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宫莲的脖子缩紧了,他把手放在脖子上,一直在笑,他远远地看着美津山宗介走了过来,走到马路对面,又走到玻璃门前。他对着对面的人笑,又对着面前的人笑,亲对方的嘴巴,还想把整个人都缩到怀里。
园宫莲又无聊了,这是他们相处以来第无数次的无聊,比他涂指甲的次数还要多。他继续涂着黑色指甲油,头发颜色是浅浅的金色,他还想继续亲,还想着沉浸其中,美津山宗介就从后面拽着他的头发,掐住他脖子两侧,把他往外拖。特别疼,园宫莲偏着头只朝上看了一眼,就露出了更可爱,还有些谄媚的微笑。
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宗介。
比起美津山宗介,园宫莲的眼睛并不算黑,他的眼睛是没有神采的,不像葡萄,也不像石子,像是安装上的玻璃珠。而且他的体温很冷,手指很冰凉,放在美津山宗介的手上,比娃娃还要没有质感。美津山宗介此时很想知道,他那双眼睛被取下来是什么样子。
是泡在福尔马林里,还是冷藏在冰箱里?他换掉了学生时代的宝马Mini,继承了家产以后,开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园宫莲见到他的车的第一瞬间,就坐在车头,把它立起来的牌标掰掉了。他还笑,笑得很内敛,但美津山宗介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把园宫莲按在车头操了一顿,车上还有他们的精液,后来他送去修车,老管家看看他,又看看园宫莲,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美津山宗介看起来有点什么毛病,和园宫莲在一起,他们整个都像是得了白化病的热带雨林,美津山宗介掐住他的脖子,园宫莲的下面就吃得很紧,前面翘得高高的,吐着舌头,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又骂他,什么脏词都往外说,美津山宗介找来避孕套的袋子往他嘴里塞,给他吃可食的润滑剂。
园宫莲蜷缩起脚趾,他的腿张得大大的,没什么肉,下面湿漉漉的。美津山宗介把他按在后座里操他,打他的屁股,强迫他给自己口交,问他为什么要出轨?我就是玩玩。园宫莲的眼睛里是这么解释的,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怜,一旦美津山宗介看他,他就要笑,那个笑容,像碎玻璃一样,美津山宗介贴过去,总是会划伤自己,又总会把尖锐当成一种可以融化的冰尖。
他已经不会心软了。美津山宗介威胁他,和他说如果你敢咬,我就把你杀掉,把你做成标本。园宫莲非但没害怕,还笑,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美津山宗介的顶端,还拿脸蹭了蹭,用手虚虚地抓了抓,动了动,拍了拍。
美津山宗介不得不拿自己的阴茎给了园宫莲一个耳光,他把园宫莲的嘴当作穴口,摆好架势了,也不塞进去,只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园宫莲果然生气了,他喜欢捉弄人,但讨厌被人捉弄,他不想让美津山宗介动了,但又不想给他口,就使劲往后靠,把小腿往他身上蹭,用手扒自己真正能塞东西的地方。
那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性的场所,园宫莲想要抽烟,撑了半天,又懒得动,把手伸到头顶,交缠在一起,又朝前,去翻宗介的口袋。美津山宗介把他绑了起来,拿自己本来就不喜欢戴的领带,还把园宫莲的领结取下来,捆到他的性器上。
园宫莲动了动,很不满意,他扭动身子抗议着,但主要是没摸到香烟。他心情很烦,也没找人做好爱,他讨厌美津山宗介,看见他就想朝他吐口水。但他需要钱,美津山宗介会给他钱,还要求他只能和自己做爱。
美津山宗介觉得园宫莲会染上病的,他有洁癖,恨不得里里外外都把他按死在消毒水里,可他的洁癖发挥又很低小,全看他的心情。比如现在,他觉得园宫莲肮脏、低劣,但又美丽动人。他最初是在雪地里找到园宫莲的,他蜷缩在雪里,伞刮到一边,一看见美津山宗介,鼻子耳朵都冻得红红的,眼睛也红了,好红,穿着白色大衣,一条单薄的黑色睡裤,没有穿鞋。
他的头发在下雪的晚上,好像是银白色的,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像玻璃珠,近似于一种魂魄,或者一种动物的眼睛。美津山宗介捡到了他,把他的伞举了回来。园宫莲看着美津山宗介的皮手套,美津山宗介脱掉手套,园宫莲才让他碰,还试图把他推倒,把他按在雪地里。
宗介。园宫莲带了点哭腔,看来是真的疼了,他翘着屁股,阴茎鼓鼓囊囊的,却没法射精。这对他来说太恐怖了,没两下就开始哭。他的眼泪十分不值钱,却能让人心生可怜,美津山宗介掐了掐他的腰,和他说别卖可怜了,这招只会让我觉得你简直欠操。
园宫莲还在哭,从抽泣,变成了尖锐的叫床声,那声音好像狐狸被踩了尾巴,眯起眼睛,抬高脖子,手脚乱动,一按,又会被按下去。他一边叫,一边又喘息着,笑着说我喜欢和人做爱,你难道不喜欢他吗?
园宫莲说的大概是被美津山宗介吓傻的那个男人吧,美津山宗介都记不住他的脸,只知道园宫莲挑剔,但又来者不拒,甚至总结不出他喜欢的类型。他怕自己有一天真的要把园宫莲掐死,他还觉得这一天是在现在。
园宫莲不像是硅胶玩偶,像是树脂的质感,浑身上下的器官,好像都要经过特别的安装。美津山宗介笑了,他觉得很生气,还觉得园宫莲换的长耳坠烦得要命。他把耳坠扯了下来,丢到一旁,园宫莲叫了一声,耳朵在流血,他愠怒地扭过来,又被强制换了个姿势,被顶得眼睛上翻,嘴巴张开。他哭着说好疼,但嘴巴又是笑着,说好疼啊,好开心。
美津山宗介狠狠地插了进去,又狠狠地退了出去,大开大合,把园宫莲顶得头一直在碰壁,身体一缩一缩的。他的手动不了,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十分认命,又要抬起眼睛,瞪美津山宗介,说他是疯子,说他没节制,还说想吐。
他好像真的要吐了,美津山宗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操得几乎对折,园宫莲猛地栽倒到座位下,眼前发黑,只能看到自己被拉高成人字的腿,和美津山宗介垂下的眼睛。他有点害怕了,表情开始惊慌起来,换了体位,感觉到了不安,穴口又缩紧了,爽得美津山宗介叹息一声。园宫莲扭动着身体,但一点都没法动弹,他的脖子被狠狠掐住了,没有着力点,背和手臂都是悬空的,他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眼泪顺着尖尖的下巴滴下来,落在美津山宗介的手上。
他好兴奋,看到这样的场景,更兴奋了,他又十分愤怒,他觉得园宫莲是个没有良心,玩弄自己感情的婊子。他甚至想,把园宫莲关到水池里去吧,把他当成鱼一样养,给他的身上贴满鳞片,把他的腿改装成生殖腔。
他此时此刻,觉得会呼吸的园宫莲无比烦躁,而园宫莲起伏的喉咙,像是松紧的调节开关。他一边嘲讽园宫莲被万人上,自己又沉迷在他的柔软当中。
美津山宗介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他越操越使劲,园宫莲之前还挣扎,还哭着惨叫、呻吟,后来连个声音都没有了,等最后一下收缩结束,美津山宗介如愿射到了园宫莲的体内。他的身体已经松软了,甚至算得上僵硬,眼睛没有焦点,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冰封在了蜡像当中。
园宫莲死了,被他掐死了,美津山宗介木然地退了出来,带出来一片血,全部都滴到皮质座椅上。
园宫莲像个真正的娃娃,冰冷、僵硬、没有灵魂。他死死地拽着美津山宗介的衣服,怎么都扯不下来,美津山宗介想了想,还是没舍得砍掉他的手。他找来随身带的小刀,把袖子割开了,载着园宫莲漫无目的地走,晃到哪里算哪里。
要说是冷静,也不全是,美津山宗介顶多算是一种平静,看着园宫莲腿上流下的血逐渐凝固,他仿佛觉得园宫莲下一秒就要苏醒一般。可惜,没有。他又开始开车,开到自己家,想把园宫莲埋到院子里,后来想,要不把他做成真正的标本?美津山宗介想了想,却还是没那个心思,他的心情很烦躁,更烦的是园宫莲的不禁玩,他有点想哭,把脸趴在园宫莲的胸口处听心跳。
什么都没有,园宫莲的心脏是空的,这也是合理的对吧?美津山宗介找来了一个生态养殖池,打算把园宫莲放到里面,浇上水,或许还能变成真正的莲花。
园宫莲不是莲花,美津山宗介梦见无数次园宫莲已经醒来的样子,他没有腐烂,也没有被自己掐死,醒来的时候脖子上有青紫的痕迹,然后脸色惨白,没穿衣服,头发也像是墙上的灰,美津山宗介一碰他,他就散落、跌倒、燃烧成灰烬。
园宫莲大概要腐烂了,第一天只是睡着了,第二天美津山宗介想做一些防腐措施,又突然心生厌烦,他想把园宫莲烧成灰,或者干脆切成块,装在瓶子里。他想挖掉园宫莲此时紧闭的,没办法动的眼睛,但又只想站在一旁,远远的,久久地看。
管家吓坏了,他自知自己发现了秘密,却没法多说。他知道一定是园宫莲做了不好的事情,而那件事情,正是美津山宗介难以忍受的。他可没天真的觉得自己从小看大的少爷是个天真善良,还会有爱的本能的人。爱在这个家里几乎不存在,他在看到园宫莲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图名,也不图利,就图一个欲望。
可怜的人。管家想到园宫莲的脸,突然又打了个寒颤。这件事在美津山家是浮在水面的,美津山宗介甚至没想隐藏,有一天早上,他还突然睡醒,穿着睡衣从楼上走下来,喊来管家就为了吃到心仪的早餐。
早餐全是园宫莲爱吃的,管家怕他哭,还怕他很园宫莲恨到死,楼上的尸体也早就面目全非。他怕美津山宗介奸尸,更怕自己得去收尸。不如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担心,这件事说恐怖,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维度。美津山宗介边吃,边夸好吃,还时不时和对面的座位说话。大家都觉得他疯了,但美津山家族弄死一个小小的人,早就是简单到不行的事了。
总会有人处理后事的。管家想,他俯下身子要换盘子,正好对上美津山宗介对过来的眼睛。他心头一惊,似从那双黑黑的眼睛里觉察到了更大的情绪。不是后悔,也不是怨恨,而是出于什么,对于某人的爱。
他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盘子,面上倒也没有失态,直到美津山宗介又对他说,很好吃。
这话形容的就像在吃园宫莲的肉一样,浆果曲奇是眼睛,奶油泡芙是血液,红茶是嘴唇,糖霜是呼吸。美津山宗介放下叉子,放下刀,他说不要去楼上,以后别来别馆了。管家如释重负,他从一开始就在闻这里有没有腐臭的味道,有没有烧焦的味道。
都没有。管家觉得园宫莲大概被做成了什么东西,摆在了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地方了吧。
事实上不是的。美津山宗介只是想下来吃一顿早餐而已,他肚子饿了,看着园宫莲,也没法动手。他把园宫莲放在水池里,一会摸摸他的手,一会儿亲亲他的脸。他的全身都是冷的,连体内都变松了,没有任何活着的感觉了。美津山宗介兴奋地有些头晕,他扯着园宫莲的手,把他从水池里提出来,把他的脑袋按在水里操,他还想用刀划破园宫莲的大动脉,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血。
但他动了动,又觉得没趣,园宫莲不会叫,也不会笑,只是个树脂娃娃,他不动了,就一直栽倒在水里。美津山宗介突然很生气,他开始疯狂地咬园宫莲的脖子,使劲上他。园宫莲的身子软绵绵的,手指也软绵绵的,肠道像是一个细小的通道,却能为美津山宗介打开。
美津山宗介射了园宫莲一肚子,还把其他的都抹在园宫莲的脸上,掐住他的脸,吻他,咬他,闭上眼睛想他,又感觉离他很远。美津山宗介退了回去,赤身裸体的退回地毯上,像是刚出生一样的,想要找个地方缩起来。
他先是抠了抠手指,又开始抠胳膊,眼睛一直在看园宫莲挂在水池边上的下半身,他露出的一节腰,他的涂着指甲油的手指,他柔顺又被水沾湿的头发。然后看到了他的脸,那张脸紧闭着眼睛,又慢慢睁开。水有了波纹,小腿绷紧了,乳尖好像也是挺着的。园宫莲撑起手,仰着脖子,蜷缩起了脚趾。是高潮的感觉,美津山宗介想,他的浑身都变冷了,笑不出来,又哭不出来,他静静地看着园宫莲开始呻吟,甚至不需要任何辅助,就迎来了高潮。
干性高潮,园宫莲舔舔嘴,似乎有点失望地看了看自己的阴茎。那里颜色很浅,毛发早就被剃掉了,只要美津山宗介想,园宫莲的外貌似乎就会为他准备成最喜欢的样子。但或许是,园宫莲天生有他喜欢的所有特质,天生应该被他所爱,被他杀死,被他猥亵,被他强奸,被他弄得生不如死,又死而复生。
久别重逢,他担心园宫莲的声带没有恢复,担心他的器官缺少一个,但唯独不担心园宫莲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美津山宗介觉得自己多了一个把柄,一个控制园宫莲的把柄。还没等园宫莲反应过来,他就又把园宫莲按到水池里,园宫莲开始挣扎,开始呛水,开始咳嗽,开始辱骂他。他们之间溅出了更大的水波,把地毯全弄湿了,红色变成了鲜红色,深红色,美津山宗介把他拽出来,按到地毯上和他做爱,园宫莲又开始叫,叫到一半又开始颤抖,开始笑。
他的阴茎翘起来了,嘴巴也笑得弧度很大,浑身被顶得一摇一晃,还想和美津山宗介接吻。美津山宗介按住他,挡住了他的嘴巴,冷笑着骂他怪物。园宫莲还在笑,他说那你不是还要操我,还是离不开我,还是想抱着我哭。他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知道,脖子上的指痕也已经扩散到恐怖的地步了,又黑又紫,像是刚缝上的项圈。
美津山宗介这才亲了他,骂他怪物、恶心东西、一块肉泥。他越骂,园宫莲越兴奋,去了好几次不说,还有点承受不住,除了说喜欢,还说美津山宗介恶心,说他连死人都要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吵架,互相辱骂,但没一个人在意,后来园宫莲说下次不要掐死他,太疼了,很恶心,他一边说,伸了个懒腰,侧躺在地毯上就要睡觉,精液从他的屁股里流出来,美津山宗介就在他旁边坐着,搂着他,从后面好认真地摸他后脖子上的青紫,摸那恐怖的指痕。
喜欢你。美津山宗介终于有点开心地说。
园宫莲死了,但他可以继续生活,他也不记得自己死过多少次,死掉的记忆就像是痛苦前的永恒,他和美津山宗介做爱,知道对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失去。在美津山宗介看来,园宫莲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园宫莲当然也这样认为,他问美津山宗介是否在自己死掉以后,为自己掉了一滴眼泪?美津山宗介没有回答他,园宫莲也不需要他回答,他半路跑出去约炮,被美津山宗介扯着衣服按在墙上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颜色很浅,指甲颜色很黑,穿着人字拖,光着脚,没穿裤子。衣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有人路过以后对这边吹了声口哨,天太暗了,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园宫莲哭得很凄惨,有时候咳嗽,有时候呕吐,还拿酒瓶子砸美津山宗介。
其实他根本握不住,啤酒的味道像是一股发酵的泡沫,园宫莲想吐,他觉得自己的胃少了一部分,美津山宗介从下面顶他,使劲往他里面塞,好像要把肚子顶破了,好像直接腰堵到嗓子眼。这种感觉并不快乐,只会头晕目眩,园宫莲喘着气,后背的皮肤都磨红了,美津山宗介从口袋里拿出蝴蝶刀,朝他脖子上划了狠狠一道,特别疼,园宫莲瞪大了眼睛,他的睫毛很密,皮肤也逐渐惨白,他听到自己游离在外的声音,那么小,那么远,似乎还在漏风。
他看见美津山宗介冲着他笑,继续操他,血流了他俩一身,和树莓汁一样,美津山宗介还捂住他的血管,想要堵住他的呼吸道,园宫莲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变成了真正的玻璃珠,血却没有流完。他不出声了,残破的声音变成了呜呜的风声,秋天来了,也要结束了,美津山宗介穿着大衣,园宫莲的一只鞋掉在了路口,像个滑稽的辛德瑞拉。
美津山宗介只看了一眼,他掏出园宫莲口袋里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了烟,他抽不惯园宫莲的女士香烟,没两口就丢到地上踩灭,搂着园宫莲的腰,等着他慢慢醒来。美津山宗介不清楚园宫莲是怎样的物种,他不是妖魔,大概也不算人类和鬼魂,如果要用什么定义园宫莲,看来都十分不道德。美津山宗介觉得那样对形容他的词语不公平,园宫莲就是园宫莲,园宫莲也就会睁开眼睛,慢慢地恢复,慢慢地发声。
园宫莲又醒来了,他被丢在了雨中的街道上,美津山宗介在旁边撑着伞看他,见园宫莲动了,他才又走过来。那把伞是一把透明的伞,路灯把他面无表情的脸照亮一点,园宫莲眯起眼睛,才勉强看清。他说疼死了,但不想说话,他装作自己又聋又哑,还失忆,问美津山宗介要烟。美津山宗介丢下伞蹲下来亲他,两个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嘴唇也是,眼睛被雨淋得睁不开,园宫莲忍不了了,他开始摸索自己的口袋,把美津山宗介手里的烟想要夺过来。烟卷湿透了,打火机也打不着,只有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园宫莲笑了,嘴里叼着烟,头发全粘在脸上,美津山宗介的脸上都是他的血,从衣服上,到身上,园宫莲的屁股里还有精液,胸前还有血,脖子上还有愈合后的痕迹,他又甜甜地叫了一声宗介,说他冷,又说他疼,美津山宗介几乎是机械地搂抱住他,园宫莲问他自己另一只鞋哪儿去了,美津山宗介说我抱你回去吧。
他不知道园宫莲为什么老喜欢往外跑,他还觉得自己爱上了毫无顾忌杀死园宫莲的感觉,园宫莲在他怀里,就像是一只小动物,但是小动物一回去,就把自己塞进冰箱里,美津山宗介要拉他出来,园宫莲说不要,想要关上冰箱的门。他会被冻死的,美津山宗介平静地想,但他不要,他把冰箱打开了,那是一个放甜品的小冰箱,园宫莲缩起来,刚好可以塞下,他手里拿着一把叉子,对着自己的手腕划来划去,浑身特别白,但是显得脸红润、精神、明艳动人。
就因为这样,美津山宗介才想要杀了他。这次他选择用了一种残忍的方式,他挖掉了园宫莲的眼睛,砍掉他的手和腿,美津山宗介亲了亲那颗脑袋,脸庞是无暇的,身边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液体,红色的、粉色的,甚至是蓝色的、绿色的、青色的,好安逸,黑色的夜空包围了美津山宗介,他闭上眼睛,抱住园宫莲,手里握着他的眼睛。
园宫莲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玻璃珠一样,就算是看着眼球,也是十分美丽的存在,但是美津山宗介觉得,还是在园宫莲脸上最为漂亮。他把眼珠捧在手心里,俯身下去亲了亲,他把园宫莲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肉泥,但过了一会儿,一个完美的,完好无损的人又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手里的眼珠也动了动,恢复到了眼眶当中。
园宫莲眨了眨眼睛,他苏醒过来,翘着腿,屈着身子,像只偷腥的猫,他问美津山宗介满意了吗?美津山宗介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现在显得十分呆板,像是门口种植的一棵树,园宫莲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美津山宗介走了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园宫莲的下巴,园宫莲眯起了眼睛,好像很享受似的,他说宗介,我想去晒太阳。
园宫莲不喜欢晒太阳,也不能说是讨厌,他坐在地毯上,身上盖着毯子,冬天的早晨只有这阵子才稍微温暖一点,美津山宗介在后面泡茶,问他为什么会恢复如初。美津山宗介清楚记得园宫莲裂开的脑袋和里面白色的,像是鲜嫩豆腐一样的脑髓和粉色的浆状物,可是现在他又完好无损了,在享受活着的时光,也不会消失、融化,变成泡沫。
但园宫莲对他说,我就是这样子的,他还说我多年前不小心被妈妈杀死了,她也许是故意的,却还是伤心了很久,园宫莲说她把我丢在街道上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但过了一会儿,园宫莲说自己其实父母都不在了,有一个妹妹,很可爱。
美津山宗介有时候会怀疑园宫莲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角色,只存在于他的脑海,而他只是一个在闭塞的环境里被逼疯的人。但不是,不是这样的,美津山宗介的专业是IT行业,但他也是真的相信园宫莲没有死,他可以复活,他也不是鬼魂,不是神魔,只是园宫莲而已。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园宫莲的感情非常单纯、直白,甚至有些愚蠢。
美津山宗介在小时候看过一些卷宗,那些收藏品来源于自己热爱侦探小说的父亲,不过那也是好早以前的事了,园宫莲趴在地上,用手翻那些杀人事件,问美津山宗介还想尝试什么,是把皮肤剥下来做标本,还是做成肉酱?美津山宗介对艺术的追求,其实也并不深刻,他觉得园宫莲好看,但觉得是自己没什么想把他变成作品的好看。
他的手法粗劣,而没有美学,对于世界上大部分的东西,都不算激动。他喜欢历史,喜欢有年代的房子,喜欢寺庙,但不喜欢安静和安稳。在绝大部分的安静中,美津山宗介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了一种壳类植物当中,他无法从内里打开缝隙,也没法告诉外人,他想要什么。
接着他发现园宫莲也在同样的地方,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让美津山宗介想起了盘子里的秋刀鱼,橘色的罐头,还有一只舌头。等反应过来,美津山宗介已经杀掉了园宫莲,这是他无数次杀死了园宫莲,又在静静地等待园宫莲的复活。
复活,是一个名词,是一个动词,是一种色彩,是一段情感。复活是美津山宗介生活的盼望,他把园宫莲放进了长满玫瑰的餐桌上,他坐在一旁,举着叉子,吃着盘子里的花瓣。园宫莲醒来了,嘴角沾着同样的花瓣,不是白色,却是红色的,酒红色,园宫莲觉得那是美津山宗介的颜色。
他终于有些不开心了,他举起叉子,双腿叉开跪坐着,居高临下看着美津山宗介,对他说自己讨厌红色的玫瑰。美津山宗介抬着头,又把一片花瓣塞到嘴里,开始嚼着,开始吞咽。园宫莲把叉子扎到美津山宗介握着刀的手背上,美津山宗介叫都不叫,看着他笑,园宫莲突然想吐,他一把拨开美津山宗介的盘子,把玫瑰花瓣攥到手心里,往他嘴里塞,掐着他的脖子骂他精神病,说自己疼得要死,骂到一半,居然累了,哭了,搂住美津山宗介的脖子哭,美津山宗介的手流着血,血管好像变成了冷冰冰的,紫色和青色的河流,他的嘴里塞着花瓣,亲园宫莲的时候痒痒的,说话还会掉红片,园宫莲不哭了,问他好吃吗,美津山宗介点了点头,他从下面开始摸园宫莲,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其他男人了。园宫莲的下边已经完全适应了被进入这件事,穴口像是真正的,只会做这种事情的入口,园宫莲想抽烟,他的腰软,立不住,美津山宗介又把他放回了桌子上。
他重新倒在红色玫瑰花瓣之间,什么都不穿,指甲是黑色的,美津山宗介给他点烟,他抽女士香烟,有甜甜的味道,有些刺鼻,有些腻,园宫莲吐出一个烟圈,把烟夹在两指之间,开始拨弄着花瓣,美津山宗介碰不碰他,他都叫,都呻吟,好像有另一个男人在操他,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和他做爱一样。
园宫莲也吃了一嘴的花瓣,他张开嘴之前先吐舌头,夹着烟被顶到好深,又顶到烟灰掉到桌布上,烧出一点黑色的洞。有的烟灰掉到了皮肤上,变红了,有点疼,美津山宗介也想这样把他封锁在蜡壳当中。过了一会儿,园宫莲不叫了,也不抽烟了,他开始哼歌,什么都哼,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和,也很干净,和他本人一点也不符合。
美津山宗介突然不想杀他了,他看到园宫莲在哭,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像是心情糟透了。这首歌像是摇篮曲,只有一种起起伏伏的旋律,平静又平和,也不像是一朵玫瑰。
这好像是他永生的幻想,在一场体无完肤的较量当中,美津山宗介认为,他是自己的,世界上也没有哪样东西,比他还要再属于自己。但在这一刻,他似乎再也不用寻找关于园宫莲的幻影了,等烦了,等累了。他讨厌园宫莲苏醒的样子,讨厌园宫莲死掉后没有光芒的玻璃珠子,讨厌园宫莲总会烧毁自己的每一时,每一刻。
至此,他的身心已经完全放松,不再紧绷,他重新接受起了这一切,接受到了那绝顶的快乐终究源自于何处。快乐源自于身体,快乐源自于接触,却唯独不会源自于爱。因为只要有了爱,一切的情感都会变得朴实,一切的美都会变成一致的,独一的,且唯一的美。
美没有名字,死亡也没有,园宫莲的身体,是园宫莲的身体,美津山宗介的头颅,是美津山宗介的头颅。园宫莲把他的头颅放到了盛满鲜花的盘子上,他捧着那盘子,亲了亲美津山宗介的嘴。
让我吻你的嘴。
园宫莲想了想,觉得美津山宗介轻轻地说道。他等了很久,才发现美津山宗介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