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堀夏喜眼眶发红，硬绷着的表情看起来即将要碎得四分五裂。
“你如果没那么喜欢我，或者说，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跟我在一起？”
木村慧人头痛欲裂，他尚且知道面前的男友固执又幼稚，但不知道还这么难哄。
“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这一说，但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都说了夏辉哥已经不喜欢我了，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商量……”
“什么事要背着我商量，还要喝得烂醉被人家送回家里来？”
眼泪终于是兜不住了，成股流到嘴角。堀夏喜觉得有点难堪，囫囵抹了把泪，双手捂住眼睛。
好丢脸，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控。都怪木村慧人，每每沾上他的事情，都让堀夏喜轻易地失控。开心到失控，伤心到失控，也爱到失控。
“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捂得住眼睛，捂不住无处遁形的哭腔。
木村慧人有点窘迫，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但眼前堀夏喜这幅样子又让他有点震惊和心疼。
是了，这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可他偏偏无法告诉，也不知如何告诉堀夏喜。前天晚上夏辉君约他去喝酒，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让他帮忙出出计策，还特意交代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其实本来也叫了飒太，但这小子突然说自己有事，半路遁逃，徒留木村慧人和泽本夏辉大眼瞪小眼。
计没计策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刚进入正题没多久，木村慧人几杯黄汤下肚，就昏厥了过去。
所以堀夏喜打开门的一瞬间先是被勾肩搭背的泽本和木村二人震惊，继而发现木村慧人已经昏迷到不省人事。他嘴唇几番颤抖，问泽本：“你，你给他下药了？”
泽本夏辉：“……”
随之将木村慧人扔进堀夏喜怀里，生怕沾上什么晦气之物一样，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而这在堀夏喜眼里，变成了对自己的挑衅。
02
木村慧人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天塌了，堀夏喜的。
虽然自己浑身清爽又蓬松，看起来有被用心照顾过，床头上还贴心地放着一杯温水。但堀夏喜的焦虑已经层层积压，笼罩在房间各个角落，最浓重的一团悬浮在木村慧人头顶，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他看着堀夏喜在房间走来走去打扫家务，脚步敲打出烦躁的鼓点，手里的衣服在洗衣机里摔出沉闷的声响。
“na酱……”他喊。
回应木村慧人的只有洗衣机开始旋转的声音。
这有点奇怪。
“我醒了哦，na酱。”
还是没反应，很奇怪。按以往的样子堀夏喜要扑过来连人带被子罩住他，逼得他动弹不得，连连求饶，还要打闹上好一会。
木村慧人有点慌了，脑子里跑马灯般闪过一堆自己最近做过的大逆不道的事，包括内裤塞枕头下袜子塞堀夏喜衣服里等诸如此类上不得台面的破事，仍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是的，他断片了。
“堀夏君！”掀起被子就往浴室跑，也没顾上自己还光着脚。
然后发现堀夏喜正面对着洗衣机发愣，眼角红红。
完了，木村慧人这么想着，血液都凝固了一半。
是了，自己醉酒断片前的动线如此简单，却偏偏忘记了是如何回的家。但不用想也知道，夏辉君心善，又富有责任感，肯定不会放任一个醉鬼不管，醉鬼又是自己的队友。更何况饭局是夏辉君攒起来的，送他回家一趟倒是无可厚非。
但偏偏这个人却是堀夏喜最介意的人。
倒不是说队友间关系不好，大家平日的相处都很和乐。但是……
木村慧人又想起一年前的某天。一场大汗淋漓的演出结束后，在回乐屋换衣服的路上被人一把拽进舞台下面的操作隔间，那里刚刚有工作人员搬着器材离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人。
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被紧紧抱住，后背抵在冰凉的钢制结构架上。抱着他的人明显刚结束演出，过热的体温裹挟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冲击向他的胸膛。
他猜到是堀夏喜了，因为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汗水味道，还有刚好够他轻轻将脸侧过来靠着的肩膀。
对方许久没有说话，只这么抱着他，用力地。逼仄的空间里回响着两人轻声的喘息，堀夏喜的后颈发梢扎着他的侧脸，有点痒。
木村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堀夏喜反常的行为让他有点紧张。于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问道：“怎么了，堀夏君。”
堀夏喜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你跟我在一起吧，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木村慧人愣住，然后莫名地觉得好笑。真是糟糕的一天啊，他有点无奈，同时隐隐有点愤怒。
他推开堀夏喜，郑重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开这种玩笑并不好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样戏弄别人的感情……抱歉堀夏君，是我失礼了。”
说完转身要走，堀夏喜急了，立刻拉住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慧人，你听我说，先不要走……”
木村慧人于是真的就站住了。
“其实我听到夏辉君跟你告白了……今天上午。”
木村慧人猛地抬头，“你听到了，所以呢？要一起来欺负我是吗？”
“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慧人。”
“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件事，想怎么办，想慧人如果和夏辉君在一起了，我要怎么办。”
“一边想一边心痛得快死了。”
“才知道我是这么喜欢你，比想象中还要喜欢。”
“我的人生中从没哪件事像现在这样失控。”
“因为我不知道木村慧人喜欢的人是不是泽本夏辉，也不知道木村慧人对我是什么想法，他看起来跟每个人关系都很亲密，包括我在内。”
“但我现在只想木村慧人从泽本夏辉手里抢过来，我等不了。”
“我想要木村慧人一直属于堀夏喜。”
03
堀夏喜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语无伦次，逻辑混乱，情到深处潸然泪下。
木村慧人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躁动，工作人员的脚步声急促慌乱，好像是什么器材倾倒了，他们都去极力挽救。
在这样慌张糟乱的场景里，木村慧人的情绪却突然平稳下来。刚刚在堀夏喜一番剖心告白里，他在想什么。其实顾不上想什么，脑海里只有轰隆隆的震惊。
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演出开场前在乐屋突然收到泽夏告白，那个人替他叠好台面上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带着一贯开玩笑时温柔但漫不经心的笑容，拍拍他的头，说：“慧酱不如来做我的男友，这样照顾你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他摸不准对方是什么用意，但在团队里这几个人对他友善的欺负是家常便饭，便也如往常一样当作了一个调剂品般的玩笑，装傻充愣敷衍了过去。
话语不轻不重，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愁结。愁得午饭都没吃几口，公演到后半程时直饿得头昏眼花。
演出结束后，堀夏喜紧跟着又来了这么一出。
他真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但堀夏喜的表现像个丢失了最宝贵的玩具的孩子，让他深感意外。
木村慧人反应是很迟钝的，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对身边每个人的善意和爱意都接受得坦然，以至于不太分得清个中爱意细微的差别。两个他当作哥哥的人，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他毫无察觉。他肯定自己是应该被爱的，但有点疑惑在这经年累月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关系中，爱意发生的契机。
意思是他本来觉得大家都只是铁骨铮铮的好兄弟。
但此刻，门外是工作人员喊叫，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仅一门之隔，混乱和沉寂，两个极端。这个操作间要用来布置器材的，等下工作人员们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就会折返进来。
手心里感受到堀夏喜手中略显冰凉的温度和细密的汗水。堀夏喜在等他，他也知道堀夏喜在等他。
脑中回想起堀夏喜刚才的样子和那一大段话，他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认真的，是真心在喜欢他的。
他想，怎么心跳忽然失重了，像漫灌进地铁站的冬夜的冷风。
04
他回身擦去堀夏喜脸上的泪水，然后抓紧他的手，然后拧开门锁，拉着他一起奔跑出去。
后来……
05
后来如您所见，泽本夏辉就成了堀夏喜心里一根暗刺。平时是好队友好哥哥，一旦跟木村慧人走得过近，就成了那个差点抢走“我的慧人”的可恶男人。
偶尔也会因为这种事和木村慧人闹别扭。比如此刻。
堀夏喜不知道的是泽夏早已移情别恋。即使是当时，泽夏也没有那么喜欢慧人，只是长兄责任感使然，伺候欲勃发，以为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离了自己就要废了，错把怜爱当爱情。
后面也有淡淡地解释过，但堀夏喜仍充满狐疑，气得泽夏一边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放言要绞杀世上所有恋爱脑。
此刻木村慧人有点不知所措，他拉了拉堀夏喜的衣袖，没敢说话。
堀夏喜低头看到木村慧人还光着脚，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拖鞋脱下来，叫他穿上。
木村慧人没顾上穿，他伸手抹去堀夏喜眼角的泪水。一边抹一边想，好像在一起以后自己经常做这个动作，堀夏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哭包，是被自己传染了吗？但自己其实也并没那么经常掉泪，除了看催泪电影的时候。
“na酱，”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夏辉君交代我还不能告诉任何人……嗯……其实那天也叫了飒太，但他没来……”
越说越觉得心虚，越发有点像在找借口。
果不其然看到堀夏喜眼眶更红了，他硬绷着的表情看起来即将要碎得四分五裂。他说：“你如果没那么喜欢我，或者说，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跟我在一起？”
06
木村慧人有心无力地哄了几句，堀夏喜还不见好，直哄得木村慧人自己也脾气往外冒。
“爱信不信吧，拿你没办法。”他听见自己说。
堀夏喜肉眼可见地愣住了。随后冷笑一声，转身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走。
关门的声音响起，木村慧人觉得有什么在空气中碎掉了，化成了虚无缥缈的脆弱蝴蝶，在急促的呼吸中轻轻堙灭。
他颓坐在地上，手边碰到堀夏喜的拖鞋，低头看了一眼，眼泪突然汹涌掉落。
原来我也是会这样掉泪啊。
有点累，他想。
07
堀夏喜彻夜未归，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木村慧人快要疯了。也不是没有想过出去找一找，但又无法和自己执拗的脾气和解。满脑子都是堀夏喜那句“你如果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越想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越想越觉得真正疯掉的人根本就是堀夏喜，他怎么可以这样质疑他的感情，他自己都从未对自己的感情产生过任何质疑。
翻遍sns也没看到堀夏喜更新任何动态，不过都是成年人了，倒不至于会做什么太傻的事。但也许是因为两人第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争吵，明明堀夏喜才离开不过几个小时，木村慧人却突然在这一刻开始被思念剜心噬骨。
霓虹灯一盏盏消灭，城市褪去华丽奢靡的伪装，露出憔悴沉默的本体。黑夜密不透风，狠狠地扼住了伤心人的心脏和喉咙。望着天花板流泪到快天亮，慧人终于忍不住了，给中岛飒太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带着被吵醒后的愤怒和沙哑：“什么毛病啊这个点打电话？你不用上班吗！ ”
接着在听到木村慧人的哭腔后，噤了声。
“那什么……你先冷静一点，等下去公司的时候我们细说。”
“不，堀夏君不在我家……我骗你干什么！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骗你吗！”
“知道了……我也会联系他的，倒是你，不要做蠢事。一个小时后公司见吧。”
挂掉电话以后，飒太长叹一口气，有点想加入泽桑的绞杀恋爱脑联盟。
睡觉是不可能继续睡觉了，天光已微亮，世间纷扰即将渐渐复苏。中岛逐步洗漱穿衣，然后打开大门，狠狠心往前一步，将自己扔进这嗡嗡作响的纷扰中去。
饶是作为人类观察员，也有令他头疼甚至不是很想面对的人类关系呢。
08
木村慧人在电话中的哭泣声就已闻者心碎，见面之后更是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半包纸巾都不够中岛飒太往他脸上安排。再这样下去，目黑川都要泄洪了，飒太默默腹诽。
语无伦次的话语混迹在一片停不下来的抽噎和打嗝中，即便这样中岛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所以其实是堀桑在吃泽桑的醋？你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
“怎么说啊！还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那天临时跑路，哪来的这么多事。”木村恶狠狠地将手中的鼻涕纸砸进中岛怀里，“还让我解释，泽夏君都交代了不能跟任何人说，我怎么解释。”
然后话锋一转：“所以你那天去做什么了？”
“嘛……”中岛尴尬地笑笑，吐了吐舌头：“勇征君说把包丢了，我就去帮他……”话还没说完，又痛吃了木村一拳。
“烦死你们恋爱脑了！”木村挥着拳头怒气冲冲，同时有一颗气势汹汹的鼻涕泡冒出头来跟着一起耀武扬威。
中岛也将拳头招呼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啊！！”
然后正色下来，说道：“今天有机会的话，我去找堀桑聊一聊吧，我觉得你们之间太缺乏沟通了，所以……堀桑才经常很不安。”
木村慧人有点疑惑：“我经常跟他讲我喜欢他的，怎么还会缺乏沟通？”
中岛无言地叹了口气，双手抓住木村肩膀，定定看着他，说道：“慧人，是傻子呢。”
然后不顾木村慧人又扬起的拳头，转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木村说：“泽桑的事情他跟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计划……另外他说，慧人果然还是不太靠谱呢，但他还是允许你继续参与进来，如果你还有余裕的话。”
接着冲木村眨眨眼，转身往录音室的方向走去。
在木村慧人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堀夏喜到底还是来按时上班了。
看起来还算清爽，身上穿的衣服不再是离家出走时的那一身了，但又很眼熟。想半天想不起来，直到盯着出了神。
突然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木村慧人吓一跳，回头一看，是濑口黎弥。
“别盯了，是我的衣服。”濑口如是说。
“啊是吗……哈哈……”木村尴尬地挠挠头，刚想问濑口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方又开口了：“废话，心事都写在脸上了，你这个傻子。”
木村有点郁闷，一天之内被说了两次傻子。他不服气。
但知道堀夏喜有好好住在黎弥君家里，紧绷着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只是，虽然不想主动低头，但看到前方默默排练的背影，却突然很想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上去。
09
一上午的排练过去，木村慧人和堀夏喜像两只梗着脖子的大鹅，谁也不理谁，看见对方都要绕着走。
任凭是真正的傻子都看得出来两人在闹别扭，队友们纷纷选择了装瞎，眼观鼻鼻观心，眼不见心不烦。
但到底还是对排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别人可以当没看见，队长不行。于是午休时间一到，佐藤大树就把木村慧人揪进会议室，仔细盘问了一番。了解来龙去脉以后，佐藤却乐不可支：“慧人真的是傻子，哈哈哈。”
木村慧人有点不高兴了：“你是第三个这么说的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看见木村挂脸，佐藤正色，拍拍他的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意思。其实你和na酱之间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
木村一脸疑惑，佐藤继续讲了下去，“慧人啊，得到的爱太多了。不缺爱的人往往又会在爱人方面表现得格外天然。
“其实na酱想要的，是你独一无二的爱罢了。
“但你有在生活中好好的向他表达过他对你的独特性吗？”
木村刚想张口，又被佐藤打断：“并不是你挂在嘴上的那些喜欢，因为一模一样的话，你也会对我们说。”
“你想想是不是？”
木村慧人沉默了。
回想起来，心脏隐隐开始发痛。怎么不是呢？他会对堀夏喜表达喜欢，也会在闹得开心的时候，或喝醉酒的时候，靠在队友身上，同样对他们表达自己的喜欢。是真的都很喜欢吗？确实是真的。可是……
“可是这不一样。”他抬起头望向佐藤，眼中已氤氲上一层水意，长长的下睫毛也快要兜不住了。“堀夏君是我的恋人啊，是不一样的喜欢。”
“但是na酱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他……”
“可能这次看来，是na酱吃醋引发的争吵。但对他来说，是慧人的爱显得太轻率了，常常让他感到不安，这次才忍无可忍呢。”
“所以，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他吗？”
木村慧人早已泣不成声，他抓住佐藤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我该怎么办啊大树君，堀夏君好像真的要离开我了……”
此时突然有人敲门，是中岛飒太。他推开门进来，看到木村的样子，忍不住道：“噢吼，目黑川真的要泄洪了。”
感觉室内气氛略显诡异，只好尴尬地向两人表明他的来意：“那什么……我去找堀桑聊了聊。”
“……他说，因为慧酱从没有明确地拒绝过泽桑，才导致他一直都比较……嗯……介意。”
然后看到木村慧人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10
下午的排练中，木村慧人一直在琢磨所谓的“独特性”。
万万没想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竟然是自己的态度。他对被爱这件事接受的坦然而笃定，却没有学会如何正确地去爱人。
温情的家庭，温暖的友情，鲜花与掌声，支持与赞美，在自己的成长中如影随形。如今却成为一个……一个傲慢地浪费着别人心意的，无冕之王。
我真的爱他吗？
真的爱他吗？
爱吗？
他不断向自己反问。
终于意识到，当他不断地游走于每个队友之间，跟大家说笑打闹，游刃有余地充当着他“中和剂”角色，从而忽略个中距离时，堀夏喜偶尔会投来隐晦的目光，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当他周旋于公司前后辈之间，笑脸相迎，勾肩搭背，醉心于充当一个人见人爱的团宠时，堀夏喜也时常会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那时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又想起堀夏喜告白的那天，他拉着他跑回乐屋时，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视。窗外的夕阳还剩下一绺，不偏不倚地从背后映照在堀夏喜身上。像一束柔和的镁光灯，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轮廓。那一刻木村慧人像一个舞台下的普通观众，臣服般凝望着堀夏喜。
这个人真漂亮啊，彼时他想。
“所以，我是真的爱他吗？”他自言自语。
抬起头时看到堀夏喜终于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又垂下眼眸，转身继续排练。
他心里像起了一片火海，燃烧着尖叫的鸟，痛到窒息。
排练结束时，中岛突然让大家先不要走，“特别是黎弥君，请务必先留下来。”他这样说，搞得每个人一头雾水。
紧接着泽本推开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捧花，包装看起来有点潦草。
木村慧人目瞪狗呆，他完全不知道泽本什么时候出去的，更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变出来了这样的花。
然后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泽本走向濑口，双手递出怀中的花，一脸羞涩地，开了口：
“这么唐突十分抱歉……请收下这束我亲手种的花，和我喜欢你的心意。”
排练室里一片死寂，每个人的嘴形一会排成0字一会排成1字。
11
散场后，木村揪住中岛一阵吐槽：“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告白方式吗？太弱了吧，有什么动脑子想的必要啊？”
“因为泽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简单的方式反而会最真诚，无论如何，把心意好好传达到就好了。”
这下木村说不出话了。中岛何其机敏，看了一眼木村的表情便说：“或许堀桑也是这样想的呢。”
木村沉默良久，拍拍中岛的肩膀说：“先走一步。”然后飞奔了出去。身边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明灭之间，像某种神圣的引路仪式。
中岛目送着木村的背影，饶有兴味地咂舌：“恋爱脑果然很傻。”
后脑勺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佐藤大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堀夏喜的电话打不通，木村慧人急得快疯了。
此时泽本和濑口已经开始出双入对，也不可能再去濑口家里。
那他还能去哪里呢？
找遍几个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堀夏喜的影子，电话仍然是打不通的，木村慧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先回了家。
结果在家门口发现了坐在地上睡着的堀夏喜。
他突然如释重负，有了一种灵魂回归身体的实感。还好，他想，我还是他的家。
走过去蹲在堀夏喜面前，静静望着他的睡颜。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在做什么梦吗？脸枕在胳膊上，挤压出一块饱满的肉，连着嘴唇一起变形，看起来格外的可爱。接吻时木村慧人喜欢咬堀夏喜的嘴唇，咬住不放，逼得堀夏喜快要骂人，然后他再恶劣地笑。也喜欢咬堀夏喜脸上四处分布的小痣，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觉得可爱。他时常会觉得堀夏喜特别特别可爱。一如此刻。心中一边酸涩着，一边觉得睡在这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堀夏喜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看久了就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手指尖刚碰到颤抖的睫毛，堀夏喜却突然惊醒，意识还朦胧着，看到木村慧人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眼泪再次绷不住了，木村慧人狠狠地冲上去抱紧了堀夏喜。
“你怎么睡在这里？”
“啊……钥匙，忘在排练室了……”
“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泪水沾湿了堀夏喜的衣领，他将他抱得更紧。
“毕竟我们还在吵架。”堀夏喜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木村慧人于是直起身，双手捧住堀夏喜的脸颊：“我不知道怎么向堀夏君表达，你对我有多么特别多么重要，你……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以前我太轻率，以后我会注意的，让你难受这么久，对不起。
“他们说最简单的告白反而是最真诚的，那，我爱你，你知道了吗？”
一番真情告白不知为何弄得堀夏喜特别想笑。他回手抱紧木村慧人：“嗯，知道的。”
12
木村慧人的行动说来就来，堀夏喜完全招架不住。
洗过澡后两人钻进被窝里接吻，甜甜蜜蜜，你侬我侬，气氛逐渐灼热。本来应该按部就班顺其自然度过一个和好后的春宵良夜，然而木村慧人突然半路跳起来反身骑在堀夏喜身上，说要由他来主导，把全部的自己交给堀夏喜，也要接纳堀夏喜的全部，以此证明他对堀夏喜感天动地的一腔真情。
然后或没轻没重的吻落在堀夏喜身上痒得他直发笑，或啃到乳头上痛得他差点尖叫，或口交时没有收住牙齿，磕得堀夏喜一阵眼冒金星。
堀夏喜真的觉得自己快碎了，物理意义上的。
然而在男孩儿努力吞下他的全部精液，生理泪水充盈着双眼，上目线亮晶晶地望向他时，他收到了命运下达的诏书。
他想，他要用一辈子去爱这个人了。
那么，他自暴自弃地躺平，继续接受着木村慧人下一步的摧残。男孩儿润滑液涂少了，正在艰难地往下坐，两条大腿痛到颤抖，也夹得他痛到抽气。但反正夜还很长，来日也方长。他想，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