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和笨不是一个道理吧?
夜里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木村慧人站在河滩上,望见躺在杂草里的一具尸体。
不用靠近,即使天黑,即使丛深,十字型银饰耳钉隐隐闪光,不用靠近。
他都知道八木勇征变成了一具尸体。
前辈们都说八木勇征笨笨的,作为年下的他有时候也会这么想,天然和笨明明不是一个道理,其他人却总是说:“勇征就是很天然啊”来掩饰。
只有有点笨的八木勇征才会一遍又遍地把爱装傻的他当成真的什么都很随便的傻小孩,只有有点笨的八木勇征才会故意和他拌嘴,和他作对,等着他的反击。
木村慧人踌躇着往那片草丛走去,倾泻的月光明晃晃地铺陈在满是石砾的前路上,天地静悄悄,“沙沙”“沙沙”的脚步声那么明显。
初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八木勇征没有藏住眼泪的打算,圆圆的脸挂着泪珠,两排人相互打量,只有他在哭。
木村慧人无法忽视地看向他,未来要为其歌声跳舞的其中一位vo,突然发觉自己的可怖。自己往常流眼泪的时候也这样吗。看悲情电影的时候,木村慧人会哭得眼睛哭肿,鼻头撮红,原来任由自己的眼泪直流,看上去这么的弱。
“对不起。”八木勇征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以后自己也要说对不起吗?在用掉别人一整包纸巾后。
他一直和八木勇征不算太熟捻,没有熟悉到能够询问八木勇征爱说对不起的理由。于是一切照常,只是看电影的时候响起两个人的抽泣声。
当下木村慧人又听见细微的抽泣声,他低下头,看见八木勇征尚存惊恐的眼睛,八木勇征的眼睛很漂亮,即使像此刻涣散着发僵,也美得不可方物。木村慧人着魔地蹲下去,伸手盖上这双眼睛,才得以呼吸。“别看我......别看我......”他说得发颤,迟来的眼泪滴到八木勇征的脸上。
被美丽的眼睛注视的时间不多,远比他单方面的视线要少。
那天的练习室由反射月光的四面镜照得足够亮。木村慧人关了灯,凑过去吻在收拾东西的八木勇征,洗完澡后的湿气还残留在发梢上,天气也湿湿的,跟着八木勇征小小的挣扎企图闷熟他的心。
八木勇征笨到连和他接吻都不会闭眼睛,木村慧人闭眼前瞧到一点无措,盛在八木勇征漂亮的瞳孔里,即使是少见的来自八木勇征的注视,他也不愿意去看。
唇舌纠缠这么亲近,木村慧人用指尖擦八木勇征的耳朵,摸到八木勇征细软的头发,痒痒的,挠得他有点想笑。
他抱八木勇征好紧,八木勇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薰衣草,像橘子,像千百种他能想到的香气。直至分离,都萦绕在他的身边。
“……慧人。”八木勇征喘着气叫他时他还在笑,应该是和平时一样标准的笑,估计还带着一点得意。
“你在耍我吗?”
手掌下的睫毛像绵密的细柳叶尖,带有春天的水汽,熟悉的触感,和扫在他脸颊上的感觉没什么不同,没剩下温热的呼吸,三月的晚风意外的凉爽,把木村慧人吹得浑身冰冷。
“你在耍我吗?”木村慧人喃喃道,“你在耍我吧?喂!我又吻你了啊,你怎么不骂我了?”
“……吓到了吧。”木村慧人听到自己的回答,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僵,“勇征君太不设防了啊。”
八木勇征明显愣了一下,缓过来后作势来打他,一副不可置信又松了一口气的恼火样,“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啊!”
好过分。他没躲,被轻轻拍了一下。明明刚才没推开他,这个时候装什么轻松。
“勇征君好笨。”“你这个没分寸的家伙还在说什么呢!”
“没分寸的家伙,这种时候装什么死……”木村慧人抬起手,发现八木勇征的眼皮重重地合上了,他张开嘴,一时没了声。
他有什么话可说?
说我不是故意的?桥栏松了坏了,我不知情,说我从第一眼看到因为赢了比赛而激动到哭的你开始,就在把你当作实验组?你把我衬托得像是赝品,勇征君。笨和天然有什么好?
自己大概有厌蠢症吧。
木村慧人转头盯着八木勇征的侧脸想,在共撑的伞留给他们的干爽地。
节目组算错了阴晴不定的天,瓢泼大雨在录制前毫不留情地下,顺便浇没了两人的晴男人设。距离木村慧人的“恶作剧之吻”过了快一个星期,八木勇征在那之后还是第一次和木村慧人独处。
工作人员焦急忙慌地收设备,他和木村慧人帮不上什么忙,被嘱咐回通勤车上,备的伞不多,两人便只撑走了一把。拍摄地点在深山里,离大路有段距离,两人沉默地并肩走,雨渐渐转小,拍在伞面上的声音也轻了很多。
走上一座桥,河水穿桥而过,不停息地奔流。
八木勇征叹了口气,打破沉重的氛围:“慧人的吻技好烂。”
“这个时候提这个!?”
“嘛,以后亲人的时候要注意技巧哦。”八木勇征忍不住笑。阴雨天里银色的瓦片头更加显眼,随着他的笑轻摆。
好过分。木村慧人看着他捂嘴笑的手,在心里掐了他手心肉一把。“我没有在开玩笑。”“什么?”八木勇征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他。
看向我了,这双眼睛,我说:“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扔开伞,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来自对实验组现象的验证,我像三流电影里痴心疯的男主角捧起八木勇征的脸,他用迷蒙的让人看不清的眼睛看我,春雨淋湿了我们,淋湿了他银白色的头发,我用最差最烂的吻技去吻他。
“慧人!”八木勇征的声音被吞进吻里,他用手推我的胸口,整个人缩着往后退,没怎么用力,就像我预想的那样,就是在这种地方很笨的八木勇征,他小步的后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半个身子靠在桥栏上。
我无章法的吻他的唇瓣,舌头划过他的舌系带、划过他的后槽牙,返回去和他的舌头纠缠,我数不清八木勇征那些讨人厌的地方,天然过头的地方,也数不清自己那些刻意的傻、或者是不经意的笨。原来不单八木勇征是笨蛋。
清冽的雨没能掩盖香气,我终于嗅清八木勇征身上的味道,桂花的味道。如果我能抱紧他,鲁莽的像在练习室,其他人都离开了,八木勇征洗完澡回来,满脸倦容地把水杯和毛巾放进包里,和18年从vba5赛场收拾东西带着泪痕高高兴兴准备回家一样,让木村慧人想要拥抱他。能有人陪他一起哭真是太好了,我想。
属于八木勇征热气倏地散尽,我的春雨终于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