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要塑料袋吗?」
「不用、、啊麻烦给我一个!」
冷气涌进舒张开的毛孔蹿过全身,便利店白色的灯光将八木勇征鬓角淌下的汗映得亮晶晶,脸颊也因跑步的原因泛着红。他打开塑料袋将葡萄糖水和一版牛奶巧克力一把抓进去,又顺手把小票塞进了裤兜。便利店的移动门打开他又小跑着闯入晕着热气的夜晚中。
-
轻轻关上门,狭小的房间没有床头柜,八木勇征把塑料袋放到唯一的桌上,房间里只能听到床上人并不平缓的呼吸和被单窸窣的声音,拿出了那版巧克力走到颯太床尾的窗边,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顺着缺口拆开了折好的锡纸包装,撕拉的声音也有些扎耳。
只是想掰一小块巧克力,但可可的棱角戳破了薄薄的锡纸,在夏日温度下融化了一点的巧克力沾到了指尖八木勇征又急匆匆去卫生间洗手。抽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他拿着那掰下的小块巧克力蹲在了颯太床边。
「颯太?颯太醒醒」
「颯太……还好吗、醒一醒」
「……嗯」
无意识地从喉咙哼出几个音节应答、蜷着被子侧躺着的人屈腿挣扎了一下又安静下来。八木勇征伸手用指腹把他眉间的紧张抚平、又再次扶着他的肩轻轻晃了晃。
「颯太、吃了这个再睡吧」
-
大概是连日的演出导致的,今天演出结束后的移动车上,平常坐在身边总说个不停的相方只是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手中的手机都渐渐握不住滑落了下去,有线耳机跟着一同被扯掉才让中島颯太短暂地醒了一下。
坐在旁边的勇征默默注视着他像在确认状况,知道颯太就算闭着眼也绝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但是今天的话痨相方连吐槽他的力气都没有。是真的累坏了吧,八木勇征将散落在他腿上的耳机线缠绕系好。
一回到酒店没等他问出一句身体还好吗,中島颯太已经累得散架直直摔进床里,整张脸比方才还要惨白、唇上也毫无血色,八木勇征自己回过神来已经在匆忙跑去便利店的路上了。
-
「ゆうしぇく…」
面色惨淡的少年勉强睁开眼,嗓子都好像被捏着发不出声,视线模模糊糊只看到融于夜色中一点微弱的反光在眼前晃动,他好像听到勇征君让他要吃什么,但好累、不想抬手。
忽然唇上被凉凉的硬块抵住了,舌尖尝到一丝甜味,感受到勇征在试图往他口中喂吃的,中島颯太无意识地顺从着张嘴。八木勇征努力小心地把那一小块巧克力从一点点缝隙中投喂进去,感受到巧克力化在指腹黏腻得像一种燥热,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嘴唇来不及感受温度就先一步飞速地抽回手。
八木勇征蹲在床边看他终于把整块巧克力含进嘴,又思考着颯太现在这个样子会嚼吗、但巧克力就算不咬也会融化掉应该没事吧。
还好、颯太缓慢地咀嚼了几下,在寂静中听到吞咽的声音。八木勇征连忙又掰了一小块往他口中喂,生怕补充不够能量、甚至希望颯太能有力气坐起来吃两个饭团再睡。感觉到颯太嚼着嚼着越来越缓慢又快要睡过去了,八木勇征把手上剩下的巧克力包好,摸了摸颯太的头帮他把压在脑后翘起来的头发捋顺、免得第二天醒来又变成炸毛小狗了。
六月初还不算太热但加练完都已是满头大汗,只是为了保护嗓子即使在夏日两个人也不太开空调。八木勇征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薄被盖了一角在他肚子上,又把窗帘最后一条缝拉上,隐去了落在颯太脸上最后那一点月光,希望他能睡个安稳觉。
在冲冷水澡的时候八木勇征开始神游,也许是一直觉得颯太是小他两岁的年下,总觉得相方身板也小小的,但不管是跑马拉松的时候还是最近连轴转的演出,勇征都不知道怎么小野菜能储存这么多能量。
现在看来果然撑过头了吧。
-
第二天早晨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八木勇征难得地挣扎着不想起床,但是还要再排练下午还有一场演出、还不能松懈。可一旦清醒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白昼的日光压在眼皮上,就在他准备睁眼把手机闹钟关掉时听到拖鞋摩擦在地板走来走去的声音。「勇征くん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喔」,爽朗的少年音把他从一片混沌中拽出来。
「颯…太…对了!身体呢?好些吗!」八木勇征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哑哑的还没找回自己的声音。中島颯太正站在床尾叠衣服,看到他睡醒乱翘的发丝没忍住笑发出一点气音,勇征赶紧双手齐上捋着头发尝试把顽固的发丝压下去。
脸本就圆圆的、那样好像小熊玩具,中島颯太看着他笑得更开心,指指勇征额前说「那里」。八木勇征往上看也看不到、这一幕反而有点滑稽像在翻白眼,抓也抓不到那根直直竖着的呆毛。
中島颯太把手上叠好的衣服放好走到他床边坐下,一腿曲着跨在床边这么坐着,膝盖刚好碰到被子下勇征盘起的腿。或许是大脑尚未开机,八木勇征感觉整个人忽然像被定住了。颯太一手撑在床上、耸着一边肩一样,重力让酒店劣质的床垫微微倾斜,勇征也不自觉地向前探。
距离骤然缩短,中島颯太用手掌轻轻把勇征头顶不听话的头发抚平,手落下时领口也跟着滑落露出一小片肌肤。
八木勇征在空白中感受到颯太看进他眼底,笑着对他说
「勇征くん、谢谢…」
眼前的画面让他开始回忆现在是几点钟,六七点吗,毕竟视线里的一切都柔软安定得像晨曦。灰尘在日光中跃动,透过窗洒下的阳光把颯太一侧的虹膜染成琥珀,他在他的眼中动摇了。
或许是勇征一直的毫无动作让中島颯太忽然意识到距离有些暧昧,又或许是后知后觉累倒什么的有点逊。中島颯太弹起来去拿水「多亏了那块巧克力、休息了一晚现在很有干劲!今天也一起为加油吧!」
像催眠师的一个响指,「啊、、是!加油吧」八木勇征回归清醒捞起外裤穿上下床。
-
依旧是紧张的行程,每一天每一天在凌晨或是一大早来到一个新的城市,从排练到上台他们会对上无数个无需言语的目光。成员带着他们两个没什么经验的主唱一遍遍加练舞蹈,勇征和他小声吐槽感觉还没什么出道的实感就快把出道曲听腻了怎么办。
噘着嘴嘟嘟囔囔好像章鱼小丸子、中島颯太被逗笑、又因为奇怪的联想有点想家。但只是垂眸认真地回答说「这首不可替代啊,会融于我们生命里成为一部分,勇征くん和自己待了21年腻了吗?」
一瞬间八木勇征觉得说出这话的颯太像动漫里肩负着拯救世界使命的高中生。虽然平常也像,总是说着积极乐观的话。比起他时常自我怀疑再凭一股不甘心的劲往前冲,颯太表现的更像是手握剧本的主人公、一次次告诉两个人我们一定可以的。
明明也经常叹气来着。
是啊,出道曲。想起MV拍摄时熬到很晚,八木勇征感觉自己已经快困得神志不清。拍摄结束的成员都休息了,队长也还撑着、在和工作人员不断商量着。
只有颯太,明明自己的部分已经拍完了但还陪在勇征旁边。八木勇征问他不累吗快休息吧,被抹上发胶的卷毛小狗摇头说不要、要和勇征くん一起见证他们的第一首歌。
八木勇征心里感动但实在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而且勇征くん嘴唇扑灵扑灵的、我要看镜头下的效果!」
「喂」
「哈哈哈哈哈哈有没有清醒一点」
「诶……好像真的」
-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窝在排练室的角落,八木勇征给他递去两个所谓自己多带了的饭团,像哥哥一样嘱咐他要再多吃点。中島颯太没有揭穿,在心里说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捏着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饭团觉得他的相方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从一早开始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排练八木勇征总是拐着弯关心他累不累饿不饿,从vba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颯太和他一样要强且不服输,对昨晚的状况心有余悸但又怕关心的太直白让颯太误会自己在小瞧他。
下午上台前惯例的打气结束,中島颯太在专属于他们间的加油仪式时握着勇征的手更使了点力,「我不会输的喔、勇征くん也要加油」
还是被发现了。
「一定的!」八木勇征拍上他们交握着的双手,「但是颯太不舒服的时候也要说、我们是相方啊」
就这样再一次踏上舞台。
结束后惯例的反省会和再排练,有夸赞有批评有建议、下一次的介绍语要怎样才能更炒热气氛、下一次的结束语又要怎样才能收获更多掌声。每晚回到酒店两个人都会对着笔记本一遍遍商量一点点磨合,在双人走位时如何保持一致速度又如何避免不自然。
中島颯太总在每天的这一时刻最强烈地感知到他和八木勇征的命运是被紧紧绑在一起的。仰头喝水时他在余光里看见勇征,舌尖忆起巧克力的甜,意识到他们大概已经相互依赖着了。
已经走过了二十多场的演出,看着粉丝渐渐能跟着台上一起唱他们的歌,站在过高台站在过平地,未来也一定会站上更大的舞台。
-
离下一场中间难得地隔了一天空闲,得以被允许休息一天不用连夜坐车赶去另一个城市。中島颯太也不知为何在天都没完全亮起来的凌晨四点多悠悠转醒,连轴转了近一周,隔壁床的勇征还睡得很熟、轻微的鼾声很平缓。
也不再睡得着索性在凉快的清晨去散散步,中島颯太轻手轻脚地去双肩包里拿耳机。扯出一半发现长长的耳机线被什么东西压着卡住了,摸着黑伸手去掏结果是一直背着但没太拿出来过的小相机。
正式加入组合以后,走上人生的转折点一切都崭新得发烫,确实是每一刻都值得记录,中島颯太开始挑选起了相机。
走出酒店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点朦胧的雾蓝色,短袖在初夏清晨有风吹过时略微有些凉,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人只有耳机里的音乐。
点开录音里和勇征练习时唱的歌,还是青涩但很喜欢。忽然想到喜欢的电影里的那句台词,这世界上所有的音乐一定是和某些人的记忆或者人生紧紧联系着的。听着组合的歌中島颯太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和电影里的主角经历着同样的阶段,从高中对着全校说会成为歌手到一个多月前和勇征一起、以组合主唱的身份站在大阪一处的舞台上,这些歌和那些回忆都已缠绕在一起。
录音放完的安静中听到耳机外窸窣的声音,闻声望去一只野猫正待在前面优雅地舔毛。中島颯太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刚想按快门,就看见取景器里小猫也许是察觉到人转身就跑。下意识追了几步就已不见踪影,面前平整的小路两边铺满了石子立着灯籠,原来是神社。
中島颯太忽然就很想去许个愿。
为那个很累但跑了很远去给他买巧克力的那个人。
没有带钱包出门,幸运的是他摸遍全身没几个口袋刚好有一枚5円硬币。大概是和神明的缘。在许愿时的宁静之境中脑海里浮现的是在录音室自己和勇征的名字被并排贴在调音箱上。
两声合掌在空旷的林间格外清晰,最后深鞠一躬退下台阶时发现天也渐渐亮了起来。神社在一片小树林之中,走到深处发现孤零零的一张木桌上堆着一叠空白绘马,但一旁并没有绘马掛,所有被书写下心愿的绘马都被夕在旁边的一棵小树上。也没有投币箱,桌角粘着一张纸写着请自取。从木盒里里随便抽了一支笔试探性地写了一笔,墨水意外得充足写起来很流畅,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人来。
弯着腰写字时挂着的相机总会摇晃打到桌子,中島颯太把相机和棒球帽一起取下放在一边,也把耳机取下塞进口袋,一手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明开始一笔一划地写。鼻尖都是夏日和草木的味道,耳边是鸟鸣和记号笔和木板摩擦的声音。
写完中島颯太拿着绘马来到那棵树下,踮起脚想把它系到能触及的最高的那根树枝,希望能离神明更近一点。仰头踮脚系结站得摇摇晃晃,花了一会终于是系牢了,拍掉手上蹭到的木屑,抬头想去检查一下却被正下方的那块绘马夺去了注意力。
希望他身体快好起来
我们一定会实现梦想站上更大的舞台。
海水漫过天空染上浓郁静谧的蓝色,绘马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不同于盛夏风铃的初夏声响。在蓝调时刻短暂的1200秒中,中島颯太望着这有些歪歪扭扭又在笔记本上见过无数次的熟悉字迹,两个相同的愿望、两颗同样虔诚的心。
回忆起上个月在大分,在円型的广场中央唱的那一首「空」,在这天空之下相遇的奇迹,围绕着脚下的圆握着麦唱着歌,无论如何都会相遇的。
……
啊…神社是在便利店回来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