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泽夏还是飒太起的头,芬达之间突然开始流行戳木村慧人的脸颊。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赶上这趟流行。在热潮差不多过去了的某一天,木村慧人被堀夏喜龇着牙按在墙角时,鬼使神差地想到中岛飒太说过堀夏喜的脸颊肉很可爱。于是故事发生了:当堀夏喜准备伸出那根预谋已久的手指时,被木村慧人先一步捏住了脸。
排练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自己找个角落打磨动作。堀夏喜戴着耳机打量面前的镜子,里面映照出一个独属于他的小小世界,其中有他离不开的队友们,有练习室的木地板,有队友们的水杯和丢在地上的外套,有正在舞动的他自己。木村慧人也对着镜子研习舞步,看起来分外认真,但实际上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头发上,后脑勺那里有一撮一定会乱翘成一个固定的弧度。差不多时世界开口,然后大家集合做最后的合体练习结束这一天的排练。所有人围着小小的录像机看练习回放,起码有三四个人在内心稍微感叹了一下群舞时中心位的堀夏格外帅气。慧人是其中之一。散场时被帅哥堀夏喜拍了一下脑袋,帅气滤镜被拍没了,木村慧人捂着后脑勺收拾自己的东西,第三百零一次暗自记下下回不要站堀夏喜旁边。
休息日堀夏喜固定和中岛飒太约饭,上一次两个人把榜单上的拉面店都挨家吃过了一遍,现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咖喱。两个人面对面闲适地瘫在餐座配套的皮沙发上,飒太说起了慧人总是找勇征一起逛夜市的事,被堀夏喜提醒他已经是第二次讲这个故事了。故事内容大致是:慧人馋了想逛夜市,因为夜市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但是慧人一个人吃不完,于是每次都邀勇征一起,正好勇征也总是很馋,每一次都会应邀,一份食物慧人吃三分一,剩下的三分二给勇征。
堀夏喜听第二遍的时候开始对这个故事有点喜欢不起来了,他想到自己在木村慧人那里是轻易得不到和自己同龄的门把一样的待遇的。
和中岛飒太一起时的堀夏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想看见他,烦得要死。说这句话时无意识撅起了嘴,飒太的视线停留了一会。
飒太问为什么,堀夏喜说:当你知道你和别人一起遇到一只狗狗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它一定更亲近和你同行的那个人时,你也不会想看见它的。
飒太说他应该主动点,但堀夏喜觉得自己对小动物主动是没结果的,就像老家那只狗一样。得到狗狗的爱,可能是世上独一桩的,别人可以轻易做到但对堀夏喜来说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拍摄的时候——从这一句开始堀夏喜说不出口了——总是一副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很怕我的样子。小动物总是很坦诚的,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写在脸上,体现在行动上,表现在和你的距离上,直白又残酷。为什么啊!我也没有真的凶过他吧?而且、木村慧人明明好像是知道的,总是会说私底下对他温柔,温柔怎么总是不敢靠近。
堀夏喜在心里抱怨来抱怨去,晚上做梦梦到木村慧人变成他的小狗潜入家里,把他的被单咬得全是洞。次日在公司见面,堀夏喜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到墙角,逮着脸颊肉捏,木村慧人大声喊好疼,吓得堀夏喜马上变捏为揉,慧人顺势嘟嘴假装讨吻,他立刻触电一样松开手,大声说着恶心然后逃走了。中午的时候木村慧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邀请堀夏喜一起出去吃午餐,堀夏喜欣然同往,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悄悄咧着嘴角。他一连高兴了好几天,杂志拍摄的时候还将最近被邀请共餐的事分享给了专访编辑。
说到杂志拍摄那日,也有一些轻飘飘的小事发生。木村慧人那一天也穿得像个小面包一样地来了,不用深入探究堀夏喜就知道那件外套里面是摇粒绒内衬。他们就是要在这样一个稀疏平常的冬日里拍夏季主题的照片。等候时他们发现有一枝玫瑰花光秃秃地伫立在一处土地上,先是堀夏喜稀罕地蹲下凑近观察,紧接着木村慧人也挨了过来。这朵花的花瓣上落满了水珠,圆滚滚的,每一颗都倒映出两人脑袋挤在一起的画面。堀夏喜边享受身侧的温暖边研究了一会儿,发现木村慧人实际上在把水珠当成镜子正臭美地照来照去。堀夏喜被无语到,以至于忘记掏手机拍照,原本可以在blog上营业一下,结果这天也只能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作罢了。但粉丝错失了什么堀夏喜向来不管,反正他成功和小动物贴贴了,尽管这之后一直到拍摄快要结束木村慧人都没再主动靠近他。堀夏喜趁空站在庭院里吹风——这是他少有的像中岛飒太一样穿得厚厚实实来享受寒冷的时刻,见木村慧人从拐角处走来,看到自己就微妙地放慢了脚步,分明眼神是直视着他的,但嘴巴又紧紧抿着。
又是这副想说点什么却不敢的样子。堀夏喜有点火大又有点无奈,主动靠近他,问他冷不冷、为什么不穿外套。
木村慧人回答说还好。
骗人。为什么这种时候又不坦诚了?
堀夏喜想不明白,他干脆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木村慧人答不上来,被堀夏喜走近一步抱住了。
好暖和。木村慧人想起自己有一顶和黎弥同款的毛绒绒的帽子,戴起来也是这样的暖和,翔太也戴过,说了好暖和。在武者修行时期的其中一个大雪天,他戴着这样暖和的帽子,和堀夏喜、濑口黎弥还有翔太一起在公园里堆雪人。没有人提议玩耍后一起到公园出口的小店来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们那样年轻,还没有人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
堀夏喜抱了一会儿,以突然捏了一下慧人的耳垂为终点为亲密的氛围画上句号。他松开他,恶狠狠放下话声称要冻死慧人,接着果然就大步离去了。突然失去温暖的怀抱,木村慧人被风吹得发抖,匆匆回到室内,但依然很冷。他抱起飒太设计的毯子披在身上,开始回味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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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飒太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莫名的醋意,在当他撞见堀夏喜带着木村慧人去了那家他俩一起发现的、堀夏认为甜品很好吃的咖啡店时。这家店之前经过他们二人仔细讨论最终被排在“夏喜飒太的咖啡店榜单”正序第二位。他明白这应该是源于某种对好朋友的占有欲,但他也搞不清对象究竟是哪一方,也许都有。一起出外景时堀夏喜依然坐在中岛飒太旁边,百无聊赖地跟着视频网站学折纸折了老半天,但不知道为什么,飒太没有看到最终成果的印象。
不过现在看到了,就在木村慧人左手无名指上,是一个蝴蝶造型的纸戒指。它只出现了很短暂的一会儿,排练要开始时就被主人收起来了。中岛飒太感觉似乎哪里不对,但莫名反常地不想直接开口问。不过他不着急,至少在这个团队里,不会有他搞不清楚的事情——他向其中最坦诚易懂的相方走去,准备随便开启一场总之十拿九稳的谈话。
同一天晚上,堀夏喜在朋友家品完红酒出来坐在湖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现在有对象了还要自己一个人坐着吹冷风,往常会和他一起坐着的人最多也只有飒太。于是他给慧人发消息,慧人来了,但是风太大,慧人穿得有点单薄,冷得直打颤。因此他们没坐多久就回去了。堀夏喜解下围巾要给慧人围,慧人不同意,最终那条围巾一并缠在了俩人脖子上。他们手挽着手并成一排儿走,身体紧紧挨着,慢吞吞地、滑稽地挪动回去。
夏季还没真正到来时,他们的巡回演出巡到了堀夏喜和翔太的故乡。堀夏喜每次回爱知老家都会独自造访这座小山丘,这一次是两个人。慧人头次与他一起俯瞰城市的灯火,心潮澎湃,甚至想在旁边的草地上躺下睡一觉,还说自己带了小毯子,是很久前堀夏喜设计的那条。堀夏喜告诉他夜里露水很重,醒来衣服会湿掉,慧人半懂不懂,堀夏喜心里想着果然是天真的城里人,忍不住把他按在草地上亲吻,他们在山坡上滚了一圈,脸上身上都是细细的草屑。想到了什么,堀夏喜笑咪咪对慧人说:我是堀春树,你是木村小熊。木村慧人来不及纳闷自己是如何完成从矮袋鼠到熊的物种变异,先开始思考春树和夏喜两个尾音一样的名字之间的联系,然后被科普了春天和山坡和小熊的故事。堀夏喜从草地上拔了一根长长的草梗,慧人惊奇地看着他将草梗一绕,粗糙地编成一枚圆环戴在自己脑袋上。他惊呼了小小一声,立刻东张西望试图马上于山野中找到一面镜子。
看我的眼睛就好了。堀夏喜得意洋洋地吐出这句灵感乍现的情话,慧人很乖很听话,立刻牢牢锁定恋人的眼睛。漆黑的夜里,漆黑的山上,木村慧人端详良久。
-啊!……
-看到没?
-看到了,黑乎乎的……哦、是na酱的眼珠啊!
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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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慧人在堀夏喜家洗完澡、全身香香地坐到堀夏喜床上时堀夏喜正背对着他打开衣柜。他抓紧机会大看特看:都是堀夏喜东京那边住所放不下了的但有意义的衣服,很多非常眼熟,那件在冠番节目上和中岛飒太一起买的古着T恤,仅仅作为收藏也被送回这里。他也有件一样的,甚至经常穿,门把肯定都有印象。所以为什么堀夏喜不带到东京呢?那么他也不要穿了,本来他就穿过好几次,还被粉丝说他总是穿旧衣服。
堀夏喜洗完澡也坐上床,木村慧人假装在玩手机,划来划去不由自主地划到聊天界面,翻起了和旁边那人的聊天记录。他突然有点莫名其妙地开口说不要再在0:00的时候给他发消息,看到这样的数字他会很困扰,搞不清到底算哪天。堀夏喜摸不着头脑,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但很快被否认了。慧人低着头,独自闷闷不乐了一会儿,又面对面坐进堀夏喜盘起的腿间,脸贴在堀夏的颈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噘嘴。慧人有一个目前为止最令堀夏喜心生爱怜的地方,就是只要抱住他,他就会双手回搂住自己的脖子。于是木村慧人刚坐下,腰就被环住了,接着脑袋也被摸了。
喜欢拥抱,喜欢和木村慧人贴得严严实实严丝合缝的拥抱。对方显然也是,否则这个喜好不会如此容易得到满足——他不是小狗,他是小狗柔软的、毛茸茸的、按下去又回弹起来的耳朵。
木村慧人的归属权从起床后换衣服那一刻起就开始宣告属于堀夏喜。在东京时也是,两个人的衣服由堀夏喜提前一天晚上搭配好,亲密无间地被挂在角落的衣架上,蝴蝶结总是堀夏喜给他打的,领带也是堀夏喜给他系,他至今不懂怎么系,可能未来也不会懂。两个人在镜子前自我欣赏半天,后在慧人的提议下出门就近散个小步。堀夏喜在清晨不想说话,沉默地闷头往前走,步调的节奏应该刚好,但也可能有点过快——他毫无章法地在心里评估起来,不过快了也没关系,慧人总是会配合他——然而他余光一扫,并没有看到慧人的身影。堀夏喜停下脚步回头寻觅,心惊胆战地发现慧人被他远远落在后面,这会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木村慧人很少有让堀夏喜揣摩情绪的时候。尽管小狗耳朵昨夜在拥抱过后又好好地尖尖地竖起来了,但那耷拉下去的短暂一瞬还是成功在他心里敲响警钟。堀夏喜变成堀吓醒,而下一秒慧人摆出了冲刺的姿势狂奔而来,跳到他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对一棵大树做的那样。
“好-开-心-!”慧人露出了招牌笑容。这是比天上的太阳还早上班的,地上的太阳。堀夏喜一手搂着慧人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反常地没有吐槽,而是将脸埋进慧人的颈窝——那一处,连同嵌在那里的那颗小痣,在出门前被慧人喷了香水的手腕蹭过,此刻余调正好,成为他芬芳馥郁的温柔乡——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即便是在这样自己不擅长应对的早晨,对方也能给予他这么多。
慧人脸红了,颈处发丝被男朋友的鼻息带动,搞得他痒痒的。他呆呆地任由对方吸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堀夏君在干嘛呀?
堀夏喜意识到自己错了。即便抛开什么东京什么都市,木村慧人依然全身从头到尾哪哪都一派天真。大山养得出这样的孩子吗?或者他老家那样的钢铁工业土疙瘩地可以吗?也许完全不是乡下或城里的问题,他的慧人就是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才得以培养出的一个宝贝。
又短又漫长的春天过去了,他们终于肯在休息日离开室内。车子到海边路途很遥远,堀夏喜把头枕在慧人腿上,睫毛在脸上打出浓浓的阴影。木村慧人低头看了自己男朋友一会儿,摘下自己的渔夫帽替他挡住从车窗外射进来的一米阳光。堀夏喜没有睁眼,但握住了慧人空闲的右手。
回程已经是夜晚,车子绕过环岛的时候堀夏喜突然说感觉好像八音盒,木村慧人说真的哎,虽然从没见过八音盒上转来转去的小车里装着乘客。街灯的光透过车窗攀附在前排车座椅背上明明灭灭,皮革上的纹路像皱巴巴的老头,又好像玫瑰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