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作家x无痛症演员
你是我的浮木,是我的月亮,是我的人造太阳,是我不需要依靠酒精就能得到的日光,是我盛放在心里的花朵。
你是我幸福的开端,是告诉我陈旧的伤口下不是陈旧的痛而是真切的伤,教会我痛的人。
你我都不完美,都是破烂不堪的不健全,当我们相互依偎时,就是最完美的。
————题记
{一}
那天是木村慧人新拍摄的电影导演的婚礼。婚礼这个事看着浪漫,实则特别累人。
新娘是圈内人,还是最近大火的女演员,婚礼记者也不少,木村慧人那半边刘海儿被汗打得都耷拉着,导演刚跟司仪说完话,走过来,西装革履的往木村慧人手里塞了一瓶发胶:“弄弄,这么多记者呢。”
导演一咧嘴没和他多扯,交代说,“今天原作的作者也会来,不过堵车了,一会来了照应一下。我要去后边办点事。”
发胶不小心一下子打多了,木村慧人叹了口气:“行,我在大门口帮你看着。”
他抓着自己粘不拉几的头发,心想还是去洗洗算了,随手就从来往的伴郎里抓了个人拜托了一下,扭头进了卫生间。
等回来宾客基本已经入座,剧组的人被分到了一桌,木村慧人眼睛扫了一圈,到底是杂牌军,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年龄都相当,这一桌气氛反而不那么正式。
木村慧人落座后发现还多了把椅子,他习惯性开口热场“怕我一个凳子不够坐?”
木村慧人看着寂静无声的一桌人迷惑了,都是熟人,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有人接梗。
他突然迟疑了一下,说:“怎么了你们?”
坐在木村慧人对面的场务开口了“小慧……那不是你座位。”
“你好,这是我的座位。”
木村慧人的后背僵住了。
场务打了个哈哈,站起来圆场:“作家你来了,就差你了,来坐这。”
一边招呼一年顶着木村慧人往边上挤。木村慧人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头。
泽本夏辉站在木村慧人身侧,下半张脸藏在驼色风衣的立领后面,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把脸抬起来,对木村慧人笑了一下。
木村慧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瘦了,脸上有了棱角,下颌线的弧度顿挫,只是脸色不大好,对视的第一眼感觉好些年都过去了,可是他一笑,细长的眉微微下垂的眼角,那模样一点也没变,连神态都还是那样温柔稳重的,好像光阴缩地成寸,岁月从未改变他。
泽本夏辉刚毕业时,在大学做教师,教的也是不甚重要的电影鉴赏课,看电影就能拿到学分,选修这门课的人自然也不少,一个大教室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泽本夏辉那时手里压的许多作品,却没有一篇发的出,他太想出名,早点红,刻意的模仿学习成功作家的风格,可最后落得个四不像,为了生活不得不妥协。
某个午后,他走在校园里漫无目的乱逛,看到屹立于校园中心的樱花树上坐着一个穿着和服的长发女生,下边有很多人在拍照,能看得出,大概是社团的活动,他没打扰,只是悄悄走近。
女孩侧过了头与他对视。
精致的面容,加上刻意的妆发修饰更加完美,女孩不像传统的日本女性的长相,五官经过修饰有种特殊的立体感,像是混血,但细看又是切切实实亚洲长相。
自那一面过后他心里总忘不掉那女孩的面容,但自那日后那女孩就像蒸发了一样,他在也没遇过。再后来他逐渐把这个人藏在心底,只是一面而已,美好就放在心底,这样的人应该最好不要和自己有交集。
【二】
那个埋藏在他记忆里的女孩,是个男人。
实打实的男人,就这样坐在他身侧。
贴着坐的两个人就那样各怀心事食之无味的完成宴席。
人都走的七七八八,木村慧人是伴郎要最后和新郎一起走,泽本夏辉来是为了见一见导演,表达一下婚宴迟到的歉意,一桌人只剩两人。
空气快要凝固了,木村慧人觉得需要主动出击,低垂的眼睫毛急遽地抖动了几下,低声声说:“你还记得我吗?”
泽本夏辉愣了一下,说:“我们见过吗?”
木村慧人似是意料之中的轻笑一下,三言两语的终于让泽本夏辉记起来原来自己只上了一学期的电影鉴赏课里还有木村慧人。
也够奇怪了,自己找了这么久的女孩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上课。灯下黑。
木村慧人从兜里掏出手机,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说:“或许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泽本夏辉沉默良久,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接过手机输入号码。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简直要凝固了。
“没想到老师竟然是这部电影的原作作家,缘分很奇妙,下个月就排片了,老师愿意赏脸和我一起看吗?”木村慧人眼睛亮晶晶的,掺着蜜糖像是要溢出来的甜蜜气息散发出来,鬼使神差的,像是中了迷魂术,泽本夏辉嘴里飘出一句。
“好。”
不该来的。
两人进了影院,找了座位,一部文艺片,主演也没什么名气,第一天上映吸引来的人不是很多。
影片开始播放,黑暗的影院只有幕布上的光作为唯一光源,作为男主角木村慧人早已经看了百八十遍成片。他根本没心思看电影,他侧着头盯着泽本夏辉。
不记得了吗。
突然木村慧人一把抓住了澤本夏辉的手。
他们在电影的背景音里无声对视,木村慧人抓着澤本夏辉的手腕,美的雌雄莫辩的一张脸在光影之中明暗斑驳。
澤本夏辉想起曾经鉴赏课里看过的一部中国电影《颐和园》,女演员坐在船上,摇晃,颠簸,眼神干净又癫狂,盛满孤注一掷的爱情与摇摇欲坠的欲望。所有的光都向她涌来,所有的氧气都被她吸光。
为什么这么看他。
那一瞬间澤本夏辉有些恍惚,向前倾了倾身子,突然就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颤抖的睫毛和不停上下滚动的喉结。他甚至出汗了。
那一瞬间可以发生任何事情,也可以不发生任何事情。澤本夏辉不知道,就那么看着他。彼此沉默地对视着,半晌,木村慧人喘了口粗气,低着头坐了回去。
澤本夏辉知道这不是个该沉默的场合,低声问:“怎么了?”木村慧人摇头,昏暗的光线里他对澤本夏辉轻轻笑了笑,空气这时才突然又变得暧昧。
吻他。
澤本夏辉破天荒的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但他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又在下意识寻找寄托自己虚浮精神的人。
澤本夏辉下意识地拨开他的手,木村慧人愣了一下,就像刚刚出现的表情是幻觉一样,小声对澤本夏辉说了声抱歉。
电影散场以后已经快到傍晚,道别,然后各自回家。
木村慧人把下半张脸埋进大衣的领子里,点了点头,轻轻地弯起眼睛,说:“谢谢你陪我看电影。”
澤本夏辉说:“那我先回了。”
他说嗯,对澤本夏辉摆了摆手。
澤本夏辉的车缓缓启动,正是晚霞最热烈的时候,散落的夕阳穿破云层,倒后镜里木村慧人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小小的一个人影,站在一地光辉灿烂的秋天的夕阳上,一直面对着自己车尾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
很久以前泽本夏辉就发现自己心里掌控情绪的水龙头彻底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焦虑的满头大汗,头痛,感到绝望,愤怒,然后是自责,没有办法关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流越多最终淹没。
他那糟糕的情绪让他失控,他见过太多爱人痛哭的脸和指责的目光,每次清醒时望着这些狼藉充满自责,都恨不得一切消失。
每个爱人都想改变他拯救他,但没人坚持到底,总是最后失望收场,回到原点。
就像身处一片广袤无垠的海里,不停的有巨浪劈头盖脸的淹没他,有人拉他露出头后,巨浪再次袭击。想一死了之,最好是意外死亡,可以是车祸,可以是突发疾病,也可以是天灾。
可惜这世上很多事情逼得他只能寻找新的希望,不停的露出头来获取生存的空气,这才是最绝望的。
他这样的人不该拉岸上的人。
换句话说,岸上的人够不到他。
【四】
患有无痛症的人永远活在恐惧中。感知不到病痛,往往身体出现异常被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
而一个先天残缺的孩子足以斩断一段婚姻。
木村慧人十三岁的时候,意外夹断了两片指甲,断甲残存在指尖 深深地嵌入肉里,就像是生生从肉里破皮而出的一般,豆大的血从缝隙中渗出。玩伴早已吓得不敢作声,颤颤巍巍大声呼救。
木村慧人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指,又看着涕泗横流的玩伴,没说什么,用手接着不停滴落的血液,拦了辆的士,前往了最近的医院。
脱离了人群,揣在兜里的手不住的往外渗血,隐隐约约的透过衣服的布料显现出来。
人来人往的医院没人注意这个双手插兜的小男孩。
除了他。
那是木村慧人第一次见到泽本夏辉。
那时的泽本夏辉只是个大学生,带着自己的侄子来医院看病,小孩子贪玩到处乱跑,直接平底狗啃泥,病还没看好在医院里又添了一道新伤。
泽本夏辉怀抱着孩子轻轻的哄。
“疼吗?不哭不哭,舅舅给你买糖吃。”
原来会哭会闹会痛的孩子都有糖吃。
盯着手里永远打不通的电话。
“不疼。”
木村慧人小声回了一句。
他从兜里掏出自己受伤的手,走向那一对舅侄。
“大哥哥,你可以带我去看医生吗?我爸爸一直不接电话。”
就从此刻开始扮演一个正常人。
痛了,他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能有关心爱护他的人,只要痛,什么都能得到。
而那天过后,他在也没遇到泽本夏辉。
再次遇到泽本夏辉已经是七年过去了,记忆中的模样未曾改变多少,但平白添了几分颓唐。
郁郁不得志的日子磋磨着这个男人,然而这种脆弱和颓靡下展现出的是一种舒适。
他对这个打开他虚伪人生的男人有种特殊的执念,他不明白是什么,也不知道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那是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蓬勃,蔓延着他的心。
可惜泽本夏辉似乎并未认出他。在木村慧人想要在做些什么的时候,泽本夏辉却又悄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无痛症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体感可言,痛,对他而言难以理解的东西。
为了伪装的彻底,木村慧人甚至为此学了表演。
演出来了就是拥有了。
游刃有余的扮演着所有人喜欢的类型。可爱的,温柔的,天然的,怯弱的,活力的,应有尽有。
痛的十二级分别对照的感觉和表现已经深刻的引入DNA,娴熟的对号入座表演着。
然而这样的伪装让自己获得了正常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异常。
就像那时候,扮演着被询问的角色,就好像真的在关心他,认可他是痛的一样。
可他是不是真的迷失。
真正埋藏在心底的欲望如同一个谜语,像是被困在迷宫里永不见天日的怪物。
太清楚和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感受。
隐藏在伤疤下的是陈年的伤,却并不是陈年的痛,他把自己放任在黑暗里,却又无声的呐喊求救,飞蛾扑火。
【五】
那次观影后辉慧二人再次聚在一起已经是电影一炮而红的庆功宴上了,为了起到宣传作用,直接开了一场见面会,主演、作者和导演进行一场直播与记者互动。
为了顺利进行,出席的人早早都聚在了场地。
现场主持很会活跃气氛, 直播也顺利,很快结束,主要目的就是宣传。他们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开了一瓶香槟,脚下铺着红色地毯,身后的背景板上挂着几个广告牌。分别印着片名、导演、作家以及各位主演的名字。
台下记者来得不少,他们互相推搡着只为了争一个好的拍摄位置。
就在大家每人各拿着一杯香槟,站成一个圈,正要碰杯之际,谁也没有预料到,悬挂在背景上广告牌突然往下坠落!
最大的那块,也挂得最高。
主演几个人为了让媒体拍照的时候能把背景板上的字都拍进去,方便拍摄全景,因此几乎是贴着背景板站的位置。
物体从高空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眼尖的几个摄像师刚看到广告牌摇晃的时候,还来不及喊出声,它便已经砸了下来。
“没事吧?我看好像有人躺在地上。”
“谁被砸到了?”
“看不清……台上那些人围成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刚在那一瞬间,惊呼声、尖叫声、物体重重地砸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这种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台上一阵混乱过后,终于有人扭头对他们喊:“别拍了!叫救护车!快!”
是泽本夏辉,他神色焦急将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说完之后,见台下闪光灯一直不停,又吼出一句:“——听见没有,叫救护车!”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幸好救护车来得很快,不出十分钟,鸣笛声由远及近。
直到医护人员把伤员抬到担架上、再从舞台上抬下来,底下人的镜头才终于捕捉到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
“别再拍了!”在对方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泽本夏辉伸手遮住了镜头,一改往日和颜悦色,脸色相当差。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不,你没有救我,你把我拉回了海里。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解脱了。
泽本夏辉在手术室外头站着。鼻尖上都是汗水,扭头就看见导演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
“当时,情急之下他把我推开了,”泽本夏辉重复一遍道,“本来应该砸中的人是我。”
“……”
“该死的是我。”
【六】
泽本夏辉搬进了木村慧人的房子,无论如何都是因为自己受伤的,木村慧人眼下也没有能照顾他的人。
足足封了七针的伤口的后遗症起码还是要维持许久,伤口在后背,不方便上药护理,而木村慧人不喜欢呆在冰冷的医院,拿了处方就回了家。
木村慧人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忙前忙后收拾自己脏乱的屋子的泽本夏辉,他觉得碍眼,突然间一个奇怪的想法萌生,靠假装获得的东西自己已经体验了十数年。
疯狂的念头冲上大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嘴巴开了又闭,犹豫了数次,还是说了。
“你可以不用这样,我没有痛觉,你没必要照顾我,我伤口根本不会痛。”
他看着泽本夏辉整理的手一顿,木村慧人的理智几乎断了线,他冲上去抓住泽本夏辉的领子大声重复道:“我说了!我不会痛,别假惺惺的了!”
说完后又猛然清醒,他突然不敢再看泽本夏辉,不等泽本夏辉说话,往后一推转身进了卧室锁了门。
泽本夏辉会不会出去乱说,以后会不会没有人在找他拍戏…一瞬间混乱的念头涌上脑海但又一瞬间褪去。
这样也好,他虚伪的人生因为伪装而得到的一切自泽本夏辉开始,也就自泽本夏辉结束。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醒来时屋子里只有自己,他心里没由来的失望。
果然,正常人都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无痛症患者,他心里早有预想,但真到了眼前还是难过,谁醒来面对突然空荡的房间,都会如此。
他打量着整洁的房子,和之前的狗窝般的样子二模二样,他走向冰箱想拿瓶水喝,被桌角撞了一下,往日里也是这样,为此腰上不少疤痕,只是不会痛,没有痛感教训他,木村慧人也懒得整改。
他随眼扫了一下却愣住了。
大理石的桌面拐角处被海绵包裹着,外边用了透明胶带缠绕了几圈,木村慧人坐在地上用手轻抚着,转头看向四周,果然,屋子里所有的尖锐处都被包了一下,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从心底滋生,他用头靠着桌角,呆呆地看着屋子里陈设,就那么坐着。
门响了,是泽本夏辉。
泽本夏辉进来看着坐在地上的红着眼眶的木村慧人,他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就跑过去,急切的问:“怎么了?是伤口出问题了吗?”
木村慧人像是大梦初醒一样,傻傻的看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有的只是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无声的哭着,紧紧的拽着泽本夏辉的袖口。
不会痛,不痛,没人在乎他痛不痛,被撞了一千次一万次,身上有再多的伤又怎样,他不会痛,感觉不到,说不出来,委屈也委屈不来。
终于声音像是打破了声带的桎梏一样。
“为什么?”
泽本夏辉愣了,他拉起木村慧人的上衣想检查伤口,却被木村慧人紧紧的拽住手。
“为什么?”木村慧人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做这种无谓的事,我不是说了我不会痛。”泽本夏辉用手攥着木村慧人的手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也顾不上什么,随手抽出手帕擦着木村慧人的脸,“不会痛又不是不会受伤,不会痛也要被照顾啊。”
这样一句话,只是这样一句话,就在泽本夏辉说这话的那一刻,木村慧人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哪怕此刻死掉,我也满足了。
是啊,这样浅薄的道理,自己困了二十多年。
不会痛不是不会受伤,凭什么都怨自己,会痛也不会有幸福的家庭,会痛也不会不受伤,会痛也不会长命百岁,错的不是他,错的是那样对待他的人。
木村慧人脑海里闪过母亲在父亲出轨后用刀划自己手臂的场景,木村慧人一动不动的看着鲜血从伤口涌出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骂他是怪物,是自己一切不幸的源头。
和我有什么关系。
木村慧人哭的蜷缩在泽本夏辉怀里,任由鼻涕眼泪沾满泽本夏辉的衣服,他不再想压抑什么,过去二十多年的不甘,怨恨,愤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脱,就算不会痛,得不到痛,他还是木村慧人,也值得有朋友,有亲人,被爱,被照顾。
“谢谢。”
没有痛,他还是他。
【七】
泽本夏辉在木村慧人家照顾他康复后便搬了出来,却没想到木村慧人第二天大包小包的到了他家门口。
原来木村慧人退了租,他眉眼弯弯的站在门口,耍无赖一样,不让他住他就睡大街。
泽本夏辉没办法还是接纳了他。
泽本夏辉的家像他本人一样,沉闷,泽本夏辉的书桌面朝窗户,却有高高的酒架,挡住了阳光。
木村慧人第一次进房间时,也被高高的酒架惊到。
原来泽本夏辉这样的人也会喝烈酒,在某次泽本夏辉外出回来后,他就酒架空了,取代的是一排排的花架,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花瓣上的水珠熠熠生辉。
木村慧人拿着小喷壶给的解释是自己交了房租对房子也有使用权,他喜欢花,这房子里只有泽本夏辉这里阳光好。
泽本夏辉明白这是托词,可他经历了太多个人拉他上岸最后又把他丢弃在海里。
他放任花朵在他桌前盛开,另外买了一个酒柜放在卧室的另一边。
阴郁的情绪又找上门,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想伤害身边人,他把自己锁在卧室,坐在没光的角落里一口一口的抿着烈酒,酒液灼烧着喉管,他坐在黑暗里看着在日光下盛放的花朵。好美,这不该是他的。
最后他醉了,他做了梦,梦里他看见了一个美丽的人,他絮絮叨叨的夸赞对方的美好,诉说着自己好像沉浮在海里,终生被巨浪拍打。对方把他抱在怀里好像说了些什么,但他忘了。
第二天酒醒后他躺在干净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舒适的睡衣,木村慧人端着一杯蜂蜜水递给泽本夏辉。
泽本夏辉接过道了声谢。
木村慧人坐在床边看着泽本夏辉,"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一样都在海里,我们都不完美,只要活得像自己就好。"
【八】
木村慧人带他摆脱了过往那些灌进自己喉咙中的所有准则标杆和桎梏,那只是骗子们用来榨取人的说辞。
木村慧人在他身边这些日子不停的在他身边碎碎念,念叨着撕开了一道口子,笨嘴笨舌,但不停的试图给泽本夏描述世界的美好。
每次巨浪袭来时,木村慧人在他身边告诉他没事,有他在。
住在一起这些日子里泽本夏辉不停的改变自己的工作时间。
过往泽本夏辉喜欢深夜工作,因为那是他难得的寂静时刻,也是抑郁情绪最旺盛的时刻,情绪滋养着创作的源泉但也不停的吞噬着他的精神,无数次一跃而下的念头都随着笔尖的移动而滋生。可自从木村慧人来,从深夜到白天,变换作息寻找自己的独处创作时间,但木村慧人总能追上他,直到泽本夏辉开始习惯,习惯本该自己独处的夜晚有木村慧人的陪伴,木村慧人就是泽本夏辉黑夜里的人造太阳。
其实他明白,木村慧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一句话“我担心你一个人。”
深夜里有这样一个人的陪伴,自己好多了。
他尝试去做了些以往自己觉得庸俗的事情,比如买花,木村慧人说喜欢花,花送给木村慧人,插在床头的花瓶里,但是盛放在泽本夏辉心里。
木村慧人的出现就像美丽的意外,而泽本夏辉像在经历一次漫长的梦游。
过去的日子泽本夏辉自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枯萎,过去的几年都迷失在了别人的世界,被外表光鲜的那些东西——高等教育、世俗标准的好作品和所谓的幸福生活牢牢束缚。人生似乎是一条早已被安排好的轨道,自己只不过是被一股什么力量推动着机械地往前迈出脚步。
泽本夏辉明白木村慧人拉不了他上岸,但是却是他在大海中漂浮所攀附的浮木,虽然这块浮木抵抗不了巨浪,但木村慧人的存在就能让他永远浮出水面,那就足够了,他不知道他还会在海里多久,但是他也想变成对方的浮木。
完美的时候人人都爱。
而他们因为都不完美,就像两颗雨滴 无法抵抗地心引力,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拥抱得再紧一点,直至落在嫩绿的树叶上 ,面临暴雨后第二天黎明,等待蒸发和消散。
拯救从来不是挫钝棱角而来,也不是被迫完美,从始至终不过是两个不完美的人,两个破烂不堪的人拥抱,虽然一切都很糟糕,但此刻是完美的。
---------////不看be到这里就当结局了--------
【九】
他们已经住在一起第二年了,泽本夏辉偷偷买了枚戒指,即使他还没有康复,但是有木村慧人陪在他身边,深夜抑郁情绪上来彻夜难眠时也总有木村慧人趴在他身上,他笑着问木村慧人为什么要压着他,木村慧人说:“你不是总心慌吗?我压着他就不慌了。”
他总能浮在海面上生存,他明白彼此只是海面上的浮木,没能力救彼此摆脱无边的绝望和折磨。
他注定要被巨浪不停的淹没。
但是有木村慧人在,他觉得即使如此生活也不错,他从未想过安定下来有固定伴侣,但是此时也觉得这样已经是他此生的最优解。
他选了一枚戒指,塞在了床头柜,计划在木村慧人生日对他表白,也暗暗的做了告白最佳约会场所的攻略,想给木村慧人一个惊喜。
他没想到这早被两人的共同好友端了个底朝天。
泽本夏辉故作玄虚的给木村慧人发了餐厅定位,短讯里还欲盖弥彰的说只是探店,一起吃个晚饭。
木村慧人早早结束通告坐着保姆车到了地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这样也算交换对戒了,木村慧人心里暗暗想着,又想到泽本夏辉早上为了避开自己故意把自己支出去拿戒指的样子,嘴角不由得翘起。
就算自己依旧没有痛觉,就算泽本夏辉还是无法摆脱没由来的情绪,但是他们这样相伴,很幸福。
夜幕已经笼罩着城市,过了今晚,他们就是彼此的伴侣,就算同性还不能结婚,只要交换了对戒,回去再找个办假证的扯个结婚证,也算是盖了戳。
泽本夏辉出了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虽然木村慧人不太喜欢玫瑰,但是这种日子还是买应景的花,他把花捧放在副驾,拿出手机,看着今早偷拍木村慧人的视频,木村慧人曾说过自己在他的镜头下很像电影男主角,会发光一样,泽本夏辉回怼他,你本来就是我电影的男主角,可他没说出口的是,你本来就是我人生的男主角。
泽本夏辉放下手机,拧动发动机,突然间心脏一阵剧痛,痛的他满头冷汗,他大口喘气向后仰靠,心脏跳动的开始沉重,急促但又缓慢的感觉压的泽本夏辉一丝力气都没有。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突然脑子里闪过念头,自己好像要死掉了,这其实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求的,意外疾病死掉,这样不必再挣扎着寻找希望,自己已经太累了,这样也算是种解脱。
可是木村慧人呢,泽本夏辉紧紧捏着手里的戒指盒,还好,还好没有送出去,这样小夏应该很快就能忘掉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小夏,你感觉不到痛,应该也不会感到心痛吧,这样就好。
黑暗吞没泽本夏辉的最后一秒,泽本夏辉好像看到了那颗樱花树上的木村慧人,泽本夏辉朝着树上的木村慧人大喊:“喜欢,我喜欢你。”
好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是喜欢你,但是也庆幸我没有告诉你,你能好好的走向没有我的世界。
对不起,小夏,今晚我不能赴约了。
8点、9点、10点…凌晨5点。
木村慧人坐在餐厅门口等着。这已经是自己打出去不知道第几百通电话,害怕恐惧已经裹住了他全身。
突然电话响了,是泽本夏辉!木村慧人连忙接通,大骂:“你要是反悔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你直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吓死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音:“你好,请问是木村慧人先生吗?我们需要您协助过来认领一下尸体,死者的常用联系人是您,我们就先联系一下您了,您认识他的父母或者配偶吗……”
再后边的话木村慧人听不见了,他的耳朵一直发出尖锐的声响吵得他头昏脑胀。
今晚不会有人来赴约了,也不会有人为他带上戒指了。
木村慧人胸口感觉像是酸胀,溢出来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曾经听过人描述这种感觉,这是…心痛吗?
木村慧人趴在地上蜷缩着,泽本夏辉,你看到了吗?
我会痛了。
你可不可以陪着我,给我买糖吃。
【十】
木村慧人告诉泽本夏辉,世界是美好的,什么都可以忍受着捱过去,可到了木村慧人自己身上却再也做不到。
一直到很多年后才醒悟,原来是有彼此的世界是美好的,原来有苦痛的人生不是不能熬过去,而是那万千的苦中必须有点甜才能靠着这点甜头坚持下去。
明明因病死亡是曾经的泽本夏辉最希望的结局,而感知到痛也是自己最向往的东西,但是曾经的最佳答案在两人拥抱在一起时变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已经变成了最不想要的结局。
可偏偏命运作祟,他们还是得到了曾经所求的。
可是就算有了痛,关心我痛不痛的人已经不在了
木村慧人带着泽本夏辉以生命为代价给予的痛,和曾经折磨泽本夏辉一生的抑郁情绪活下去。
泽本夏辉,如果我做到了活下去,等我死掉去找你时候,一定要狠狠地骂你。
你看,明明没有希望也能爬上岸,没有甜也能熬过去苦。
我是你的人造太阳,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对的。
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没有骗你。
还有,我去领你尸体的时候看到了那枚戒指,你的那枚戒指我已经带上了,你的戒指我做成了项链,一直贴着我心口放着。
我知道你爱我,你选的餐厅很好吃,我自己去吃了,玫瑰花也很美,可惜第三天就已经彻底枯萎了。一切都很好,只是没有你。
还有,其实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