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水,采撷果实,将我的双手插入风的叶簇,柠檬树催促着夏日的花粉,青鸟从我的梦中飞渡。(注1)
堀夏喜不喜欢夏天。
从平成三十年那一个充斥着疼痛、酸楚与无奈的苦夏开始。
那是一段比生长痛还要锥心万分的撕扯。堀夏喜从未想过那个站在舞台中央如太阳一般耀眼,本该如向日葵一般与他们一道迎来盛放的人,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疾病拽入了无尽的黑夜。
真可笑啊,命运这个东西。
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阵滔天的巨浪将他们拍得头晕目眩,也让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堀夏喜变得更加沉默。每天除了和成员以及工作人员保持着必要的交流之外,绝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戴着耳机安静得坐在人群之外,被汗湿的刘海刚好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透他的神情。
而木村慧人就这样在堀夏喜没有察觉到的角落,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总是笑容满面的末子,在那之后的不知多少个深夜中肚子落泪,却也在每天出门之前看着镜子告诉自己,要笑啊。
不要输。
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输。
堀夏喜发现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是多了一个小尾巴一般,木村慧人总是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名古屋双子陨落了其中之一,那之后他曾经感到迷茫,也曾经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可这份孤独感,竟因为木村慧人时不时的闪现而稍微有所缓解。
人类原来真的不是独居动物。
木村慧人也与以前不一样了呢。那个曾经有些毛躁看起来靠不太住的小孩,在什么时候渐渐长大了呢?长成了哥哥们可以信任的模样。不止他,每个人都在努力想要填满那个缺少翔太的舞台。
宣布出道的那一天,木村慧人咬着嘴唇忍着不哭的模样真切地印在了堀夏喜的脑海里。这些时日里他笑着围着自己和其他成员们转的场景在那一刻又历历在目。
啊,他们好像忘了,这孩子本来是个小哭包来着。
尽管木村慧人再怎么咬牙坚持,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本就硕大有神的眼睛氤氲着水汽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噙在眼眶中的眼泪因为突然施加到自己脑袋上的外力而一下子夺眶而出,木村慧人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堀夏喜,因为他低沉的嗓音比自己的动作还要抢先一步。
“笨蛋。”
这个厌恶的夏天好像也没有那么漫长,也终究与平成的年号被一同埋葬在了过去。
他们在令和元年的夏天迎来了Battle of Tokyo的开幕,这是次时代的团队们大练兵的绝赞机会,却再次出现了意外。世界的脚在排练中骨折,作为舞台上绝对的核心,世界的缺位对他们来说影响可以说是致命的。在经过了内部数轮的探讨之后,他们决定让木村慧人来代替世界站上DANCE BREAK的中心位,而木村慧人也在一瞬间的惊诧过后接受了这个提议,因为没有时间让他犹豫了。
但他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惊讶的决定,在特技展示部分不使用自己比较熟悉的定点后空翻,而使用相对用得较少的侧旋踢。成员们表示惊讶的同时,也担心他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保证特技的成功率,更重要的是,担心他在舞台上受伤。
但木村慧人态度坚定,而他们也知道这个孩子一向说到做到。或者说他们从未质疑过,这个他们平日里喜欢调侃逗乐的小孩,从来未曾让他们和粉丝失望过。
彩排的最后一天,堀夏喜在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木村慧人一个人在排练室里,毫不意外地在练习要展示的特技。他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慧人在有一些事情上意外地很固执呢。”堀夏喜循声回头,泽本夏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有些事他们心照不宣,而这么多年一起成长,他们又怎么会猜不到,定点后空翻是翔太的绝活,木村慧人曾经在武者修行的舞台上表演过一次,可从那之后他不再轻易展示。“不用担心,他能做好的。”泽本夏辉拍了拍堀夏喜的肩膀,转身先行离开。
泽本夏辉的口气笃定得让堀夏喜略微有点不爽,不过也是,他和木村慧人认识的得时间比自己要长得多,自然了解得比自己要深。
他才没有担心木村慧人呢。
“堀夏君,你怎么在这?”堀夏喜在门外内心翻滚的时候,木村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练习收拾好东西走到了门口。这一句问得堀夏喜有些猝不及防。
“刚好路过。”傲娇本质不改,堀夏喜不再接话,用眼神示意木村慧人一起走,后者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日的晚风吹在两人身上,带着未散去的热浪,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湿情愫。
那场本该在二零二零的春夏拉开帷幕的巡演,那个他们梦想了无数次,就差一步之遥就能登上的舞台,在世界范围内肆虐的病毒阴霾下无疾而终。苦闷,不甘,更多的可能是无力,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渺小之感。
但人类本就如此,不过是浩渺宇宙中尘埃般微小的存在,可却千方百计地不让自己坠落于荒诞的平凡之中,不让自己迷失于惊悸的苦海。
从这个无法见面的夏天,到终于可以见面却无法寒暄的夏天,再到终于得以用欢呼与呐喊抛掷内心最直接的想念与兴奋之时,四时走马不留痕,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长的路,并且比刚出发的时候无限接近于远方。
线上Live,电视剧,舞台剧,综艺,Hall巡演……他们在魔鬼般的日程中积淀自己,也在千万次的打磨中让自己的锋芒愈发耀眼。
在蛰伏三年终于尘埃落定的Arena Live敲定之时,他们为拍摄新曲MV踏上了前往LA的航班。
坐在身边的木村慧人显然还没有习惯这突然颠倒的晨昏,虽然堀夏喜也一样毫无睡意,但他还是忍不住观察着木村慧人望向窗外那广袤无垠黑夜中的眼眸,好像有星子在其间降落。
他们终于要再次踏上这个国度,这个他们曾经与挚友一同到访的地方。
从《Summer Bike》到《Choo Choo Train》再到《Padorama Jet》,他们在时光洪流中成长,也在星移斗转间陪伴。
木村慧人早就通过窗户的反射看到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堀夏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投向堀夏喜所在的方位,而又会在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像是触电一般地弹开,也在成员们调侃说堀夏喜实际上很喜欢自己的时候还偷偷地开心过。
他太耀眼了,是一种和泽本夏辉不同的耀眼。
如果说泽本夏辉是木村慧人从EXPG生一路走到现在的领航灯塔,那么堀夏喜就像是他一路旅程中期待着邂逅的那座宝岛,他存在,却若即若离,出现在视线里,却又会消失在雾里,无限趋近,无限迷离。
“别看了。”堀夏喜低沉的嗓音像是令人着迷的咒语,他不动声色地将木村慧人的手抓在了手心,不同于自己,他的手指节纤瘦细长,此刻有些冰凉。但没关系,热量会传递。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我们都在奔赴那美丽的结果,无论好坏,即使途中布满荆棘,我们也义无反顾。(注2)
破晓的晨光带着希冀落在木村慧人满是笑意的睫毛根部。
真令人期待呢,这个盛大的夏。
全文终。
注:
1.出自艾利蒂斯《饮着科林斯的太阳 》;
2.出自迟子建《假如鱼也生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