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黑帮au
不想当大哥的大嫂不是好xx
空前绝后ooc 你要的狗血我都有
「天亮你不能见我,天黑至少想念我」
「事到如今你不肯亲我,那么至少肯定我」
小森隼收到过各式各样的礼物,有死的有活的,有男的也有女的。这些礼物都带着阿附,很难让他提起兴趣来,况且白滨亚岚乍一看品相并不太好。
他明显是挣扎过的,衣服关节处摔破了,衣角沾着些血渍,脖子上还留着可怖的掐痕,看得出用粉底之类的遮过,但星星点点的红紫仍能透出来。绑他的人没有敢动他的脸,他最大的卖点依然完好。
没有人愿意收下一份被强迫的礼物,小森皱了皱眉。
手下的人看得懂眼色,拖着软在地上的白滨往外走。白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任由这样粗暴对待,无望地仰起头。
小森终于能看清他的脸。
“等等。”
白滨循着出声的地方看,他高度近视,又被夺去了眼镜,近了远了都是一团雾,只能眯着眼去分辨。
那绝望的眼里萌出了希冀的光,他的双臂被钳住,试图向前膝行。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小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改行做大善人了,一次不够,还需要第二次来发扬英雄主义。
白滨伏在地上,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快要熄灭了的蜡烛,燃烧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一点点,一点点的,在等待中即将蒙尘。
小森突然有些不舍得,生平第一次有了收藏的欲望。
这不是小森第一次见到白滨,甚至可以说,上一次更狼狈得多。
上头风声紧,手里捏着太多脏生意总让人不放心,正好他有意愿,逐步把黑色那部分给剔除。小森手里自然也有夜场生意,不干不净的来钱最快,也是一块硬骨头。他不放心,定时过去看看。
车停在后门,款式并不招摇,算得上是突击检查。小森在车上坐了一会才下车,车厢隔音不错,因此他下了车,才听见风送来的污秽的声音。
这样的事情在这附近并不少见,灯红酒绿下流淌着城市腌臜的血液,有多少人被拖着在漩涡里舞蹈。小森不想管,但是又不得管一管,为了规矩,为了表达立场,或者只是单纯的为了那个被强迫的少年人的好听的嗓子。
小森不想浪费时间,吐出了个单字:“滚。”
把年轻人压在墙上糟蹋的男子被打断了好事,怒着满脸横肉瞪他,却在看到小森身后的人后脚底打滑。小森不要求下面的人都穿着一身黑,看起来老土得很,就在他们的衣领上织着小小的獠牙图腾标示身份。那人见了獠牙便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在少年人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撒腿就跑。
巷子里的昏暗,成了少年人身上唯一的遮羞布。他蜷缩在墙角,抽噎着把仅剩的碎布料往身上拢了拢,可是效果并不好。那些布料拼起来是夜场的服务生制服,小森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到事情的经过。
他沉着嗓子跟刚赶到的负责人说话:“你这场子管得可真好啊。”
下面的人只会打哈哈:“脏了您的眼睛了。”
再脏的也不是没见过,小森反而笑了出来,转过头看他。
负责人搓着手赔笑,等着一顿挨批。
小森不想跟他扯皮:“衣服脱了。”
“啊?”
能在圈子里混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真笨的,负责人愣了一瞬,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到小森手里。
巷子里不干净,小森没走了两步,锃光的漆皮鞋面就碰上了泥点子。他停下来不再走了,远远地把那件外套扔过去。他的准心很好,径直扔在了年轻人的身上。那年轻人吓了一跳,没及时接住,外套就滑在了地上,他的脚边。
小森有些遗憾,但也不再多停留,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头痛。
周遭的环境明明如此嘈杂,按理说他应该听不到,可是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缠绕在空气里的谢谢。
小森这阵子忙得脚踢后脑勺,过了十来天才想起来这宅子里多了个人。正好到了饭点,就又让添了一副碗筷,叫白滨下来陪他吃饭。
二楼先是一阵跑动的声响,大概是被管家提醒了两句,收起步子走得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软布拖鞋摩擦的声音。
可白滨依然紧张。这里的人待他很温和,不因他的身份而有所轻贱。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份转换无措,但比在外面的时候过得要舒坦得多。他不闹着要离开,不闹着要见人,要了纸笔窝在房间里涂鸦当做消遣,也品出几分自在。
小森要见他,他紧张自己会不会惹他讨厌,将他再送回去。
想到这里,白滨打了个寒战,脚下没踩稳台阶,幸好边上的女佣扶了一把。他吞进半声惊呼,低声说了句谢谢。女佣拉开椅子请他坐下,他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红着脸回头看了一眼,又补了一句谢谢。
“你倒是客气,”小森觉出了些好玩,笑了笑,“不用这么着急。”
白滨脸上的红还没有褪,小幅度地摇头:“不行,怎么能让先生等我。”
白滨不知道该叫小森什么,于是跟着下人叫他先生。他偷偷瞄了一眼小森的神色,没有不满,略略放下了小半颗心。
小森注意到了视线,回眼打量他,他都还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他救了两次的年轻人。
许是叫的急,没时间打扮,白滨穿着睡衣就下来了,棉质的睡衣衬得人也柔软。管家可能只来得及替他抓了个头发,抓得高高的,显得蛮有精神。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在山根处压出一块红红的印子。周周正正,腰板笔挺,像是个好人家出身的孩子。
小森显然不太满意:“你带眼镜?”
白滨下意识地去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些微瑟缩:“嗯,度数高。”
小森前两次见他都是没有眼镜的,这样漂亮的眼睛不应该有一层冰冷的固体遮挡。其实之前白滨问管家要的是一副黑框眼镜,粗粗笨笨的,要把他半张脸都遮去。关于美的鉴赏全世界共通,更何况管家了解他的主人,因此拿了细细的金丝眼镜给他,不过白滨也不挑就是了。
小森抿了口红酒,啧了一声:“下次别带了。”
白滨没有追问,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小森不想白滨把这理解为下马威,试图找出点话题来转移:“身上都好了么?”用的尽量平和的语气。
白滨正在啃一块肉,两腮里满满的,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他送了一大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全咽了下去,逼得眼皮发红。
“都好了。”
白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他受的伤大多在衣服里,总不能把衣服脱了,那太轻浮了。他想了一会,摸着脖子给他展示,下颌连着脖子折出锋利而单薄的弧度,那里本来有骇人的掐痕,现在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小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指了几个菜让他多吃点。
太瘦了,实在是太瘦了,那脖子细得仿佛一用力就要折断。
白滨垂着头,粉红的眼皮打着颤,为了克制眼里的湿润,连眨眼都不敢使劲。
“谢谢您。”他记得刚才小森调侃他客气,以为他不愿意听这两个字,说完之后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又是一脸懊恼的样子。
小森心里虽觉得有趣,却没有打算一口气调戏得太狠,面无表情地敲了敲碗,碗筷碰在一起的声音意外地轻快。
“吃饭。”
第二天的时候,管家抓着难得有空的小森,拿着堆了好几天的事务问他要吩咐。
小森歪着头听得不耐烦,头一次觉得照看了他十几年的管家讲话如此啰嗦。一件事情像是讲完了,似落非落,一拐歪就能转到了别的事情上去。
宅子里从前不曾留过人,虽然看不出这二人以后会怎样,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待白滨是不同的。况且白滨也确实招人喜欢,管家不介意去推上一推。
“那位先生昨天夜里病起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又怕小森不去似的,“一晚上也不见好。”
在收下白滨的当天,小森就看过他的履历,干干净净的,和他的人一样。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半工半读地念了大学,接着考上了研修生。为了承担巨额学费,在夜场做起了服务生。
在他的印象里,但凡是他场子里聪明活泛些的服务生,都不至于像白滨混得这么可怜。不肯低头又容易得罪人,他连卡里收到的工资都要比别人少上许多,还要好心分上一半打给那个养过他一段时间的福利院。
小森不是很能理解,但是有点喜欢他的不聪明。不多,就一点点。
小森顺着门缝看了看,白滨过于安静地躺在床上,人气儿都少得可怜。
“他不是说都好了么?”小森问医生。
“好的是外伤,本来身体底子就薄,加上惊惧,里面亏空得厉害。”医者父母心,管不上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前阵子好不容易好一些的病人,又给病回去了。“尤其是肠胃,跟之前的生活条件也有关系,特别弱。”后半句是冲着小森说的。
小森看看医生,又看看管家,心说这以前的事情怎么也能赖到我头上。
管家好心帮他解释:“白滨先生就餐都是在房间里用的,昨日,您喊他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吃过了。”
管家犹豫着说地委婉:“您体恤他给多盛了许多菜,吃多了,不克化。晚一些时候就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夜,刚睡下也不久。”
也是了,小森先前几乎都忘了有这个人,也没理由叫人三餐候着传唤。至于白滨不敢说自己吃饱了,小森想想他也不敢。
白滨的睡相很安分,大约还是不舒服,眉心浅浅地皱着。小森瞧着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人倒是又清减了一圈。
床头有本画册,不是这个屋子原来有的陈设,小森有些好奇,就拿来看看。
本子里的画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也就是比小森画得好。纸上大多是随笔,不清楚的线条,涂涂改改的,像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唯一一张能辨认出来的,是画了几棵樱花树,枝叶随风打摆都画了出来,开了半树的花骨朵,颇有生机。
白滨醒得不清明,脑袋沉沉,见小森站在他床头也没提起精气神来,嘴皮子翻动了好几下,才瓮翁地唤了声先生。
小森没有翻动别人东西被当场抓包的自觉,指着本子问他:“你喜欢樱花?”
白滨的目光闪了闪,眼珠子被高烧蒸得清亮:“喜欢。”
小森合上画册,坐到他床边:“院子里就种了樱花树,等你好了可以下去看看,再过上几个礼拜就开了,你应该喜欢。”
白滨在这宅子里走动过的最远距离是昨晚的餐厅,能去院子走走,算是格外的恩赏了。
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些红润,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
这点小甜头小森是愿意给的,只要他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小森并不是个吝啬刻薄的人,他不介意白滨再更大胆一些。就像人喜欢猫儿爱娇时的轻挠,却也会剪去猫儿的指甲,这都是一个道理。
白滨的指尖修得浑圆可爱,手指虚虚地捏着被子不能随意动弹。输液的透明冰凉液体沿着针管进入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偏白,冻出了虬结的紫痕。
“那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小森牵过他的手,小心地避开针管,捂在自己的掌心。“冷么?”
当然是冷的,白滨被他的温度烫得一个激灵。
“不用…一会儿就打完了…”白滨想抽回手,又怕针管滑出来,很是为难,伸着头去看输液瓶。
小森把他按下躺好,握着离手背相近的一截输液管暖着,用他的话反驳他:“嘘,别乱动,一会就好了。”
两人一时无话,滴答滴答的液体不停,小森的温度就这样被带进了白滨的身体里。
白滨的体力有限,输液不再那么冰得人难受了,说了几句话又昏昏欲睡了起来。
“睡吧,快打完了。”
白滨点点头,眼睛仍强撑着开出一道缝隙。
小森就盯着他看,像熬鹰似的熬他,看他什么时候愿意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救了你是不是真的救你。”小森低声说。
小森第一次的举手之劳后,白滨就辞了职。不晓得是被哪个想要拍马屁的听说了这一段故事,自认为有文章可以做,用一份高薪兼职诱他上了勾。照白滨这性子定吃了不少苦,接着被送到了这里。若小森不收下他,他就是无用的一块肉,细嫩些,美味些,原路打回,也没有好出路。
左右都不对。
小森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复,低头发现白滨已经睡着,呼吸悠长平稳,眉眼舒展,睡得无忧无虑。
“你倒是没心事。”小森失笑。
有了胡萝卜在前头吊着,那就是有盼头,白滨好起来也快了些。他现在在院子里有个专属的长椅,只要是不光不下雨的日子里,他都爱在院子里躺着。也不是说屋子里不好,他也是喜欢的,总归是外面的空气来得更爽利一些。
他现在也没有那么怕小森了,能平心静气地同小森说一会儿子话,也不会脸红。他物欲不重,偶尔提出些小要求,小森也会先紧着满足他。其实都是些个大不了的小事情,却足够白滨乐呵上好几天,有一种努力争取改善生活的感觉。
天气热得很慢,白滨的膝上有女佣替他铺的毛毯,他把毛毯拉得高高的,伸出两只手捧着书看。这本书也是他争取来的,他很珍惜。
小森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类似松鼠啃坚果的场面。
“这一页你看了十分钟了。”
白滨吓得拿不稳书,吧唧一声正好砸在自己的脸上,心虚地摸着被砸红的鼻梁,语气带着自然的嗔怪:“您吓死我了。”
他没有再戴眼镜,换成了隐形,在阳光下眼睛亮晶晶的。小森觉得不是隐形的原因,他的眼睛本就是这样亮的。
“看什么呢?”小森躺在他身边,要去拿他手里的书。
躺椅很大,是够躺下两个人的大小,白滨不明白小森为什么要挤着他躺,只能客气地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位子,两只手把书按在自己的胸口。
白滨笑得傻乎乎:“没什么,都是您书房里的书。”
小森书房里的书是装饰用的,统共加起来他也没看过几本,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白滨发现了华点,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眯着眼问他:“您在边上看了我十分钟啊?”
小森松了一口气,心说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探讨文化知识呢。
小森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不止,看了得有二十分钟吧。”
这回轮到白滨不好意思了,他本就只躺了小半边躺椅,这一下子差点给翻下去。小森眼明手快伸手把人捞了回来,也没撒手,白滨在他的胳膊肘里僵硬得像是只假死的兔子。
小森把人用毯子裹成一条饭团抱着,捏了两下手感颇为可心,就更不肯放手了。
“刚才在发什么呆呢?”
“嗯?”白滨的魂灵八成不全在这个躯壳上。
“看书的时候,”小森提醒他,“想家了么?”
怀里的人有一瞬停止了呼吸,用缓慢代替谨慎,说一个字就瞄他一眼:“在担心学校里的事。”
他被没收与外界的交流工具,这么久不在学校里露面,十有八九要被记过开除,这是他辛辛苦苦考上的学校,虽说性命也很要紧,但还是会发愁。他不知道在这里会留上多久,因此不太敢看身边的男人。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小森安抚地拍了拍他,长出一口气:“先帮你办休学吧,等你想回去上学再说。”
白滨并不怀疑他有能力帮自己办好休学,只是对着后半句话有些好笑,他想上学也要有人肯放。
白滨呆了这么久,也摸清几分小森的脾气,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顶撞他,乖巧地点了点头,软趴趴的头毛无意识地在小森的胸口蹭了两下。
打了一巴掌总要再给个甜枣的。
“还有什么想要的么?”小森问他,给了个补偿当做台阶。
白滨当真认真在思索,他把选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挑了个最有希望的:“我想用厨房。”
“厨房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小森刮了刮他的鼻子:“你还会做饭?”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白滨翻出了小半个白眼,又及时地翻了回来,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合胃口的,就是有点太清淡了。会做饭的,很久没做了手痒。”
以为翻回来就当他没有看见这个白眼了么?
小森扯着他的脸肉,不过才刚碰到,白滨就哎哟哎哟地讨饶了起来。
小森喜欢这种小性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这才老实。
“清淡不是为了你好?你什么身体不自己不清楚?”
“我又不是纸糊的。”白滨小声嘀咕,嘴憋得可以挂酱油瓶子。
小森到底拿他没有办法,退了一步:“让厨房的看着你做,不准做重口味的,不然就再不准进厨房。”
白滨这才又笑开来,一排大白牙闪得晃眼睛。
白滨不喜欢下人们叫他先生,本质上他和他们的区别并不大,不过他得了些若有似无的喜爱,犯不着自抬身价。他纠正了好多回,叫他亚岚就行了。白滨脾气好,待谁都是笑着的,宅子里的人都愿意亲近他。下人们不愿意拂了他的好意,折了个中喊他亚岚先生。
白滨好一阵仰倒,这不是一样的么。
其实是不一样,亚岚,亚岚,这几个字的发音要扯开嘴角,他的名字天生就带着笑,念出来,想到他就是好心情。
这个情况从白滨能进厨房后变得尤为突出。做菜很难控制分量做出一人食,白滨胃口小,吃几口也就是尝尝味道。多出来的不能浪费,小森金贵,总不好把多余的给他,大多数都是和下人们一块儿分了。
谁也不是图这口吃的,在乎的是这份惦记的心意,一来二去,都有些真心待他的架势。
小森终于觉出些不是滋味,是因为白滨这两日迷上了烘焙,烤箱是一炉接着一炉不带停的,在书房里也能闻着些黄油的香味。连带着上门汇报工作的小弟们都被塞着包小饼干回去,临走前一口一个“谢谢大嫂”“大嫂真贤惠”。
小森不信邪地回想了一遍,合着全家上下连带着帮里的臭小子加上几十号人,竟然只有他一个没尝过白滨的手艺。
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在鸡同鸭讲地尬聊了四五本书以后,小森委婉地下达了关于救命之恩应该怎样分步偿还的部分指导意见,不用勉强,没有眼红的意思,不会一个不开心收回厨房的哦。
三好青年白滨亚岚好容易才在这个家找到个实现自我价值的岗位,没有这么快光荣离职的打算。很识相地接受了上级领导的安排,并表示,事不宜迟,夜长梦多,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能给您安排上。
白滨这阵子心情好,自然就长了些肉,对小森来说,摸起来更加衬手。只要白滨出现在他目线所及,都要把人搂在怀里沾点便宜。
“做饭的时候就没必要抱着了吧?”白滨抽出一把菜刀问他。
小森闪过那把菜刀,假模假式地把他后腰上围裙系带的蝴蝶结解开:“别动,带子开了,正给你系呢。”
白滨的腰依旧是细的,小森把过长的带子绕了一圈,系在他正面肚子上,环着不动了。
白滨赖不过他,任由他把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权当自己多长两只手,不客气地使唤他拿葱洗菜。
“手法不错啊。”
白滨正给鸡腿拆骨,下刀的位置准确不犹豫,顺着骨头划到底,手腕用了点巧劲,肉就乖乖地被剥了下来。
“嗯,以前在餐馆也兼职过。”小森的鼻息在耳边磨得有些痒,白滨偏了偏头,手里不停。
“这些菜你都是自己学的?”
白滨把鸡肉切成小块,动作认真利落,鼻尖有细微的汗珠:“有些是自己琢磨的,也会问大师傅请教,我还差得远呢。”
“那,之前还给别人做过么?”
小森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么个问题,显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似的。但很快他就不纠结这个了,白滨手里的刀脱手滑了出去,弯着腰闷哼了一声。小森在他身后看不真切,急忙把人掰过来。
“啧,快给我看看。”小森开始懊恼方才为什么非要闹他,要是真划开破口,心疼的又是自己。
白滨的肩膀抖了抖,笑着把手指给他看:“没有没有,骗你的。”
又赶着在小森生气之前,把人轰出了厨房:“好啦,您站在旁边会分我的心,到时候真割了您又要生我的气。”
小森被分心这个词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小心:“不然就真的不让你进厨房了。”
白滨腹诽用来用去只有这一招,嘴里仍保证再三,就差指天发誓,总算是把这尊瘟神给请走了。
白滨有点洁癖,主要都表现在个人卫生上,像是从厨房出来沾了油烟味道,肯定是要去冲个澡换套衣服的。也因为他不用出门,偏爱穿舒适的睡衣,小森生怕他不够穿,又往他衣柜里添了许多。
这回下来的时候穿的就是一套小森略带着私心的毛绒睡衣,带着浅淡的水汽,几乎是跑跳着到餐桌坐下。
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粉红色一节还没看够就缩了回去:“又是您等我。”
小森挑眉:“等等我们大厨师傅也是应该的。”
白滨捂着自己的脸:“您可别再笑话我了。”
菜品虽比不得正经厨房里出来的来得精致,但是胜在了用心,别有一番家常味道。其实只要是不难吃到咽不下去,小森总能夸出点什么来。
小森养成了习惯,跟白滨一起吃饭的时候,要算着他吃了多少,既担心他吃不饱,又担心他吃太多,有种喜当爹的责任感。
白滨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戳了两下饭碗:“您之前问我还有没有给别的人做过饭,是有的。”
小森没想着他还记着这个话题,停了筷子等他说。
“我还有个弟弟,从哪儿开始说呢…”白滨低头想了想,“那个时候我年纪不大,记得家里做生意赔了干净,父母只来得及把我和弟弟送到福利院。后来听院长阿姨说,他们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语调平静,仅仅是把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个故事跟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些其实小森也都知道,可听他亲口说出来有种诡异的酸胀感。
“我弟弟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福利院当时来了人想要领养一个男孩,很好的家庭条件,来接人的那辆车我们家以前也有一辆。我就故意摔了脚,这么好的人家,肯定不会喜欢一个跛脚的男孩。”白滨笑得颇有些得意,仿佛做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果然选了我弟弟。”
“弟弟喜欢吃炸鸡,临走之前我偷偷跑去厨房做了一份,那个时候人还没灶台高呢,烫了一手泡,后来被院长阿姨关了好几天禁闭。”白滨又不好意思了起来,“哎呀我说这个干嘛,总之就是给我弟弟做过,别的就再没有了。”
小森忍不住去端详他的手,他的手很匀称,有着常年劳动的痕迹,甚至都不比小森的手细嫩。他想把那个跛脚的一手泡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告诉他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哥哥,值得被喜欢,也会有人珍重你疼爱你,视你若生命。
吃完饭小森非要牵着白滨去院子里散步,白滨跟在他后边,不情不愿地全靠拖,像是个人形自走行李箱。
小森哄他:“医生说了饭后散步好。”
白滨瞪着眼反驳他:“医生还说了饭后急行容易胃下垂呢。”
“还急行,乌龟都比你走得快些。”说完又去看他的脚,“哟,瞧不出来啊,该不会你现在还跛着呢吧。”
白滨知道这是在激他,没去接下话茬,干干地笑了两声,确实走得快了一点。
两人拌了会嘴,冷不防白滨打了个喷嚏。
“冷就回去吧。”
小森把毛绒睡衣的帽子给他戴上,刘海被压得往下趴,模样乖得不行。
白滨吸了吸鼻子,反而来了兴致,指着鼻子:“是花粉症,我闻到了,是马上要开花啦。”
樱花树已结了饱满的花骨朵儿,就像白滨的画册里画着的那样,伸展的姿态做好了要绽放的万全准备。风吹得枝头抖了抖,白滨的刘海儿也跟着晃悠悠。
他扯了扯小森的衣袖,方才的那个喷嚏使他带上了鼻音:“等过两天花开了,我就只能站在楼上看啦。”
小森总是过分紧张他的身体,养护得比花儿还要精细。虽说花粉症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小森说,总归是能省则省。
白滨的表情很淡,能看花或者不能看花,对他来说都不太重要,他只是用语气表达出了遗憾。宅子里面的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脸上,暗影和光斑之间他连牵动面部肌肉都有了隐秘的不可捉摸的味道。
小森有些畏怯了,他迫切地需要他回到人间来。
“你想见你弟弟么?”
白滨转头看他,他笑起来熟悉的样子令小森觉得安慰放心,眼睛弯弯的,黑色的瞳仁只能瞧见一半。
“不打扰他了吧,他一定过得比我好,不会想有一个我这样的哥哥的。”
他摸了摸樱花树,靠在树边上站着。
小森也站在树边,要白滨靠着他站着,白滨没有拒绝,把身子朝向他,找了个好角度,倚在他的肩头上发呆。小森身上有灼灼的热,他的肩膀很宽广,是要比靠着树舒服多。
小森大概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白滨捉了手指,放在自己唇上,做噤声的手势。
“前两天读了本天文学的书,可惜只看的进去星座故事,不然现在倒是可以跟您指星星看。”
小森抬头看了看,四四方方黑黢黢的一块,和每一天都一样,顶天能看出月亮是个圆的还是个扁的,别的真看不出名堂。
白滨想了个笨主意:“院长阿姨说,盯着一颗星星看,把那颗星星看不见了,天上就会多出许多的星星。”
看小森一脸不信,急的快要跺脚:“真的,您试试,我小时候经常玩儿这个。”
寂寞的小孩对着星星发呆。小森对这类事情向来兴趣缺缺,但潜意识想要亲近他不曾参与过的时光。
白滨胡乱地挑了一颗,指着夜空:“比比谁先把那颗星星看不见。”
小森心说这有什么好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表示同意。
他难得睁大了眼睛,不由得产生怀疑,他读希腊故事的时候可曾读到,身处迷楼,迷楼间怪物逡巡才是常态。这样沉重闭塞的四方块,何时浪费时间有了好听的名字,竟也可以做如此浪漫缥缈的事情?
等小森回过神来,那颗白滨官方唯一指定星星好像已经不见了。白滨歪在他身上,多半看得不认真。他低头去看白滨的时候,他正好睡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眼里挤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迷迷糊糊地转过来跟他对视。
小森看了他许久,郑重地把他面对面抱在怀里。他们的拥抱不算少,搂着,揽着,多是顺手与无意亲昵,如此带着重量的,想要向对方传达的拥抱是没有的。
“嗯?”白滨从鼻腔里发出的单字柔柔的,更像是关心。
“怕你冷。”小森说。
院长阿姨诚不欺我,星星落在他的眼里,而他和浪漫都落在他的怀里。
“哎,”白滨为自己正名,“我不冷。”
“你冷的。”小森意外固执,箍着他腰身的胳膊紧了些。
白滨呆呆地叫他抱着,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抬起手,安抚性地摸了摸男人结实的肩背,完成了拥抱的另一半。
“嗯,我冷。”
大嫂的名号随着小弟们的招摇逐渐散了出去,吸引好奇的人上门来探探虚实。
白滨应声开了大门,门外的陌生男人面色冷峻,墨镜看不出神色,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白滨已经习惯了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拜访,反正也不是找他的,有麻烦冲着楼上那个,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他笑得很标准,忽略并不舒适的审视眼神,迎人进来:“请进。”
后面跟着一阵小旋风,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在宅子里扫了一圈,落在了白滨身上。来人自来熟地抓着白滨的手,半是赞赏半是稀奇。
“你长得漂亮,你应该是我嫂子了。”
白滨:?
管家赶来解围,他见着老主人也是高兴,接过数原的外套:“您好久没过来了。”
数原冷冷地撇白滨一眼:“这宅子里有人迷得他没有方向,他不肯出门,那只好我来了。”
佐野拖着白滨说小话:“嫂子你别理他,他最近被人点了炮仗,看谁都火气大。”
白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隐约猜到这两个人同小森关系不浅,听不明白就不听了,朝佐野笑了笑,算谢过他的好意,抽身去给他们沏茶。
管家又同他们叙了两句旧,去请小森下来。
佐野是小孩子心性,喜欢好看的人,对白滨的初始好感值异常的高,对他干活下厨的事也很不解。毕竟数原留过的宠儿,只会在本人面前扮乖,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扬,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哪有白滨这样的好性子。
佐野去抢他手里的托盘,问他:“嫂子你会打游戏么?你陪我玩switch好不好?”
白滨注意着托盘上的两个杯子,手臂挡着佐野的动作,怕他毛毛躁躁地拿去端不稳。佐野还当白滨会把托盘给他,两个胳膊肘撞在一起,托盘整个被掀翻在地上。好巧不巧捣乱的两个人身上没有被泼到,数原这个坐在边上看戏的遭了殃。
佐野先声夺人:“是我打翻的,你不准跟嫂子生气。”
数原的半条裤管被打湿了,冷哼道:“你倒是和你哥一样,净会胳膊肘往外。”
佐野从小顶嘴顶惯了,可不怕他:“还不都是你教得好。”
数原不说话了,面色冷得快要滴水。
神仙吵架,雨我无瓜。女佣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掉了,白滨寻思着这事儿自己也有份,拿了干净毛巾递给数原擦水渍。
“真是抱歉。”
数原都没有抬眼看他,伸出手等着毛巾送到他手上。白滨在这方面不太讲究,上前两步,双手给他递了过去。
毛巾到了数原的手里,又被狠狠地甩了回去。白滨来不及反应,几乎是拿脸接住,脸上的皮肤最嫩不过,脸颊上马上浮出了红痕,他眼皮抖缩,眼尾一下就红了。
数原理了理衣服,漠然地经过他说:“快收起来吧,可不是每个人都吃你这套。”
佐野把惶惶然的白滨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你有病啊。”
数原懒得解释,径直上楼找小森去了。
数原进来的时候,小森正好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从手边翻出一打资料递给数原。
“你先看看这些。”小森揉了揉太阳穴,在家办公也不轻松,事情摸着石头过河没把握,“东边码头多亏了你提醒我,要不是先绕去别处换了货,整船东西怕是都保不住。”
城里来了股新势力,背后的资源雄厚,一上来就追着数原这条地头蛇打,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虽说不伤根本,但花出心神防贼还是挺烦人。小森这边算是被他连累,数原提醒他也是应该的。
数原把资料翻得哗啦啦作响,翘着二郎腿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扔在桌子上。
“这些东西你都不要了?”
“不是不要,”小森给他倒了杯水,斟酌着说辞:“只是做的干净些,免得你看着心里还刺挠。”
数原大老远跑来,一口水没喝着不说,喉咙都快气冒烟,仰头将水喝到见底。小森又再给他倒了一个满杯。
数原把墨镜取下来在手里捏着,许久开口:“随你吧,反正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小森和佐野都是在数原身边长大,百姓人家爱幺儿,佐野分去了大部分的宠溺,对小森要格外严厉。他早年间年轻气盛,做事不讲章法。当时千钧一发,也没有缓冲的余地,得到资料上那些产业的伎俩本人都有所不齿,还搭进去小半边身家。光拿着,就烫手。
这些东西在小森二十岁成年时作为礼物送给他练手,原意是做好做坏都算他的,数原不会再干涉。倒是小森争气,硬着骨头做成了今天的样子。
虽说主意自己就能拿,大事总是要交给数原掌掌眼,得了认可就有了底气。
小森也给自己润了润嗓子:“玲於呢,今天没跟过来?”
数原不是很想提,磨蹭了半天说:“楼下跟那个谁玩儿呢。”
小森扔了杯子,趴在桌子上问他,明明一脸期待还装矜持:“见过了?怎么样?”
数原连瞅他好几眼,最烦这种少年怀春的蠢样,看着就糟心,拿着资料又翻了起来:“不怎么样。”
“怎么就不怎么样了。”
数原日常暴躁,可也不是个不分缘由就发脾气的人。白滨给他递毛巾的时候,很是巧合地,指腹长长地游离着搔过他的手腕,一个并不需要的动作。这样的暗示味道,数原不是小森,没办法当做巧合。
可这话没法说,说出来倒像是在撬人墙角。
数原憋了半天,说了个浅显的:“长得就不老实。”
小森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长得好看还怪他不成,哥你好歹讲个我能信的。”
“爱信不信,”数原被他一顶,张嘴就突突,“我睡过的比你见过的都多,我有数你有数?”
小森闭嘴,心说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数原当他愿意听,接着往下说:“你那场子有多乱你不清楚?他再干净能干净到哪里去,送来送去的,多少人经手过也不嫌脏。”
小森猛地抬头,不加掩饰地直直盯着他。他长到了这个年纪,依旧学不会向亲近的人隐藏情绪,数原说不清楚这是好还是不好。上一次数原看见类似的眼神,还是他八九岁典藏版漫画书被扔掉的时候。
数原心下微凉,站起身来,把弄乱的资料重新码好放在他手边,他整得慢,走得慢,话说得也慢。
“哥不能照看你一辈子,”数原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看他,肩膀微微往下沉了沉,“玩儿够了就送走吧,哥总不会害你。”
数原拒绝了留下吃饭的好意,拎着佐野说有事先走一步。小森没有再挽留,把人送到了门口,回头就看见白滨站在楼梯后边,半个人藏在阴影里。
小森上去牵他的手,被他躲了开。数原说的话他并不在乎,可回音的尾巴在他的脑子里阵阵作响,心里不痛快,说话就重了。
“乖,别闹。”
白滨往后退了小半步,轻飘飘地抓不住:“我脏。”
小森就知道他听到了,听的还是最不好听的那一段。
白滨的眼窝子浅,容易积红,容易濡湿,可到底也不曾落下过一次。所以小森不知道那眼眶里无声的不停歇的泪水落下时,他会如此的害怕。
他的星星们,正在坠落。
小森将他抱在怀里,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把他的头扶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很快,肩膀的衣物被打湿,凉凉地贴着皮肤,滚烫的眼泪再落下就显得愈发烫,带着他的心也在冷热两级翻弄。
小森摸着他的背安抚他,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只能反反复复说着“亚岚不脏”“我不觉得你脏”之类的,单薄的毫无用处的话。
“什么时候把我送走呢?”白滨问他,平常得像是问他晚上吃土豆烧肉好不好。
小森吻他的额角:“你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白滨终于笑了出来,这辈子三个字逗笑了他,他的眼角一弯,就有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一起嘲笑着他。
“是没玩够么?”白滨像是在问自己,他贴着小森的鼻尖,眼神往下垂着,颤颤的睫毛戳在他的脸上划下泪痕,艳艳的唇一张一合,代替事主给出了回答。
“没玩儿过怎么够呢,先生。”
《下》
白滨是纯真的,干净的,他的眼睛清透得像一眼望得到底的湖水。他这样一个人,如果你不把他和欲望联系起来,他的行止坦荡自然,全然不会有半分引人遐想的空间。
可一旦他和欲望有了联系,他几乎就是从缝隙里爬出来的欲望本身。
白滨并不像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奔放,起码他的身体不会骗人。被进入的时候他终于咬着小森的肩头哭出了声,也不全是哭声,和呻吟交缠在一起,仿佛有什么被打开了,可以短暂地窥得他内心一隅。
两条细白的腿夹着小森的腰身,白滨捧着他的脸,他明明被顶弄得话都说不成了,仍倔强地讨一个答案:“我脏么?”
他把问题和自己都交在小森的手里,似乎仅仅以此便可决定他生死。
白滨的隐形早就哭掉了,眼神变得格外涣散,小森狠狠地往里顶了一下,他撑不住身体,软软地陷在更加柔软的被子里。
“脏。”泪水被小森吻去,转而去吻他左脸上的那颗痣:“你被我弄脏了。”
下面的嘴因为猛烈的抽插而收缩着,上面的那张小嘴也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他鼻音本就重,哭得语无伦次起来就更像是在撒娇,要为他心软,为他心酸,最好把一切都奉上,好换他甜蜜的一个吻。
“我没有让他们碰我…我没有…我打他们了…可我打不过…”
无根的眼泪化进唇舌后才算落了地。小森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小森啃着他荏弱的脖子当做惩罚,想把他绑架到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完成一场坠落的初拥。
白滨痛的呜咽了一声,扭着身子去贴近他,隐约地像是有种嗜痛倾向。
让他降落吧,不要降落在风中,要降落在你的怀里。
白滨变得更爱发呆了,是好的那一方面,或者眼神总是凝固在某一个人身上根本不能叫做发呆。
小森忍不住了,把坚持在他三米范围内晃悠的人压在沙发里,问他:“我脸上有花?”
他像一个背后灵一样,吃饭的时候要看他,换衣服的时候要看他,洗漱的时候也要看着他,办公的时候不好打扰,就远远地坐在沙发上看他。看得小森心里发毛。
白滨左右瞧了瞧,又重新打量他一遍,仿佛之前看的那些都没有看进脑子里去:“没有啊。”
小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吻了吻他的额发,白滨才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小巧的耳廓娇羞地红了起来。
他被小森控在两臂之间,小森靠的离他愈发近,一点一点抽去挣扎的空间,要逼着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来。
他的衣角被白滨拽着,憋闷的人儿期期艾艾地说:“我害怕。”
白滨前两天哭伤了眼睛,红肿好几天不退,带不住隐形。小森不忍心,只能放他戴起了框架眼镜。
“害怕什么?”
他原本就深刻的双眼皮肿得像两根肉条,看上去有些滑稽,像是刚做完手术似的。也因为这样,小森分不清他是不是又红了眼睛。
“想多看看您,”白滨不敢跟他对视,把视线停留在了他的下巴,“怕以后看不到了。”他依然觉得离开不过是时间原因。
“看得到。”小森稳稳地接住了他的话,“等你看到腻了不想看了,我就强迫你看。”
白滨拆解不出前后的逻辑,强烈的意识扑面而来,令他无法说出拒绝,只能茫然地点了点头,但总体还是脱离出了消极的情绪。
“不过,我要出去几天,”小森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的温柔,把他小心搂紧自己怀里,胸膛相贴,“委屈你好几天看不到我了。”
“会回来的吧?”白滨明知故问,无师自通地向他再多讨些垂爱。
“回来了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在家里憋坏了吧。”小森抛出了鱼饵,等着他的小美人鱼上钩。
可见白滨听了个十成十,雀跃着,吊在他的脖子上,主动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森话说得阔气,心下盘算着有几个饭局能推就推了,好早点回来。
出发的那天,白滨替他正了正衬衫领子,小森也没忘记偷香美人,搂着他跟他再三叮嘱哪一天回来,就算人不在也不要忘了想他,以及回来要吃些什么好菜。最后被白滨无情地推出家门。
小森在车里还看得见白滨站在门口跟他摇了好长时间手说再见,不由得回头多看了几眼,依稀地,可以望见家的雏形。
白滨依旧日常作息,晒晒太阳看看书,泡泡厨房聊聊天,只是肉眼可见,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变长了。想来,应该是有好好完成小森临走时布置的任务。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白滨起了个大早,一猛子扎进厨房,备一会菜,听见门口有响动就要窜出去瞧瞧。等天完全暗了下来,汤在锅里煲了个烂熟,菜在灶上隔水温着,白滨洗了个香喷喷,门口始终没有响动,没有人回来。
管家说,先生碰上了点麻烦事被拖住了,让他不要担心,先休息要紧。
白滨托着腮,只管盯着玄关发呆,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管家又说,要是先生知道您熬夜了,定是要不高兴的。
白滨这才回了回魂,问了声是么,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嘱咐人一回来就要来叫醒他,不然睡不踏实。
第二天夜里,白滨等到了个昏迷的小森。
小森醒转过来时,手边长了毛绒绒的脑袋,顺手揉了揉。
白滨本就提心吊胆着,累极了趴在他床边眯一小会,警觉地马上抬起头看他。头毛蓬乱,脸颊边上有压出来的眼镜腿印子,眼睛好不容易退了红肿,又添了龟裂的红丝。
“别叫他们,”小森拉着他上床,“我回来多久了?”
白滨瞥了眼钟表心算:“差不多半天。”
就算是窗帘拉得严实,也能顺着缝儿看到外边天光已经大亮。白滨又是等人又是守人,面色掩不住的憔悴,恐怕也没有好好睡过。
小森不想熬出一个倒下一个,伸手拉他上床:“困,再陪我睡一会。”
白滨想要拒绝,又怕他瞎使劲把伤口崩开,小心地贴着床边躺了,被小森揪到怀里,像充电似的,多碰到一点都是好的。
白滨快被吓哭了:“您别动了。”
“不动,”小森贴着他的后颈深呼吸,熟悉的香味让他安定了下来,“睡觉。”他总结道。
白滨原本只是想陪着躺一会儿,没想到躺着躺着真的睡着了。醒来就看到小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白滨擦擦嘴角的口水,表情愤愤。
白滨怕小森又要说什么话来揶揄他,趁他不注意,翻身跳下了床,出去叫了医生进来。
小森伤得不轻不重,大腿上的贯穿伤,子弹碰到了动脉,昏迷是因为大出血休克加轻微脑震荡,休养起来不多遭罪,顶多看的见肉跑吃不着罢了。
白滨从厨房端了粥,算起来,小森也有一天的功夫没吃过东西了,闻到香味才终于觉得饿,侧手撑着想坐起来。
白滨赶紧先把粥放下,把胳膊给他借力,往他背后塞了靠枕,还不忘掖好被角,一套做下来流畅顺滑。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被迫电灯泡,嘴巴不饶人:“你俩还真是排着队生病,年轻人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的哟。”又故意提醒白滨,“离他远一点,不然下一个又要轮到你了。”
白滨嘴里应承地快,注意力依然全放在小森身上,被子下面就算藏着颗豌豆,他都能把床垫都掀了。小森自恃有了依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皱着眉嘶嘶吸气,惹得白滨又是好一阵关心。
医生:俩完蛋玩意儿。
医生换完药麻溜跑了。白滨正式开始投食,每一勺都吹凉了,用嘴唇试过温度,递到他嘴边,让人一时分不清这是伤的手是啊还是腿。
小森问他:“你吃了么?”
小森也发现了,白滨有点轴,像是会因为别人忘记而自己需求的人。
白滨点了点头:“刚上来的时候,管家盯着我塞了个面包,吃过了。”
小森心里不落忍:“家里雇这么多人呢,不必你全都亲手来做。”
要是刚才的医生还在,定要骂他又当又立,明明心里高兴得很,面上一副深情舍不得。可白滨脑回路也奇怪,勺子一磕碗沿,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垂手问他,看着有些恼了:“还吃不吃了?”难得没用敬语。
饶是小森也被震了一瞬,嗳嗳地说吃。
“对不起。”兔儿炸完毛以后又迅速地萎靡了下来,勺子在碗里搅合着,迟迟舀不起一勺来,“我只是想到,还有很多人都可以照顾你,除了我以外。”
后面接着的应该是类似“可我只有你了”,这样矫情的话,白滨不会说出口,但小森觉得自己听出来了。
“也很好的,这样不容易担心,都是福气呢。”白滨绕了一圈想开了,笑得软软的。
小森突然想起了给白滨买的礼物。出了门总要带手信回家,可小森不光从未送过他东西,连白滨有什么想要的都不清楚。
挑挑拣拣还是求稳为上,想着他应该喜欢樱花,就选了个樱花树的雪景球。但事发突然,被伏击的时候谁还记得个球,只好心里记着下次再补个别的。
他旁敲侧击地问,转得生硬:“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白滨想得认真,五官舒展成温顺漂亮的姿态,不留神拿着勺子自己往嘴里送了好几口,砸吧着嘴。
“先得把书念完吧,老师手里好像还有升博的名额,想试试看。嗯,然后努力赚钱,能买个房子就更好了,不用太大的,住着舒服就好。啊,对了对了,”
他握着小森的手,很喜欢这种参与感,眼里闪着晶亮的光,拢在一起好不醉人:“还要养一只狗,金色的,毛长长的,就叫他REX。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遛狗好不好?”
小森看着白滨说不出话来。他何曾有幸被安排进别人的人生里,是他打破别人的安稳,他庸俗狭隘,占着这样透明的人儿不肯撒手,到头了没想过收获一份烘烘热的鲜活心肠,这叫他自惭形秽。
白滨隔着一只碗被抱住了,他很小心地闪出胳膊来,搡着小森的肩头,连声问他怎么了。
小森不管,搂着他像是要揉进骨血里去,这样的力气,腰身都要掐出印子来。白滨一头雾水,忍着痛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话,只想散散他莫名的情绪,说这几天打发时间做了什么,说院子里打架的蟋蟀,说你回来的时候我吓坏了。
他说着说着,良久,才想到了个不可能的可能。
他是依赖着我的,他想。
小森这两天好得可以沾沾地,走路还是走不顺趟,不是要人搀着,就是要拐杖。因此他省事结合了一下,就挎着白滨做拐杖。白滨不过就矮了他几公分,为了要他挎着顺手,还得侧着曲腿,几天下来,迈步子都有点顺拐。
“送我的?”
白滨怀里被塞了个小盒子,拿起来晃晃,贴着耳朵听响动,猜不出是什么,撅了噘嘴。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送的第一样东西带着仪式感,比这盒子里的东西更讨他喜欢的也不是没有,小森考虑了很久,不送这个总感觉不放心。
“什么呀。”白滨拖着长音,开始拆一层一层地拆包装,“里面不会还是盒子吧。”他拆了两层出来,盒子规矩地放在脚边。
小森笑着不说话,白滨被他看得心下惴惴。
看清楚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白滨的眼珠子都不会滚了,像是生了锈一样,靠脖子僵硬的移动,才能同他对视。
“模型?”这问法相当委婉。
小森熟练地拿起,在手心里垫了垫:“勃^朗^宁,货真价实的能杀^人的手^枪。”
“这是弹夹,”他又把枪放在白滨的手里,攥着他的手演示,装弹夹,开保险,上膛,扣扳机,动作其实很简单,白滨手里出了些汗,险险握不住要滑出去。
小森的手稳而有力,并不给他逃开的机会,他的手指被金属硌得发疼。
小森把子弹拆出来给他看:“看清楚了,一共13发子弹,用的时候要数着,小心不要打完了。”
“你之前没用过,所以开枪要千万谨慎,在有把握的距离里才能射击,不要赌运气。”
“过段日子有空了,我带你去靶场练一练。”
“记住,出门一定要带着,不管是跟谁出去。”
小森是属于语速偏快的那一类人,他今天讲得很慢,恨不得一字一句都要念进他脑子里去才好。
他捏了捏白滨微鼓起来的脸颊,软和细嫩得像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傻了?”
白滨快速地眨巴几下眼睛,反馈式提问:“就算跟你出去也要带着?”
小森这口气出得特别深:“要,尤其是跟我出去。这把枪是用来保护你的,不要在别人身上,哪怕是我身上浪费子弹,听懂了么?”
白滨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把枪扔回小森手里:“那我不出门了。”
小森哭笑不得:“你不想上学了?”
“我可以去上学了?”一时收到的信息太多,白滨的每个反应都比往常慢一些,眼珠子瞪得能看见上下的眼白。
“嗯,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没那么快。”
“不急不急。”白滨站了起来,颇为讨好地给他拿水果吃,用牙签戳着送到他嘴边,“就当放长假了。”到底还是期盼的。
小森圈住他的手腕,顺着皮肤往上移动,略微干燥的嘴唇吻了吻他的指尖。
“辛苦你了,担惊受怕的。”
白滨像是受之有愧似的:“没有,是您救了我。”
似乎用交换易物来解释会让人心里好受得多,小森默认了这个解释,世道日艰,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可也容易和某些细枝末节擦肩而过。
小森没有忘了之前说的要带他出去玩儿的事,离放他去上学还有好一阵子,算是为他以后的持械生活试试水。
他心底里把这当做正儿八经的一次约会,白滨则是单纯的兴奋,两只手扒在车窗上,经过的风景都带着新鲜的味道,连信号灯都能津津有味看上好一会儿。
这时节的阳光铺洒在人身上暖得发热,蒸得五脏六腑都化成一片柔软。小森的腿脚还是禁不起走动,走一会儿就得坐下晒晒太阳。白滨喜欢晒太阳,对他来说四望都是满足。
约会的场所是纯情的游乐园,可两人能玩的项目却不多。
小森指着过山车问他:“你想玩儿么?”
“想。”
白滨抱着他的小包,里面塞着勃^朗^宁,从下车后他看谁都过于小心,时刻准备着要给人一梭子。
小森非常遗憾地说:“玩那个要存包,还记得我说过枪不能离身么?”
“那不玩儿了,”白滨把这当做组织的考验,应得干脆,“摩天轮可以么?那个不用存包。”
小森一口气刚下胸口又提到嗓子眼:“那个排队人多,腿肯定要疼的。。”
“那好吧。”白滨恋恋不舍地看看过山车又看看摩天轮,突然福至心灵。
“你该不会是恐高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讲啊。”
白滨了然,小声说:“看来真是。”
所以两个人在游乐园里晃到日落,真进去玩儿了的也就是个旋转小茶杯。小森带着报复性质地猛搓转盘,白滨脑子都快被脱水甩干。
白滨靠着墙壁喘了会儿气,半规管超强的小森拖着他往前走,又在他手里放了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绘马。
“听说这里许愿蛮灵的。”小森这样解释。
一排看起来就不太新的围栏上挂满了锁和绘马,所在的位置高,望出去可以看见半个游乐园的风景。从绘马的数量上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白滨有理由怀疑这才是本次出行的真正目的。
白滨不置可否,啃着笔盖算是开始思考。
等小森写完的时候,白滨去小卖部里买了个甜筒刚回来,边舔边从兜里掏出写好的绘马,嘴里唏哩呼噜的。
“用锁挂上去吗?各挂各的还是要挂一起啊?”
小森又从袖口里变出两把锁:“各挂各的,不许偷看。”
白滨撇撇嘴,像是有点不屑,拿了锁跑到围栏的另一头去挂了。
小森想不通白滨是怎么吃甜筒的,吃了大半天还能剩下半个。白滨很识相,知道吃完了要闹肚子,遂把剩下半个郑重移交到了小森手里。
“不许浪费哦。”
白滨伸出一节小舌头,扫走了嘴角的奶渍。夕霞给他披上一层瑰丽的颜色,名贵而不可方物。小森哪有这能耐拒绝。
走到停车场的路上,小森到底还是没忍住,他看到了,但是又不敢确定。
“你写了什么?”
白滨拉开车门,先让小森上了车,他的头卡在车门的位置,头发被压塌了一块,装着很吃惊的样子说话:“诶,不是说不准偷看的么?”
光明正大看的就不算偷看。小森把他拉进来,手越过他关了门,撑在车窗上停留了一会:“那也没说不准问。”
白滨向来不知道怎么拒绝小森:“写了今天的日期…”
小森在等他继续说。
白滨掀起眼皮瞥了瞥他:“没了,没写。”
车子发动,开出去的一段路不太平,白滨晃啊晃的,就晃到了小森的身上,他蛄蛹了两下,找了个舒服位置,窝着不动了。
小森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兴奋了一天一静下来就累,白滨安稳得发困,小森赶在他把眼睛闭上之前问他。
“是没有愿望么?”
白滨揉了揉眼睛,眼角被他搓出一条细长的红,斟酌着语气。
“不知道许什么。老天爷又不傻,给不是给,他要拿东西换的。我没什么可以给他换的。”
白滨摊开手心给他看,这双手上空无一物:“所以就算了。”
小森覆上他的手掌,手指挤进指缝里,十指紧扣牵着。他想说你有我呢,又怕这个小没良心的转头把他给换了出去。
白滨像是读到他心中所想,回过头冲他笑眯眯。
“不怕我跑了么?”白滨趴上他的肩头,用上目线看他,“放我回去上学。”
白滨这话说得轻巧,真有了打算似的,又像只是好奇的随口一问。
小森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思量他的真实意图。模糊朦胧的,心头上正在生长的根上兀自结出了果,小森这怪异的现象吓了一跳,又觉得顺理成章。这种感觉很不一样,那便暂时称它为爱吧。
“怕…”小森低头看他,白滨闭着眼似乎睡了过去,所以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假寐的那个人也没有机会听到。
“所以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生意改了个法子做,动的是四面八方的利益,看不惯的人不会打穿他一条腿就停下。大家都是同一个泥塘子里的脏东西,凭什么你要长成白莲花。
小森心里有数,但人有了软肋,那泥巴再深再牢固,都要往外挣上一挣。他脏没所谓,他心尖上捧着的花是干净的。
他掐着时间算过,也提前排好了金蝉脱壳的戏码,甚至送白滨回去上学也是其中的一环。
可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没有想到来人。
他既然能分花拂柳般施施然地进了院子大门,就说明外面一圈的人拦不住他。这人小森在资料里见过,实打实的碰面算是头一遭。
“片寄凉太,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笔挺的身段,考究的着装,笑起来五官精准的角度,端的是仪态周正的好出身。长腿一迈,石子地都成了赴宴的红毯。
那小森就注定是不好客的主人。他站在宅子门口的台阶上,还能勉强守住个较高的位置,扔下硬邦邦三个字。
“不敢当。”小森一双扁眼睛藐着看人,“比不上您青年才俊,做事是不地道中的不地道。”
“过奖了。”片寄没什么膈应的,笑着答应了下来。
楼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下来以后被小森藏在了身后,白滨往外张了张,又迅速地把头缩了回去。
小森掐着他的胳膊,偏头压低了声音,那语气又急又恼:“上去,拿着枪,记着我说的话。”
片寄瞧着屋子里那两人影影绰绰地说小话,话又避着他听不真切,啧了一声。
“你该不会以为丢出去这么多东西,还能护得住别人吧。”
方正的规矩是后天学的,却改不了一张天生刻薄的嘴。
给数原那头添堵算是声东击西,要他抽不出精神来注意更隐秘的手脚,做贼总比防贼容易。他本想慢慢的用自己的人顶上小森那边,谁知阴差阳错,撞上小森自我清理的时候,加上消息来源灵通,算算竟吃下了他泰半生意。
其实应该再沉得住气些,今日之举颇为莽撞,为的是憋不住了的耀武扬威。
小森很用力地看了白滨一眼,松开了他的手,积了怒气转向片寄:“年轻人说话还是谨慎些的好。”
小森没有听见脚步声,他的后腰顶上了锋利,隔着衣服都有触肉的痛。白滨没有离开,没有上楼,没有去拿他送给他的那把枪。
“他有这个资格嚣张。”白滨叹了一口好长的气,悠悠地跨出了一段无形的壁,“其实我喜欢用刀多一点。”
接着小森听到白滨用他不曾听过的宠溺温情的语气,和外面的人打招呼。
“凉太,你太着急了。”
白滨手腕又甩出一把,正好插在赶来的管家的脚尖,半把刀都扎进实木地板里,算是留了大情面。他忽略掉老人哀切的表情,抵着小森的那把又提了提,好心解释。
“这是腰椎的第二三节,我这手不太稳,大家都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要是刺了进去,他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过了。”
小森没有打算跟他对着干,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但淹没在片寄的声音里。
“哥。”
片寄脆生生地叫他,上前蹿了两步,他带来的人鱼贯而入,该清理的清理,该干活的干活。小森被反拷,暂时带了下去。
白滨埋怨不出口,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呀。”
今天能打个措手不及是额外之喜,更何况他的弟弟有能力摆平,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片寄长的比哥哥高出半个头,说话的时候很熟练地低下头来,柔软又委屈:“我想早点接你回去。”
白滨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羁绊将他们缩在一起。
“我也很想你。”
数原就是在这个场面里进来的,片寄的人提前得了吩咐没有拦他,他有种摩西分海的诡异感,不过前方无有奶和蜜,只有血与恨。
白滨今天第二次被人拉在身后,以至于他开始怀疑是因为身高体型差的问题,还是他看起来真有那么菜。
“你终于来了。”现在主宾调换,片寄成了那个站在台阶上的人。
数原来得急,气都没喘匀,指着他的鼻子放狠话:“片寄家能给你撑腰不错,可你也别忘了这地头你做不了主。”
“好久不见。”白滨从片寄的后面钻了出来,笑意盈盈,说起话来不着边际,“您还年年赏樱么?我是好久没赏花了,这落樱的时节,就想问问您晚上睡得还踏实么?”
数原脚下险险没站稳,墨镜遮着,倒是一时看不出神色。
正如小森以獠牙、数原以铁拳作为身份图腾,这两兄弟的现已不存的家族,人人衣角有一朵樱花。是了,浪漫脆弱、优柔寡断、不切实际,讽刺地预言了覆灭的原因。
数原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是我干的啊,冲着我来啊,小森隼那时候只会玩泥巴,干他何事啊。”
白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冲谁都一样,没这么讲究,不过是想物归原主罢了。哦,毕竟那些生意是你亲手送给他的。”
片寄跟上嘲讽的节奏:“看看,这就该怪你了。”
白滨又补充:“家父家母愚蠢,因此丧了命,不怨天也不怨人。而我们俩要拿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是各凭本事,这没什么道义上过不去的。只不过,要是您愿意,今天可以少流一些血是真的。”
说着厌弃心软,到头来骨髓里还是剜不去的慈悲不果决,白滨都为自己感到可悲。
片寄懂哥哥的意思,把剩下的话补齐:“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但凡是真想要报仇,你们都不会活到今天。”
这话好不狂妄。数原前后混了十几年,书没看过几本,顾全大局这几个字还是知道怎么写的。
白滨无奈:“我不会动他。”
数原得了保证,仍说不出话,一脸疲色,抬手让下面的人撤了一大半,算是同意了这个不公平交易。
白滨转头跟片寄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上去跟他说几句话,恩怨总要清清干净。”
片寄深深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看出了难言的担心,却也没有拦他,只推着他把身上这套毛绒睡衣换了,太是不像话。
小森被铐了半边手脚在床上,白滨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翻过能动的另一边,像是在床头柜里翻着什么。
“是在找这个么?”勃^朗^宁在他的食指上转了个圈,“我有听话随身带着哦。”
白滨换了宽松衬衣牛仔裤,依然是学生模样。看上去不带刺,被刺过的人知道他的刺全长在了暗处,蛰一下就嵌进肉里,又疼又难拔。
小森看他的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太多,白滨懒得去缕。他抽了把椅子,单手拖着,搁在床边上坐下。
“你不必这样。就算数原龙友不曾把过去的事都跟你讲明白,你也该知道。我不会有愧疚,你也不用怨我。”
白滨弯下身子去检查了他的脚腕和手腕,没有磕碰开才放心地坐了回去。他的指节上有个深粉色的印子,是前几天下厨不小心被烫开的,小森哄了好一阵才把他的宝贝眼泪哄了回去。
想想人真是脆弱,明明发生过的画面却变得氤氲,没有具象的佐证,连记忆都成了巧言令色的同伙。
“跟我说说。”小森开口,嗓音半哑。
“说什么?”白滨好奇。
“说真实的你。”
白滨沉默了一会儿:“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的。”接着他好像陷入了追怀,于是在更长的一段沉默后,答非所问。
“凉太很聪明,嗯,我跟你说过的。他能在这样的家族里以养子的身份生存下来,并让片寄家成为他的依仗,他不光要聪明。他从来不同我讲,但我也晓得那肯定很辛苦的。虽然,最开始想的也不过是让他吃穿不愁。”
勃^朗^宁在他的手里被拆开,再被装好,反反复复的,那速度并不会比小森慢上多少。
“既然他能做下海捞珠的渔人,那我就配合他把自己磨成撬开蚌的刀。”
他似乎是烦了,把配件一个个扔在地上,卧室的房间铺了地毯,一声声的闷响敲得人难受。
“我不喜欢用枪,太吵了。”他眉头拧在一块儿,第一次出现憎恶浓度如此高的表情,但他切换得快,小森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这玩意我十岁那年就玩得很好了。”
白滨和往常一样的笑,眼睛是传不出回声的枯井,那笑意永远到不了眼底。
十岁是个分水岭的年纪,十岁拥有美满的四口之家,十岁他成了孤儿。被送到福利院的那晚,他偷偷溜了出来,只是想回家问问父母,为什么不要他和弟弟,他会跟父母发誓再也不撺掇弟弟干坏事,做个好孩子。
他爬到山半腰,跑掉了鞋,摔崴了脚。抬头看见家的方向是冲天的火光,听见的是织开密不透风的枪雨。他躲在树丛里捂着耳朵,有许多人经过,人脸都是模糊的,只记住了衣角的铁拳。后来天亮了,他没有回家,他的问题再也问不出口。因为没有家了。
“还是这个好,安静。”他袖里滑出一把柳叶刀,反光打在眼角,晶莹得像是一滴泪。
白滨坐在他床边,用刀背划过小森的脸颊,挑起他的下巴:“还有什么想问的?”
小森绷着嘴角,似乎在确认他说话的真实性,不一会儿像是放弃了。
“我没有怨你。你该早些跟我说。”
白滨噎了一噎,刀背无意识地拍了拍小森的大腿,他没有刻意去控制,刀锋在裤子上拉出些小口子。
他专心玩着手里的刀,往大腿处去打圈,钻进小口子里贴着他的腿根摩擦,如愿膨胀后白滨凑近他,他用气声说:“你可以怨我的。”
白滨倒回了椅子里,三两下把裤子蹬掉,从床头柜里拿了润滑,一本正经地当着他的面做起了扩张。
纯情人设演起来费劲,那管润滑拆封后也没用上过几次,他得端着,而小森怜惜他。想到这里他不痛快起来,本着不浪费也不能给别人用了的精神,湿淋淋地把剩下的都挤在股间,手一碰就是叽咕的黏腻声音。
他就是故意的,双腿朝小森大开,伸手去揉自己的后穴。他不是没经验的雏儿,可这身体保养的好,腿白嫩得像是一掐就碎的豆腐,粉红的穴一张一缩不嫌羞人。
小森看红了眼,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他。
造孽的人犹不满意,配合着手指进出,喉间溢出一串串的气泡音。他头靠在椅背上,目光斜着看过去,眼里又亮又润,舌尖点在下唇上,嘴唇也被他自己舔的满是水光。性器硬得出水,随着他的动作,在小腹划得一塌糊涂。
当真是个水做的人儿。
他玩了许久玩儿不到点上,呜咽了两声,爬到小森身上。裤子的衣料破损得厉害,他扯了两下剥出了想要的东西。
小森的性器大,在白滨见过的里面也算是上佳的。每次同小兄弟打照面的时候都忍不住感慨万千,不过这回终于可以说出来。
白滨握着他的性器随意撸了两下,已经是一手快要握不住的围度了,他跨坐在他腰间,扶着性器慢慢地往下坐。
“你知道么,其实你抱着我的时候总要顶到我…唔啊…我就在想,这么好的尺寸,一定要试一试…”
他的额发被汗湿,同他坦白告解,桃花眼的阈值调到了最大,呼吸里藏着天生的风情,怪谈里吸人精血的鬼魅也不过如此。
小森没道理再忍。
他没被铐住的那只手握着他的腰,狠狠地往上顶了两下,白滨没防备叫了一声,缓过气来了就压着他的肩膀,跟他对着动了起来。小森肯出力操他,他还省些力气。
白滨不用克制声音,叫得放浪淫乱,什么词儿都敢往外说。不过因为鼻音重,呻吟喘息都多添了几分爱娇卖俏,恨不得,爱也不得。
白滨亲了亲小森的嘴角,真心实意地夸奖他:“哈…你可真好用…”
小森被激怒,却认命似的操他操得更猛,连痛都成了兴奋的佐料。白滨的情绪来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绞着收缩起来,浑身紧绷,抽噎着伏在他的背上,性器夹在两人中间,摩擦着射了精。
他是不想管小森的,奈何下半身软着使不上劲,被小森压着箍紧,精液全数射进了他的体内。
白滨从他身上起来,身体相连的面积一点点缩小,翻了个身,就和他彻底分离了。
他尚未从情欲里散去,潮红的皮肤上是斑驳的淤痕。他找了片干净的地方来坐,拿着纸巾擦精液,擦身上的痕迹。
照理他的洁癖应该让他去冲洗一下,但实在是疲惫,也没有人再抱着他去洗了。他擦得动作很慢,很仔细。心想,真是由奢入俭难。
影视作品里很喜欢用慢镜头去表现悲伤的场景,变成一个冗长的慢镜头,或许就可以多记住一点,声音、表情、呼吸,等等等等。这些都将为往后庸常人生里的夜晚点亮一盏缅怀。
可这一切仍按照轨道来播放,小森按不下暂停,按不下倍速。这是这场戏的最后一个镜头。
白滨穿好了裤子,走的时候头也没有回。
“再见。”小森说。
声音不轻不重,但白滨听见了,于是门的方向飘来稀碎的笑叹。
“不用了。”
-END
外面下起了雨。数原上来解了他的手铐,给了他一个拥抱,什么都没有说。
小森推开窗户,雨滴颇为怜悯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知道的,昨天白滨将滚烫的眼泪当做汗水洒在他的背上,那是他的偿还。
他知道的,他就是知道。
他落在一片名为白滨亚岚的云朵上,又化在那片云坠落的雨里,找不回形状。
原属白滨家的产业已经洗得差不多了,还到他手里,也算是干干净净。
他对着掌心的雨滴说,我的爱也很干净的,不要还给我好么?
没有人回答他。
-真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