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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你是创造我的人。”
01
中岛飒太不认识这个地方。
他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醒来,慌乱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警觉地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很薄的白色纱帘,窗开了一点缝隙,有风,阳光很好。他显然是睡在一张双人床上,浅灰色的被褥和枕套,而他只躺在这张床的左边枕头。有些害怕地掀开被子,好在自己衣物完整,至少不是喝到断片被人上了……尽管穿的是他丝毫没有印象的一身睡衣,甚至连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失忆一般不知所措。他望到右半边床,床单上还有人睡过之后未抚平整的折痕,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忐忑。
啊...手机。他四处去找自己的手机却没有找到,只在床头柜发现一部看起来并不属于他本人的手机。中岛飒太试探地拿起来,自然地用面部识别解了锁,屏幕亮起来的一瞬间,中岛飒太彻底懵了。
2025.12.22 08:27am.
...时间出错了吗?而壁纸是他和...八木勇征?看起来还是一张相当亲密的照片,他们俩抱着一只他全无印象的小狗,脸贴在一起,笑得很灿烂,差点把狗狗的表情也夹到变形。中岛飒太先是笑了,想什么时候还和勇征拍过这样的照片,不过是不是有点太亲密,怎么还拿来做壁纸。
桌面小程序提醒他醒来之后先看备忘,飒太遵照提示打开备忘录,仿佛掉进解谜游戏成为主角,还在想是不是被芬达众人一起整蛊。可置顶的那条不过几行字,每一个字却都读得心惊胆战。
「相信勇征」
「他很爱你」
「而你也是」
想接着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怪异的恶作剧,试图在手机里找到更多线索的瞬间,他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中岛飒太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大半个人压到枕头成为一种防备的警戒姿态。
“sota,是我,yusei。”
“不用害怕。”
中岛飒太长舒一口气,嗔怪道“还以为我被人绑架...差点就要报警。”他放心地掀开被子起床,打算洗漱完好好问个究竟。结果先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穿鞋时瞥到床头柜上摆着的,刚刚在慌乱情绪中完全被忽略了的合影——那么像结婚式上的照片。
展示在镜头前无名指上的对戒,好幸福的笑容,狗狗,还有所有的朋友。
中岛飒太一瞬失神,他指着玻璃相框里的照片,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八木勇征。
“我们结婚了。”
02
“你手上,无名指戴的是我们的婚戒。”中岛飒太抬起手,确实戴着一只戒指,正中嵌着一颗并不算太夸张的钻石。
“开玩笑的吧...yusei?”又一次试探性地提问,从醒来那一刻到现在宛如进入电影一般的荒诞,如果是恶作剧未免太逼真。细小的物件都反复对比佐证告知他这不是玩笑,中岛飒太一霎有些无助,这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八木勇征,而八木勇征说他是他的丈夫。
“sota,听我说,要相信这些事情可能有点困难。你的记忆大概停留在2020年的某一天,往后每天醒来会忘记从那天开始的所有事情。这段话...已经是我第三百多遍告诉你。”
“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试着问问keito呢。因为sota每次都是问的keito。”勇征站在门框边笑得很温柔。他没法有什么波澜的情绪,三百多次面对着这样醒来的中岛飒太,做一样的事情,说一样的话,面对着,截然不同的中岛飒太。
中岛飒太依言划开手机,打开和木村慧人的聊天页面。他上下滑了一下对话框,发现大家昨晚依然在叽叽喳喳聊天,说着一些好像从他们认识起就讲的傻话。
却先收到木村慧人发给他的语音消息。
「早上好!」
「给sota报时!今天是2025年12月22日~」
「手机没有坏掉哟!」
中岛飒太摁了播放,一边听语音一遍被逗到皱眉笑,木村慧人的破锣嗓子和他念「10慧酱」那会儿一样贯彻天灵,拿远了手机,看到慧人配上的一大堆傻气表情包,还有这些群聊里熟悉的名字和语气,神经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还是试探性地问慧人发生了什么事。
慧人回复道「大致应该是yusei跟你说的那样啦,别担心,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是周六的聚会日哦!sota不要忘啦。」
中岛飒太放下手机,再对上八木勇征的目光,很平常,很温和,像他摸到的床头那杯温热的水一样。
“去洗漱啦,出卧室右边是盥洗室。koro还在等你一起吃早餐。”
中岛飒太半只脚刚踏出门就被一只半身高的小狗蹭到小腿。尽管被吓一跳,和小动物亲近的本能使得他蹲下来摸了摸狗狗的脑袋,结果被贴着脸蹭了半天。他一边摸着狗狗的毛一边问勇征,“这是koro吗?好像是手机壁纸里那只。”
八木勇征说是呢,它每天都蹲在房门等你出来陪他吃早饭。
“我猜也是。它看起来和我很熟诶。”说完中岛飒太转过来揉了揉koro的脑袋,拍了拍它的脑袋对它说“我先去洗漱喔,你等一下。”
八木勇征一直看着中岛飒太,眼底的想念几乎快要溢出来。每一个清晨醒来的中岛飒太,对于他来说就像开一个日子的盲盒。除了koro日复一日地站在门口等飒太出来抱他,而无论以什么样的情绪苏醒的中岛飒太,都对这只小狗充满了宠爱。
“为什么叫koro啊?”吃早餐时中岛飒太问。
八木勇征一下就笑了,说因为“グラコロ”。
“是可乐饼汉堡诶。好久没吃了呐…”飒太感叹道。
“年末的时候我们总是一起去麦当劳吃グラコロ嘛。那天刚好特别冷,又恰逢快过圣诞,我说想吃汉堡,软磨硬泡的你才答应陪我去买。打包回来路上,听到路边绿化里有小狗呜咽声…你问我把它带回去好不好,我说那只好在家里再多养一只小狗啦。你一边说‘你说谁是小狗呢’,一边用自己的围巾把它裹起来,我们就把它带回来咯。那天真的很冷,要不是你发现koro,它可能就要冻僵。”八木勇征说这些的神态很自然,甚至能模仿得出飒太当时的语气。说这些时koro一直乖乖地贴着中岛飒太,和飒太一起听自己怎么在寒冷冬夜被带回家的故事。
如果八木勇征说的是真的,即使是koro,也要听到会背了吧。
“回家你就把我的汉堡给koro吃掉了……”勇征接着说,语气还有点委屈,逗得飒太笑起来,说:“它都要饿坏了,家里当时肯定也没有别的东西吃。”
“是啊…我说它吃掉了我的汉堡,它就变成小汉堡了。”
“你有一个可爱的名字捏!”飒太挠挠koro,从早餐的盘子里切一小块肉喂给它,小狗乖乖张嘴叼住,八木勇征坐在餐桌对面,恍惚间也以为这是一个美好的平常早晨。
“后来你不记得它了,它其实是知道的。最开始那几天发现你对它没有那么亲昵,只会自己爬去窝里躺着呜咽,也不太乐意吃饭。我就和它谈心,也不知道它是听懂没听懂,再后来就变成每天等你起床了,还常常把你当时用来包着他带回来的那条围巾叼到你身边,”八木勇征指了指小狗窝的方向,“喏,就是那条。”
中岛飒太顺着八木勇征的手看过去,是一块卡其色的围巾,心里默算了一下大概也有好几年了,“它被你保护得很好啊。”飒太笑着对koro说。
“对不起koro,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你真的是一只很乖很可爱的小狗。”
八木勇征一下怔住,尽管中岛飒太是在对koro说话,但自己不知怎的心尖泛酸,是那种想要张开双臂将飒太和koro一起拥进怀中的冲动。但他始终克制,只是笑着端起吃过的餐具往厨房走去,一转背泪就噙不住。
身后还能听到中岛飒太和koro玩耍的声音,八木勇征想飒太还是那个飒太吧,无论他记不记得和自己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他从来也是超级阳光积极善良的小狗呢。
在清洗餐具的那短短十分钟里勇征稳定了情绪,出去看到飒太一个人在房间里四处转。见他出来,飒太摸到客厅角落摆的那架钢琴,问他“这是…我的吗?”
“是啊。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纪念的礼物呢。”八木勇征解释道,“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认真弹过了…因为飒太还没把我好好教会就——”说到这里他顿住,想到没有必要再强调。无论如何明天醒来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会被忘掉的。
“我可以试试吗?”飒太问。
“当然可以啦,这本来就是飒太的哦。”
中岛飒太不是每次醒来都会注意到这架钢琴,有时候只是问个来历也就作罢,真的说要弹好像也没有发生过几次。
八木勇征站在他身后,看他掀开琴盖,手腕抬起,手指落在琴键上。中岛飒太想了几秒,可能十几秒,第一句旋律出来的时候,八木勇征眼泪就不管不顾地开始往外涌。
为什么是Believe in love呢?
明明中岛飒太会弹那么多首钢琴曲的啊……勇征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靠着墙壁才站住。他轻声跟着飒太的旋律哼了几句词,很含糊,声线都变得很破碎。
中岛飒太弹完转头看到慌忙擦眼泪的八木勇征,有些不明所以因此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又猜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他去拿纸递给勇征,勇征朝他说谢谢,故作轻松地问:“飒太怎么弹的是Believe in love啊。”
“...不知道诶。”中岛飒太答,“好像手放上去就弹出来了。是芬达的歌对吧?我刚刚听到勇征哼了。”
“是呢…”八木勇征轻声道,“是我们一起…在巡演上,只有我们两个。当时sota也在弹琴,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很帅气。”
“抱歉…”
“不用道歉啦,这不怪你。”
怪只怪怎么肌肉记忆比爱更深刻,他忘记了坐在高脚凳上唱歌的八木勇征,却记得每一个琴音的位置。他应当记得的,Voyage的巡演那么多场,他就弹了多少遍这首歌。起初练时还磕磕绊绊,是八木勇征陪他在公司大楼琴房熬过枯燥的时间,当时还没有这架钢琴,陪他在家里用电子琴一遍遍合演。中岛飒太当时抬起手给八木勇征看,笑着说yusei,你看我的手指,不自觉在抖诶。勇征握住他的手指,在每个骨节处慢慢地揉,说辛苦了sota。
正式演出时还紧张得要命,后台候场时八木勇征也是这样握住他的手,抚过他的手指侧面,扣住了才缓和由于紧张产生的颤抖。
“想看看吗?”八木勇征问。
“想呢。”中岛飒太答。
03
“原来2021年末我们还在hall巡啊。”飒太抱着个枕头坐在沙发上看live视频,“大家都好帅气,勇征也是。”直到看到这些自己全无印象的舞台,中岛飒太才开始真的相信不是这个世界哪里出了问题,而是自己的记忆哪里出了差错,的的确确被切掉一段,明明该在回忆里成为浓墨重彩一笔的巡演和舞台,自己却像个观众一样仿佛第一次看。他听到一些不甚熟悉的歌,只能模模糊糊地跟着哼唱出旋律。
还有自己和八木勇征之间充满信任的对视,他笑着问勇征,“你会儿一定也在紧张吧?”
勇征说是啊,你怎么知道嘛。
飒太回答他,我记得最开始你每次上台前紧张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真的好遥远了啊,回忆不起来了呢,我俩还是毛头小子被世界树骂狗血淋头的时日。
他不记得的何止是这些。八木勇征有时候也会自嘲地想,这突如其来的怪病真是选了一个好的时间点,中岛飒太会相信他们和芬达一起走过的那些艰难或璀璨的路途,翻相册看到被相机定格下来的珍贵瞬间。但中岛飒太忘记他们所有相爱的细节,忘记那些后台的亲吻,那些熬过梦想的夜晚,他给他写的情歌,甚至忘记一起选的戒指——忘记他们的婚礼。
“我们…结过婚吗?”中岛飒太看着自己的戒指喃喃自语道。
勇征笑着回答他:“是啊,办了一场小小的婚礼,请了家人和朋友。但是飒太的朋友好多哦,那天差点挤不下。”
“是在哪里办的啊?”中岛飒太像完全在听别人的故事。
“大阪的剧场。”勇征答,顺手从手机里翻出当时的照片,只是问飒太想不想看,一切都显得小心翼翼,他真的担心做的什么事情逾越界限,惊扰了这个刚从2020年苏醒的中岛飒太。
飒太反倒是很轻松的样子,说看呀,怎么不看,我这辈子还没结过婚呢——话没说完就顿住了,他用略带抱歉的眼神望向八木勇征,勇征宽容地笑笑表示没事的,甚至还能安慰说:“飒太确实不知道结婚式是什么样子呢。”
被问起当时是怎么想的在剧场办婚礼,八木勇征回答说因为是我们第一次在大阪演出的地方呀。意义非凡的地点,当时飒太全家都到齐观演,八木勇征和他们彼时还不算熟悉,只是站在旁边腼腆地笑,被飒太一把拽过来介绍,说“这是我的相方八木勇征哦~”
因为规模并没有很大,都是熟人在场,就想当然玩得有点过头。漫天飘舞的粉色彩带里八木勇征被起哄着换上婚纱披上头纱,还是很性感的露肩款。勇征跟飒太解释:“这本来是给你穿的啦…芬达那几个人喜欢捣蛋的你也知道,但是婚礼当天你就反悔,死活不穿最后还把我塞进去了!”飒太在一旁听这故事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手机里的照片说:“可是yusei穿很好看呀。”
“啊这个是keito用你的手持DV拍的,结果他抖得不行,光顾着自己笑了。后来还是堀夏接过来才好好地录完。”点开视频几乎吵得耳朵要炸,整个会场都弥漫着过分快乐的笑声。飒太也不忘吐槽讲怎么这些人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看起来那么不稳重。
勇征就笑,说新郎都穿成这样了怎么能稳重得起来,怀疑是他们这群人一起约好了整蛊我来的。这条裙子现在还挂在柜子里呢。
婚礼办得像化装舞会,视频里穿婚纱的八木勇征打横抱起穿银色西服的中岛飒太,在喧闹重复着的“亲一下”这样的起哄声中吻了他。
就是这样的画面。美好得一塌糊涂的画面。被全部忘记的画面。
直到播完很久中岛飒太都没有反应,勇征在这种沉默中骤然有些后悔给他看这些,明明也不是想要刺激他,感觉像有些做过头的后悔,就说了抱歉。
而中岛飒太听言抬起看他,眼里的情绪很微妙。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笑着说不用道歉的呀,真的是很幸福的瞬间,即使是现在看也有被感染到呢!
“你们…我是说,勇征君,和那个中岛飒太,真的很幸福。”是有些强装的笑容。
“是我们很幸福。”八木勇征握住他的手更正道。
04
是了。从早上醒来开始,到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冲击着中岛飒太的神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相信自己确实跟八木勇征有过婚姻,且还在婚姻存续期间。早晨洗漱时盥洗台上倒好的漱口水、挤好的牙膏,勇征做的早餐竟然意料之外合他口味,这间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合照,还有客厅的照片墙,正中就是那张颇显滑稽的,勇征穿着婚纱而他西装革履的婚纱照,后面是芬达的大家还有其他朋友,好像拍了一张很快乐的全家福。
中岛飒太会有些怨恨起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勇征站起来陪他一起看墙上的照片,一张张给他解释。飒太还会惊喜地指着某一张很古老的合影说这是我们武修的时候去的地方!勇征回答是的,后来我们还回去看过。结婚之后每年都会一起告假去旅行,以前说过想要出国玩的嘛,虽然一直忙着巡演,但也都慢慢实现了。
“这是在曼谷、马来群岛、新加坡,然后巴黎、伦敦和慕尼黑,也因为巡演去了中国哦!”
“看起来都是很不错的旅行呐!”
“有几次只有我们俩,有几次是整个团一起去的,还有一回我俩都在候机了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大树慧人和堀夏喜…”飒太听到笑得不行,勇征补充道,“你当时还说他们怎么跑来当电灯泡,慧人仰着脑袋说‘我们也去旅行’,就又变成集体活动了。”
“好怀念呐。那个时候。”勇征说。
“也好想经历一下……大家一起出去玩肯定很开心,就像我们以前在冲绳?还有在北海道的时候那样吗?”
这是圣莫尼卡。
圣莫尼卡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为了去看看歌里唱的圣莫尼卡海滩,逃跑一样在成田机场坐上飞往LA的航班,疯玩了一整周,虽然说没有什么紧要工作,经纪人都替他们打点好,但不好好报备搞出一种私奔架势还是被大骂一顿。勇征和飒太排排站着挨训,还朝对方吐吐舌头回答经纪人说“下次还敢”。纪念品根本忘记买,两个人只带回来一大堆美产的手作棒棒糖,放在芬达的乐屋几乎全被慧人吃光,每次一边拆要一边说,圣莫尼卡的棒棒糖吃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第二次是飒太失去记忆之后,勇征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几乎将那些年又重过一遍。因为始终找不到病因,但电视剧里会拍因为一些什么样的契机,沉睡的记忆就突然被唤醒,熟悉的恋人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八木勇征说这场失忆来得好像在拍狗血电影,但是怎么记忆复现的瞬间却迟迟不来,他和中岛飒太陷入永无边际的重复等待。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去了圣莫尼卡。原本想好了跟早晨苏醒的飒太说是来散心,两人却在痛苦的倒时差过程中发现记忆消失的症状只有深睡才会触发。中岛飒太浅睡过去再睁眼,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八木勇征,欣喜若狂地叫醒他,说我记得你,八木勇征,我还记得你!
八木勇征揉着自己朦胧的双眼看向中岛飒太,问“sota记得什么?”
“记得…记得我们结婚了。”飒太朝勇征举起自己的手指展示闪亮亮的戒指,“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以前发生的事情,但至少你昨天跟我说的话我都没有忘哦——”
他们一起靠在海滩边,八木勇征就开始再一次重复他讲过的那些故事,已经记不清是第几遍讲的故事。飒太说,这次我会好好记住!中岛飒太和八木勇征结婚的事实。
当时以为是Santa Monica的魔法起效,甚至兴奋地在群聊中跟所有人报告了这个好消息,还开玩笑说等飒太回来一定要再大操大办一场婚礼补上被忘记的遗憾,还密谋了这次一定要换飒太穿婚纱。
直到在海边的酒店他们以为从此真的可以自这个时间点好好重建属于他们的记忆,于幸福的眩晕中安稳一觉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飒太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勇征愣了,问他:“我是谁?”飒太回答:“勇征君呀。你是傻掉了吧怎么问这样的笨蛋问题…但是这是哪里?”
八木勇征崩溃地回答他说这里是LA,圣莫尼卡海滩,至于为什么在这里…为了找回你失掉的记忆。
“我们结婚了,sota。”
重复、重复、不断重复。却依然要打起精神完成这场旅行。八木勇征和中岛飒太坐在那个小小的摩天轮里,飒太攀着窗户往下看去,恰好是日落时分,整片海滩都染上橙红。飒太转过来看向勇征,和他的目光撞到一起,他小声地说,yusei,许个愿吧。
不会有心情对着美景许愿,做一些这样的蠢事其实都只是于事无补的安慰。八木勇征看了飒太一会儿,依然听话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说,掌管记忆的神啊,请将我的恋人还给我吧。
中岛飒太往这边挪了挪,好坐得离勇征近一些,腿靠着腿了,手捧起他的脸,在他眼睛里读到所有的委屈,和快盈溢出的泪水。于是他吻了他,没有征兆的轻吻,放开了唇看到勇征直接涌出来的泪,才用轻松的表情说“别哭啦,你的恋人,一直都在这里啊。”
那大约是他们接过最痛一吻。八木勇征的眼泪不住地掉,被含进口中叠加出反复的苦涩。
后来某天中岛飒太问他这个病症是否有一些端倪,八木勇征如实回答说猜想大约是只有深睡才会触发记忆清零的条件吧。
“那意思是不是,我不睡觉的话,至少能记住从此时此刻开始的人生?”
太疯狂了。从中岛飒太不记得他们的婚姻第一天起始,那几天几乎称得上是最荒谬的日子。中岛飒太真就开始不睡觉,每三个小时定一个闹钟,绝对不会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他有这种魄力,很坚决地做了决定,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一天也还好,浅睡几小时醒来的中岛飒太和八木勇征之间忽略原本那种略显生疏的客套。他还能记得koro叫koro,是他们去吃麦当劳的冬夜路上捡回来的汉堡小狗。他记得八木勇征跟他说的婚礼上的趣事,记得他们还去东蛋开过演出,记得他们一起买的那间屋子里衣柜和吹风的位置。
中岛飒太还笑,说我会变成不睡觉的超人。
泡很多咖啡,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幼稚地将能够喝黑咖啡当做长大成人的标志,二十好几了为了一点眷恋的爱意将苦咖啡变得甘之如饴。
可是人怎么能够丢失睡眠呢。才不过第五天,八木勇征就觉得自己的神经在和时间反复拉锯,明明是飒太忍受着困倦,是飒太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是他还开些不痛不痒地玩笑问勇征这样是不是在透支生命,说“如果以后会因为我现在的作法早点死去,可是此刻记住爱你这回事好像更重要一些。”
当然是八木勇征先快支撑不下去,他迟疑好久,终于开口说睡吧好不好?sota,听话。
“不要啦。”飒太摇头,“我不困的。”
“可是sota,人不睡觉会死掉的。”八木勇征握住他的手。
“我没关系的,我没有关系…”中岛飒太眼里的疲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击穿了,却依然说着这样的话,试图用一己之力抵挡记忆之神的判决,话很轻但有种以卵击石的悲壮。
“可是如果我睡着了,你又要一遍遍重复那些故事,连我爱上你这件事,都需要在别人的转述中才会发生…我不要这样。yusei,相爱的是我们两个啊,但是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是不是太残忍了。”中岛飒太话说得很平静,但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八木勇征的眼眶又全部被泪占据了,他心被剜着疼,摸着他最疼的飒太眼下的黑色,想伸手抱他,他说:“可是我不要再失去你一次了…”
哪怕是在失忆的浪潮里无目的流浪,也比起用身体折损出来的爱意要来得更缓和。八木勇征说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听起来都已经是哀求的语气。
中岛飒太原本还艰难支撑着的情绪在这声卑微恳求里一下溃败掉。他垂下眼眸,靠进对方怀里,重复着他的话,说“可是yusei,我也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八木勇征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掉出来,依然要好好安慰他这几日的恋人,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哽咽地想一天是不是太短暂了一些,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每一秒都是从神明那里讨求来的奢侈。
最后飒太还是在勇征连哄带骗下睡着了。八木勇征声若游丝地哼着哄他睡觉的歌,确认人睡熟了之后不舍地摸着他更瘦削的脸,眉折起的弧度,也会想他们刚刚相遇时中岛飒太还是个小朋友的样子呢。一张稚嫩的脸庞,还没有张开,嘴唇上有颗很可爱的痣。接着轻而易举地解锁了飒太的手机,关掉了闹钟,删掉了关于病症的所有备忘。
道别来得稍晚了一些,但它还是来了。
中岛飒太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就会翻身挪动,好像在做并不太美好的梦。这段睡眠过程中勇征一直握着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在通往记忆消失的道路上拉住他再多一会,让他下次醒来的时候,对自己的印象能稍稍深刻一些。
“早上好飒太。”
“这里是我们的家。”
“我们…结婚了哦。”
往后飒太再偶然问起“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延缓失忆”的时候,八木勇征都抿着嘴摇头说没有。
中岛飒太就会讲yusei骗我哦,yusei这个表情就是在说谎。
八木勇征心想是啊,是在骗你。可是只要他不开口,记忆就全都只是秘密。
05
“啊今天是周六诶。”勇征看到电视里播的时间突然说道。
“嗯?周六怎么了吗?”飒太疑惑地问,也想起慧人早上给他发的信息。
“周六是我们固定的聚餐日哦。”勇征推着飒太到卧室衣柜前,“一会儿路上慢慢给你解释,大概就是芬达会一起吃晚饭的日子啦。虽然说不是每周都能聚齐所有人,但大家如果没有紧要工作一般都会到场的。”
中岛飒太“噢”了一声,接着拉开衣柜照自己的喜好拎出上衣和裤子。他微微转身看到八木勇征,两人面面相觑着站了一会,勇征笑起来问他,我要避避吗?
中岛飒太被戳穿了心理活动一下有些害羞,说避什么啦,又不是没见过…
确实是他喜欢的穿搭。松垮的衬衫和垂坠的阔腿裤,八木勇征看着穿成这样的中岛飒太一下就笑了,说不管怎样,sota每一次的审美都非常、非常一致。
中岛飒太笑着要踹他,讲我又不是换了个人,还不至于审美水平断崖式下跌吧。
勇征点着头说是是是,sota穿什么都好看啦。
抵达大树住处时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中岛飒太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拘谨,在这大半天的折腾下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些人在记忆里都离此刻的自己非常遥远。就好像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大家一起完成了A巡,又是哪一次站在东蛋的正中心的舞台和八木勇征一起唱过歌。中岛飒太进去之前有些担心,他站在门前顿了顿,看向勇征。勇征牵起他的手,说我知道的,没事啦,芬达一直都像是家一样的地方呢。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回得去的地方。”
大树家里还是乱糟糟的。中岛飒太不知为什么冒出来这样的念头,接着被热情过头的慧人扑上来搂住,说好想sota哦。
“没算错的话,我们最多才一周不见吧?”忍不住要开慧人玩笑,慧人回答说其实我们前天刚一起去喝过咖啡来着。又猛然意识到是不是说错话,飒太却自然地问“我喝什么啦?”
“苦得要死的双份浓缩…你以前明明和我一样是甜党啦!”
堀夏喜在一旁默默吐槽慧人,“keito的那个糖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下去的…”飒太听他俩拌嘴就笑,好像所有时间的空隙都不复存在,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不过是从那杯浓缩到今年倒在桌面的果汁这样的分别。
中岛飒太看一切都很模糊,甚至大树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时,跟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被大树薅了一顿的飒太起身摆碗筷,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餐具在哪里。下意识地转向八木勇征求助,勇征会意起身,带他到碗柜那边,两人就一起摆上八个人的餐盘。
来路上勇征跟他说到每个人的近况,都有各自副业可做,拍戏、设计、做声优,仿佛是这么些年大家身上的特质都得到极大的发挥。
飒太问:“那yusei呢?”
勇征答道:“主要的工作还是在演戏。”
“那…我呢?我在做什么?”他其实有些不敢问,可好奇心战胜了胆怯,像重新认识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人,或者是站在2020年的自己展望未来那样子的一种期待。
“sota超厉害的哦,还是一直有在写歌呢。手机里存了很多demo,有专门的乐谱本。虽然每次都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想起来,但是旋律被弹出来的时刻,总是能好好地接下去。YouTube有超多粉丝!”
听到这些会难以置信,中岛飒太打开自己的YouTube账号才发现八木勇征说的都是实话。他简单地划了划,点进一个看封面是勇征的视频,戴上耳机开始听。
“这一定是我写给yusei的歌。”中岛飒太听了几句便下了判断。
“虽然是这样啦…但是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这首歌一听就觉得很适合yusei来唱——而且歌词写得好酸哦!”中岛飒太评价自己写的歌,“我那会儿指定是陷入名为yusei的感情沼泽,才写得出这么酸掉牙的歌词啦。”
八木勇征想起起初中岛飒太拿这首歌给他唱的时候,他问飒太为什么非要我来唱嘛,飒太笑嘻嘻地回答他,想听听yusei唱苦情歌。窝在他怀里有些嗔怪地说,也让yusei感受一下苦恋的滋味。八木勇征就笑着捏他鼻尖,说到底谁苦恋谁,明明是我先表白的嘛。
都不记得了啊…仿佛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根本不足一提的瞬间,在中岛飒太那里,都只剩下濡湿的一片雾。
八木勇征觉得,好像被困在这一日记忆里的,除了中岛飒太,还有日复一日为他重复的自己。他不断向他重复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对再入睡的飒太而言几乎毫无意义。可是这样的重复却在他脑海敲下爱的钢印,他和中岛飒太的每分每秒,都被拆解下来成为碎片,再重新组合成爱情的形状。
回过神来时夏辉已经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扯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水,和飒太打招呼。大家围坐在一桌,大树把世界招呼来吃晚饭。饭桌上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譬如慧人多大了还是又穿错袜子出门,最近谁拍的戏尺度也太大,世界和勇征会聊漫画更新。中岛飒太其实都不怎么插得上嘴,却也并没有失落感,他就一遍吃饭一遍笑着听,时不时还能吐槽几句,倒是这点嘴上功夫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变呢。所有的时间都这样铺展开来,大家看起来根本没有将他的怪异病症当一回事。白天的间隙里飒太看自己手机和大家的聊天记录,除了慧人每天早晨按时的问好和一些笨蛋故事,还有堀夏给他分享的音乐和古着,也会偶尔跟夏辉约着去散步。
什么都没变的人生,所有人都替他记住了。
飒太不知道为什么喝果汁喝得人昏昏的,大概是屋里暖风吹得他头有些晕,抑或是夏辉哥做的菜肴太美味,吃到有些幸福的眩晕。他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大家叽叽喳喳聊天,勇征侧过头来问他吃饱了吗?
中岛飒太点头,“吃得超级、超级饱哦!”然后是一个超大的笑脸。
中岛飒太一直都是中岛飒太。
只不再是八木勇征的中岛飒太。
06
决定要一起散步回家。住处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只是因为快要迟到才着急忙慌打车出门。是飒太的提议,勇征也欣然应允。飒太说吃太撑正好消食,看看这条街景变成什么样子,真的好像都没有印象了呢。
出门深吸一口气,是冬天的味道。勇征替他把围巾围上,飒太说谢谢。两人并肩往外走,中岛飒太忽然拉住八木勇征的手。
八木勇征一怔,接着顺着回握过去,然后变成食指紧扣,最后一起踏进冷风里。
他们看起来好像一对平平无奇的普通情侣,在冬天的傍晚牵手回家。八木勇征穿的驼色大衣,飒太披着茶色短外套和黑色的厚羊毛毡阔腿裤,从背影看也是很般配一对。
可他们难道不本该就是普通的情侣吗?那种会回到家后一起洗个热水澡然后相拥着进入甜的梦境的情侣、或者夫妻。
醒来再问过早安——八木勇征和中岛飒太,已经很久没有早安吻了。
路上聊很多,大部分时候依然是勇征在说,飒太听着然后插上一些问题和评论。讲以前的故事,讲他们最后登上多大的舞台,讲他们后来又唱了好多次Believe in love。其实还有别的歌的吧,只是时间不容许他们说太多事情,会忘的,但至少循着时间线找回去,无论如何也能想到他们作为芬达双vo一起录过Believe in love。
走到一半突然开始下雪,中岛飒太偏头看着在认真说话的勇征,想到这些他已经给自己说过多少遍了呢?突然站定替他抬手摘下落在头发上的雪。这个画面太熟悉,像八木勇征替他拿走落在发上的彩带。眼眶不知怎么就有些湿润,呵出的热气蒙在黑框眼镜的镜片,飒太拿下他的眼镜,看到眼眶红红的一个勇征。
“辛苦你了。”大概说的是这样的话。就算对于回忆再迟钝,也知道不该是八木勇征一直在他旁边喋喋不休,以往绝对不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中岛飒太对于自己的话痨属性还是很有数,他没头没尾一句“辛苦了”,惹得勇征又开始想哭。
八木勇征眯了眯眼睛,说眼镜还给我啦。
太冷了。sotao,太冷了今天。
“冷得口齿不清了嘛…”避开了悲伤的话题,也避开了属于そたゆせ的记忆。
“是呢…”接过眼镜戴好,滚烫的眼泪马上要在脸颊冻成冰。
后半程路依然围绕着中岛飒太的好奇心展开,勇征很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依然手牵着手,终于在雪要下大之前抵达了他们的住所。
飒太说:“yusei好像关于中岛飒太的百科全书。”
sota也曾经是关于八木勇征的使用指南。
这样的话一天能在脑海里出现千万句,但八木勇征一句都没有讲。中岛飒太要经历的太多,接受的太多,每次总是想在这短短十几个小时里补上五年的回忆。于是在八木勇征的叙述里只好简约再简约,省略掉所有痛苦的部分,省略掉自己的情绪。
晚上八点,是最暧昧的时刻,记忆的废墟上又建起了小小的,关于爱的一盏灯塔。
再被摧毁。
他跟中岛飒太说过,即使是他第二天一定不记得的,但八木勇征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我希望sota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像最重一句承诺。
他想他不能够为中岛飒太做更多的事情了。
不是神医,也没有灵丹妙药,爱并不可以治愈一切,他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想我也只剩下这点爱了。
还有本该属于他们两个共有的,被偷走的那五年。
07
到家后中岛飒太指了指浴室,说“那我先去洗澡哦。”八木勇征侧身先进去,告诉他沐浴乳和洗发水在哪,浴巾和吹风机又在哪。
“睡衣我给你拿了放在外面篮子里。”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宛如中岛飒太是第一次留宿他家的新恋人。
中岛飒太点很多下脑袋,说yusei啰啰嗦嗦的,我看得懂瓶签啦。
勇征被他赶出去,坐在沙发听花洒水流声。他已经趋近平静了。摊开手掌,因为外面太冻手心还红红的,还有被中岛飒太握住的温度。下雪天的晚上,想要喝一点暖的,起身去煮了点酒。煮好的时候飒太刚好从浴室出来,打开玻璃门热气就往外冒,八木勇征手里的液体也是烫的。
他问飒太喝吗,飒太接过去抿了一口,说好甜哦。勇征答是啊,喝点甜的会比较心情好。
给中岛飒太吹头发的行为很自然,也不知这么做了多少年。八木勇征自诩不是太精致的人,常常自己脑袋胡乱用毛巾擦过甩甩就算完事,但却愿意很细心地给中岛飒太吹头发。飒太以前会跟他说有些头疼,可能晚上没睡好或者头发没吹太干。他靠在勇征腿间,八木勇征给他慢慢地摁着脑袋。往后就变成习惯,尤其是飒太失去记忆后,勇征撩起他染成茶棕色的发丝又在指间散落,暖烘烘的热气让人恍惚。中岛飒太在噪音里朝他喊“勇征君”,勇征停下来问他说什么,他就只笑,笑着摇头,摇完头说,中岛飒太真的好幸福哦。
中岛飒太每次都在这个时间点再一次爱上八木勇征,温柔的指触,他仰头望过去,和记忆里不一样的,精致漂亮的脸,却依然会用最初认识的那双手给他按摩和吹头。
他也不是会给恋人传达负面情绪的人,尽管出发点和八木勇征不一样。他就在思考仅仅只是在这样的一天里,他也依然能窥见那样多爱的证明,那么消失的那些时间里,到底藏了多少他和八木勇征有关爱的细节。
收拾好一切已经快到零点,终于到了入睡也是道别的时间。中岛飒太摁亮了手机屏幕,问八木勇征,“是不是我睡着之后就会忘掉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只得点头。
中岛飒太还能打趣说好像灰姑娘和睡美人的故事写在一起诶。
勇征被他逗笑,说sota是小王子。从衣柜里翻出飒太那年巡演设计的绒毯,接着勇征指着上面飒太的画一个个跟他解释。飒太说等下,先让我猜。
“自己画的有什么认不出的嘛。”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neko头上也有皇冠。我是特意画上去的吗?”
八木勇征摇头表示不知道,飒太说好吧,我替几年前的中岛飒太回答你,那就是特意画上去的。
后来闹起来,飒太将毯子披在身后,真摆出小王子的样态,八木勇征坐在他旁边看,满眼都是那年还更年轻的他和中岛飒太。
爱满得要溢出来。
八木勇征抢过毯子,从后面裹住飒太,原本吵吵闹闹的欢愉一下都变得安静。他从后面很轻柔小心地贴上去,像怕碰碎了一件珍贵艺术品。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温柔的绒毯,中岛飒太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振动出隆隆回响的心跳,好像也能跟多少年前第一次发现爱上八木勇征的那个自己共鸣。
空好久,中岛飒太很小声地问他,“我们以前会…做爱吗?”
一句话给八木勇征问到愣住。飒太失去记忆之后他们不常做这样的事情,究其原因也是觉得毕竟在中岛飒太重建起来的不稳固记忆中,他们也不过才相爱第一天。
不过永远都是相爱第一天。
中岛飒太跟他说,我和yusei,好像永远都在初恋。
他是那样子的人,无论遇到了怎样的困境,都习惯用笑容和俏皮话掩盖过去。像他和八木勇征拥有的每一个有限的深夜,像今天,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甚至还玩笑地问,以前是谁上谁下。八木勇征笑着回答说看sota心情咯。
说有点像一夜情。
八木勇征就认真地问他,你爱我吗?
爱的。虽然很模糊,但也好强烈。
中岛飒太被吻时是闭着眼的,紧紧攥住床单,甚至还有些紧张。可被人吻开了,吻得整个身体也变得绵软,脑海中的思绪就翩翩然缠绕在云端。他察觉自己的身体对八木勇征那样惊人的熟悉,为他展开了,宽阔地包容与吞吐着。这并不稀奇,他们毕竟已经有过婚礼,可真真切切感知到对方的炽热时,中岛飒太还是慌了阵脚。不是第一次,不会痛,甚至只是三两下就会舒服到整个人震颤,
如果说在这一刻之前他还对于自己仅存一天记忆有那么一些以为自己身处梦境的怀疑,那么所有的身体反应都向他证明他真切地处在一种荒诞的现实里面。
理智的防线被拖垮,泪终于开始往外掉。情绪在这一瞬终于彻底崩溃,被进入那一瞬原本一直努力表现的乐观和积极,就因为一场一时兴起般的性爱全部坍塌下来。
但中岛飒太是不会哭的。他慌乱地要去抹掉脸上的泪水,却被八木勇征抓住了手腕拉过头顶。勇征啜饮掉他几滴泪,不停喊他sota、sota、sotao,会疼吗,不要哭啦,疼的话就抓我肩膀。
中岛飒太一直摇头,咬着唇叫不出来。
他摇头说不疼,yusei,再用力一点吧。
再用力一点,我会记得你吗?我的身体会替我的记忆保留你的印记吗?
中岛飒太指着自己的脖颈对八木勇征说,往这里咬,种个草莓吧。明天你就可以指着它告诉明天的中岛飒太,说你们是很相爱的人喔。
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是“你们”,不能是“我们”呢?
我又爱上你了。好可惜,我马上要忘掉你了。
08
“晚安啦小野菜。”你是八木勇征的这一生里,爱到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的人。
“八木勇征,你是…无论中岛飒太的人生重来多少次,都会爱上的人。”
09
中岛飒太不认识这个地方。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