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慧人最近情况不太正常，你注意一下。”
山本世界签完字把材料递给泽本夏辉，提醒道，“飒太跟我说慧人最近老是找他帮忙做紧急疏导，导致他工作量骤增。再怎么说那也是跟你带大的哨兵，你还是多关心一下比较好。”
“你们也是奇怪，明明之前关系挺好，怎么感觉最近不怎么交流。”
“不知道，可能他最近想躲着我吧。”泽本夏辉笑了笑，“明天还要搭档出任务呢，我问问。”
木村慧人最近的状态确实很奇怪，平时常规的疏导不来找他不说，在塔里碰到的时候也很沉默，一反以前恨不得贴到他身上的热情态度。再之后甚至靠着哨兵敏锐的五感干脆绕开他，许久没有找到机会见面。
其实敏锐如泽本夏辉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孩在想些什么，但是既然抗拒自己去他的精神图景，强迫着也不会是合适的方式。他打算把这个僵持的情况在明天打破，明天那个任务评估出来的难度很高，按照塔的意思是非这二人不可，其他合适的人选要么请假要么外出有另外的慧人也找不到理由再去像他这一个月来干的事情一样换班。
“最近怎么样？”
泽本夏辉正在进行战斗前狙击枪的常规保养，抬头看到木村慧人带着刀略显尴尬地走过来。
“嗯……还行。”
“怎么感觉很久没有看到你。”
“可能，是因为不太巧吧！任务安排老是没安排到一起！”
这是真当自己能骗到人了。
“这么久没有搭档不会让我死在荒野里吧？”
卷发哨兵开始慌乱地想要解释之前是一些巧合与误会，随后索性放弃，坐到他身边看他整理。过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往车上走去。
作战调查报告上写着这次要解决的是塔西南外出现的变异生物，群居、有一定智慧、攻击与防御能力不明。木村慧人翻看着报告，心里盘算着不进行精神连接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也许可以吧，虽然感觉会有些勉强。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建立连接吗？”
泽本夏辉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突然问道。
“也行，但是别太勉强自己。塔里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你也没找我疏导，找飒太临时疏导也起不了很大作用吧。”
倒是都是实话。飒太前几天还在劝他说现在的精神紧绷程度已经快要达到临界了，仅凭临时的疏导没法调节，得快点把心结解开。但是到现在他也没鼓起勇气让泽本夏辉进入他的精神图景。
车驶入作战区域周围，周遭的黄沙阻碍了很大一部分视线，导航发出吱吱的怪声后干脆失灵，显示屏上只留下一片雪花噪声。即使是哨兵敏锐的五感也只能勉强分辨清楚周围五百米的环境。
“前面地底有动静。”
木村慧人刚说出这句话就感觉车被震了起来，精神世界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动荡，脑袋里一阵钝痛。地底不明的攻击来得蹊跷，没有一点可以预见的源头。他集中精力去追溯地下那只生物的踪迹，深不见底沙漠之下暗暗有能量起伏的线索。泽本夏辉猛踩油门脱离这个区域，地下的冲击使得本不稳定的沙石路周围出现一些流沙漩涡，稍不留意就会被牵扯进其中，到时再脱身就是件麻烦事。
“原本给出的狙击点在哪儿。”
“快到了，就在西南方向五百米左右。”
情报组给出任务信息的时候会准备好补给物资和确定狙击点的安全，不出意外到达狙击点后可以暂时调整休息一阵。这次的情报实在太少，二人都明白明天将会是一场恶战。
第二天两人是被一阵猛烈的气流惊醒的。
狙击点里驻扎的便携仓已经足够安稳，但也只是勉强在这个风暴中保持相对稳定，前后不断摇晃。泽本夏辉倒是好一点，木村慧人被折磨得不轻，起身后直接抓起呕吐袋蹲着缓了五分钟。结合昨天地下的波动，盘踞在这里的变异生物明显已经知道了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两人展开精神触角顺着风暴向中心探索，随着感知区域的深入，环境趋于稳定。风暴渐渐停下，沙子也不再那么遮挡视线。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超出想象的，巨大的变异虫皇。的确是目录上未曾登陆过的新变异种，看起来和几个月前突然袭击基地的那一批变异虫类有相似的基因，或者说是那批虫类的统治者。
这颗星球距离末世爆发其实还没有经过多长的时间，塔里最老的那一批人甚至还存在着对末日前生活的记忆。按照研究员的推测，变异生物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进化到拥有高等智慧。现在看来这只虫类已经有了团队领导意识，泽本夏辉默记这只生物的特征，在脑海中梳理最后汇报的内容。
“要怎么办？”木村慧人转头问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由于木村慧人前段时间的行为，泽本夏辉也不好直接进入他的精神世界查看目前的状况，只能通过外表的观察得出一些浅显的结论——比如他现在应该在偏执地走向崩溃，但还能及时拉回来。其实他很期待木村慧人愿意清晰坦诚地说出他现在的情况，就像以往一样，但很明显这个场景并不适合吐露真心的温情环节。敌人的袭击来得太过突然，完全打破了他来时路上设计的计划。
只能寄希望于木村慧人能坚持过这段未做丝毫准备，强行被卷入的战斗。
“应该没有问题。”
他看到木村慧人的额角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恶劣的天气还是硬撑的精神世界又或者两者都有。
“那我们争取速战速决。”
其实木村慧人此时已经渐渐开始有些后悔前段时间的逞强。他的原则一向是不把情感带入任务中去。即使是提供庇护的塔也不会欢迎随意且不稳定的战斗力。
他已经够不稳定了，不应该再掺进一些别的什么东西继续来干扰他的一切。
木村慧人刚被收容进塔里的时候年纪还很小。那天泽本夏辉正在巡查，开着车被一个满身伤痕和泥沙的小孩吸引住了目光。他当时明明还未分化，单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和与天俱来的战斗天分一个人从荒野中走到塔的管辖区内，后来塔里聊到他的时候都很诧异，找他问这段过去的时候他只说忘记了。怎么会忘记呢，家里人早早在荒原里走失或死去，靠路过的流浪者提供的地图和指引不分昼夜地赶路，即使闭眼也会因为几十分贝的声音吵醒。身体已经替他记得一切，分化成哨兵的未来在这里已经做了铺垫。
不过毕竟是塔外的孩子，分化前没有人能确定他会不会成为塔的战斗力。毕竟塔里出生的孩子自小就会被安排进行训练，基因决定了他们不会成为平庸之辈。而他终归不是传统意义上战斗力的预备队，没有资格用塔里的资源训练，木村慧人只得缠着泽本夏辉学习近战的技巧。泽本夏辉小时候因为体格强壮被安排去哨兵方向训练了好几年，意外发现分化成向导后也没放下过近战的训练——没有搭档的狙击手向导失去近战能力只会成为战斗中最易被击溃的一环。身为把他捡回来的监护人，做他的师傅也是合情合理。就这样木村慧人在塔里待到了十六岁，分化那天他倒是所有人之间最紧张的那个。庆幸的是他毫无疑问地分化成了哨兵，而他的疏导的任务也就理所应当交给了泽本夏辉——他最亲近的向导。
但是直到进行第一次疏导的时候泽本夏辉才知道木村慧人的精神世界有多糟糕。你不能指望一个孤身一人闯出荒漠寻找出路、又憋着一口气证明自己，整整四年没有任何休息日的小孩有一个完美平静的精神世界。好不容易把他精神世界中的石壁破开，把风暴停歇，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木村慧人，是一个没有精神体的哨兵。
之所以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完全是因为他实在过于糟糕的精神世界，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精神体只是被精神世界的壁垒困住了。直到彻底晴空万里了才忽然发现木村慧人的精神体并不是被盖住了无法出来，而是根本不存在。
没有精神体的哨兵也不算是那种从未有过先例的稀奇事，但也不算多见。塔在这些年也只登陆了寥寥几个如此的哨兵。而多数没有精神体的哨兵都是因为精神力量过于衰弱无法凝聚出精神体导致的——也就是说，虽是哨兵，但与普通人无异。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木村慧人绝非平平之辈，也无人能解释这一点。只好让他自己摸索没有精神体协助的战斗方式。只是他的种种经历都会给人一种随时濒临崩溃的不安。
摇摇欲坠。
此时二人已经穿过风暴的边缘，风暴渐远，周围狂沙叫嚣的声音随着探索的深入一步步远离。风暴眼内风平浪静，太阳挂在正中十分晃眼。木村慧人和泽本夏辉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向前。泽本夏辉则留在原地架起狙击位，保证二人之间精神连接的稳定。木村慧人感觉得到泽本夏辉的精神体，那只白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散发着安稳且温柔的气息，不断提供着精神抚慰。
这是他们摸索出来的方式，泽本夏辉舍弃了守护在身边的精神体选择让白鹿跟在他的身后，而他靠着白鹿的提供的第二视角尽快解决战斗。
又独自前行了一段路程，木村慧人站定一块稳定的沙石之上，与那只变异虫类对视。
很明显进化出智慧的虫皇与它的部下不同，不会在见到他的瞬间发起攻势。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拳击赛场上两位拳手相互打量致敬的环节。
不过这是荒野而不是平等的擂台，他们都知道总有一方会成为猎物。
气氛突变就在一瞬，得益于良好的感知力，木村慧人眼里虫皇突然发起的攻势如同慢动作。但是高等变异的生物也不会逊色到何等地步，这一击正是直冲面门。变异生物比之人类更为直白与野蛮，全靠蛮力的攻击定是不如人类的狡猾战术，然而建立在绝对的体型力量差距之上的直白攻击仍然令人忌惮。
木村慧人闪过镰刀般锋利触角的攻击，绕着虫皇寻找突破口。精神体并不会被实体的攻击伤害到多少，因此白鹿稳稳站在虫皇身下观察多数虫类变异生物容易露出破绽的腹部。
虫皇跟着木村慧人的位置转身不断继续着毫无章法的攻击，只是因为体型相差巨大，多少跟不上灵活的哨兵。如此来回几番后饶是尚未开智的虫子也知道如此下去毫无胜算，只得另寻他法。也该想得到，既然这虫能造出那么大的风暴，小小几个旋风自然不在话下。只见巨虫不断拍打翅膀扇出旋风离开地面，饶是富有战斗经验的哨兵也不可能在荒野中借力飞上空中。木村慧人带着白鹿在旋风中穿梭，一时找不到突破之法，总不能毫无把握地不断消耗体力去等待飞虫露出破绽。
泽本夏辉在远方自然也不会闲着，即使密密麻麻的旋风卷起的风沙已经将能见度降到最低，也可以通过白鹿的眼睛看到旋风中心的一切。木村慧人现在的状态必然不适合硬撑着去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破绽。既然是飞虫，翅膀必然是他的目标，只是这虫进化的智慧高出他们的想象，飞行的方向毫无规律纯靠心情。按照这个距离和风的大小，很难保证子弹能打中翅膀——即使这个目标已经是将近一个演练室的大小。
倒也不是全无可能，只是需要木村慧人在前面吸引它的注意力，稳定住翅膀的位置。
他想通过精神连接去告诉他奔跑的方向，但是白鹿视野里分明已经看到木村慧人在超他所想的方向奔去，借了几分白鹿的力向上一跃。这一跃虽不至于能达到虫皇所在的高度，也足以接近一段距离。正巧一阵旋风靠近，他掷出一支匕首，趁着风势向上生生削断了一只虫足。
他就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孩子不会傻。
虫皇意识到对手的不好惹，自然从开玩笑般的消耗战转为更为集中的攻击，注意力一旦集中也就意味着它的一切动向都不再难以捉摸。而此时哨兵奔向的方向正好将飞虫的翅膀完全暴露在狙击镜的中心。对于饱经训练和实战的泽本夏辉来说，找到一个完美的击落时机易如反掌。
子弹从枪管迸出，不曾靠近移动中的旋风分毫，直直飞向目标点。
纵然这只虫子进化得再高级也学不会人类的狡猾与哨兵与向导所进化得到的感知力。对隐蔽在远处的向导毫无防备的飞虫自然被这颗子弹命中。
不过他们也不会指望一颗小小的子弹能使偌大的飞虫从高空坠落，子弹击中的破洞不过微不足道的一环。子弹所飞向的正是翅膀与身躯的连接之处。吃痛的飞虫攻击的架势停顿了，半边翅膀并不能继续维持所在的高度从高空滑翔而下。听见子弹破风声的木村慧人向前疾跑的动作一顿转而再用方才使出的那招掷出匕首，不过这次不需借旋风的力，匕首便略过飞虫的整只翅膀。
砰！
失去一边翅膀的昆虫从高空坠下。失去飞行能力的巨虫其实不足为惧，根据给出的情报这只虫其实除了拥有智慧和巨大的躯体之外也没有多少特别之处，这也就是塔即使是面对第一次见的智慧变异生物也只派遣两个人前来的原因。
但是随着昆虫一起倒下的还有木村慧人。
白鹿接住方才凌空而起又忽然跌落的哨兵，向泽本夏辉所在之地奔去。向导自然也不会没有发现这番变故，风暴停歇后便已收拾好东西赶向前去。此前虽已有设想过这次途中木村慧人的精神崩溃的情况，但是这一下还是来得措手不及。万幸是战局已定，只用把他从这荒野中带出去疏导就好。
路过的每一个人看到泽本夏辉背着木村慧人回来都吓了一跳，赶紧让出一条直通静音室的道路。哨兵的五感过于敏感，在荒漠中进行疏导很有可能加重对他精神的伤害。泽本夏辉只能用最快的速度从任务地点赶回塔中，同时联系塔确认静音室的使用情况。这是第一次让他有了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参杂着后悔与心疼。
要是不拖着就好了，要是他早点直白地戳破木村慧人古怪的别扭就好了。
如果没有见过木村慧人曾经的精神世界，他现在的情况也许不算多么危急。虽说把自己精神逼到边缘的哨兵少有，但是只要及时进行疏导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木村慧人的情况特殊，每次精神梳理都得小心翼翼处理，更何况濒临崩溃的情况。
静音室里，泽本夏辉尽量用最轻柔的方式进入木村慧人的精神世界。与之前密密麻麻的荆棘与高墙不同，这次是一片黑暗，混沌地无从下脚。他缓慢向前摸索， 可能因为木村慧人对他长久以来的信任，一片混沌中依然给予了他不可见的支撑，不至于在混沌中失去落脚之处。
怎么会是这样的情景，他想。
他也曾经历过许多哨兵的崩溃——作为塔里数一数二的向导，他的能力其实足以对每个哨兵的精神图景进行篡改，自然也帮忙解决过许多哨兵的精神崩塌。只是确实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不是战壕，不是满目苍夷的城市，只是一片单纯的虚空。
直到他在图景中看到了一只白鹿。
和他的精神体一模一样，而他确信自己没有在图景中释放过自己的白鹿。想必是木村慧人自己精神图景中已然存在的白鹿。只是在此之前从未在他的图景中见到过这只他的精神体的复制品。
白鹿望着他，好像本来就是他的精神体一样，清澈的鹿眼里平静无波。
他不知道这只鹿是何时出现的，毕竟许久未曾进入木村慧人的精神图景。也许飒太会知道，也可能这只白鹿一直深深的藏在图景的最深处，无人知晓，直到现在才站到他的面前。
木村慧人的意识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漂浮，他能看到泽本夏辉的到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只白鹿从最深处偷偷跑到向导的面前。这也算是这只精神凝聚出的生物自保的方式，在濒临崩塌的世界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其实他想控制的，只是无能为力。
这只白鹿是在大约一年前出现的，初次见到它时木村慧人还以为是泽本夏辉把自己的精神体留在了他的图景之中。毕竟因为这种奇特的作战方式，那只白鹿与他相处的时间和与他真正的主人相处的时间相差无几。而他突然一日发觉这并非向导的精神体而只是自己痴想的造物时，如醍醐灌顶般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泽本夏辉的依赖超乎常理。没有人的精神世界会孕育出克隆的造物，除了他。
那时白鹿就像此时看着泽本夏辉一样看着他。
安静得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
他当然知道他和泽本夏辉的关系在他心里偷偷越了界，只是他实在不好揣测对方的心理。当然更有一层原因是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来的流浪者，而对方是数一数二可以说是顶梁柱般的存在。
即使塔给了他庇护，即使这个向导是他几乎所有方面的引路人，即使他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照顾。
也不是没有刻意的是一些小手段想要得到更多的亲近，更多的关心，但是每当他看到图景中的那只白鹿是总会一阵心虚。
直到现在也在依赖着泽本夏辉的一切，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丢人。于是硬撑着避开与他相处的一切机会，想尽办法想让这只白鹿消散到无尽的荒漠中去——他的精神图景经过梳理本就是一片无边的荒漠。奈何种种偏执总会在他的世界里干扰产生各种壁垒，而白鹿总是在不受他注意的时候努力地默默劈开荆棘。很像向导所做的一切，有时他也会想这只白鹿是不是泽本夏辉的一缕分身。当然这必然只是一种臆想，向导每天都要在各种精神图景中穿梭，如此疲惫自然不能再支撑一只默默守护的白鹿。
但是向导怎么会不知道他故意避开的原因，不过是固执与逞强。心细且强大的向导其实比他更早一步发现那只白鹿，准确来说那一瞬还有些沾沾自喜。他本以为一切可以交给时间，毕竟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孩子并不蠢，也不执拗，总会有一天权衡利弊会找他坦白一切。
但这一步意外的走错了。
精神崩溃倒也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是经历的哨兵所感受到的痛苦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他并不想看到他的哨兵受苦。他和他虽然未曾结合，但是已经被塔里所有人默认天造地设的一对。
泽本夏辉在图景中轻声呼唤哨兵的名字，抚上白鹿的脑袋。白鹿低头向他的手心蹭了蹭，伸出湿润的舌头以表善意，随即向前，引领着他走向更深处。梳理前方纠缠在一起的干扰与他而言并不困难，然而一层又一层的剥茧抽丝总会令人感到疲惫。其实他每每深入一层，哨兵便觉得自己的身躯更落到实处一些。
其实这种别扭都完全没有必要的，是吗？
白鹿在漂浮着的哨兵面前停驻，望向他，白鹿的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
你明知道他可以接纳你的一切。
他见过满身伤痕年幼的你，见过你通宵达旦的练习，见过你独自蹲在演练室哭泣，也与你分享第一次凯旋的欣喜。
其实也没什么好崩溃的。
泽本夏辉随着白鹿走到了最深处，看到紧闭着的最后一处屏障，山石应声而碎。
他们精神结合得顺其自然，联系微弱但是紧紧相依。
最后那只白鹿消失了，像是天堂派来完成任务的使者，一切结束后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支离破碎。
也不是坏事，毕竟比起真的有一个稳定的依赖，由哨兵自己创造出来守护自己的赝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然后木村慧人睁开眼，和他的向导一同离开了静音室。
一只白鹿紧随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