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木勇征在开了热空调的夏天房间里吃冰棒,他在看一部电影,用投影仪播了上世纪好莱坞的片子,文艺片,有人躺在公路上被人剥了衣服,穿着袜子,头发又金又脏,八木勇征在吃泡泡糖,嚼起来,吐出一个不圆很快就破掉的泡泡,发出“啵”的一声。
他很快又嚼了嚼,这次是个圆润的,圆满的泡泡,他很得意,叫萩原利久,朝他展示,又和他含含糊糊地说,我想去美国,去染个脏金的头发,穿飞行员外套,阔腿裤,戴波西米亚头巾,打耳洞,戴大耳环。萩原利久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正在读一本书,一本很流行的心理书籍,主角是个癞蛤蟆,八木勇征看到了还说自己看过类似的童谣,萩原问他是什么,他说忘了,会下蛋的那种动物,忘记了是鸭还是鸡。
其实是鹅,那还是八木勇征在火10点电视剧广告上看到了,英国的童谣,叫鹅妈妈,但和鹅妈妈没什么关系,卖的也是日清拉面,八木看了没几眼就犯困,打哈欠,靠在萩原腿上吃泡泡糖,吃冰棒,执意要把空调弄到30度,萩原也不阻止他,自己默默看书,萩原的成绩比八木好一点,小时候当过电影明星,有个外号叫影帝,他之前采访说自己想当最年轻拿金棕榈奖的人。
八木知道以后笑了他一天一夜,分秒不差,萩原拍他脑袋,捂住他的嘴,都不顶用。八木还是笑,张大嘴笑,萩原就去想其他法子,给他买吃的,买蛋糕,牛肉土豆饼,还有冰棒,跳跳糖。八木把跳跳糖撒到冰棒上去,在化掉之前吃完了,嘴巴里蹦跶蹦跶又蹦跶,他跪下去,用膝盖磨蹭着去找萩原,和他接吻,坐在他双腿之间的地毯上,看电影。
他英文不好,萩原英文也没好到哪儿去,但萩原喜欢NBA,喜欢一个叫库里的球星,还说自己的名字是他的影像倒映,知道么,就是小孔成像那个,倒过来的,实际上是一样的。倒过来怎么会是一样的,八木歪了歪脑袋,听不懂,他继续看电影,把木棍咬得咔咔响,后来丢一边,吃泡泡糖,跳跳糖还没跳完,他嚼了一会就说跳跳糖还没死,萩原把很薄的那本书盖他脸上,好像把八木吹起来的泡泡糖粘住了,书就粘在八木脸上,萩原还是听不清他说什么,大声地问他:“什么?”
八木说想把这件事发到SNS上去。
他还真发了,事无巨细,还添油加醋,萩原翻了翻手机,问他什么叫篮球白痴,八木吐了吐舌头说那是爱称啦,萩原又刷了刷问他,那哆啦A梦又是什么?八木这回惊恐了,问他不知道什么是哆啦吗,萩原说我长得很像他吗,八木又吐舌头,说不是啦,你不是老给我买吃的,也有百宝袋啦?
“也是爱称?”萩原搞不懂八木的思维模式,他有点看不懂,也不知道八木在炫耀什么,如果想秀恩爱,发个照片不就好了,嫌不够,就发床照。八木听了直摇头,他有时候被萩原气得够呛,但萩原包容他,说爱他,他眨巴眨巴眼睛就信了,还给他看自己练得又大又圆的奶,给萩原吸,让萩原埋,萩原有点喘不过气,抓了抓他软乎乎的肉,八木问他好不好吃,喜不喜欢,萩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在一瞬间就已经忘掉八木秀的恩爱,敲的长篇大论,他就看到八木勇征继续脱衣服,还有八木勇征的大奶。
八木勇征非但不计较他下半身生物,他还高兴,乐于这样,改天还把这件事写到情侣日志上去,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乐于展示自己,还乐于展示自己的男朋友,他们就是因为对方都很火才在一起的,校园里的恋爱奇葩,校霸和校花。
刚在一起的时候,八木还问萩原你确定你喜欢男人吗,萩原看了看八木的脸,说不介意,喜欢。到底是不介意,还是喜欢?八木穷追不舍,萩原疯狂闪避,两个人你来我往,也混熟了。起先八木还笑眯眯地叫萩原:利久!后面声音颤颤的,嗓子也甜甜的,拉长音,谁听谁入迷,萩原利久也有点乱七八糟,就老喜欢听八木叫他,他还学那些男学生叫自己的女朋友“酱”这“酱”那,他也叫八木“Yusei酱”,还怕八木生气,一开始说出来没底气,八木根本不恼,高兴得不行,一高兴就拉着萩原自拍,然后手在手机上吧哒吧哒吧哒,萩原没忍住,问他干嘛,八木忙得很,敷衍他的时候声音重了点,也不夹了,比较男性的声音,萩原觉得这个声音也挺好听的。
八木在百忙之中说自己在写日记,萩原哦哦了两声,说那我买点东西来,中午想吃什么?八木胃口大,他说要两个炒面面包两瓶牛奶一瓶果汁,要桃子味的,没有就要树莓味的,还要天妇罗便当和意大利面。萩原傻眼了,他有点没记住,但跑到小卖部又知道自己全记住了,他给自己买了个红豆面包,一盒牛奶,想了想,他又买了个菠萝包,里面是蓝莓馅的。
他提着鼓囊囊的透明袋子去天台,八木盘着腿,靠在铁丝网前面玩手机,看到他,冲他逆着光笑,萩原把满当当的东西给他,八木笑得更厉害,拿起便当,打开筷子就开吃,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去掏塑料袋里的果汁,还问萩原说你都买了啊,一个就够了。
“我怕你不够喝。”萩原笑笑,笑得还有点讨人厌,八木看了他一眼,反而红了点脸,说:“利久是不是觉得我吃太多,说出去不太好啊。”“没有,没有。”萩原当然说好听的,他看着八木的脸,又说:“勇征是男孩子,吃多少都行。”“如果我是女孩子呢?”八木不依不饶,他一边吃,一边又做表情,表情满足,嘴里一边感叹好吃,一边又像个暗刀子一样嗖嗖飙冷话,萩原很怕他把自己刺中,说得小心翼翼,但没觉得累。他觉得好像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自己应该谈男朋友,而不是女朋友,他记得自己前女友的类型都很一致,黑长直,黑刘海,说话声音柔和,眼睛大,高。
八木好像就是这样,但哪儿哪儿又不太一样。大概因为八木和自己差不多高,刘海薄薄的,有点遮眼睛,后来八木说想染个头发,染那种发酒红的棕色,浅浅的亚麻色之类的,他为此还剪短了头发,穿得毛衣又越来越大,把手缩到袖子里,秋天来了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瘦到变形,脸颊肉很稀薄,显得眼睛巨大,又很可怜。
萩原是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的,高二的秋天,八木是转校生,来的时候露额头,梳中分,黑发又光又亮,他没制服,穿着粉紫衬衫搭了一个藏青色外套,很瘦,笑盈盈的,还穿了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尖头鞋,他一来,就好多人看他,看他的鞋子他的衣服他的发型,还有他的脸。也够摩登的,萩原的同学说,萩原讪笑,但也不觉得讨厌。
他觉得八木蛮好玩的。
萩原利久家里蛮有钱的,衣食无忧,父母关系一般般,但爱他,没什么你死我活的交情。后来萩原不想演戏了,父母也没说什么,告诉他生活就生活,想干嘛就干嘛。萩原的确继承了这样的心情,八木有些时候经常讥讽他,说他是长不大的小孩,萩原不知道回什么,就说男人都长不大,女人都搞不懂。八木怒了,拍了一巴掌桌子,站起来指着萩原鼻子说,好啊,你说我不男不女!
萩原不是那个意思,他只好哄八木,还说自己绝对不乱看那些乱糟糟的文章了,八木气笑了,他说萩原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萩原挺委屈的,他说我有啊,我只是看得少,就记住了。萩原脑子挺好的,对生活质量也没太多的追求,八木要求很高,但这不妨碍他到处丢东西,今天丢课本,明天丢钱包,他有次去萩原家,把钱包落在出租车上,穿着凉拖追了一路。
秋天到了,他穿着高领毛衣短裤和人字拖,走起路来吧哒吧哒的,那是八木第一次去萩原家,萩原朋友不多,房子是萩原爸爸给他的,住在高档小区的独栋别墅里,带院子,院子里连个草都没有,八木追上司机,又舍不得继续打车,一个人从下午晃到了晚上,萩原等的都困了,他无聊到放电影,恐怖片,八木一进去,就看到有个鬼在幕布上大喊大叫,八木吓得大叫一声,萩原被吓醒了,睡眼惺忪地跳过来安慰他,八木叫他把电影关掉,萩原就关掉,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八木开始哭,哭得莫名其妙的,哭起来还莫名其妙有感染力,哭得萩原都有点想哭。
过了五分钟,八木说哭好了,擦擦眼泪,什么事都没了,萩原问他怎么了,八木说饿了。萩原叫了外卖,达美乐披萨,送过来要40分钟,八木饿到打滚,萩原分不清什么尺寸是最大的,问他买哪个,八木说随便,然后把手缩到袖子里,又缩到沙发里,他说想染发。
八木把他带来的渔夫帽弄丢了,黑色的,皮质的,八木挺喜欢的,但不知道丢哪儿了,他闷闷不乐地吃了一口披萨,居然也就好了,萩原给他点了气泡水,柠檬的,蓝色的,颜色怪好看的,萩原自己喝可乐,吃汉堡,他怕八木饿,又点了KFC,点了一份双人餐,一份单人的,可乐多得能开会,八木说不想喝那么多可乐,萩原有点生气,在想你可真难伺候,但萩原憋住了,他又觉得八木吃饭挺可爱的,问他你都不会胖吗?
八木被冒犯到,他把塞到嘴里一半,还没开始嚼的披萨拿出来,皱着眉,挺不情愿地说,我胖过,怎么了,胖了怎么了?萩原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胖点可爱。“才不可爱呢!”八木继续说,继续嚼,他说胖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男人都是这样。
“你不算男人?”萩原有点头大,他知道美国那边流行什么LGBT,他不常上网,聊不了敏感话题,但他不想激怒八木,他只是搞不清楚八木是不是那个会穿着女装出门,走到女厕所的人。八木翻了个白眼,他说我是啊,那又怎样啊。他嚼了嚼又补充道,我喜欢男人,不行吗?
行。萩原点头,开始笑,他抽了两张纸给八木,八木毫不客气地拿过来,擦嘴,又擦嘴,嘴都要被擦红了,萩原就说,你要不要和我试试?八木楞了一下,他上下打量萩原,又问,你喜欢男的啊?“好像可以喜欢。”萩原实话实说,他吸了一口可乐,放太久了,有点漏气了,能喝到纸壳子的味道,八木问他要他手里的可乐,萩原说我再给你一杯,八木说我就要这杯,他喝,倒是什么都不挑,喝完了,见底了,八木捂住嘴,好像想打嗝,他像吐泡泡一样地说,边说边看萩原,他说好,那就试试吧。
他们第一次就亲了亲,那天是周六,八木打电话给妈妈说要过夜,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电影,萩原家里有私人影院,八木还不知道萩原为什么叫影帝,萩原说那你问别人去,八木说不去,硬是要萩原和他讲,萩原一五一十说,八木认真听,听到金棕榈笑得半死,笑完了,他突然一脸严肃地对萩原说,我以前想成为最年轻的足球先生,这回轮到萩原笑了,笑得很克制,一头载到八木身上。
萩原记得,八木这个时候是最漂亮的时候,八木的解释说是,自己第一次瘦成这样,怎么也得展示展示,萩原挺高兴的,搂住他,对他说,那我遇到你的时机蛮好的。八木说是挺好的,挺好的呀。但后来八木又瘦了很多,他加入了足球队,踢了几场比赛,成绩不错,萩原看了几眼他,萩原是回家部的,认识的人多,不过分的聚集在他身边,但萩原挺招人喜欢的,说话也直白,没什么人讨厌他,也不霸凌他。
八木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指着萩原不高兴时候的臭脸还说,你身边的人包容你真强!萩原挑了挑眉,立马切换成了另外一种模式,八木说你演技挺好的,萩原说下午的比赛怎么样了?八木穿足球长袜,过膝,他腿长、瘦,在人群里一眼能看到,穿制服也很好看,他买了大一码的衬衣,裤子刚刚好,萩原看穿了他的心机,问他这样就显腿细腿长啦?八木笑了笑,他把鞋踢掉,把脚搭在萩原的睡衣裤子上,裤子很肥,八木说你穿这样的裤子,就是要显得你唧唧大啦?
萩原有点嫌他粗俗,但这样也没什么错,萩原被他逗得脸有点红,八木开始笑,边拍手,边笑,他对萩原没走心地大喊:我爱你,我爱你!日本人才不这么浓烈的告白呢,萩原没相信,他的情绪甚至没什么波动,他开始脱八木的墨绿色球袜,看到他消过毒的伤口,萩原说,噢,那可真是了不起。
他俩做了一半,八木才说自己有点疼,因为萩原真的挺大的,萩原有点想笑,还在安慰他,八木挤出来两滴眼泪,后来进入很顺利,八木松了一口气,按住萩原,开始自己动,萩原问他你谈过几个男朋友,八木不肯说,反过来问萩原你谈了几个,萩原说谈过两三个,时间短到不能说谈。“一星期还是一个月?”八木看着他,屁股里吃着萩原,边笑边疼边说,萩原思考了一下,八木捂住他的嘴。八木的手上一股石楠花味,他摸了自己的又摸萩原,萩原吸了吸鼻子,听八木讲,八木笑嘻嘻地说,那就是一天,一小时。
“太夸张了吧。”萩原笑着说,他开始往上顶,八木一边叫,一边说想拍照,萩原觉得八木是装的,八木继续叫,萩原听硬了,想装的就装的吧。但八木流水流很多,好像根本填不满一样,萩原知道他可能就是给个棍都能爽,也不嫌弃自己技术差。
萩原挺有劲的,脾气好,八木指挥他碰碰这个,碰碰那个,他也不生气,后来一个劲儿咬他胸,又拱他屁股,问他为什么瘦成这样,屁股也有肉。八木不响,嘴里嗯嗯咿呀的,抓着沙发套一阵乱叫,电影还在放,一个接着一个,恐怖片播完了就播文艺片,播喜剧片,播诺兰,播侯麦,播卡梅隆、斯皮尔伯格、蒂姆·波顿、索南菲尔德。
后来八木说要看几原邦彦,紫色头发绿眼睛的黑公主在花园里跳舞,粉红色长发的骑士威风凛凛,腿特长,八木说自己的腿也很长,其实萩原的腿也很长,但他没什么展示的欲望,他还说自己穿太紧身的裤子不好,八木笑了,差点掉下沙发,他怕自己闪了腰,手指撑开,抠着茶几,茶几上有喝完的空杯子,有披萨盒子,八木都吃完了,萩原怕把他做吐,八木夸他,说他挺持久了,萩原脸红一阵、白一阵,八木哈哈笑,干干地笑,萩原发现他不太夹着嗓子说话了,有点失望,问八木能不能叫他利久。
八木比萩原大两岁,留级了,因为到处转学,之前胖胖的,后来受伤了,一直在吃,好在是轻伤,他还能继续踢足球,也为了继续踢足球,他减了肥,还说自己唱歌蛮好听的,留了个上世纪流行,这世纪也突然流行的发型,中分两片瓦,和他精致又锐利五官搭起来,好像动漫人物。
萩原说他有点像一个角色,八木说是不是打架的,之前头发是金黄色的,萩原想了想说不是,不是那个,八木有点失望,说自己为了他剪的同款,怎么样,合适吧?萩原说合适,他又动又做,八木有时候走神,有时候是爽,有时候是停,房间里都是那股石楠花的味道,后来萩原射了,他幻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八木说自己也听到了,眨了眨眼睛,趴在沙发上,屁股里都是精液,他蜷了蜷脚趾,扬起下巴,突然又说,骗你的。
“那可能是烟花的声音吧。”八木说,萩原告诉他已经秋天了,八木吸吸鼻子,萩原拿湿纸巾给他擦屁股,怕干的有点疼,八木说怎么都行,他翘起屁股,闭上眼睛,萩原没忍住,把手指又塞进去,指奸他,还开他玩笑,问他为什么软软的,是不是和人谈多了。八木气哼哼地回过头看他,对萩原说,你要是嫌我,你就别和我做啊?萩原伸手进去又抠又碰,摸到好地方了,八木才舒服满足地叫唤,声音也柔下去了,两个人又做了一次,做完八木说屁股疼,腰疼,萩原也觉得累了,八木脚步又轻又重地去照镜子,观察自己。
他一点都不羞耻,转着身的看,看吻痕,看精液,看自己的脚踝,他问萩原,我的身材是不是很完美。八木去健身房,瘦但有肌肉,背后肩胛骨凸起又狰狞,像是凶狠的一颗心。萩原站在他后面,碰了碰他那颗心,他看到八木比自己矮一点,就一点,八木缩了一下,开始害羞,说那是他的翅膀,是不是很美,萩原问他为什么不去纹身,背后纹个翅膀,八木吐吐舌头说,我怕疼。
周日晚上八木自己回家,八木走了以后,萩原一个人躺在床上才想起来,八木没到自己房间看过,他发Line给八木,说下次再来啊,八木说那我们在谈恋爱吗?一起过来的还有个可爱的动物表情包,肉嘟嘟的猫,萩原立马回了个表情包,意思是当然,八木挺开心的,打了很多感叹号和爱心,还有一些卖可怜卖可爱的符号,把萩原哄得乐呵呵的,第二天去上学,萩原一走进校门就有人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萩原觉得奇怪,但还是说嗯,对啊。
然后他就这么回答了一路,有人恭喜,有人不快,萩原坐到座位上,八木和他不同班,绕过来找他,大家自觉给八木让了个位,让了条道,八木笑盈盈地叫他利久,拉长音,甜甜地叫,萩原拉起他的手,就要去外面,人群倒吸一口冷气,八木故作娇羞,实际上牵得比谁都紧,萩原都被他握疼了,等到了天台,算是逃了晨会,萩原问八木,你是拿校广播喊了吗,怎么谁都知道了。
“哪儿有?”八木眨眨眼睛说:“我怕你后悔啊。”萩原被他说的有点后悔,但八木好看,眼睛大,他喜欢的欧式双眼皮大眼睛,喜欢的高鼻梁小脸小嘴巴,萩原没什么可挑剔的。见萩原不排斥,八木才说,我发到我SNS上了,情侣日志,你不在意吧?萩原不知道那是什么,看到八木拍他睡着了,他没意识到什么时候拍的,有点后怕,抬起头呆呆看八木,把八木看可爱了,想掐他的脸,亲他。萩原看完了,又觉得没事,八木摇摇头说,当然有事,你也得发。
原来八木有暴露癖,喜欢分享生活,萩原叫他暴露癖,他还不高兴,说这是记录生活的乐趣,实际上就是秀恩爱。萩原就当他满意自己这个男朋友了,看着八木手机提醒音一直响,他觉得奇怪,一看才发现八木的粉丝特别多,算是一个小网红,靠脸吃饭,偶尔靠才华。八木看着萩原呆了,就对他说你得理理我,你发我给你想的这个,你发这个照片,啊不行,要不我们拍个新的!
萩原无语了,他嫌麻烦,他就想谈个漂亮的,不麻烦的,火一点的,能增加生活乐趣的。但这乐趣太丰富了,萩原得思考思考才能顶住。八木问他你是不是没开IG提示音,萩原说你怎么知道,八木说你去看看,萩原看了,加了百十来个关注和几百条点赞评论,他内心长吁短叹,又问八木,发什么,怎么发,八木开心地搂住他蹦哒,萩原觉得自己要被他勒死了,觉得他像姐姐也像妹妹,像男人也像女人,像人类也像动物。
萩原利久终还是按照八木勇征喜欢的方式发了照片,他就像是突然宣布婚讯的富二代,一时间消息轰炸,走哪儿哪儿看,性向都无所谓了,萩原被迫出柜,八木那边则女性化的评论一再飙升,有人叫他“校花”,还有人叫他“yagi酱”,八木什么都接受,图片也越发越骚越秀,经常亲个嘴发,吃个饭发,做爱准备发,萩原有时候想把他手机摔了,问他自己在他面前,网上那些秀来秀去的东西真的重要吗?
八木点点头,可认真地说,当然!萩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搂住八木,八木说那我以后写小日记,萩原说你现在什么都别动,别讲话。八木不说话了,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过了一会,他忘了,对萩原说,想要摩托车,去旅行。萩原蹬他,八木做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可怜巴巴地看,眼睛里好像写满了利久,但萩原知道他就是委屈了,想提要求了。
果不其然,萩原一说好了,八木就焕如新生,说自己想要骑摩托,想要大摩托。萩原只有单车,山地的,带不了人,八木说山地卖了买个普通的,萩原骂他神经吧,八木就笑,笑了笑说开玩笑。第二天萩原买了个新的老式自行车,能带人的,他骑着带八木兜风,八木搂住他的腰,别提多高兴了,又过了一天,八木染了个他想要的,红不红,棕不棕,亚麻不亚麻的头发,把刘海都放下来。萩原发现八木瘦了,脸又窄又锐利,但没有自己窄,一点肉都没了,八木说球队训练,累的,两个人去居酒屋吃夜宵,星期六,八木半曲着腿在榻榻米凳子上吃棉花糖,又吃鸡心牛舌海苔串炸虾天妇罗土豆泥手捧,量少但点的多,他还买了三盒甜甜圈,草莓的巧克力榛子的奶油的,吃完了又说要打包回家。
萩原知道八木是真的饿了,他也不问八木为什么这么瘦了,晚上做的时候,八木的骨头硌着他的了,萩原才有点忍无可忍,他问八木你吃这么多,你为什么不长肉呢?八木很委屈,他问萩原,你也不长肉啊?萩原说,天生的,八木气哼哼地骂他说对,你一看就是,大家都说瘦成猴的男人下面大,你的确大!萩原听不出八木夸他损他,只好顶着他,上他,八木疼了,开始扯萩原头发,萩原按住他,决心要在这时扮演一个杀人魔,专杀不听话的、任性的八木。八木缩了缩,看萩原像变了个人,更害怕了,大叫着说要找妈妈,萩原差点软了,捏住他的脸,让他闭嘴,八木又呜呜哭,八木越哭,萩原越想欺负他,一来二去,第二天早上八木说想吐,萩原知道做过头了,他买了味增汤,八木看了一眼又回厕所想吐,萩原觉得自己办错事了。
八木这个厌食症到了下午就好了,他又吃了很多,然后拍拍手,拿起包穿着球衣就走了。萩原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八木说要比赛,全国大赛,预选赛!萩原擦了擦手说,我送你?八木冲他笑,眼睛笑得都要看不见,八木说好呀,又说可远了,得骑三小时!
后来八木拿着萩原给他的钱打了出租车,萩原没去现场,回了趟家,路上刷动态,他只点赞八木,但落了赞,八木还要和他发脾气,他现在每次看社交软件都如临大敌,果不其然,八木发了在车里的照片,说利久的功劳。好嘛,萩原利久点了赞,在下面评论:比赛顺利。他以为八木很快会回他,等了30秒都没回,萩原就关了手机,打算在出租车上小睡一会。
醒来以后萩原已经到家了,妈妈在,爸爸出差去了,弟弟在,他吃饭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八木回了他一个颜文字,挺可爱的,萩原笑了一下,弟弟正在读国中,做了个怪表情,还扮鬼脸,萩原坐了回去,问他作业做完没。弟弟不吭声了,继续吃饭,妈妈还在做菜,萩原说够多了,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油烟声,妈妈也拔高声音说快了!大概是听错了,以为在催她吃饭,萩原只好继续吃米。
吃了吃饭,聊了聊家常,八木的比赛结束了,小组第一直接进军市区赛了,萩原问他累不累,八木给了枕头就靠,在Line上说想见利久,萩原就对妈妈弟弟说学校有作业没写完,回去写作业了。弟弟偷笑,妈妈好像也知道什么了,问他小久平时也会对着作业脸上表情这么温柔吗?萩原这才知道自己表情外化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快速穿鞋穿衣服,到了家,开门,八木蹲在台阶上等他,身上没什么汗味,八木也说过自己不常出汗,这晚风也凉,八木捂着嘴,打了个大喷嚏,又吸吸鼻子,萩原进家门,给他纸,八木踢掉鞋,说妈妈去上夜班,让我自己找地方吃饭。
“所以你就来了?”萩原忍俊不禁,他把手拍到八木脸上,对他说:“我又不会做饭,你来干嘛?”八木说想你了,不行吗?萩原点点头,又把手放下来,八木用脸蹭他的手,肚子叫了一声,萩原笑,八木也笑,窘迫地笑,萩原亲了他一口,和他说路过蛋糕店,带了点蛋糕,想吃什么,点外卖。
他们点了一家定食餐厅,有拉面,还有章鱼,虾,肉,乱七八糟的,萩原吃不了太多,他说自己家里都是些泡面,八木说那样多不好啊,自己学着做饭呗。萩原家里连菜刀都没有,冰箱里都是啤酒,八木虽然也劝过他未成年别喝酒,但八木也喝,两个人对着喝啤酒,吃下酒菜,萩原说自己挺会烤肉的,八木就说想去烤肉店打工。他染了头发,换了发型,显得特别女气,不知道为什么,萩原有点难以辨认他的性别。
八木瘦了,脖子特别细,头也小,嘟着嘴吃东西,萩原难得地想拍他,打开社交软件才发现八木把他们的聊天记录发出去了,萩原有点生气,问他发这个做什么,八木嘴塞得满满的,还是冲他笑说作秀啊!萩原气得想和他分手,但晚上两个人还是做爱,萩原又不想和他分手了。八木长得好看,身材好,会叫,还会自己摇,萩原觉得难找到第二个了。
但做完了一会儿,萩原又想分手,他在夜色里,黑灯的房间里,看着睡着的八木,把他搂过来,把他像个毛绒娃娃一样捏来捏去,八木睡得很沉,好像真的变成了娃娃,萩原觉得八木有些时候就是想让自己像对待娃娃一样对待他,看他,最好是装在礼物盒里,展示出去。
萩原利久又有点不想分手了。
秋天有阿波舞节、盂兰盆节、月见节、敬老节、神在祭,八木说秋天要吃苹果糖,逛庙会,实际上他列举出的节日,都要过去一半多,萩原坐在沙发上看书,八木看电影,继续看那两个流浪男妓的故事,还问萩原故事里的纽约为什么有那么多麦田?萩原也没去过纽约,他胡编乱造说纽约是个巨大的乡村,八木噢了一声,往后靠,靠到萩原腿中间,萩原往前抵住他,问他吃不吃冰激凌,吃不吃肉,每次萩原不想听八木说话了,就喂吃的给他,八木后知后觉地反应,问萩原你是不是像堵住我的嘴啊?萩原笑了又不笑,还有点憋不住,对八木说噢,大概吧,你吃东西蛮可爱啊!
后来八木想起来秋天还有万圣节,冬天当然也有圣诞节。萩原喜欢吃KFC,圣诞节也点了,他们刚完成小测,交往了小半年不到,八木还是乐此不疲地分享动态,没事就p图,调色,加滤镜,有一次萩原觉得照片可爱,拍了就发了IG,八木醒来以后大怒,问萩原为什么不和他商量。萩原觉得八木这样有点像女高中生,一边哄他一边问他要不要编辑一下,八木看了看,又看了看,不知道装哭还说真哭,摆出要哭的架势,嘴一扁,说那不是就说明我之前p过了吗?
萩原有点头疼,他说你就长这样,p过不也是这样吗,又不是长得不好看?八木挺会提取信息的,反问萩原说,你觉得我长得好看?这不是废话吗。萩原翻了个白眼,他说你长得不好看,我和你谈什么恋爱?八木想了想说,不好看也能谈啊,只要有什么可图。萩原有点受伤,他问八木想在这里图什么,八木想了想,想了想,又想了想,他还真不知道,后来萩原见八木挺苦恼的,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和他说那别想了,图就图,不图就不图,八木喜笑颜开,他速速地评价上一句,利久你真好!
萩原利久也不知道自己好在哪儿了,八木说好就好吧,他喜欢吃炸鸡汉堡,八木一次能吃三个汉堡,一整只鸡,可能还没饱。八木又瘦了,全国大赛开始了,他们踢球、训练,几天不见人,八木的情侣日记也不更新了,整天都和没睡醒一样,萩原有时候去八木班上找他,看他像个团子一样缩成一团,很薄的一层,头毛软软的,浅褐色,八木醒了,抬头看他,又睡了过去,萩原也觉得有点困,他坐在前座的位置上,让八木挪挪地方,一起睡。八木骂他神经病啊,萩原笑了,他扯八木起来,和他说去天台睡呗,八木要生气了,他说那么冷,你有病啊,这种攻击对萩原没什么伤害,他硬是要扯八木起来,八木晃晃悠悠的起来了,像个大型玩具熊,腿又特别细,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在走廊上竞走,萩原带他去了音乐教室,开了暖风,还给他一个毯子,八木开心了,又愿意甜丝丝叫他利久,问他怎么拿到钥匙的。
“我是音乐课代表。”萩原有点得意地说,八木张大嘴巴,问他那你有什么一技之长没有?萩原说没有,但是我莫名其妙就当上了。实际上萩原家里有关系,他拜托老师选他的,实际上萩原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乖,有段时间他老喜欢找人闹事,理由是自己踢罐子的罐子不见了,他生气。在相处的过程中,八木发现萩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时候他们做爱,萩原边做边笑,把他吓死了,半夜都是萩原诡异的笑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自己哭得稀里哗啦,萩原能笑得那么开心。
他觉得萩原八成有病。
后来他们的恋爱还是继续谈下去了,萩原说要继续读书,八木想了想,又跟着他说那我也继续读书,再后来复习的时候,萩原说不想读书了,八木笑了笑,他过了保送申请,已经有学上了。在高三上半学期的时候,八木和萩原第一次过春天,两个人分到同一个班,萩原让爸爸找校领导说了,他们家是这里的股东,八木搞不懂什么叫股东,只觉得挺厉害的,他的同桌是萩原,离得特别近,萩原发现八木虽然喜欢钱,但在赚钱这方面又仿佛缺了点神经,八木说我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啊!萩原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那是你在装傻。
八木嘟嘟嘴,不再言语了,是,萩原说得都对,八木的小心思可多了,外化出来又看着过分人畜无害了,萩原站在那里没什么人敢搭话,八木长这么漂亮,大家还是放心接近他,觉得他呆呆傻傻,有亲和力。不过八木染了这个头发,有时候刘海遮住好看的额头,遮住眼睛,萩原推醒睡觉的八木,问他头发不扎眼睛吗,八木迷迷糊糊地推他,说扎啊,扎啊!那为什么还要留着啊,萩原不理解,但他知道八木又要说好看之类的话了。
八木其实没说,他太困了,最近老踢比赛,熬夜看漫画、打游戏,悠闲地不像个应考生,他现在多了一个乐趣就是看萩原抓耳挠腮,看萩原自我折磨。萩原也不喜欢学习,他有时候在学习的时候玩八木,八木叼着个棒棒糖,歪着脑袋看书,看电影,为了不打扰到萩原,他还专门把声音放小,萩原看过去,就看到各种人物到处说话,张牙舞爪,没个正形,萩原就让八木把声音放出来,在劈劈啪啪的枪声中,萩原对八木说,自己可能会出去留学。
八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问萩原那你想去吗?萩原说不想去,八木点点头,又继续看画面说,那别去了呗,国外有什么好的。“你说你想看麦田的。”萩原反倒和他说,他们正月没一起参拜,开学以后才匆匆见了几面,升年级的四月终于分到一个班了,萩原不想让八木跑掉,还旁敲侧击地问他,你还更那个情侣日志没?
八木说可以现在更,躺在萩原腿边就一阵猛拍,萩原突然问他,你和你妈妈说过没,八木在调色,说我妈妈是我的粉丝,我把全部都给妈妈看!萩原觉得挺好的,他看到八木一直举着手机纠结色调,问他哪个好,萩原觉得都一样,八木哇哇乱叫,说哪儿一样了,这个更复古,这个更显白,这个更清纯,这个更暧昧,词语太多噼里啪啦,萩原被砸得脑袋疼,就捂住八木的嘴哄他,说你看得办,你说什么就什么。“我是在问你的意见!”八木气得哇哇叫,问萩原你是不是心里没有我,萩原快崩溃了,他觉得怎么就说不清楚呢,都说男人比女人像小孩,八木比他大两岁,怎么也像个小孩。
噢,可能八木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萩原只好亲他,让他安静下来,把八木看成一个稀缺物种看待。八木也被亲迷糊了,蹭来蹭去说想做,萩原脱裤子,脱衣服,和他做,两个人做完大汗淋漓,又一起洗澡,八木洗的洗的,开始嫌弃萩原买的那辆老式自行车,非说骑不到奈良。
“你到奈良干嘛去?”萩原问他,但忘记八木怎么回答的了,好像是想去看鹿!或者是,想变成鹿。他们后来又做了一次,精疲力尽躺在一起,睡在萩原二楼的大床上,二楼有电视机,萩原喜欢看比赛,八木说萩原会享受,萩原笑了笑打开电视,乱切台,切到美食节目,两个人看了又饿了,点饭,吃饭,睡觉。
后来萩原在夏天的一个放学后想起了这个事,刚放暑假,萩原的学校已经定下来了,几乎保证能上,一个艺术大学,面试也过了,八木觉得萩原学艺术很不可思议,说萩原长了一张杀人犯的脸,萩原懒得理他,两个人在便利店里穿着夏制校服,拿Switch联机打分手厨房,八木和他说我们也没有分手啊,萩原把没喝完的桃子气泡水塞给他,特别冰,之前是超级冰。八木把游戏机丢到一边,快凌晨一点,他们一直打游戏,饿了就到背后买点东西,周围有空掉的便当盒、汽水瓶,两个人轮流丢,然后继续打。
八木打累了,就俯下身p图,更新情侣日记,全国大赛在七月末,八木放学就说陪陪萩原,别之后寂寞,萩原受不了老在阳光地里等八木,肯定不可能天天出现,他还得准备作品集,准备新出路,八木都清楚,可善解人意了。一开始的新鲜感,两个人现在居然还没耗尽,全校人都在看他俩谈恋爱,萩原嫌他每次发东西都太精细,连配文都要斟字酌句,八木说你也得发我想好的,同样的!萩原乐了,乐了又泄气,八木比他先会抽烟,他最近也学会了,手法有点生涩,他一抽烟,八木就笑他。
萩原抽七星烟,没抽几口就按灭了,他吐出烟团吐到八木脸上,八木嫌弃地直皱脸,两个人收拾收拾走了,拎着书包,慢悠悠晃到萩原家,两个人抱在一起睡,睡一会都嫌热,开了空调,萩原累了,一觉起来看到八木在看电影,看个黑白片,萩原问他谁拍的,八木说是个意大利导演,电影的名字叫《洛可兄弟》,萩原噢了一声,看到了眉骨上贴着纱布的英俊男演员,八木说他的眼睛肯定是蓝色的,萩原想了想说大概是紫色的,后来他们去查了彩色照片,八木觉得彩色的没有黑白的好看,没办法猜眼睛的颜色,演员的眼睛是蓝紫色的,很深邃迷人,萩原借机说八木的眼睛也很深邃,八木看了看萩原,摸了摸他眼角和唇角的痣,说你也眼睛也好看,我喜欢。
萩原陪他看完了电影,随便煮了点方便面,八木吃了以后还喝了牛奶,吃了面包,背上运动包走了,萩原看着他风风火火的,他腿长,腿细,走起路来特别像旋风,还往前杵,萩原突然觉得,八木是不是很难维持平衡,像穿着特别细高跟鞋似的。
如果八木穿高跟鞋,那一定是红色的细跟鞋,他想象八木穿抹胸短裙的样子,也是红色的,戴choker,梳中分头,看起来像个动漫人物。后来萩原利久打开播放器,看了八木喜欢的那个动漫,动漫里没有他的发型,他又去买漫画电子版,付钱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出门去了书店。
书店在千代区,书很多、店很大,萩原问店员,然后包了全套坐电车,路过学校,他想了想又买了四个可丽饼找八木,八木看见萩原特别高兴,看到漫画也高兴,训练快结束了,八木又说过阵子要合宿,说今天还想去萩原家,萩原问他没关系吗,八木一边吃可丽饼,一边说没事,和妈妈早报了几天!萩原就笑,笑得特别傻,有人路过还要对他俩吹口哨,说他们是模范情侣,萩原严肃地点点头,八木有点娇羞,他捂住脸,顺势要往萩原肩上靠,萩原知道他瘾又来了,就是单纯想秀一下。
到家以后八木擦桌子,萩原看漫画,终于看到了八木的发型,看了看,又说不太像,自己想的那个最像。八木说不像就不像呗,谁啊?萩原还没想起来,八木就问他NANA、D伯爵还是谁。“难道是《毒伯爵该隐》?”萩原摇摇头,他提到的这些,萩原都没听过,八木说这是少女漫,你可能不喜欢,但我喜欢。说得怪理直气壮的,后来八木哼歌,他唱歌蛮好听的,两个人没去过卡拉OK,萩原听他唱《NANA》的主题曲,八木和他说的,说喜欢电影,他还说是自己喜欢音乐人作曲的,彩虹乐队的主唱,HYDE。
萩原恍然大悟,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说八木的发型有点像Hyde,八木停下来了,开始笑,八木说我比Hyde高不少呀,也没有他漂亮。“Hyde才不是什么动漫人物吧?”八木小声嘀咕道,萩原也开始笑,让八木继续唱,八木就模仿起了Hyde的唱腔,英文版,唱得起起伏伏,扭来扭去。
I could have seen the other side,
Taking a step into the sky,
AH,I'm always late.
……
八木唱得入迷,萩原看他,觉得他也挺漂亮的,他说和Hyde不是一个风格,又是一个风格。八木没搞懂他说什么,硬是被他哄得哈哈大笑,他说那些角色都沾点Hyde的影子,什么该隐啊,什么NANA啊,还有很多很多。之后八木真的说了很多,萩原都忘光了,他就看着八木嘴唇上下碰,想起八木坐在自己自行车后面,吹风、大喊,差点招来交警,但他们都很快乐。风吹起了八木的头发,八木的衣角,八木的领带,还吹动了萩原的心。
八木对他说想成为摇滚乐队的主唱,早上说的,还是中午?萩原要忘记了,他把八木送出门,想找东西打发时间,他做了作业,还听了歌,看了电影,差点就把那个带符号的漫画看完了,萩原觉得Mikey一点也不像八木,从本质上就不一样。那八木又是怎样的呢?萩原想了几天,第四天、还是第五天的时候,他接到电话,在他觉得自己快想到的时候。
八木受伤了,韧带断了,听起来很疼,萩原不知道具体算什么,但是很疼,八木呲牙咧嘴,却一点也不着急,脸色惨白的说过阵子做手术。八木人缘还可以,有几个同学来看他,每个人都看到了萩原。萩原给他削苹果,手特别好看,八木想咬他的手,萩原没肯,把苹果切成一片片,塞他嘴里。到了晚上,八木就开始哭,萩原问要不要联系他妈妈,八木说妈妈在上班,早上再说吧。八木就再也没说话,背过身去,好像睡了,萩原还是听到了他的抽泣声,室内灯光很暗,还拉不上窗帘,其他客人在打鼾,踢被子,萩原把漫画书塞回包里,突然开始后悔没买电子版了。
第二天一早八木妈妈来了,又高又温柔,萩原知道八木的性格和美貌是从哪儿继承来的了,后来八木妈妈走了,萩原和八木说,八木挺高兴的,但他要做手术,有点害怕,他压着情绪,对萩原说其实他长得更像爸爸,特别像。像是要证明一样,在被推入手术室前,八木给萩原展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八木肉嘟嘟的,像个三角饭团,萩原笑了笑,问他脸上的肉哪儿去了,八木躺在床上,嘴巴叽里咕噜的,一直说看我爸爸呀,看我爸爸!
是挺像的,但不是没关系了吗?萩原没神经地回,八木听了直笑,笑到萩原都怕扯了伤口,他大概是第一个狂笑着被推进手术室的,乐观精神嘛。萩原和病房里的其他人来了一句,没人理他,萩原自讨没趣,开始看书,几小时以后,八木被推出来了,他选了全麻,说睡一觉吧,怕看到自己血淋淋的膝盖,萩原知道他胆小了,手术很成功,复健大概半到三个月,看八木自己,就是不能继续踢球了。八木醒来知道结局,情绪很稳定,他就叹了口气,开始捏自己逐渐恢复意识的腿,萩原把他按回去,给他捏腿,八木躺在枕头上,黑头发长出来一点,看着特别可怜无助,萩原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刘海,八木立刻笑了,叫他利久,还是甜甜的,拉长音的。
八木说能走路了要把头发重新漂回来,每天都在努力复健,进程也不错,萩原经常来看他,有时候妈妈在,有时候外婆在,大多时候是萩原在,给他带笔记,带吃的,萩原的学校确定下来了,八木放弃了原本的保送,说留给更需要的人,萩原就问他,要不要和自己考一个大学,八木想了想说自己想去当喜剧演员,有谐星专业嘛?萩原就笑了。
八木最终还是和萩原报了同一个学校,不同专业,八木学戏剧,萩原学表演,出院以后八木一直在唱歌,还找了个二手电子琴搬到萩原家,两个人一个对着台词本叽里咕噜地说话,一个声情并茂地唱曲,休息时间,两个人看电影,打游戏,一起睡觉,做爱、吃饭,八木腿没好全只能维持一个姿势,萩原就说他像个娃娃,八木咋舌,连着坐在萩原身上,动了动,摇了摇,然后不行了,说太累了,萩原亲他难得一见的汗珠,把他按回去继续做。
八木还做了一个梦,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对萩原说,神说他学生时代会做很多不好的事情,萩原躺在他旁边,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问他什么,和我谈恋爱?八木大笑。秋天又到了,萩原买了辆摩托当他们的周年礼物,就停在萩原家的车库里,八木高兴地拍照发SNS,拍完调色,萩原则想和他做,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但没人考过执照。
后来八木发好了,说自己会骑,让萩原到后面去,搂住自己。萩原觉得没面子,硬要自己学,过了好久好久,还真开起来了,也拿了驾照,八木高兴得不得了,拉着萩原去兜风,从后面紧紧抱住萩原,说去雪山、去海边、还要去奈良!
萩原迎着风问他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最好的目的地那种?八木说有,他的声音穿透了风声,又被风遮盖,八木想到了电影里的场景,在秋天,快入冬的时候,两个人穿着飞行员的宽大外套、皮夹克和牛仔裤、帆布鞋坐在没有任何云的天空下,公路旁。这旁边有一片远远、深深的湖,八木架好手机支架拍照,萩原被阳光晒得皱眉头,八木就依偎着他,表情又做作,又享受,还有点可爱。
他把头发重新染了,还是棕不棕,红不红,亚麻不亚麻的颜色,遮住额头,有点遮住眼睛,萩原觉得八木有点像动物,八木觉得萩原有点不耐烦,两个人拌嘴,又大笑。八木说这里有点像爱达荷,萩原没听懂,问他那是什么,八木说是美国的一个州,西北部,电影里的场景。就是那个麦田的镜头吗,萩原问他,想起了八木的泡泡糖,说自己记得那个演员是不是金色头发,八木说是,他还说那个人会突然昏倒,昏倒在路边,然后被人捡走,接着昏倒。
“有时候我也想昏倒,没什么理由,自顾自地昏倒一次。”八木笑着说,风又开始呜呜吹,萩原的耳朵被冻红了,他听着八木轻声讲述自己平时感受不到的内心世界,讲述他看到的柔软部分,后来八木不继续讲述了,他说自己心中有一个独自的爱达荷,正如一个躺在公路上的人。
“一个人?”萩原问他,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八木笑了笑,他问萩原我们要结束吗?萩原说不要,八木也说不要,两个人的手紧紧牵着,八木对他说这不就对了嘛。
后来两个人一起等待日落,太阳雄大又寂寞,八木说太阳是太孤独才会看向所有地方的,萩原没懂的,他反应不来那些弯弯绕的思绪,他只握着八木的手,催促他,接吻、接吻、接吻!他亲八木的脸,八木也亲他,到处亲,天好像要黑了,所以余晖才会如此强大,萩原觉得自己全身都包在这暖洋洋,又冷瑟瑟的光亮中了,他看向八木,知道他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寻找自我,一样需要外衣堆积,一样需要关注,最重要的是,一样需要爱。
八木又对萩原说,两个人靠着摩托车,看着太阳默默落下,天空马上就要变成漆黑一片,八木又亲了一口萩原,这回萩原没有回过来,他被八木眼中的,想带他一起去看的,独自的世界所撼动了,他明白了这样细腻而复杂的感情,头一次,他觉得这样很美,他觉得八木也是同样的美。后来天黑了,萩原还是觉得很美,他说直到死掉,可能都忘记不了这一刻,八木笑得肚子疼,他说太夸张了啊,萩原觉得一点也不夸张,他实际上是个随性又执着的人。
八木还在笑,边笑边哭,他像是在吐泡泡,萩原还在说他那不得了的感受,最后他把手放到八木脸上,给他擦眼泪,擦雨滴。
下雨了,八木把头埋到萩原飘起的褐色皮夹克外套里,萩原开着车,打着灯,他想骂人,又觉得很幸福,他想说神经吧,又觉得自己也被骂了。
后来萩原觉得这就是爱。
爱啊,爱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