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宫莲靠在一片红的灯光下,他在喝一罐果汁,橘子味的,他不喜欢,也不想丢到垃圾桶里。时间过去几分钟,他的头顶正好是个形状可爱的挂钟,整点了,发出几声怪叫。也不知是他太惹人注意,还是那钟表报时鸟的长相太过潦草,园宫莲轻轻地笑了一下,生怕不够有人注意到一样,手指缩紧,捏了捏塑料罐子,也发出同样难听的声音。
“吵死了。”身旁传来这样一句愤言,园宫莲回过头去,见那人已经穿好了外套,拿着台球杆,迈开步子走了过来。“一个Omega?”看到园宫莲的脸,男人也不得不走到这异色的光线中——红色、蓝色的、还有黄色的,紫色的光落到园宫莲的肩膀上,随后被人顶开。园宫莲靠在了墙上,准确说是被人推到墙上的,他受到冲击,得到停顿就没动了,也没拿饮料瓶砸人,眯起眼睛问有没有烟。
园宫莲像是没看到,又没听懂对面的语气一般,旁若无人地开始摸起了自己的口袋,那里揣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上面有金属的纹路,摸起来很凉,园宫莲推开盖子,打了两下火,火光落到两人之间,不算很热,周围音乐吵得不行,他也像是悄然落入了一块缤纷的网中。
“有没有烟?”园宫莲又问,像是喝醉了,也像是个烟瘾患者,手指吧嗒吧嗒地打着火。他把自己喝了两口的饮料罐递过去,说要换烟,没有烟,就让这些橘子自由吧。佐佐木修咋舌、皱眉,他推攘了几下,把球杆丢到地上,罐子就掉到了他们之间的地毯上、鞋子上,果汁流了一地。园宫莲轻轻地啊了一声,他的头发颜色很浅,被染上过各式各样的颜色,那张脸也是。园宫莲蹲下去拿,佐佐木修就一脚踩到罐子上,罐子发出一声悲鸣,他也抓起园宫莲垂到他胸口的头发,把他按回墙边去。
“Omega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不死心,只是想问,园宫莲的意识看上去已经模糊了,脸上也沾着点饮料,手里还在攥着打火机,那烦人的声音一直都在,他却还是清醒地告诉佐佐木修说,因为我不是Omega。
佐佐木修根本不相信,他不是普通人,是上等人,不会被这乱七八糟的把戏骗到。他是谁?他不仅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是高端医院的实习医生,马上就要进入制药公司成为高管了。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位高贵的Alpha,是被人永远追捧,仰视的存在。佐佐木修咬了咬牙,露出一瞬被欺骗的愤恨,他扯着园宫莲的领口去闻了闻,又一脸厌恶地把他丢到一边,动作生猛的就像要谋杀,他是一位真正的刽子手,而他有权对所有嘲笑他的人加以处刑。
这是一股橘子汽水的味道,微弱混杂着由化学药剂调和的、抑制性征药水的味道。佐佐木修恼了,他感受到屈辱,这种感觉令他头脑一热,不计后果地按住园宫莲不停打火的右手,夺过打火机,掐住了他的脖子。园宫莲笑了笑,他脸上的果汁在反光,嘴巴也很红润,他说自己有点想吐,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别吐到身上了。话刚说完,佐佐木修就把手上抬,以另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捏住了他的脸,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园宫莲的脸都有点扭曲了,他还是维持着一种奇妙的笑容,热热的鼻息就喷在两人之间,说出的话也热乎乎的。
“给Omega打孩子是犯法的。”佐佐木修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沉重,他以为受国内最大的制药公司之邀,选择的人大概率是个Beta,而不是一个脆弱的、柔弱的、除了生育什么都不行的Omega。“但是你已经拿到录用证了。”园宫莲的声音很低,佐佐木修觉得他的脸颊在自己的手掌间,那么瘦小,那么微弱,还在细小的发抖。佐佐木修的心头顿时升出了一种嘲弄的滋味,他拿起打火机,用大拇指推开盖子,打出了火苗。
园宫莲也在看那簇火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五官的轮廓很深,组合也几乎完美。佐佐木修把火苗移到园宫莲的头发边上,问他是谁让你来的,真正邀请我的人是谁?是我。园宫莲说不出话,他的眼睛直视着火苗,火苗也让他的眼睛更加具有生命力了,不如说只有在外力的借助下,他的眼睛才会出现光彩。佐佐木修的心情又烦躁了起来,他发出一声接近无礼的唾弃,扯着园宫莲的衣服就把他拽进了内侧的走道。
“我不做这种事情,这不值得我冒险。”他抱着臂,高高抬着下巴,露出高傲的姿态,企图用自己的威压去压制这个濒临奔溃的Omega。是的,在他眼中谁都是弱小的、绝望的、微不足道的。他望向园宫莲,看着他对于Omega也过于漂亮的脸,脑子里也过了无数种他被推上这个位置的可能。
“你拿了钱。”园宫莲捂住了脖子,他的动作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像是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呼吸了几下,用手撑着墙,手背还黏黏糊糊的,却像是没时间管那么多了,他都快要被面前这个Alpha的气息熏晕了。他不得不说:“你得做,你得帮我,不帮不行。”
佐佐木修讨厌被人胁迫,几乎想转身就走,这是Beta的酒吧,平日里也会有稀少的Alpha光顾。他嘲笑地牵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告诉园宫莲,如果你愿意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总会有人会光顾你的,你只要在这里享受就行了。随后,他话锋一转,反而站在制高点去谴责园宫莲的行为起来了,在他如刀的话语下,园宫莲不仅成了一位仗着脸好看到处乱玩的性瘾患者,还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不配为人的讨厌鬼。佐佐木修很得意,他甚至对园宫莲说,你之后会生下很多孩子吧,不要想着摆脱责任,像你这样的人,我总有一天会在遗弃孩子的新闻上看到你的。
“我无所谓的。”园宫莲没有垂下视线,外面的音乐暂时停了一下,走廊里安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后来灯光又起来了,DJ混了新曲子,人群开始乱舞起来,园宫莲也在这一派狂欢中,把声音一个一个落下来,像是一颗颗野树莓,砸到了佐佐木修耳朵边上。
“我不在乎,我需要生活,我不想成为母亲,也不会成为父亲。”他说完,眨了眨眼睛,“是公司让我打掉的,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不能去生孩子。”“那你想过要留下来它吗?”佐佐木修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位真正残忍的人,残忍到很自然,自然到让他几乎无话可说,好像这种天生的漠然,在对方嘴巴里就像喝杯水一样简单自如。佐佐木修不甘示弱,他产生了波动,富有风趣地问园宫莲孩子的父亲是谁。“难道还有人强奸了你?”园宫莲没什么威慑力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皱起了眉,不快地说,没有人能标记我,但我可以怀孕,这很奇怪吧?
“我讨厌小孩。”他一提到孩子,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冷酷,他没有想给男人生孩子的打算,也不爱任何人,却想要得到任何人的爱。他望向佐佐木修,对他说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但你必须把我的孩子打掉,我之后还有其他事情做。“你的工作是情趣演员?我看你也只能做这件事了。”佐佐木修凝视着他,走到园宫莲面前,用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肚子。
他才怀孕三周,什么都没长好长全,就着急忙慌得要联络医生。佐佐木修聪明的脑袋已经不愤怒了,他想用这个方式把握住看起来脑袋空空的园宫莲,就此飞黄腾达。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微屈着身子,探过去,问他你是要讨好哪位大人物啊?园宫莲往后仰了仰头,佐佐木修的靠近让他更难受了,他下边软到滴水,耳朵也快熟透了。佐佐木修什么都知道的,他作为精英医生的冰冷手指伸到了园宫莲的后颈处。园宫莲颤抖了一下,很明显地,那么地抖了一下,佐佐木修突然笑了起来,他举起双手退后,边倒退,边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可是有身孕的。但有身孕,怎么就发情了呢?”
“打掉就好了。”
“永远都不会怀上才好呢。”园宫莲也笑了笑,他笑得比佐佐木修好看多,也含蓄、天真得多。他的表情似乎只有笑了,遇到不快的事情,也是怒极反笑。园宫莲知晓自己并不是一个隐忍的人,他只会在绝对的结果下妥协。之前步入演艺圈是为了赚钱,后来只是漠然地生活着,自己是Omega,是个演员却没有什么人气,很少有人认识他。
园宫莲垂下头,他像个拨弄管风琴的外行人,把手轻轻地搭在佐佐木修举起的手掌上,把他又拉回了自己身边,拉回了自己的腹部,自己孕育生命的皮肤上。与那冰冷的手不同,他的手十分灼热。他隔着佐佐木修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肚子,想象着这里总有一天会变得圆润,肿囊。园宫莲觉得一阵恶心,时不时的干呕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这样还不如死掉好了。
“你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孩子怎么死掉都无所谓。”园宫莲收回了表情,思维断了一下,他剧烈地呼吸起来,“但是我不想死,你不能、你不能让我死掉。”那声音可真像来自深处的蜘蛛丝,有人拼劲全力爬在上面,蜘蛛丝也坚强地颤抖着。很坚强,很励志,很动人,佐佐木修想,但只要扯一下,就很快断掉了。
“我可以帮你。”佐佐木修在他的目光下松动了,就像是开启红酒瓶一样,想象起了园宫莲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也看着他像个漏风的百叶窗一样,突然折到地上,发出残破的抽气声。佐佐木修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是打了性征遮盖激素的副作用,这也代表着,园宫莲马上又要变成完全的Omega了。
园宫莲知道这种把戏可以骗骗别人,但是骗不过佐佐木修。他也知道佐佐木修会因为自己把他小看而生气。他只是想知道、想弄明白佐佐木修究竟愿不愿意真的帮助自己。不管真心不真心,只要能逃离出这样的痛苦就好了,能不再吃什么就恶心就好了。
如果不愿意的话——
园宫莲心急如焚,他连忙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身子,对着空气到处有些不知所措地乱抓着。喉咙的灼热和他越来越浓的信息素都被塞到这个暂时不会有人经过的走道,很黑,墙壁上都是小圆片一样的灯,园宫莲意识模糊了,他把它们看成了自己每次吞下的药片。
于是他张开嘴,发出的也只有一些不成声的呢喃,这种样子真是太难看了,佐佐木修以为自己很厌恶,却发现也没有到那个程度。他很平静,饶有兴趣地看着园宫莲挣扎着,看着他像失明了一样扯着他的衣服,无意识地蹭了又蹭。佐佐木修没有动作,他当然也不会怜悯弱者,强者就是因为强大而站立的,他轻轻地一扯,自己的衣角就脱离了园宫莲被汗弄湿的手掌。
就这样滑走了,是的,就这么轻易地滑走了。佐佐木修露出了胜利者的快意,他对园宫莲说,听清楚了,是你请求我,不是我请求你,你不能要求我什么,也不能有反抗,这样我才能帮你。“你得取悦我。”园宫莲听到自己脑袋顶上传来这样一句,他的鼻子似乎失灵了,只觉得自己被塞入一朵棉花糖中,都是甜腻腻,柔和又空的滋味,稍不留神就掉下去了,平白无故地落到地上去了。
园宫莲不说话了,呼吸声变成了一阵阵没法形容的呻吟,忽高忽低的,平平瘪瘪地被意志搀扶在地上。佐佐木修知道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这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自己的垫脚石,自己还得靠园宫莲拿到想要的,不能把他丢下不管。在这个瞬间,佐佐木修是嫌麻烦的,他就是因为这点讨厌Omega。但佐佐木修也不得不把手塞到Omega的发间,把他的脑袋抬起来,把他圈到怀里,拦腰抱起来。
园宫莲很轻,不如说所有人Omega都应该这样轻,但是园宫莲很瘦,身上的骨骼也不算柔和。佐佐木修抱着他走出酒吧,轻车熟路地乘着电梯去了再上面的房间。他在学生时代曾经和同学在这里频繁聚会过,不过他不喜欢乱玩,就从没有参与,只是在一边体验红酒。他好像是有这种诡异的癖好,喜欢看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而自己脱离出来。这样似乎就能彰显他的高贵、他的特别来。但不知怎么的,佐佐木修抱着怀里的人,也觉得园宫莲该来过这里。他认为园宫莲虽卑劣,但也算是被上层社会抚养的玩物,是有装饰在身的价值的。
所以他不介意和园宫莲做爱。佐佐木修掀开他那在某个名品店得到的衣服,还充满耐心地帮他解开了全部的扣子。他就像摆弄娃娃一样,一点一点享受剥光园宫莲的乐趣,还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脸,想让他清醒一点。园宫莲睁开眼睛,还真的挺像放在盒子里的娃娃突然苏醒,不过那就是恐怖片了,佐佐木修根本不用探到他身下,就知道他已经出了很多水,和被小孩子故意丢到鱼缸里一样可怜。
而他还怀着孕,怀着一块谁都不在乎的生命。所以那根本不是生命,而是一块烂肉罢了。佐佐木修进入的很顺利,园宫莲里面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连中心的花蕊都好像要为了欢迎他的到来热切地凸起了。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佐佐木修看着园宫莲有一丝惊恐,但很快就习惯了被入侵,开始仰起脖子,配合着他的行动。这只不过是一次催情效果,根本不是真正的发情期,可园宫莲还是表现地十分沉醉,他这样讨好又略有疏离的谄媚,取悦了佐佐木修。
他不喜欢做爱,没有太大的欲望,或者根本没有遇到合适的玩伴。佐佐木修第一个做爱的对象就是一位Omega,两个人因信息素吸引顺理成章的来了一发。佐佐木修知道那都是信息素的关系,和他本人的意志无关。他塞进去是爽了,爽完了就觉得讨厌。他一想到那个Omega模糊的脸就觉得很烦,佐佐木修几乎讨厌自己的每一任床伴,总是用最刁钻古怪的角度赶走他们。
他是医生,对人体构造太清楚了,他是高材生,是聪明的人,怎么能和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在一起呢?佐佐木修哼笑了一声,他咬了咬园宫莲的乳头,对他说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这里过段时间就能分泌出乳水,不过不会很甜蜜。他故意用很冷酷的方式提到,也如愿感受到园宫莲缩紧了,见他那张漂亮的,已经熟透的脸上,升起了名为愤懑的情绪。不要说了,园宫莲抗议道,他像是要哭了,佐佐木修面无表情地抹掉他的眼泪,但眼泪越来越多,园宫莲开始抽泣起来,越抽泣,他的呻吟又越压不住。他甚至在上下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又惧怕还未成型的胎儿踢他一下,让他达到一种耻辱和快乐的高潮。
佐佐木修不讨厌园宫莲,他觉得园宫莲就是那位合适的,可以映照自己的Omega:不聒噪,也不话多,背景干净,既可以突出自己,也不会过于掉价。就是怀了孕而已,佐佐木修想到这儿,心头突然升起一个令他不止愉悦的办法。
他不动了,终于愿意俯下身子,亲亲园宫莲的脸颊。园宫莲的信息素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又冷又水,像是被埋在池塘里的白花。噢,这可不就是莲花。佐佐木修就拨开这莲花的花瓣,又攥紧他,狠狠地进入他,把他弄得摇曳起来。园宫莲发出一声尖叫,他那脆弱的生殖腔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捅开了,是有人到达过他那里的,不是现在,也不是佐佐木修。园宫莲流着眼泪,他慢慢地把反扯着床单的一双手松开,艰难又缓慢地放到了佐佐木修的脖子上。出去,他威胁道,佐佐木修觉得好像一条潮湿的蛇缠绕住了他的脖子,不过那条蛇还是太小了,信子也小,毒液也轻。
佐佐木修停了下来,他们停滞在一个让园宫莲疼到受不了的地方,园宫莲扭动着身子,身体想要把阴茎挤出去,但是好像又越吸越紧了。他从这样的挣扎中得到了快感,体内又流出烫的,灼热的水。园宫莲觉得那是他的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佐佐木修捅穿了。他的心脏可就那么一点,那么脆弱,他都没来得及好好观赏,就被捅穿了。
他的心脏无比细小,无比苍白,他的心脏是石膏板包围的,他的血液也该是停留在最合适的位置的。园宫莲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再阻止佐佐木修了,他那涂着指甲油的手,也因为情绪的波动,粉到发红。他像是个落在地上,被人踩碎的果子,果汁甜美,鞋底粘腻,但走了好远好远,还会有阳光落在他身上的腐臭气味,还会有他在最好时节最香甜的残留。
于是他开始邀请佐佐木修,让他快一点,进去一点,不要再走。佐佐木修也正趁着他这一番神智不清之时,对他说你不是不想怀孩子吗,你的孩子要死掉了。“我的孩子要死掉了?”园宫莲眨了眨眼睛,他重复了一遍,皱着鼻子笑了。佐佐木修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十分可爱,十分不像人类,像一只动物,他就又对园宫莲说,是的,你的孩子死掉了。园宫莲像是得到了软糖的小孩,把一袋子糖丢到地上,一个一个认识,一个一个数,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这究竟是什么,自己在说什么,对方在说什么。直到他感觉自己体内有一个鼓囊囊的东西动了起来。鼓鼓的,可以活动的,之后可以说话的,可以长出四肢的。他被顶得摇摆,被顶到脖子都无法仰回来,脑袋磕磕绊绊的,他伸出舌头,还想舔弄空气,佐佐木修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和他说,我可以让你怀不上孩子,但每次结束后都必须到我这里。
园宫莲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外置性器官还在他俩的身体间颤淋淋的生活,他夹了夹腿,想让佐佐木修也关照关照他的小家伙。他在流泪,无措地点头,几乎绝望地,没有任何道理地叫着,说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搞不太懂,我想去、让我去,我快去了!
园宫莲要急哭了,这是他知道自己意外怀孕后第一次做,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他连表情都留不住了觉得自己的面具那样自然而然地,就从脸上慢慢地脱落下来了。或者另一个他,一个完整的,具有明显人的模样的他,站在一旁,帮他拿下来了。他无措地发现自己无法摆出任何表情了,他想离开,想逃跑,想用尽一切办法,打掉这个孩子。
事实上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去做,总会有人为他安排,包括那位孩子的父亲,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园宫莲不敢想象,他知道那个人会让孩子生下来的,他不要,他害怕,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他也需要被人爱。他需要爱,他不想把爱分给任何人。园宫莲害怕地抖了起来,他突然想吐,呕吐让他知道自己身体里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吸收他的养分,在缓慢地杀掉他的意志。
我的脑子里已经有好多人了,园宫莲想,要不然他的思绪怎么满当当的,又怎么会想到那么多的事情呢。他得靠着美津山宗介活,而现在,他得让佐佐木修帮他。园宫莲被自己打败了,他也因自己而想开了。他觉得佐佐木修长得有点像美津山宗介,依赖这样的人,就好像在和美津山宗介说,我不想要你的孩子一样。
这样很恐怖,园宫莲像是一只炸毛的动物,只好张嘴发出不满地威胁声调,让他不要靠近自己。是的,他和经纪公司说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恳求经纪人不要告诉正在出差的美津山宗介。那位严肃认真的女性望向他,问他说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成为母亲的权利吗?我不想成为,我没法养育好这个孩子,我不要这样。园宫莲第一次无理地喊叫道,他声嘶力竭地说话,强调自己怎么痛恨这个意外,怎么痛恨美津山宗介的标记,痛恨美津山宗介让他怀孕。
“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不能生孩子,我不可以生孩子,我不想这样!”他的话多么尖锐啊,像是个疯子在挥舞洗好的床罩,他就像个倒影一样站在白色的罩单前,站在地上,他就是那个电影开始前的幕布,在画面没有开始之前,留下划痕和肮脏的幕布。
也就在此刻,园宫莲想起了他的母亲,他发现自己和母亲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病了,他遗传了母亲的疾病,是这样吗。他不喜欢孩子,是厌恶自己吗?园宫莲的眼睛红了,他几天没睡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瞪起人来,叫人发怵。他的模样像是决意要杀掉祖母的美津山宗介,连那深处的,漆黑的眼睛都一样。经纪人妥协了,她安慰园宫莲好好休息,她会联系好一切的。
但园宫莲是不信的。他觉得自己需要动手,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不能这样了,他有这个孩子,他会死掉的。他不是一向不知道怎么活着吗?但是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想享受一切,他有着强烈的欲望,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满足的。他的心已经有缺口了,根本没有孩子的位置。
佐佐木修有些恍惚,他以为自己意外把园宫莲掐死了,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他是觉得恐怖,他不想杀人,他是个正常人,也不想过于要死要活。他亲了亲园宫莲的脸,又低声问他怎么了,园宫莲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一直是睁开的,却一直盯着佐佐木修后面的一个点。可能是天花板,可能是电灯,佐佐木修不知道,他突然有些害怕,他想松开园宫莲,想从他的体内退出去。
和我做、和我做吧,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听到园宫莲真正的活过来了,语气从缓到急,语速变得更越来越快,最后焦躁不安地伸着手往他脸上乱划。他的指甲是黑色的,在这样浅的发色,和这样没有任何妆容的脸上的时候,佐佐木修顿时有点恍惚,仿佛这个装饰是他天生的,他的指甲就该是这样淫靡的颜色,而他的脸也该是淫靡的一张脸。
佐佐木修不想做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动一下,园宫莲就能达到高潮。他发现自己又被骗了,他在震惊之余,残忍地掀开园宫莲的头发,看到了他脆弱的腺体。那里有块牙印,他已经被标记过了,园宫莲已经是其他人的东西了,根本不是什么不会被标记,只会怀孕。
佐佐木修愤恨地甩了园宫莲一巴掌,把他沉浸在高潮中的脸揍得偏向了一边。园宫莲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下,他的表情呆滞了一秒,就立刻笑了起来。佐佐木修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笑容,他只知道那个笑容很可怕,很好看,很可怕,简直要把他一同拉入地狱的可怕。
他错了,园宫莲不是那个在蜘蛛丝上爬的人,是想找个人一起陪他下去,想找个垫着自己的缓冲物,是想在这个糟糕的地方,寻找一个可以威胁的,可以胁迫的,还会言听计从的伙伴。于是园宫莲找到了佐佐木修,他知道佐佐木修要到他梦寐以求的公司上班,今年刚刚拿到录用证,他也知道那所公司是美津山旗下的。
美津山宗介并不限制园宫莲的自由,他想做什么都行,只要拥有属于他就行。和爱不爱没有什么关系,园宫莲从不自作多情,他经常来到这里的酒店看夜景,因为母亲喜欢,在小时候他和母亲还且富有,家庭还完整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总是在这里度过。有一天园宫莲遇到了佐佐木修,他比佐佐木修稍大些,看到一群精英学校的毕业生耗费着钱财在这里玩乐。他见佐佐木修的第一眼,还以为美津山宗介发现了他的秘密基地。
他惊慌,但不在意,后来他走过去,发现那不是美津山宗介,是一个长得和他很像的普通人。是的,在园宫莲这里,佐佐木修只是个运气很好的普通人罢了,不会和他有关系,也不会为他做什么。他看着佐佐木修,佐佐木修也眯起眼睛看向了他。
他在喝红酒,也许是第一次喝这样好的酒,脸上已经呈现出了醉意。园宫莲看得出他喝酒不上脸,就走了过去,原本没什么的心思,也在这奇妙的特性下,恰好有了。他们发生了关系,从佐佐木修的坦白和各种证件中,园宫莲好笑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他第一个Omega。也正是那天,他从酒店回去,美津山宗介闻到了他身上属于别人的气味。园宫莲以为他放纵自己,只要自己待在他身边就好了,结果并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
那天美津山宗介很生气,园宫莲从未见他那么生气过。他第一次感到恐惧,比美津山宗介当初说要带他一起走还要恐怖。他发现自己忘记美津山宗介是个Alpha,还是一个阴晴不定,杀掉祖母的Alpha。他那天晚上过得很糟,哪里都不能动弹,他甚至怨恨起了和美津山宗介长得很像的佐佐木修,他觉得都是他的不好。
也正是那天,美津山宗介标记了园宫莲,让他一闻到其他Alpha的气味就恶心,一离开他就双腿打颤。他那段时间根本没法工作,连Beta都好像充满了恶心的味道。他在美津山宗介的怀里抽泣,然后被他贯穿,美津山宗介事后会对他很好,但那又怎么样呢。园宫莲已经不自由了,他已经被捆绑住了,他迟早有一天会怀孕,他必须早点找到解决的办法。
于是园宫莲又想到了那个装腔作势,对上流社会充满希望,又一窍不通的大学生。在调查好佐佐木修的背景后,园宫莲为他递上了来自他梦想生活的邀请函,就为了胁迫他帮助自己,让自己不要在这里活的这样倒霉又可怜,让自己还有个可以支撑下去的底牌。他只是不想要孩子,他只有这个要求,但连园宫莲自己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要求背后,往往是无数个无数个不满和欲望。
佐佐木修简直冷汗直流,他跪坐在床上,觉得一切都完了。他惹谁不好,却惹了美津山宗介,还上了两次他最喜欢的那只金丝雀。这说出去炫耀都没有人相信,佐佐木修都不想相信,他怪学业,怪自己那颗为了毕业和投简历,忙得不可开交的脑袋。怪自己忘记了查看花边新闻,也忘记了人是不能独立生活的,什么因都会结下一颗果,至于是好是坏,就是运气问题了。佐佐木修不是天才,他只是比其他人聪明那么一点,走得顺利了那么一点,但这次,他觉得自己完全栽倒了。
园宫莲自顾自地达到了高潮,瘫软在床上,佐佐木修无措地看了眼园宫莲,就像看了眼自己使用了不能使用的性爱娃娃一般。他责怪园宫莲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性欲要变得更稀薄,更洁癖了,他害怕自己只能和园宫莲一个人做爱了。
佐佐木修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做爱的场景,他醒来也只觉得恶心,觉得Omega的体内太粘腻,就像自己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缠上了。而事实的确是这样,他甚至没有勇气杀死园宫莲,他觉得自己得活着,他的大好前程才刚刚开始。
他也从未想过那个人就是园宫莲,更没想过,园宫莲是为了遮盖自己被标记的气味,才注射性征修改激素的。他甚至忘记了,那种东西一般人根本买不起。“都是你的错。”他听到园宫莲像是火上浇油般,微微歪着脑袋,脖子垫在枕头上,斜着身子,腿大张着对他说。
“都是你的错。”他听到园宫莲就像是痛恨他,为了报复他一般,又重复了一遍。佐佐木修的报应来了,侮辱他的报应,自以为是的报应。他发现园宫莲才是那个刽子手,而他是被推上断头台的人。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为园宫莲做什么了。
做手术那天,佐佐木修被关进了一个纯白的房间,那房间白到有些刺眼,园宫莲就躺在他面前,已经被麻醉好了,睫毛微微颤动,呼吸也很均匀,但还是像个死人。佐佐木修没有任何助手,但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做不到的话,也得做到。他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会因此得到奖励,走上比那个录用信更好的未来。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会背上被人唾弃的罪名,会因为恐惧被美津山家族阻挡前路,而屈服于园宫莲的意愿。
在手术结束后,真的从园宫莲的体内取出一团软肉后,佐佐木修摘下面罩,脱下手套,让自己保持沉默。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团肉。这里已经没有生命了,它离开母体,就是离开了生命的源泉,那么它就什么都不是了。佐佐木修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块腐肉产生情绪,也从未想过在要把它丢入清洁箱的时候,会觉得全身被空气扎了一下的寒冷。
这种感觉叫痛苦,望着园宫莲依旧没有苏醒的,惨白的、漂亮的脸,佐佐木修发现自己才是第一次体会过。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