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本世界把那杯冻柠茶放在桌面上的时候，佐藤大树刚好走进他的办公室。
“坐吧。”山本世界指了指办公桌前的长椅。
佐藤大树点点头，像往常一样在那张躺椅上坐下来。他环顾四周，山本世界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舒适、自然、让人放松：阳光透过浅褐色的玻璃照射进来，窗台上种着一盆洋甘菊，墙纸是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威廉莫里斯风格的花纹，与浅橡木色的地板相得益彰。
还有躺椅。
佐藤大树顺从地脱下靴子躺在上面，柔软的淡黄色垫子像云一样托举着他的身体。山本世界一边吸着柠檬茶一边走到书柜前面打开音响，似有若无的爵士乐像困意一样包裹着他的身体。
佐藤大树打了一个呵欠。
“还不能睡哦。”山本世界走过来，仍旧啜着那杯柠檬茶，伸出手指在佐藤大树的黑眼圈上刮了刮。
他的手很凉，也许是摸过冻柠茶杯壁的原因，指尖上还带有些水珠。
“我昨天只睡了两小时......”
佐藤大树又打了个呵欠。
“辛苦了。”山本世界声音没有变化，既不带有蔑视也不带有怜惜。
佐藤大树看着他把那杯柠檬茶放在桌上，随后看着山本世界的掌心一点点向他的眼睑靠近。佐藤大树赶紧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山本世界冰凉且湿润的手掌覆在他上半边脸上。
一切又陷入了黑暗。
在漂浮的爵士乐声中，佐藤大树只听到山本世界说：“现在可以睡了。”
接着他便急速下沉，潜往深海。
佐藤大树又在半夜醒来。窗外巨大的广告牌正好转换成了冰蓝色，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巨大广告显示屏巨大的文字：“保持清醒每一天！”之后画面切换成一个大笑着的男人和女人，手里拿着一瓶棕黑色的饮料，“帮你百分百醒来！”他们笑着说出广告语。
好像醒着真的是一件什么好事似的。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床单从白色被染成荧光红再变成深蓝色，广告也从提神饮料变成了褪黑素。“给你一个婴儿般的睡眠。”穿着淡蓝色睡衣的小朋友举着褪黑素罐子说道。
佐藤大树想不明白为什么褪黑素广告的主角会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孩，他在那个岁数从来不知道，睡眠居然也可以成为一个问题。
他又翻了个身，从床头柜的第一层掏出了一个和广告上一模一样的罐子，倒出一片淡紫色的胶囊，没有喝水，就那样吞了下去。
“希望起作用。”他这样想着，躺在床正中央。
远处传来几不可闻的爵士乐声。
佐藤大树漂浮在流动的水面上，渐渐失去知觉。
佐藤大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广告牌已经是漆黑一片，高楼与高楼之间的一方天空呈现出从淡灰色到墨蓝色的渐变。没有声音，只有悬浮在空气中的爵士乐声。佐藤大树下了床，脱下背心、套上卫衣，穿上运动裤和鞋子，准备去24小时便利店买点什么。
街上没有行人，路灯在闪了几下之后就熄灭了，只有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还亮着光。佐藤大树揣着兜，只身走进爱德华霍普的画里。
他在便利店冷柜前犹豫了几分钟：咖啡、乌龙茶、琳琅满目的能量饮料.......
他把手伸抓住了冻柠茶，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山本世界的掌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收银员：对方正蜷缩在柜台后面对着手机屏幕昏昏欲睡。
于是，佐藤大树将脸贴上那盒冻柠茶，从颧骨到下颚，水珠和包装纸混合成一种奇异的质感。他偷偷撩起卫衣，将它贴近自己的小腹，沿着人鱼线一路向下滑。他今天穿的运动裤，松紧带的裤头使他很轻易就能将手伸进里面。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佐藤大树想。
在夜与梦的掩护下，做一点出格的事似乎也无可厚非。
佐藤大树半眯着眼睛。冻柠茶纸盒的角在肚脐四周打圈，山本世界的指尖划过小腹上的纹身；冻柠茶纸盒被夹在双腿内侧，山本世界的手覆上他的鼠蹊部；冻柠茶纸盒贴着他的阴部，山本世界的手深入他的身体.......
佐藤大树无可抑制地沉溺在这种狂想之中，很难说哪个更加羞耻：在天明前的便利店一角自慰，抑或意淫自己的咨询师？
他的脑子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浑浊，恰如此刻的天色。
“六盒柠檬茶，盛惠15块，再加3元可以兑换最新口味哦，请问有没有需要.......”
“不用了。”
收银员瞥了一眼买柠檬茶的顾客：他低着头，在乱糟糟的头发中露出一点通红的耳尖。哦，又是喝酒喝到天亮的醉汉。收银员收下现金，正准备拿出塑料袋将柠檬茶打包的时候，那人匆匆说了一声“不用了”便抱着那六盒柠檬茶逃了出去。
看来还没醒酒呢。收银员摇摇头，便又坐下，看手机上的游戏直播。
“大树来了啊。”
当佐藤大树走进山本世界办公室的时候，他刚好将那杯冻柠茶拿起来，在桌面上留下了一圈水印。
“嗯。”佐藤大树习惯性地坐到躺椅上。
“最近睡得好吗？”山本世界走到他前面，靠在办公桌边，弯腰，食指和拇指轻轻按压着佐藤大树双眼下方。
“吃药的话，还可以。”山本世界手指上一如既往地冰凉，有点氤氲的水汽，还有青柠的味道。佐藤大树半阖上眼睛，又听到空气中转瞬即逝的爵士乐声。
他已经开始困了。
他倒在那张躺椅上，合上眼睛，等待山本世界将手覆上他的脸。
“我要睡了。”佐藤大树要求道。
“晚安。”戴着眼镜的咨询师对他这么说，将带着湿气的、微凉的手盖上佐藤大树的眼皮。
佐藤大树全身赤裸在夜里醒来。
他不太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和Mandy玲於他们喝了酒，之后昏昏沉沉地回到家，之后的事他便毫无记忆了。他打开房间里的洗衣机，湿透的衣服堆在里面，看起来像是他把衣服脱掉，扔进洗衣机里、爬上床睡觉。
听上去很合理，但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窗外的广告牌还在播放着能量饮料和褪黑素的广告，爵士乐又从远处飘过来。
他摸了摸头发，发根是湿的。但他准备再洗个热水澡，之后再喝一盒冰箱里冷冻过的柠檬茶。他最近有点着迷这个味道。
柠檬茶。他又想起山本世界的手，青柠味、湿润的、冰凉的。
他把手放上自己小腹，想象着山本世界的手在那上面，随着呼吸的起伏慢慢按压着肚脐下方的软肉：那里有一个树型的纹身，他已经忘记了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心情纹上去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树根底部，在看不到的土壤深处，他的子宫、他可以孕育生命的那个器官正起伏着、呼吸着。他想象着山本世界的嘴唇吻上那个纹身，他的吻和他的触摸一样，如晨雾一般，为树的每片叶子覆上露珠。
他继续往下探索，树下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摸到稀疏的绒毛和光滑柔软的肉。在妄想中，山本世界像按压他的眼皮一样按压他的阴部，温热的阴唇受到刺激开始颤抖。他整个人赤条条地暴露在山本世界的目光下，而对方掰开他的腿，凝视着他畸形的部位，埋进去，用下巴上的胡渣去蹭——
佐藤大树小小地尖叫了一声，把手抽了出来。
借着霓虹灯光，他抚摸着床单上的一小片水渍，叹了口气，然后抽起床单，扔进洗衣机，走进浴室。
“六盒盛惠15块，再加3元可以兑换最新口味哦，请问有没有需要.......”
“请帮我用袋子装起来。”
“好的，谢谢光临。”
当佐藤大树走上这列末班电车时，山本世界正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啜冻柠檬茶。他看到佐藤大树，松开吸管，抬了抬下巴。
佐藤大树向他点点头，接着又低下头。他觉得有点尴尬：佐藤大树刚刚从一个俱乐部出来，这是他兼职的一部分，所以他化了很浓的妆容，眼线高光假睫毛，光滑白净的腹肌在皮裤和短背心之间起伏。
他又抬起头，发现山本世界左手握着那杯柠檬茶，杯底敲敲座位，示意他过来这边。大树缩着肩膀坐下，望着山本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见off状态的山本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不修边幅一点，没带眼镜，头上戴着鸭舌帽，身上穿着棒球队的卫衣，青绿色胡茬从腮边一直延伸到双唇上下。
这是山本世界第一次见到工作结束后的佐藤大树，糊成青色的眼影，粉底液在眼角积成细纹，融化的眼底遮瑕透出底下紫棕色的黑眼圈。山本世界伸手，又按了按他的眼下。
“还是睡不好吗。”
“有改善的。”
不是这样的。佐藤大树想说。他睡得比以往要好一些了，他把床单换成了淡黄色，给白色墙壁贴上了淡绿色并带有威廉莫里斯花纹的墙纸，还买了青柠味香薰，冰箱里冻着柠檬茶。
虽然比不上山本世界的办公室，但他确实已经睡得好一些了。
“我知道。”山本世界点点头，佐藤大树看到他的脸有点红。他也喝了酒吗？
“下次，”佐藤大树感觉山本世界的掌心略过鼻尖和嘴唇，熟悉的青柠味包围着他，“睡不着的话，可以再来我办公室试试。”
“嗯。”佐藤大树点点头。
也许下次真的可以去他办公室试试看。
佐藤大树从夜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那张长椅上。山本世界坐在他旁边，藉着办公桌上暖黄色台灯正在看漫画。他有点疑惑地环顾四周，发现台灯光线能触及的范围外，全是一片昏黑。风声、鸟鸣声，甚至连时钟的嘀嗒声似乎都被黑暗一同吞没，只剩下一点爵士乐声。
他的嗓子有点干，这时山本世界已经体贴地给他递来一杯水。
“我睡了多久？”
“嗯......四、五个小时？”山本世界看了看手机。“不用担心，只是天黑得比较早。”
山本世界看着佐藤大树喝完水，一手接着递回来的水杯，另一只手抚上佐藤大树的脸。
“黑眼圈褪了不少。”山本世界轻轻按压着他眼下，佐藤大树又闻到那股青柠味。
佐藤大树抓住按在他脸上的手，鼻尖在掌心摩擦。
“世界桑......”他小声说，握着对方的手，试图用脸颊肉去蹭，像撒娇的猫咪。
佐藤大树知道自己越界了。
他闭上眼睛等了很久，直到他的掌心由凉转暖，山本世界都没有甩开他。
然后，代替已经温暖的手，一个有点凉的吻印上佐藤大树的嘴唇。他睁开眼，看到山本世界散落眼前的碎发，以及藏于其后的眼睛。
接着山本世界的手从腰间伸进他的衬衫内，他顺从地让山本世界脱去上衣，允许他从脸颊一直吻到下颚，吮吸他的颈脖、再到锁骨和乳头，一路往下，吻到树根深处。他现在已经是赤裸裸的了，山本世界也是。在灯影中他看到身上畸形的部分宛如峡谷，将理性和野性两分，泉水从深谷中流淌出。
终于。
山本世界再次吻上他的唇，手却在他两腿之间摩挲，他听见水声和山本世界的叹息。佐藤大树抱住对方的肩膀，亲吻山本世界青色的胡茬。男人的技术不算好也不算坏，他的拇指按着佐藤大树的阴蒂，中指和食指伸进甬道，让佐藤大树双腿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
“可以吗？”山本世界抬头问他。
“抱我......”他喘着气说。
接着他便感受到男人的阳具进入了他。
在狂乱中，他听到山本世界的声音。
“你可以醒来了。”
爵士乐和青柠的味道仍旧在空气中流淌。
佐藤大树从梦里醒来，窗外的广告牌已经熄灭，月光透过窗户浸透了整个房间。他看着在自己的躯体被月光染成了纯白色，从小腿到阴部再到小腹。他揉搓着小腹，树消失了，但种子已经种下。他准备下床去冲个澡，却被人抱住腰。
“再睡一会。”山本世界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说道。
佐藤大树叹了口气，给自己和山本世界盖上被子，缩回温暖的怀抱。
房间里寂静一片，但他现在可以睡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