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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於最喜欢在下雨天进食。
偏僻的隧道口、桥墩下,半光亮半漆黑的阴暗氛围,淅淅沥沥的连绵雨声,都可以令他爆发出无尽的食欲来,就像现在。
可最迷人的、最叫他欲罢不能的,是血腥味。雨天能使血液的味道挥发到极致鲜活,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水因子都助力着,厚重的、黏腻的铁锈一般的人血味全方位冲击着感官。
让人兴奋得要疯掉了。
听人类说蜂蜜很甜,甜食会让人觉得幸福。那么人血应该就如同蜂蜜那般甜吧。
这是多么奢侈的体验,所以玲於一到雨天就会失去自控能力。他太饿了,不小心杀了个人。
应该说这个女孩是在被他吃掉身体过程当中死去的,玲於很不细心,总会粗糙地开膛破肚,到处啃食,不知节制,血液流失太多,也就自然而然地死掉了。
他从来没怎么饿过肚子,虽然生得比旁人瘦小了些,可却继承了父母的双份赫子,这是极为少数的概率。在庇佑下,他也几乎没受过欺负,是一只茁壮成长起来的单纯小喰种。
只要有肉吃,也没什么其他欲望,抢夺地盘、彰显强大,那都跟他距离颇远。
玲於总爱吃独食,不喜和谁分享,谁来打搅,但下雨天的血腥气太重了,很容易吸引来别的喰种。
只好不情愿地打打架。
敏锐的感官察觉到有人靠近,玲於绷了绷身体,还不忘好好咀嚼嘴里的血肉,咽个干净,同时希望着这次来和他竞争食物和地盘的对手不要比自己强。
虽然自愈能力还算不错,可他最怕痛了。
他抬起脑袋,舔了舔唇,这是一处郊外的隧道,外头雨水淋得草木都绿莹莹的。
铁轨中间渐渐清晰出一个身影。
一个男人,在五月份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衣袖卷挽上去,露出截小臂,撑一把透明的伞,左手腕上戴着银表。
血气当中,侵入进来一股曼妙而独特的香味。
玲於傻在原处,提起的戒备全都放下了。
他记得那个男人,上次在学校里撞见过,后来又遇到好几回。玲於亲眼见过他优雅自然地吃着人类的食物。
他好像是人。又仿佛没那么简单。
玲於对男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他身上带有的那股香气,不像普通的人味,更不是难以下咽的喰种肉味。美味得一开始,玲於的口水都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流出来。
好想尝尝看。
可现在他的校服早已弄得脏污,玲於跪在被吃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之前,半张脸都覆有血渍,赫眼因为进食而变得通红。自己这副样子被瞧见了,玲於突然羞赧不已。
况且口水也已经流了出来。
他松着嘴唇,眼神很是无辜,下巴还滴着别人的血,却是纯然满脸,好似他才是受害者。
雨水持续下着,男人望着他笑了。玲於觉得耳畔响起了轻笑声。
男人并不害怕喰种的食人场景。他究竟是人类,还是别的。
玲於看见他启唇,听见他说到:
“这是从哪里来偷腥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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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於慌慌张张地闯进Amazing Coffee,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模样。“我这几天好像被白鸽盯上了,”白鸽,那些带着箱子猎杀喰种的搜查官。
最近雨水很多,想来小家伙行事有些猖獗。
Tetsuya懒懒地望他一眼,双眸短暂泛红,又很快恢复正常,放心不下道:“都让你小心点了。”他责备。
“…可是我都有吃得干干净净的!”玲於压低声音辩驳,差点咬到舌头,他张望四周,登时发现了那个熟悉面孔的男人。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咖啡店比平时香。
玲於有些无措,脚尖磕着地面。Tetsuya转身去后厨给他端“特别”咖啡,现在店内的客人只有男人一个。
“你过来。”
男人突然唤他,玲於抿抿嘴,听话地走过去。他执起玲於的手,掏出一张手帕来,开始替玲於清理起他指甲缝里干涸的血渍。
靠近他,玲於觉得气味更诱人了,唾液开始大量分泌。
“下次记得小心点噢。”男人温柔地冲他笑,话里全是纵容宠溺。玲於咽了下口水,害羞得转身就逃走了,连咖啡也没来得及喝上一杯。
风铃再次摇响。“橘。”Tetsuya喊到。
男人止住欲离开的动作,回头看去,“就算你和你的追随者闹完喰种收容所,最近很闲,也不要来招惹我们区的小孩。我们区的喰种只想要安定生活,况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猜错了,他那么小,我怎么会看上他的赫子。”那位唤做“橘”的男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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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定是撞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霉运期。
玲於和两个白鸽打斗时,脸部暴露了,这下非不得不杀死他们不可了。但是玲於没有多少和搜查官作战的经验,尤其是可恶的搜查官放出他的昆克,玲於识得那是用他以前一个好友的赫子做成的。
一时有些暴怒,同时突出皮肤的羽赫和鳞赫胡乱发狂起来。
打倒了低级别的搜查官,却在与高级别的那个争斗时落了下风。
玲於就要以为他还没活过二十年,快乐的吃肉时光就要结束了。不知道自己的赫子会被做成昆克用来对付谁,他还想。
但后来事情出现了戏剧般的转机,竟有人来救了他。穿着一身执事风格的高个男人出现,几乎遮住整脸的面具和手套都是纯白色,看起来纤尘不染。
那人身手十分不凡,可以看出几乎没使上几分力量,就轻松结果了白鸽。
玲於倒是注意到,那个搜查官似乎认识这个男人,死前神情恐惧,还诧异地喊到:“你…你是‘橘’?!”
橘?这个代号玲於有些耳熟。
男人竟然能够改变赫子形态,玲於看得懵懵懂懂。
“我记得让你小心点了。”男人摘下白色面具,依旧是温和笑容。与自己不同的是,他的赫眼竟只有一只。
玲於想起来了,他曾听说的那只天然半喰种。会共喰的高级“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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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玲於脑子里清楚记得Tetsuya的警告:“绝对不要落入橘的圈套。”还有威胁:“你会被他吃掉。”但他现在仍然毫无反抗之力,被男人抵在一处隧道里亲吻。
玲於刚刚进过食,脸上到处是血。就算吃饱了,也还是没出息地觉得好饿。
橘身上的味道太美味了。
男人好像能看穿他的想法,勾起唇低笑。他将手指伸入玲於的口腔,缓慢地磨着他的牙齿。
“你很想尝尝看?”他问。
玲於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满脸兴奋。于是橘玩味地咬破了他的手指,再放入玲於口中。
奇妙的味道迅速蔓延到嗅觉和味觉感官,简直是美妙绝伦的感受,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为之兴奋,玲於握住他的手指贪婪地吮吸,吞咽着指上少量的血液。
但没多久,玲於就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理智猛地席卷了他。
他拿出手指,扭扭捏捏地看往比他高不少的男人,眉头一簇,眼梢下垂。
“你…你会吃掉我吗?”
他可怜巴巴委委屈屈地问到。男人笑了。
“某种意义上,我很想立即吃掉你。”橘的回答让玲於吓得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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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开立,膝盖微屈,手肘自然弯曲,重心落于两脚之间,持球的十指张开,空出掌心。
他在心底默念:3,2,1。
姿势很是标准,于是篮球以标准的弧线送出,瞄准的不是篮筐,却是五米外正正经过的一颗黑色脑袋。
触点完美,正中后脑勺,3分到手。
玲於被个从天而降的篮球击中时,正在思考今天肚子到底饿不饿的问题。他被球砸得直接躬下了腰,捂着头四处张望,试图找到罪魁祸首。
在三点钟方向就有一个高度重合的可疑分子。脸生得很,玲於瘪嘴,那人的黑色制服里穿着件类似红黑格子的衬衫,里面又套个白色背心,制服纽扣并不好好系上,而是敞开,耳饰项链都戴着,很不正经的模样,像个不良高中生。
他就在不远处偷偷嗤笑着,完全没有要来道个歉的意思。
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玲於心头:他一定被视作了笨蛋。
和长谷川慎去学校小卖部买中餐是玲於最难熬的时候。“你又只买咖啡?!”这句话出现的概率为每天一次,就算慎说不腻玲於也听出了茧子。
玲於总是要表现出极为挑食的样子。从不从家里带便当,嘴太刁吃不惯外面卖的东西,还对牛奶、鸡蛋之类的基础食材过敏。他总要树立这样的人设。
慎一手菠萝奶油包一手红豆餐包在左右为难着,玲於刚接过杯黑咖啡,拿球砸过他的家伙就又出现在了身边。这次他装作很熟络的模样,直接上手揽住了玲於的肩膀。
“小哥,这个面包好吃吗?听说卖得很好诶。”他问到。
距离很近,玲於瞬间就意识到了他的身份,一只纯种喰种。气味和人有着明显差异。
玲於紧绷着身体,不得不提防起来。他侧过头看去,那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孩也看向他,促狭的眼中满是不怀好意。
“我没吃过,不知道。”玲於蹦豆豆似的吐字眼。
那人恼人地笑。“你吃吃看不就知道好不好吃了。”他提议。
“你吃吃看嘛玲於君,”慎附和,“这款面包真的好吃。”
玲於不知道旁边这家伙打的什么心思,他分明也清楚自己是喰种,人类食物对他们难以下咽。
玲於盯着面包,丝毫闻不到高温烘焙后散发的面食香味,更不知那软绵绵的蓬松物体中间夹的白色半固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恶心。但抬起眼来,低他两届的小后辈正在以期待的眼神注视自己,仿佛很期望他能尝尝。
拒绝不了。玲於接过那面包,送入口里的过程摆出英勇赴死的表情。
他缓慢至极地咬下一口。舌头上的味蕾触到面包实体,已经快要吐了,比咀嚼塑料泡沫更令人反胃。
“好吃吧?”那家伙幸灾乐祸的神情玲於全部写在了记仇小本本上。
慎则是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表情,玲於咽下去,对他扯出个虚假笑容。两分钟之后,他就借故冲向了卫生间,并在里头吐了个昏天黑地。人类怎么会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他宁愿饿死。
玲於好想念新鲜的人肉和柔软的内脏。肉要趁新鲜,内脏放上两天会更美味。
放学后社团活动也结束的时间,玲於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摇头晃脑着,计划去勉强吃点咖啡店老板的“存粮”。自从上次橘离开之后撞上紧张搜查期,他已经很久没尝到活人的鲜味了。
好想肢解身体,可是小命更重要。
橘在就好了,玲於流着口水想。橘在身边,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个饱,吃到撑了打嗝还有橘帮忙揉揉肚子。上次被亲时,闻着香味一不小心就咬破了橘的嘴唇,他也没有生气。
橘才不是Tetsuya口里的可怕怪兽。
橘最好了,最喜欢他。
想到这里,玲於的脚步都雀跃了两分,哼着歌,胸腔里头心脏怦怦跳。
可那家伙又出现了,冤家路窄。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草坪边的一张长凳上,转着篮球饶有兴趣地盯着玲於。
他侧后方坐着另一个年轻男孩,以背示人,玲於看不到他的脸。他的红发在六月的暮色下,张扬而绮丽。但是隐约中,玲於嗅到了一丝和橘很类似的气味,不觉很是好奇。
而这个面对玲於的家伙,根本就是跋扈。玲於接着狠狠地瞪向了他。
他瞪得太专心,经过那人面前时也不放松分心。于是没有看到任何伸出腿的迹象,下一秒,玲於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跤,脸先着地。
这个时间点,回家的学生非常多。玲於因为痛而趴着哼哼的时候,丢脸到整只烧红。
太过分了。被三番五次地捉弄过,结果他连“有本事来单挑啊”的台词都还没有说。
玲於爬起来,吸吸鼻子逃跑了。
一拂略有炎意的暖风。“龙,”清丽的声音里带着不悦,“够了吧。”天堂光辉侧过眸,警告到恶作剧的男孩。
京极龙被逗得停不住发笑。
“这小子可太逗了。”男孩大笑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光辉站起身,自顾自地迈步。京极龙很快跟了上来。
“谁叫你去招惹他的。”光辉蹙着眉,面上皆是不满。夕阳将两人的身影延伸得很长。
京极龙边跟紧脚步,边弯腰去盯光辉。“你在意他,”他了然于心,“因为你在意橘。”
“住口。”光辉带着些被拆穿的难堪,躲避京极龙的视线。男孩的怒颜愈发漂亮了。
京极龙笑笑,皆不在意地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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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tsuya满身戾气地冲着咖啡,见习生小森隼搓着手,怕得离他三米远。
“先-先生…?”小森卑微地喊到,Tetsuya并不理会他,而是把滤水壶哐当砸到桌面上,吓了小森一大跳。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绝对不会把那个叫橘的家伙放进Amazing Coffee来。
Tetsuya端着两杯咖啡从后厨出来,正对准柜台的位子上,面对面坐着玲於和橘。那男人正在用方形纸巾叠着什么花样,玲於非常专注地盯着他的动作。没过多久,一只纸鹤就从橘手中诞生,玲於大抵是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非常神奇。
玲於伸出双手去接,可男人递出的动作止在中途,又将纸鹤收了回去。男孩子歪歪脑袋,而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侧脸。
不该出现的心领神会。嗜血的小怪兽抿了抿嘴,亮晶晶着眸眼凑上前,往手指点过的地方印上双唇,亲了他一亲。乖顺听话得跟什么似的,用脸颊上的一吻换来男人手里纸鹤。
一撂下烫手的咖啡杯,Tetsuya差点健步冲上去。
还好是小森隼拦腰截住了他。“冷静-冷静啊先生!”年轻人拼命阻止。
“妈的…玲於才十九岁啊这个混蛋!”Tetsuya骂到,带着一手养大的孩子被轻易拐走的心痛,“怎么就让这混蛋轻易得手了?!”
“先生您冷静一下,打起来您也打不过他…”小森越劝越小声,逐渐失去底气。听到这话,难保Tetsuya不会更生气。
“也是。”他意外冷静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认清现实,停在原地平顺着激动的呼吸。
咖啡最后是小森送上桌的。“请慢用。”他不好意思道。
“隼啊看!”玲於向他展示那只千纸鹤,小森附和了两句,“嗯嗯”着在被秀之前退开。
“橘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啊?”玲於小心地把纸鹤放在桌上,转而开始问关于橘在外的事情来。
“一些无聊的事情,玲於想跟我一起去吗?”男人的指尖停在杯沿,撑着下巴问他。
得到了玲於大幅度的点头。“想去!”他好奇极了,“我也想知道别的区是什么样子。”
“前天我们袭击了CCG。需要一直打架,玲於没问题吗?”他笑,“可是跟着我的话,想怎么填饱肚子都没问题噢。”那语气近乎是哄骗。
“可-可以吃人吗?”玲於兴奋起来。最近被Te拘得十分紧。
“可以,”橘刮刮他的鼻尖,“想吃多少,想怎么吃都没关系。”
好…好棒。
玲於张张嘴,吞口水的声音很响。“随时随地都行。”橘加上了更难以抵抗的条件,玲於被那番话动摇得头脑晕乎,真的开始在打架和吃肉之间做起了选择。
男人凝着玲於缩了一缩的思考模样,眼神暗了两度,喉结上下滚动。
玲於捧着纸鹤过来给他看,Tetsuya清洗着碗盘,嫌弃地“嘁”了两声。“想看看我的羽赫长在橘身上的样子呢…”他喃喃,也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实想法。
“这还不简单,你被他吃掉不就行了。”Te翻了个白眼。
玲於一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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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辉注视着前方男人的背影,信步上前去,与他并肩。
如今是炽烈的夏季,风也是热的。可他们一个如收敛的秋,一个像华美的春,偏偏都不似夏日。
“橘,”光辉望着他岿然不动的侧脸,唤到,“你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也许几天,也许…”橘咽下了后一个选项。
“上次收容所出来的几个S级和SS级说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改造的实验目前很顺利,橘,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问。
“你什么时候见我有过计划?”男人看了他一眼,微微泛起笑意。
光辉默认不语。橘在抽烟,香烟味顺着风被他嗅到,他无以自制地皱眉,并感到恶心。但他曾经并不反感烟味,他曾像橘一样能接纳所有人类习性。天堂光辉曾是人。
他接受了橘从未有过的怜悯,被放过一马后,光辉却觉得自己并不满足于做平凡的人。所以他自愿参加了橘的实验。他现在是一只改造的独眼喰种。
“如果我说,接下去的事情都交给你呢?”橘突然发问。
话里隐含之意光辉瞬间领会,他的眉蹙得更紧。“不可能!”他向来是冷静的,学着橘的全部,“你明知道我不能-”
“你还有京极啊。”橘漫不经心地笑,“你忘了吗?你们是‘双子’啊。”
京极龙与他有着相当高的契合度,连他们的甲赫和羽赫也如此。尽管京极并不是改造体,但外界仍称他们的搭档为“双子”。“龙他不同,”可光辉急着反驳,甚至上前一步,“你什么时候才明白,你和我才-”
橘再次打断了他,因为男人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轻易而轻。借着身高差距,光辉略仰视他。
“我说这种话,在你听来,我的形象一定不如之前一样值得追随了吧。”橘猜测着,“其实谁站在我的位置,你都会想追随,不是吗?”
光辉闭紧双唇,不做回答。说他是对以人为食、高人一等的喰种心生艳羡也好,说他是仰慕着橘、为橘入迷也罢。连他自己都看不透的心。
“天堂,你是我第一个完美的作品。”橘的指腹摩挲过他右眼泪痣的下侧肌肤,陈述到。
橘的赫眼在左方,而光辉的恰好生在右眼。他有着妖冶意味的泪痣,同他的红发,赫化后的红色瞳仁,如烈焰喷溅燃烧的羽赫,组合起来是完美。橘也要承认。
“独眼很少,曾经几乎只有我。我一直感到很孤独。”橘看着他,视线却不像在看他。
“可有了我,你还是很孤独。”光辉不可否认。
男人一笑,光辉却扯开了视线,落寞地看向右下方的地面,带着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击败的负气和不忍。
“可是,橘-”他的冲动和执拗只在橘面前突显,在男人面前,他永远都做不到独当一面的强大喰种。
“嘘,听见了吗?”橘收回手,“阳乃鸟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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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於讨好地把一只手臂捧到他面前时,橘瞥了瞥旁边吃剩的骨头们。不错,吃到一半还能想到他。
骨头上连附着的肉片都吮得干干净净,现场却是一片狼藉,进食现场摆放着拆解的人体,洒出的血到处都是,还有只吃相也乱七八糟的玲於。
橘摇摇头,玲於开心地收回了他的象征性“分享”举动。
凌乱不已,血腥味斥鼻,叫橘有些烦躁。“吃饱了吗?”他问。
玲於傻笑了两声:“好久都没有吃这么饱了。”
“你吃好了,是不是该我了?”
玲於刚张嘴,橘的一句话吓得他一个激灵,没拿住手里食物,那只手臂掉下去,轱辘轱辘地在地面上滚了好几个圈,玲於咬了个空。
他愣住,橘还没有其他动作,只像在思考什么,于是玲於看着橘的眼色,手上偷偷摸摸地,想去拿另一只腿来啃。
刚巧他才刚握住。男人看见玲於下颚边上,有血汇集成珠,正要落下,他便倾身上前去,用舌接住了那滴血,随即便吻上去,缓慢舔舐着玲於唇边血渍。
边如此,边解开衣领处的两颗纽扣。生理性刺激增添了他的兴致。
玲於刚刚僵硬的身体又慢慢软下去,橘舔弄得他很舒服,他窝在沙发里,像只软骨动物一样懒散,享受着男人的“服务”。
橘顺着他的脖颈朝下吻着,很快到了颈动脉的位置。那里是血液最蓬勃的地方,手指触上去,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跳动力,一下接着一下。
男人的左眸突地赫化转红,眼下细小的黑色血管在皮下萌动着,他钳制住玲於的身体,没有预兆地伸齿咬了下去。
血液爆破在口腔中,极具刺激性。喰种并不美味,可置身在这种场景里,他的食欲激增,和复苏的情欲混杂一起,同时作乱。
和想做爱一样想杀人。
被咬的人却浑身都冰冻入封了。脖侧传来尖锐的痛感,玲於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害怕得发抖。
果然还是要被吃掉了吗?那么刚才就是他的最后一餐?
想到这里,玲於心酸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后悔没有多啃两口。
他感觉橘的齿嵌得更深了,意识在逐渐放弃的边缘反复横跳。放弃就要被吃掉,可是反抗的话,十个自己怕是也打不过橘。
不行,他不能这么轻易摒弃这么有意义的人生。放弃挣扎的话,岂不是很对不起被他吃掉的人们。
玲於怀着愧疚的心情,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接着,他突然双手双脚缠住了男人的身体,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不放开。橘松开了他的脖子,伤口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自愈。男人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边的血,捏住他的下巴,又欲凑上来。
玲於以为他又要咬一口,赶紧使出垂死边缘想到的好主意。
“我-我喜欢你!”
橘停下来看向他。
“我超喜欢橘了…!”玲於扯出一个自以为很灿烂而实际欲哭无泪的笑容来,“所以我可不可以下次再被吃掉?”他还想多苟活几天。
听说撒娇什么的,最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