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大树电话的时候,世界正在吃半夜的一顿拉面。
其实也可以回家煮包泡面解决一下,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到时再出门吃也不错。不过世界练完舞之后精神正盛,坐电车时兴致和食欲都起来了,于是特意多坐了两站来这家店。吃完正好是末班车时间。
“啊,是世界啊。”
电话里传来陌生的声音。世界疑惑着,把电话拿到面前确认了一下来电。是大树的号码没错。对方报了名字,世界发现是前阵子自己也见过几面的大树剧组的前辈。
“啊,前辈。您辛苦了。”
“你也一样。是这样,今晚是我们剧组的庆功会,大树两场下来已经醉倒了。你们住一起是吧,我不太知道你们家地址,你来接一下他吧。”
没等世界答话,前辈已经报出了他们现在的地点。世界连忙跟店家确认了一下,发现竟然离自己家不远。
“好的前辈,我这就去。”
“快点哦。大家已经开始散了。”
收起电话,世界迅速地扒拉着余下不多的拉面。店家打趣他:“要接女友啊?”
“一个不知好歹的小鬼罢了。”说着放好拉面钱,向店家道了谢,心想离那边不远,干脆跑起来了。
到处被人调侃。因为两个人一起进公司,之前又住在一起,不管什么场合都同时出现,所以走到哪里都被问“两位是在交往吗”。
一开始还会跟别人解释一下,后来两个人干脆都不多话了。“是呢,整天在一起,差不多就是在交往了。”大树已经开始这样回应别人了。
秋意渐浓。世界练了一晚的舞,又刚吃了拉面,觉得心情很好。
居酒屋门口,前辈站在来接他的车前,世界又走近些,才发现大树坐在了居酒屋门口的台阶上,头枕在墙上,可能已经睡着了。
“啊,世界君,来得真快呀。”
“哪里。您辛苦了。大树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大树很会照顾人,连我这个前辈也经常找他帮忙。哎呀,大树真了不起啊,是不是在家里也承包了所有家务啊?”
世界低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哈哈。那我走了,你照顾一下他。他今晚喝得可真不少啊。幸好明天大树没什么工作,你体贴一下,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送走了前辈,世界坐到大树旁边,大树瞬间把头靠了过来。
“你的脑袋是什么枕头扫描器吗?靠过来得也太快了吧。”
大树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靠着世界的肩膀,偶尔发出含混不清的醉酒呓语。
居酒屋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人递过一件外套。
“刚才那位嘱咐我说把衣服交给来接这位先生的人。手机在衣兜里。”说完就回去了。
世界摸摸衣兜,拿出大树的手机,按了几下,发现快捷拨号里是自己的号码。
那就没错了。前辈并没有世界的联系方式,是从大树的快捷拨号联系到自己的。但在这之前世界并不知道大树把自己设置成了快捷拨号,因为大树甚少有这种需要别人照料的时刻,如果发现自己需要帮助,他会在清醒的时候寻找世界。不过这样的时候也不多就是了。
其实大树的手机密码也不难猜,至少世界早就猜出来了,还偷偷解锁玩过几次恶作剧。大树也知道这件事,但除了嘴上抱怨一下,并没有真正阻止过,从他至今还没改密码就看出来了,他确实不怎么在意世界动他的电话。
“要送你回家吗?”
仍然没什么反应。
算了。他家离这里还有点距离,而且这个时间电车应该也停了。反而自己家很近,扔回去醒酒再说。
看样子前辈不太清楚,自己和大树前阵子已经分开住了。
并不是什么不好的理由。两个人的工作并不是时刻重叠,前段时间同住开始让一些工作变得吃力了一些,稍微讨论了一下,两人就达成一致了。
不过毕竟在一起住了两年多,突然变成一个人,世界和大树都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世界养不太成定期整理家里卫生的习惯,大树据说搬家的行李至今都还没收拾完呢。
对于这个话题,两个人也没有很正式地宣布给大家,大树剧组的前辈不知道也不奇怪了。
本来是扶着走的,然而大树实在醉得不成样子,世界干脆背着他走了一站路回了家。
“臭小鬼!”
把他扔在沙发上,世界去自己衣柜换衣服。不知他们的庆功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大树的T恤被酒湿了大半,导致一路背着他的世界衣服也沾了酒。换好后,又觉得大树也是换下衣服比较好,于是又扯了件自己的T恤,扔到沙发上躺着的大树身上。
大树稍微动了动,一只手抱住衣服。
……不能指望喝醉酒的人自己换衣服啦。
于是世界扶起大树,把他的上衣脱下来,套上自己刚拿过来的T恤,又把他丢回沙发上。
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有醒,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大树的酒量公认还是不错的,而且每次喝酒的场合,大树都会有意克制自己,在发现自己可能会醉之前放慢节奏以保持一定的清醒。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场合上照顾别人的人,调节气氛,活络关系,到结束后确保每个人安全回家。即使有前辈和经纪人在场的时候,他也总是主动承担这些事情。之前世界和他聊过,他曾说“不想成为处处被别人照顾的人”。可能正是出于这样的理由,所以干脆成为另一边的角色吧。真是了不起啊。
不过正因为如此,今晚这样的场景才更显得奇怪。
世界在沙发边放了一杯水,自己先去洗澡。出来时人和水都没有什么变化。
本来的计划是打游戏,现在坐在地上看着熟睡的后辈,世界冒出了恶作剧的念头。
大树的手机密码,是他们加入EXILE那天的日期。
记得还是刚住到一起不久的时候,世界偶然拿到大树的手机,只试了一次就解锁了,连世界都吓了一跳。
“不知为什么,觉得他就不是会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的人。”
当时心里好像是这样想的。
他也不是爱改密码的那种人,甚至手机壁纸几个月也不会换一张。世界解锁了大树的手机后,看到大树的手机壁纸是一张风景照。
世界愣了一下神,这个景色他也看过,是几个月前他们一起出早晨的通告,在拍摄地见到的景色。大树一下车就说:真美啊,然后拍下了照片。
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世界也很喜欢那片景色,拍下了一样的照片,也曾用作壁纸。
世界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现在他的壁纸已经换掉了,但相册里还保留着。两张不同的角度的同样的风景,现在摆在一起,世界觉得有点奇妙。
我和这家伙,有这么通心吗?
笑了笑,世界开始看大树的相册。果不其然,今晚的聚会也有不少合影,世界认识参加聚会的一两个人,其中也包括刚刚把大树托付给自己的那位前辈。
大树很开心的样子,和每个人的合影都是一副笑脸。是呢,大树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这样,喝醉酒的样子应该不想给很多人看到吧。
世界有点好奇,自己喝醉酒也是这副样子吗?
世界酒量不佳,这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所以聚会他都是喝汽水。有些推脱不掉的场合,可能两杯酒下肚就昏昏欲睡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大树照顾到底。听说自己只是睡觉而已,倒不会耍什么酒疯。
这不是和他一样吗?
大树今晚大概是难得放纵了一下自己。前段时间他的工作排得满满的,可能累坏了吧。也是,明明才二十一岁,走到哪里都是后辈,照顾人的事情交给前辈去做就好了呀,为什么要让自己承担那么多呢?
可能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吧,毕竟自己也没少受他照料。
想到这里,世界心里泛起一阵怜爱。
在来到EXPG之前,大树差不多就是一张白纸,身体僵硬得不行,世界当时甚至觉得这家伙怎么可能学舞啊。很少的几次机会,世界给他开过小灶,但大树那时诚惶诚恐的,觉得占用老师的私人时间很不礼貌,于是自己私下底花了更多时间练习。没想到他不但成了PG生里的顶尖舞者,还和自己一起参加舞者比赛进入了EXILE。和大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感受到他的进步,而且不只是舞蹈方面。
大树很有野心,为此付出了相当多努力。但他自己总还觉得不够。
对世界来说,大树不只是优秀的舞者,他是同期也是后辈,是朋友也是舍友,是自己一旦遇到不论工作还是生活上的难题就算有羞涩也会首先会求助的那个人。在这方面,世界不止一次,非常感谢大树的支持和陪伴。
但世界并不常把感谢的话宣之于口。如果想要表达什么,会选择在没有见面的时候,以Line的形式让对方知道。基于此,世界有些庆幸两人现在不住在一起了,有些话反而好说出口。
这个在意外的时刻展示了自己的脆弱的家伙,现在躺在自己的沙发上,比以前任何时刻都更像个小孩子。世界突然想对他表示感谢。
大树的发稍有酒味。世界捋了捋,把额头露出来,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
他的头发长了一些,现在电视剧的工作告一段落,也许马上会去理发。世界的手撤回来,大树的头发遮住了一点眼睛。
这么看,也不怎么像蝾螈啦,明明是个很可爱的人。
黑发下的眼睛突然睁开。
世界吓了一跳。怎么偏挑这种时候醒过来?
眼睛闭起来,然后又睁开。
“……你要喝水吗?”
眼睛又闭起来,这次没有再睁开,而是嘴巴张开了。
“啊——”
酒味轻轻地吹了过来。世界一下子感到有点慌乱。
“这样躺着就算张嘴也没办法喂你喝水啦。要喝就坐起来。”
大树睁开眼睛,嘴巴嘟起来,过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挪动着坐起来。世界把水杯递过去,大树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喝光了一整杯水。
“还要喝。”
“……”
看着递到面前的空杯,世界有点生气,不过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又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回来时大树却又歪倒了。
“世界桑……”
“不是要喝水吗?”
“世界桑,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这里是我家啦,你看看清楚。”
“世界桑,你要来参加我们的庆功宴吗?”
“……庆功宴结束了啊喂。”
“世界桑,你在这里,我们是要排练了吗?”
“你喝醉了脑袋里想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世界桑,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哦。”
世界叹了口气。这家伙好烦人啊。
“你在我家呢。我哪里都不去行不行?”
“好呀。”大树终于笑了。不是镜头前的那种笑容,是满足于被前辈宠爱的那种孩子般的笑意。
“你不睡吗?不是喝醉了吗?”
“不想睡哦,想和世界桑待在一起。睡着了就成了我自己了。”
大树的眼睛睁着,说完这话又特意睁大了些,世界都被盯得不好意思了。
和大树所保持的关系,世界和别人都不曾有过。虽然大家经常调侃,但他们两人比起交往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树是个特别害怕寂寞的人,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不想要自己呆在家里。赶上难得的休息日如果世界要出门的话大树绝对会问他要去哪里看自己是否合适跟着。分居后晚上经常收到他的信息,是因为一个人在家不爽,即使是Line信息也好,想要和人保持往来。工作的时候他尽最大努力保持完美状态,私底下的这种脆弱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看到。
“还没听你说过醉话呢。你喝醉了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是啊,只有世界桑能看到哦。”
“那给你拍下来传到ins上好了,这样大家都能看到。”
“唉,不要——”大树嘴巴嘟起来表示不满。
“那我喝醉了是什么样子的,也像你这么多话吗?”
“世界桑只是睡觉而已,特别乖。只是世界桑太重了,要扛回家有点麻烦。”
“唉~是这样的吗?”
“假的!世界桑没有那么重啦。”
“小鬼。”
“我给世界桑添麻烦了吗?”
“是啊。半夜还要去接你,现在还赖在我家不走。”
“对不起。”
“……没关系啦。”
“谢谢世界桑。不管有什么事世界桑都会帮助我的。谢谢。”
对话渐渐有了逻辑,大树可能早清醒过来了。世界看着他的样子,还在努力眨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
“谢谢。”
“说一遍就好了呀。”
“感谢的话说多少遍都不嫌多呀。谢谢。”
“小鬼。”
对啊,感谢的心情太多了,说多少遍都不觉得多。
大树困了,眼皮半耷拉着,偶尔使劲让它抬起来。
“我也想谢谢你。”
世界摸摸大树的额头,这样说。
大树不知道听到没有,虽然眼睛还半睁着,但脸上没有表情。世界再一次凑近,撩开大树的头发,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谢。”
大树呓语般回应道:“谢谢。”
“现在睡吧。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在这里的。”
“谢谢。”
世界苦笑了一下。大概刚才的交谈都是梦吧,大树依旧像是醉着,不过现在终于闭起了眼睛,微笑着睡了过去。
既然难得照顾这个醉小鬼一次,就照顾到底吧。世界取来毯子,披在自己和大树身上。单人沙发睡一个大树就没什么空间了,于是世界在旁边靠着沙发坐了下来,看起了漫画。
揉着头痛的脑袋醒来,习惯性翻身,然后摔下了沙发。
“啊!——”
“唉?”
惨叫声是世界发出的。在沙发旁边坐着睡了一夜,迷迷糊糊就被扑倒了。
“……对不起……但这是怎么回事啦?”
“这要问你啊,你这小鬼。”
“唉?在你家哦?”
“要不然呢,你在这附近喝醉了啊。我可不要背着你走那么远去你家还要照顾你一晚上。”
“世界桑照顾了我一晚上吗?”
“是哦。所以给我打扫卫生补偿我。”
“是是,世界桑的吩咐我一定会听的啦。啊,还给我换了衣服,谢谢。”
“你要给我洗啦。所以先去洗澡吧。好臭,啊,酒臭味!”
世界作势捏住鼻子,把大树往浴室赶。大树挣扎着又借了一件世界的衣服才进浴室,留下世界在沙发旁挠着头发。
看样子一点都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呀。算了,本来也是小事。
两个人各自整理好,又一起收拾了房间卫生。大树一个劲抱怨世界家里太乱,被世界回击他家行李还没收拾完。然后都已经中午了,准备一起出去吃饭。作为整理卫生的回报,世界去帮忙整理大树搬家的尾巴。
“有人找过我吗?我都还没看过电话。”大树说着,打开手机,然后惊呼起来。
“这个壁纸是怎么回事!”
输入0427之后,微张着嘴巴的醉酒睡颜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世界桑!”
“你好不容易喝醉一回,当然要留下点什么东西作纪念呀。”世界偷笑。
“看样子我真的要好好考虑改一下手机密码了!”
“改好了,我照样马上猜到。”
“好像是……”
“我还传了ins哦。”
“不是吧!”
“骗你的。”
“世界桑!”
确认了SNS的各项消息后,又确保了世界确实没有把醉酒照发布出去,大树才放心地把手机收回兜里。现在身上的衣服全都是世界的,大树替换下来的衣服要带回去洗。两人走出家门,准备去世界昨晚吃拉面的店去吃午饭。
“难得的休息日,我们全在整理卫生和行李,好像有点浪费啊。”大树感慨。
“不是没让你一个人做吗?已经很不错了吧。”
“那倒也是啦。谢谢世界桑陪我。”大树碰了一下世界的肩膀。
“……哦。”果然这种时候,感谢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两站路的距离,聊着天很快就走到了。中午时间已经过了,店里人很少,店老板从吧台里打招呼。
“哟。和朋友一起吗?”
“嗯。麻烦两碗拉面。”世界坐下来,又补上一句:“是个不知好歹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