掉了,他在来往的行人中寻找,不会是一郎没有记住自己的样子吧?
怎么会不记得,哪怕只看了一眼,那张脸也会刻在一郎的脑海。
“夕雾等很久了吧,请见谅。”一郎来到他的面前。
夕雾将怀里的包裹递给他,一郎打开一看,是一套崭新的和服,他马上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夕雾对他是这是自己做的衣服,所以不要钱,叫他放心拿着。一郎笑着说,手真巧。
“你明天还能来吗?”夕雾对着要离开的一郎说,说出来又后悔了。
“你会来吗?”
“我会来的。”
“那我也会来。”
夕雾变得开心了许多,男孩一直待在店铺,进进出出的客人各种各样,出手阔绰的商人,衣衫褴褛的乞丐,貌美如花的小姐,衣冠不整的浪人。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每个人都缺了好多东西。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哪怕是一起做事的同伴,他们巴不得夕雾死在外面,毕竟相对于他们来说,夕雾已经拥有了许多。没人愿意说话,大概也懒得理他,能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已经不错了。
回到铺子里,大多数人已经睡着了,一天的工作使人疲惫不堪,他蹑手蹑脚掀起被角躺下,毫无疑问,没有人在乎他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可能都不会有人注意他出去了。
此后的每一日晚,夕雾都去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等一郎,每晚他都会如约而至,他曾经想问,一郎是靠什么谋生,但是一个浪人又能有什么工作呢?都是蝼蚁般的下民,没什么可以过问的。一郎会给他讲自己父亲的故事,父亲是真正的武士,所以总少不了一些打打杀杀的情节,声情并茂的讲解总会让夕雾身临其境,什么忠诚呀,勇敢呀让夕雾听得入迷。夕雾说到自己的母亲,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很温和,他一开始相信母亲一定会再来找他,他盼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某一年他明白母亲不会回来了,因为根本回不来。
一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握着他的手,那双瘦弱纤细却铺满了茧子的手,抹掉苦涩的眼泪,告诉他,母亲一定也在想他,当他们互相思念的时候,灵魂就会相遇。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动荡的年代,在腥风血雨的残酷的年代,一点同情心都显得弥足珍贵,还说什么爱呢?还有谁会在乎,谁会去爱,遇见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何其不易,哪怕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一郎是不存在的假象他也愿意相信。
这天晚上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夕雾问一郎为什么不穿那件衣服,一郎说实在舍不得,要等到重要的日子再穿。夕雾又问,什么时候是重要的日子,一郎答道自己也不知道,对于一个浪人来说,好像没有特别的日子,也许有一天要造反了会穿上它。夕雾被逗得咯咯笑。
走到深处,有一间破旧的木屋,年久失修的门锁都断掉了,夕雾很好奇,要拉着一郎去看看,推开吱呀吱呀门,一股发霉的种子味钻入鼻孔。
原来是一间废弃的谷仓,一抬脚灰尘就扬起来,夕雾东看西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走出去时却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躲一会雨再走吧。”一郎说。
夕雾退回屋子里,他和一郎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夕雾红着眼眶,然后扑进一郎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不放。
“没有人会对我像你一样好,没有人会管我的,我有随时死去的准备,但当你出现,你救了我,你陪我度过每一个傍晚,你给我擦掉眼泪,我觉得又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我想和你多在一起一些,多一分一秒也可以。”夕雾说着动情的表白,声音像鸣鸟飞绕在耳边,吟诵着神秘古老的诗篇。
“怎么又哭了?”一郎感受到胸口的湿热,低下头蹭了蹭怀里的人,“明明年龄要比我大,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他圈住了夕雾的腰,这种温存的时光很难得,他不想浪费。
夕雾的眼眶还是红的,鼻尖也是,耳朵也是,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一郎的眼睛,目光灼热。
他在渴望什么,一郎心知肚明,但是他真的可以这样做吗?这是在伤害他吧,沉溺在感情里对谁都是十分不利,有时会因此丧命,这个世间总是险恶的,没人会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也没人会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但是怀里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一颗麻痹了很久的心是在看到夕雾第一眼时渐渐有了温度,世人皆为污泥浑水,只有夕雾一尘不染。控制不住的情感喷涌而出,如果不能预测即将发生的事,为什么不趁现在寻找幸福呢?如果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样子,为什么不在当下感受快乐呢?
和目光一样炙热的是夕雾的双唇,紧贴在自己的唇上,存在感很强。笨拙的吻却能得到极大的满足,随后成了贪婪,要的越多,给的也越多,全身开始酥痒,一个趔趄就顺理成章地倒下。粗糙的布料从肩上滑落,伤痕累累和遍体鳞伤的上身被彼此反复触摸,每一道疤痕都触目惊心,掠过的手指格外怜惜。
充满色欲的呻吟只能被一点点被吃进喉咙,快感吞噬了理智,品尝着欲火焚身的滋味,他爱他,他觉得就要在他的身下,就应该与他翻云覆雨。温柔至极,生怕对方受伤,不想浅尝辄止,于是长驱直入,青涩的动作阻止不了极度的敏感,他爱他,他觉得就要得到他,就应该与他共赴巫山。
短暂的高潮换来的是食髓知味,是得寸进尺,是不知疲倦,是欲罢不能。
每一晚的缠绵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与世隔绝的小屋成了桃花源,伴着薄雾和星月,还有嫩绿的风相依而眠,比梦境还要美。
但是这天夕雾一个整夜晚都没有等到一郎,刚满18岁的夕雾正是敏感细腻的年纪,他惴惴不安地回到店里,心不在焉地工作,一边安慰着自己,今晚一郎一定回来。可结果是接连几个晚上,都是夕雾独自一人,他担心一郎有了麻烦,但他觉得没有什么是爱人应付不了了,又放下心来。
夏天越来越明显,天黑得越来越晚,所以夕雾每天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他来到熟悉的地方等待着爱人,借着月光,望眼欲穿。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迫不及待地上前,却发现情况不妙,一郎拖着一条腿艰难地前行,英俊的脸上也多了几道口子,身体滚烫,发着高烧。衣袖上沾满了血,是夕雾送他的那件。
他虚弱地说不出完整的话,靠在夕雾怀里,他解开他腰间的束带,大腿上已经溃烂的伤口使夕雾战栗发抖。
“快走,我们去找医生吧,我们得马上找医生,我带钱了!”夕雾说着就要将他背起来。
他用着仅有的力量扯了扯夕雾的胳膊,摇了摇头。他艰难地开口,叫夕雾坐下来陪陪自己,又说:“好多天了,想你了,夕雾。”
一连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郎又想去伸手给他擦掉,但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他将头枕在夕雾的腿上,夕雾用手去拨弄他的发丝,今天的夜晚安静得可怕。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郎撑着身子坐起来,在夕雾的臂弯里,他尽全力睁开眼睛,他想再看看他的爱人。夕雾吻过他的眼睛,然后碰到了他的唇。
“我爱你”,简单而直接的表白,之前竟然从来没有讲过,简单的触碰,一次又一次,直到爱人的身体和他腰间的刀鞘一样冰冷。
眼前的画面逐渐失去色彩,水雾感让大树和世界从眼前的景象抽离,身边也恢复平静,二人面面相觑,犹豫再三。
“难道我就是夕雾吗?”大树惊叹地问道。
“难道我就是一郎吗?”世界同时惊叹地问道。
女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告诉他们:“相爱的人即使轮回多世也很难再遇到最初的爱人,如果再次遇到却不能袒露心意,那不如不相见的好。”
她变得越发透明,升到了半空中,轻飘飘地骑在牛背上,往天上走。
“是咲吗?”世界在她彻底消失之前问。
女孩应声转过来,点了点头,似乎还笑了笑。
原来是真的,亲人会驾着马快快回来,骑着牛缓缓归去。
实在是无话可说,毕竟换谁遇到这么迷幻的事情都得琢磨琢磨,这真的是比2022年的BOT第四天因为摄像大哥中招而取消写真拍摄都离谱,大树想来想去,脑洞已经开到外太空了,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深信不疑。
两人一路上没说话,大树也刻意地和世界分开了一点距离,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家门口,大树突然憋不住了,必须要开口说话。
“那,要不先吃点东西?”他说着就走向冰箱。
“大树,我喜欢你。”世界看着他,平静但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你不要说傻话。”
“我在认真说话!你也要认真一点!”世界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大树愣住了,呆在原地,伸向冰箱的手也停了下来。世界快步走到大树面前,一副马上要发表激情演讲的样子。
“大树,我……”
“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也要说。”
“我认真听着呢。”
“我从前觉得自己不配去爱,也得不到谁的爱,我想象不到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直到那天早上你站在朝阳下挥手,直到那天你在舞室门口喊我的名字,直到那天你笑嘻嘻地拿着草莓甜筒,我才知道不是我想象不到,是我还没有遇到。我想用我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你身边,我想看着大树吃饭,睡觉,驼着背在电脑前,傻兮兮地大笑,我想每天都睡在大树身边,我想每天都给你热早饭……”
“诶,这个就不用了。”大树想起了今早的那顿饭。
“……”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就这些了。”
“没有别的了?”
“你还想听什么?”
“我还想听听以后谁洗碗,谁拖地,谁洗衣服,能不能买得起红宝石。”
“这个嘛,以后慢慢说吧,毕竟规矩太多,就失去快乐了。但是每天都要做的事应该是好好爱着大树,对吧?”
“我再也不用睡沙发了对吧?”
“那肯定的。”世界说着,就把人一把揽到自己怀里,低下头对着大树的嘴唇献上热吻,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是太久没有接吻了对吧,大树竟然轻而易举地被世界吻到腿软,世界轻推一下,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请问世界さん,第一次要在这里吗?”
“え?难道大树还是?”
“……我说的是和世界さん的第一次……”
“哦哦,那,要在这吗?还是去卧室?”
“有你这么问话的吗?”大树已经很努力地在表演愤怒的表情了。
“那应该怎么问?”
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算了,继续。”
“你想去哪?”
“我tm……”看得出来这次是真生气。
世界趁机捏着大树的下巴吻了起来,比上次还要猛烈,大树被狠狠压得陷进了沙发里动弹不得,于是用舌头有力地还击,来来回回推搡了好多次,大树已经变得软绵绵了。
“等一下,等一下。”
“干什么?”
“告诉一下夏辉。”
“啊?!为什么要跟他说啊?”
“那家伙一直关心我们什么时候交往,第一时间告诉一下也好吧?再说发消息总比当面说轻松吧?你能想象我站在他跟前跟他说‘夏辉我和世界已经在交往了哦’那个样子吗?”
“喔喔,原来要说这个。”
“啊?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变态!”
“我以为你要说……”
小声的喘息和呻吟在房屋回声的作用下也是如此明显,情欲上头,也就不再压抑,什么话都敢往外讲:“快点,再快、再快一点,好、好舒服。”显然是被撞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分不清是命令还是请求,但上面的人还照做了,身下大树的额头被薄汗浸透,湿乎乎的,好色情,好诱人!
第二天早上大树是在世界的臂弯里醒来的,世界早都醒了,一直看着大树。
“你不要是因为那个故事才跟我交往的。”大树有点委屈,怎么第一天就开始患得患失的。
“当然不是,那个故事不是我们的故事,有没有它我们都会在一起,这是从我们认识就决定好的事情。”
大树的手机响了。
“我再睡一会吧,昨晚好累,腰好困。”
“你手机响了。”
“不管。”
“你手机又响了。”
“不管。”
“诶?你刚刚算是在夸我吧,嘿嘿。”
大树又睡着了。
“佐藤大树様,您的《产妇产后出血的危险因素分析及基于循证医学的预警信息系统构建》拟被我刊收录,请注意查收近期邮件,以免遗漏重要信息。”
佐藤医生又有机会升职了!
“祝福你,大树,今后也要好好相处。”
泽本夏辉致贺电。
“佐藤医生,恭喜你啦,今后要和世界老师一直幸福下去!”
木村慧人致贺电。
“大树,祝你和世界永远热恋。”
山本世界致贺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