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於第一回跟着教授去学院文化祭,那便是和橘Kenchi的初遇。
在他的第一印象里,男人作为特邀专家,穿着浴衣展示传统酒道。而后他换了西装,再来到台前,男人的眼镜嵌着银边细框,挑染而成的青发略散于额前。
男人拿起话筒,却首先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他们学院与其工作室准备展开一项合作,这也是院内庆功宴邀来那位Kenchi的原因。教授很是欣赏他,口上总赞赏着他对日本文化造诣颇深,茶酒棋书各式精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玲於尝过两口日本酒,却喝不惯那旧东西。他总认为时新的才是最好的。
酒席上他们并肩而坐,玲於无时无刻不受到男人得体言辞与优雅举止的影响。男人替他倒酒时,玲於刚去过卫生间洗完手回来,Kenchi似是注意到他手背未擦净的水渍。
“冒犯了。”男人轻慢的语调别具一格,他拿过热毛巾,温和揩拭过玲於的手,而并未碰触到他。
玲於飞快地为眼前男人着迷。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漂流人海之中,陌生人相遇的概率微乎不可计,好像称得上是一种命中注定。
他沉迷于Kenchi,如同本能,如雨水追逐大地。
在合作的拉动下,玲於很顺利地与Kenchi接触。他们比想象中更快地发展起关系,界线以内的,和界限之外的。玲於有别的心思,他表现得显而易见。
上个月的项目聚餐后,是Kenchi开车送他回家。玲於趁着微醺的劲儿,告别之后,在楼下朝Kenchi眨了眨左眼。
他有些用力,半张脸都可爱地皱在一起。
空间在上升,玲於数着楼层,红色数目在“6”突然停下。门一启开,之外的Kenchi快步冲了进来,接着热吻席卷了他。
玲於被狠狠抵在电梯之内,双手高高钉在头顶,门缓缓合闭,愈攀升,狭小范围极速升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男人沉着冷静外的不沉着不冷静,Kenchi的短促呼吸成功紊乱了玲於,镜框的微冷温度压向皮肤。
Kenchi身上沉稳自然的木质香调从来使他安心备至,玲於顺从松着唇,半分也没拒绝。
“好梦。”28层已到,Kenchi吻得他双唇肿红,与温柔背离的是渗血嘴角。玲於出了电梯,Kenchi留在其内。
可恶的人,这样让他根本无法入睡好梦。可玲於胸腔里的跳动失速,他面前不一样的Kenchi让他喜欢得发狂。
他们在藏书室里缱绻温存许多次,男人每每在自持之下堵得玲於无处可逃,温声与他念道:“佐野君把自己变为我的弱点,是何叵测居心?”
玲於总心动得要命。
第一次关系发生在Kenchi外出旅差,他在青森有一月有余的巡回讲座。玲於到底是没按捺住蓬勃的想念,追到了Kenchi下榻的酒店。
男人温柔将他放倒在和式榻榻米上,问他到:“佐野君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玲於直视着他,眼中眸光闪动,目光却丝毫不动摇,颤颤巍巍解开打起结的腰带。
在樱怀春风的四月,玲於初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Kenchi在平时温润如水,此时却无论玲於如何求饶,也不留情面地吃尽了他。他说不要了,Kenchi愈当他想要。他说不行了,Kenchi愈当他可以。
玲於说了十次爱,可也不足以表达心里对Kenchi十分之一的情意。他爱极了,在浴袍散落至肩、身体大开之时,他无所保留地交付了全身心。
敞开的推门通往夜里绚烂的满树樱幻,玲於只沾了两杯甜酒,却是醉了一般难以自制。
Kenchi总出身在外,玲於总控制不住去找他,一段时间下来,玲於飞够了他人生里头的最长航程。他几乎提起飞机就开始要头晕,却又因为泡在蜜罐里而皆不在意。
紧接到来的毕制期却让玲於忙得脚不沾地,他一刻不离地跟在教授后面,挤出时间来的约会也放了Kenchi好几次鸽子。哪怕到了Kenchi工作室里,玲於都踮脚吻上去,都能被一通电话召回学校。
男人眼底的失望让玲於介怀到堵心。
论文第五次被打回来重改,玲於在公寓里烦躁得抓狂。带着钱包出门买晚饭,夜晚厚重的闷热感提醒他到深夏已来临。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天大的重要事情。
连打开个易拉罐,柚子汽水也喷了他满手,急急忙忙吮了手指,耳边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玲於抬起头来,漫无目的地张望了一圈,有些茫然若失。
然后映入他眼帘的场面完全猝不及防——他看见了Kenchi,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忘记的事。
可,Kenchi和他人在一起。
在男人未曾联络过他的五天零六小时之后,玲於怔然地看见他与别人并步而行。炎意十足的时节,男人仍旧是衬衫西裤与眼镜,叫人见到他就似感受到一阵柔和的春风。
起初没有什么不对劲,可当Kenchi在挂满彩灯的行道树下送那人上车,当车门关上而车窗开启,当Kenchi俯身侧近。
窗内探出刚上车的男孩,他勾住了Kenchi的后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吻了上去。他闭着眼睛,熟悉的陶醉模样,而男人作无反应。
玲於的脑子却炸了,便当盒从手里掉下去,汽水溅上短裤下的小腿,冰凉。
之后再怎么回到家、再面对满桌混乱的文稿,玲於浑浑噩噩的,不太清明。他那时候太慌张,转身左腿差点绊倒右腿,男人是不是发现了他,玲於也再不记得。
Kenchi仍没有联系他。
“…佐野君聪颖过人,木乡教授的学生,我自然也是非常欣赏的。”
例会结束,男人扶扶眼镜,客套了两句。话里真假与否,倒无人在意。玲於愣愣地看过去,Kenchi礼貌朝他颔首,眉间疏淡,像是他们并不熟。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
教授先行离开,玲於也想跟上最后一人的脚步。他满心想听Kenchi解释,亦或者哄哄自己,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玲於握上手把,男人长手一伸拦住了他。
他整个人被拉了回去,Kenchi紧紧抱着他的腰,力度强硬得不容拒绝。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的嗓音嘶哑,他抬头望向玲於时,金丝眼镜歪得不成样子,眼下一片怠青,“对不起,玲於。”
“你好像知道了昨天的事,对不起,他的举动我也没想到,我以为他只是要和我说话…玲於,你信我好不好?”他甚少叫玲於二字,而现在一声声唤起来,温软得让玲於头脑昏沉。
“你最近忙得连和我见面的时间都没有…我以为,你不再喜欢我了…玲於,我想被你爱想得快失去理智,可是最近你好像不再像最开始一样爱我,我…我受不了,我只好去别人那里填满不够的爱…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他贴在玲於小腹之上,依偎的姿态让玲於身体发暖。
“我怎么舍得打你骂你啊…”隔得太近,男人的眸中的痛楚看入玲於的眼睛,他心疼得要命。
在他人面前无懈可击的Kenchi此时哀求着他的爱,成熟面貌下尽是脆弱透明,像一个小孩子没有糖吃一般可怜委屈。玲於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他做得还不够,此刻他懊悔极了。
Kenchi死死箍住玲於,不肯放松。
“我不会-我不会跑掉的。”玲於不会说话,安抚性地低头去吻男人,主动跨上他的腿,抱住Kenchi,亲他的耳垂。
受到笨拙抚慰的男人愈发搂紧了他,深深凝入玲於的双眸,指腹在他的眼下肌肤摩挲。Kenchi反复吻他的眉目脸颊,一遍遍深情唤着玲於的名字,如同不能够更珍惜他。
“玲於,你只爱我一个人好不好?”他吻在哪里,哪里便灼烧不已。
玲於哪里能再想其他,他的心软成了水雾做的云朵,融化而成的浆糖浓稠得甜腻。
“一直都最爱你了,一直都是。”他不想失去Kenchi,因而要加倍地爱才行,“一直只有你。”
橘Kenchi从不缺人爱他。这似乎是他的先天优势,前仆后继爱他的大有人在。但尽管事实如此,他却从未满足于一人过。
玲於从来都不是他的唯一选择。
他需要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利用和爱。被需要、被依赖的感受使他保留着理智沉溺其中,对他而言,被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是没有谁可以提供给他充足不尽的源泉,一个人,两个人,那根本不够。谁更爱他,他就更愿意和谁在一起。所以逐渐发展为了理所应当接受却不付出的状态,Kenchi从不愿意受到伤害,一丁点他都没有耐心承受。
因此话说了,谁这几天更爱他,他这几天就更情愿和谁在一起。只要受到伤害的不是他自己,对象是谁都从来无所谓。
况且,他又没逼任何人来爱。
要承认的是,Kenchi也不是没对玲於动过心。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年轻漂亮得没有章法。因为害怕失去自己而紧跟身后,只是少见了一天晚上便又在清晨追到酒店房间。落寞的秋叶飘零,他在晃眼的日光与目光下,一件一件慢慢脱下衣服。
Kenchi刚冲过澡,浴巾松松系在腰上。他直立,而玲於坐在床沿,自下而上仰望他,眼底盈满琥珀般珍贵晶莹的倾慕,爱得快溢出来。
“玲於,你知道我一个小时后有讲座对吧?”Kenchi是明知故问,他抬着男孩的下巴,手指一转就钻进他唇中。
“足够了。”而玲於浅浅地笑,白皙如雪的身体裸露出来,用柔软的唇与脸去贴Kenchi隔在浴巾后的下身。他望上去,男人眼前镜片起了半边雾,青发发梢滴下水珠来,玲於痴迷地向上吮去。
Kenchi是他眼中全部。
玲於往男人的身体上刻印细碎的亲吻,膝盖屈在床垫上,跪在Kenchi之前。他替Kenchi取下眼镜,富有侵略性的双眼显现出来。没了眼镜,好像距离一下子得到了缩近。
眼和心同样。
在那种被极度渴望的时候,Kenchi从之中摄取了极大的享受与满足。他不是没有动心,他也想过去爱,可事情一过,他就不再记得。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各取所需,Kenchi从没有负罪感,他俯腰与玲於相吻,不需要任何指点评论。
等玲於再爱不起来,也总会离开,早一天晚一天那都无谓。他自将再寻他人爱自己,取之不断。
而他现在很满意。即使那一天来得晚一些,他也无所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