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皮鞋落在瓷砖地面上总是掷地有声,泽本夏辉想,忽然惊觉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穿得这么正式。他的工作周期总是很长,游离在灰色地带的身份又注定了出现在人前时不能引人注意,默默无闻地埋没于人群中才符合影子的设定,以便在必要时能够随时站出来,穿上毫无破绽的假身份成为一个崭新的人。
泽本夏辉无视道路两旁森严的戒备,推开门迈进他久未造访的办公室,组织首领在那等着他。
本市最大帮派的BOSS同样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如果光看面相压根不会让人联想到黑白两道的各种事件几乎皆有这个男人的参与操控,他看上去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
首领坐在办公桌后看向他,两手交叠着轻轻点了点头:“来了啊,夏辉。”
语气熟稔得像在询问领居家的弟弟有没有吃晚饭,但泽本夏辉知道接下来要交代的东西绝不止吃饭睡觉这么简单而已。
“嗯。”
因此他只是这样点了点头,希望简单的鼻音能够让首领跳过那些不必要的寒暄环节,直接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要去做的新任务交给他,好让他早点回去把紧得跟上吊用的领带从脖子上摘下来。
首领了然于心地一笑,伸手推过几张崭新的证件:“收好这些吧,这次的入职点是本市最大的警察署,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在任务过程中发现有什么对组织不利的东西,请务必及时销毁。”
家庭、学历、从事经验,一个活生生的假人迄今为止的一生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和几张卡片给创造出来,毫无破绽地供人使用。
伪装过这么多次,大喇喇地进入警察署还真是头一回。但作为黑白通吃的大型组织,在警察高层那边多少也有点人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件需要组织派送人手明晃晃地出现在身为对立面的警察署。
泽本夏辉抑制好奇点了点头,并不多嘴把困惑问出口,只将任务说明和那些证件全部收好,低声回答:“我知道了。”
“你好好准备,下周一也就是一天后是你正式入职的时间,其他的我也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辛苦你了,用心去做。”
“嗯。”
组织的办事效率总是一如既往的快。他想,甚至还颇有人情味地给自己留足了周末的假期,没有把剩下的几小时给压榨完。
说是要做准备,但其实所有必须品都会放在新身份对应的新居所里,他要做的不过是假模假样地背个包找到那件屋子,然后顺理成章地入住而已。他在那间不大不小的出租屋里发了一整天的呆,天黑没多久就早早入睡,结束了枯燥乏味的一天后起了个大早来到目标点,然后看见一个叼着面包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正要走进去,于是泽本夏辉上前,张口叫了声前辈。
“嗯?”面前的年轻人疑惑地回过头,在看见泽本夏辉时眨了眨眼,圆溜溜的眼睛一抬一低,打量着,像是在思考面前的陌生人来自何处。直到泽本夏辉又认认真真地说了声前辈好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一拍脑袋:“噢!你就是老大说的新人对吧?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有点多,我差点忘啦,不过你人可比简历上的照片要帅多了,所以我才会没有认出你来。”
“没关系,前辈。”泽本夏辉露出一个堪称“腼腆”的笑。
年轻人摆了摆手:“哎呀不要叫我前辈啦,看样子我们应该也差不多大,我叫佐藤大树!随便怎样称呼都无所谓——走走,我带你去见老大!”
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泽本夏辉就已经被过分热情的佐藤大树拉住了袖子,不得不迈开步子朝警署内走去。路上见到的警员们纷纷热络地和佐藤大树打着招呼,看上去他的人缘相当不错,自来熟的人一般人缘都不会差就是了。
泽本夏辉看着佐藤大树毛茸茸的后脑勺小小地走了会神,然后和突然回头的脸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他有些尴尬,但佐藤大树却丝毫不觉,只是眨眨眼安抚他:“只要去报个到,你一句话都不用说,我来就好。放心放心,平时我们的工作还是很清闲的。”
泽本夏辉乖乖点了点头,他已经在这位前辈心里树立起了不善言辞的内敛形象,不过这跟他真正的性格也大差不差。他们俩一前一后进了二楼的警视办公室,佐藤大树这才收敛了嬉笑的神色,侧身给泽本夏辉让出位置。
“警视长,这是今天来报道的新人——”佐藤大树说,突兀地卡了壳,像是才想起泽本夏辉没有告诉他名字,求救似的偷偷摸摸瞥了他一眼。
“警视长好,我叫泽本夏辉。”于是泽本夏辉微笑着开口,说不好笑容里有多少点出自真心,但他确实为佐藤大树生动的反应感到愉悦。佐藤大树在一旁连连点头,黑田警视则是看了看他们两人,示意自己明白了:“你好,没什么别的事就去工作吧,佐藤,既然是你带他来的,那就你跟他搭档一段时间好了,多带着新人熟悉去片区。”
“是!”佐藤大树立刻应声,完全是下意识般的反应,出了门之后才意识到他好像凭空给自己找了不少事干,看看自己又看看泽本夏辉,忽然询问:“你多大了?”
泽本夏辉:“29。”
“比我还大一岁!”佐藤大树这么说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泽本夏辉穿行在走廊:“那既然我们现在是搭档就不要再叫我前辈了,从年龄上看也说不过去嘛!你呢就坐在我旁边好了,正好前段时间幸子小姐调去了别的地方。”
泽本夏辉嗯了一声,眨眨眼看佐藤大树一边任劳任怨地帮他收拾工位,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发出工作又变多了真讨厌啊之类的抱怨,没忍住笑了一声。年轻的前辈立刻冷冷看了他一眼,可随后也噗嗤一声笑起来,语气幼稚得像哄小孩子:“总之呢——欢迎你的加入!帮你收拾桌子就是入职礼物了,以后有什么事要自己做哦。”
泽本夏辉回答道:“谢谢,很独特的礼物,我很喜欢。”
佐藤大树:“喜欢就好啦!”
接着泽本夏辉便不再回应,以免结束语变得没完没了,可刚坐下没多久就又被佐藤大树薅起来,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当然是工作啊!”佐藤大树拉着泽本夏辉往外走:“你不会以为警察就可以一直坐办公室吧?巡逻去啦,好搭档。”
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泽本夏辉想。毕竟现在的环境大家都是在想方设法地研究怎么带薪摸鱼更能赚到老板的钱,周一又格外让人感到疲惫,在这个懒懒散散的早上,只有佐藤大树笑得肆无忌惮,让空气变得不那么沉闷一些。年轻人把自行车推上街:“就当做骑车兜风好了,巡逻很好玩的!偶尔还会遇到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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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就是你说的有意思的事吗?”泽本夏辉抬起头看向高处的树枝,小声问佐藤大树。
三花猫的尾巴在树叶的掩映中若隐若现,叫声倒是异常清晰。拦住他们的是个老太太,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愁容,告诉他们她心爱的小猫因为贪玩爬到了树上结果现在下不来了,她急得团团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太太焦急又紧张的说话声和猫咪一唱一和,吵得他有点头疼。
佐藤大树耐心又细致地听完老太太的叙述,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安全把猫咪抱下来后扭头小声回答:“不好玩吗?可以光明正大地爬树欸!”
“......可我不会。”泽本夏辉说。
佐藤大树摆摆手:“没关系,那你就在树下等着,如果小猫不小心掉下来的话接住它就好,我去爬。”看起来跃跃欲试。
后撤几步助跑加速,借着冲劲蹬上了树,一只手牢牢抓住分叉出去的枝干,动作之行云流水让泽本夏辉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做过很多遍。但簌簌作响的树叶和枝干让猫咪应激地大嚎一声,三两下蹿到一个相当危险的位置,弓起腰背奓着毛哈气,看得泽本夏辉也跟着紧张起来。佐藤大树费劲地爬上去,见猫这幅样子也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能试探性地叫:“小猫咪,不要乱动喔。”
猫咪的耳朵警觉地立起,像是听见了熟悉的发音,却因为陌生的音色而迟疑不定。佐藤大树又试探着叫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根未拆封的猫条,伸长了胳膊在小猫面前晃了一晃,立刻让它打消了顾虑,喵喵叫着小心翼翼凑过来,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后颈。
“抓到了!”佐藤大树欢呼一声,整个人却陡然向下一滑。整棵树被摇得哗哗响,树叶簌簌往下掉,泽本夏辉心下一惊,下意识伸出手,下一秒怀里就一沉,连人带猫接了个满怀,他嘶了一声,只觉得手臂和胸口像断了骨头似的一阵生疼,但泽本夏辉没顾得上仔细查看,只是把佐藤大树放下来,好让猫咪和它年迈的主人重逢。
“小咪...我的小咪......”老太太抱着猫咪抹眼泪,一人一猫都是惊魂未定,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不住地朝佐藤大树和泽本夏辉道谢:“谢谢两位警察小哥,如果不是二位及时出现,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奶奶,赶紧带着小咪回去吧!”佐藤大树安抚地说。等到当事人和当事猫离开后,他才转头看向泽本夏辉,忧愁地问:“还好吧?有没有受伤?真的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就......”
泽本夏辉捏捏手臂再按按胸口,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摔下来的时候好像有被树枝划到吧?”
“完全没有哦。”佐藤大树松了大大一口气,又恢复以往的轻快:“我可是有好好保护了自己的,但还得感谢你,不然这样摔下来,就算只有两三米的高度我也肯定得受点伤呢。”
“毕竟你是前辈,对你袖手旁观的话不太好。”泽本夏辉笑了笑。
“都说了不要叫我前辈啦——!!”泽本夏辉才不管他,依旧一口一个前辈地称呼着。
起初佐藤大树还会装出不适应的样子耸着肩搓胳膊,后来逐渐习惯了居然也开玩笑似的摆起前辈的架子使唤他。
佐藤大树本来就没什么架子,再加上工位肩并肩又是搭伙出任务的拍档,泽本夏辉和他的关系几乎是理所当然地熟络起来,逐渐到分不清是在演戏还是有代入那么一些真情实感。
他在下班后跟佐藤大树一起骑着机车在白天巡逻的路上飞驰,会带他回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喝酒,嬉闹到两个人都酩酊大醉,挤在一张床上凑合着睡下一晚,再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休息日,和他肩挨着肩看乱七八糟的老电影......
警署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泽本夏辉某天坐在警署的工位上独自发呆时会突然回神发觉即便是演戏也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真正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经年累月地穿梭在不同身份之间,但是不管是哪一次“人生”,似乎都没有人像佐藤大树那样被他宽容地接纳了对方入侵自己的私人距离。
说实话,在警察署的日子平淡得有些过头,甚至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在和佐藤大树的插科打诨里度过,但那没什么不好。
他从某个警员口中得知了警察署长期以来一直在追查某个货物走私事件,这是警察署里关注度最高的任务,但是追查时间长达两年却毫无收获,不过近期似乎因为某个旧案重翻而闹上新闻传得沸沸扬扬的某个街头械斗事件发现了新的突破口,而那个械斗事件的起始时间,正好就是自己入职警察署的三天前。
他因为权职不够高无法参与其中,佐藤大树倒是行动的一员,但他从来不多说,只是偶尔在闲聊的时候提一嘴目前进展如何。
泽本夏辉开始着手销毁他们得到的和正在追寻的情报,例如警察署里出现了好几起职员突发异变发了疯似的砸东西伤人之类的怪事,总之行动顺利得异常,就连最紧迫的一次也是有惊无险,等到人回到出租屋他才从佐藤大树的抱怨里得知是路过的街区突发了当街抢劫事件,他们不得不因此耽误了时间。
泽本夏辉只是默默地听着,点了点头,明知故问道:“那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没有啊!可能是那人听见风声带着东西提前跑路了吧,真倒霉......”佐藤大树嘟嘟囔囔的,大大咧咧倒在泽本夏辉身上。
泽本夏辉轻轻嗯了一声:“辛苦了。”
“还行吧。”佐藤大树伸了个懒腰,“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点东西的,也不算没有收获。”
泽本夏辉指尖微动,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是吗,你找到什么了?”
“一缕头发。”佐藤大树得意洋洋:“已经送去做DNA比对了,不管查出什么都总比一无所获要好。”
泽本夏辉点点头,笑着说:“好啊,立大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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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本夏辉也终于接到这么久以来来自组织的第一通电话。电话里直言叫他回去,他知道是原因,为此特地请了个假再次来到这栋铺着大理石瓷砖的建筑。首领依旧坐在办公桌后,截然不同的是面容严肃而冷漠:“我们的接头人被警方追查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要把相关的一切全部销毁吗?”
泽本夏辉默不作声,在心里按顺序列举了自己在警察署里消除的项项证明,检查一遍过后并没有出差错或是遗漏的东西,除了那些他无权翻看的档案和没能从佐藤大树嘴里套出更多的话......
但他也不是没有溜进过档案室,一连三天都在里面偷偷过夜的他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记录,那么可能性只有佐藤大树当时找到的那缕头发。
‘要说出来吗?将找到证据的那个绊脚石...要把佐藤大树这个人摆到台面上吗?’
或许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也说不定,但他确实工作失职。按理来说,他也应该说出这个名字才对,任由组织那边按照惯例将包括佐藤大树在内的不利因素斩草除根,连同那个接头人一起处理掉才是。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口似的,令他没办法说出那个名字,正如他总是执拗的地叫他前辈而不是佐藤大树一样。
于是泽本夏辉垂下眼:“抱歉,是我的失误,我会去领取处罚的。”
“下不为例。”首领点了点头:“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把所有的货物都交给一个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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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还得继续,他的处罚被延迟到了任务之后。
深夜泽本夏辉回到他的小小的出租屋里,打开手机才发现佐藤大树给他发了不少消息,最后一条停留在一个小时前,泽本夏辉看着那条带了三个问号的「哈喽???」,沉默片刻动了动手指。
「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佐藤大树回复得很快,发了个汗颜的表情:「好能睡啊!现在就醒来的话,那你晚上岂不是要睡不着了?」
泽本夏辉:「嗯,可能是吧,我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就不打扰你了,你参与的那个走私案现在好不容易有进展,就快点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上班。」
佐藤大树:「你这是不想跟我聊天找的借口吧?哈哈我开玩笑的啦!不过我确实有点困了,是你回复得不是时候,所以我去睡觉啰,晚安!」
“晚安。”泽本夏辉紧盯着屏幕,轻声呢喃。
微弱的屏幕荧光自然待机到关闭,没开灯的小出租屋窗帘紧闭着,连一点月光都无法透进来,泽本夏辉睁着双目楞楞看着天花板,眼睛酸涩的同时也开始习惯看清埋没在四周黑暗里的家具物件,那个他和佐藤大树一起用来看电影的投影仪镜片里反射出印着自己的黑压压的人影,让他突然惊觉现在的一切只是扮演而已,等到任务结束,无论如何他大概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佐藤大树了。
按照他曾经受到过的训练,佐藤大树很快就会无法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会被他亲手处理掉。
手枪就在他枕下,年轻人居所的钥匙也和他的钥匙并排串在一起,那人又从来不曾对他设防......
他想他应该做些什么的,但泽本夏辉只是坐着,时隔一会他又打开手机看着对方给自己发来的消息,屏幕在黑暗中重新发出光。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后期组织基本不再频繁联系他,但最后任务还是顺利地完成了。那个所谓的接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叛了组织,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为组织效力过,像泽本夏辉一样只是一个卧底。
对方会失败源于没有发现自己手里的货物早就被换成了假的,而真的那批货最后还是落回到组织人员手里,让人不得不惊叹组织无法预估的庞大的情报关系网。
警察署这边由于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最后却以失败告终,更上层的领导大发雷霆,直接对警察署内三分之二的人员进行处罚,整个部门大换血,基层职员也离开了不少,泽本夏辉就是其中一个。
他顺利而自然地从本次虚假的身份里脱离出来,回到组织第三次与首领对话,形似普通上班族的中年男人大获全胜后不再计较之前的失误,还额外承诺答应他一个条件。
泽本夏辉喉结轻轻滚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组织给他的奖励,几乎是万能的、必然可以实现的愿望。
可以是花不完的钱,也可以是一个人,死了又或是活生生的人。
他又想起那个贸然闯进自己虚假生活里的佐藤大树,于是泽本夏辉开口:“在警察署里跟我做搭档的那个人,他叫佐藤大树。”
“我想要他。”
“不知道首领您能不能同意......”
“当然不行啦,你也太贪心了吧!”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泽本夏辉顿时睁大了眼。他回过头,佐藤大树笑眯眯地望着他:“明明把货物对调的人是我,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怎么却是你得到了奖励而我却没有啊?”
“好不容易有一次许愿的机会,就当是补偿我好了,你问首领要一笔大钱,然后请我吃顿晚饭怎么样?”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佐藤大树的意思,原来他们都是组织的一份子。
佐藤大树不等回答,自顾自的朝他伸出了手:“再重新认识一下啰,我是佐藤大树,是你的搭档,不过我才来不久。”
佐藤大树笑着拖长了声音:“所以请多指教啦,前辈——”
掌心的温度在相互传递,佐藤大树用食指轻抚着泽本夏辉的腕间,动作细微而不易察觉,连同再次发出的声音也:“吃完晚饭后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电影呢?”
“你有钥匙的对吧?”佐藤大树那样低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