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田正好看见橘从对面走来,避让也迟了,迎头撞上。
登上这艘游艇的目的是生意,机密性不再议,在场只有合作的三方,不过寥寥几人。岩田大半天里就见识着橘如何明里暗里为自己收敛利益,一分毫也不松口地,将好处最大化。
能源是谁都想分一杯羹的领域,事前竞争与Sofitel合作时,几家集团硬扛着头皮,到最后留下他和橘两方,Sofitel执行人绫野竟没法在两份提案里选择。
岩田和橘倒并不算产业相当方向冲撞的正面对手,只是他没想到橘那一方会紧赶出一份三方合作的本子,创意尚佳。他也问过原因,得到的回答是橘碾灭的烟头,并一句“有总比没有强”。
没打交道之前,岩田也自是对橘的发家史有所了解,十年前一路从零基础打下来的成就,不乏混杂着些不堪不入流的手段。想来每个人是不一样的,也算不得是错。整十年前,他还是高校里优渥的上流。
相较起橘,岩田确是容易得多——出身世家的贵公子,只等着继承家业、发扬辉煌。
因而初次见面,他是看得出来的,橘不说,但他将利意和低视在客套之后藏匿。
“万物不可貌相,”岩田总是恰到好处地笑,“还是请橘先生不要以貌取人的好。”近三十年养尊处优,他骨子里嵌刻着的不能不是骄傲。
岩田自持,并不打算和此人有任何规矩外的交流。点头示意就可以解决的一出偶逢,岩田公式般扬唇,侧身礼让。却不想那男人经过,十分不动声色地停驻半秒,扯住他腰身,飞快地就把他带入走廊旁一间使用目的不明确的屋内。
他来不及反应,被神情自若的男人一推撞墙,门被牢牢锁紧之前,耳侧捕捉了些许不明物体滚动于地表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爆炸声,金属质地的门凹陷扭曲,可见一斑。岩田才回过神,橘已经掏了把枪出来,上了膛。
一把三叉戟折刀塞进他手里,“看你样子,没要过人命吧,岩田西彦总教过你搏斗吧,”岩田西彦,他的父亲,“对不住了,冲我来的。”橘并无惭愧地说。
他招过的敌人绝对不少。岩田了然了,半挑眉。
“不要觉得被我连累了,”橘轻笑了声,“你逃得掉才怪了。一石二鸟总是稳赚不赔的。我之前就觉得这船上不对劲。”
“应该没几个人,不过不好对付就是。绫野那老头子精得很,不用担心他安危。我们往船尾走,我的人应该在那边放艇等着。”
“我们”。突然地岩田就变作了他的伙同人,在不是情愿心甘的情况下。
便横冲直撞地开了门去,一路到救生艇的过程,两三人倒在消音后的枪声里,之外多是近身肉搏,橘下手看得出没有度量,岩田只是将人伤到短时间内无法追上来。直到顺利上艇回了陆地,岩田后知后觉不该轻信。
手里的折刀利落明锐,刀刃的粗莽之势倒很如它的主人。身上还有一道血槽,刀背一排锯齿。是个保命防身的好物。
岩田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而橘咬着烟,莫名笑得意深。“送你了,”他直直盯着,“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如何?”
岩田轻喘着气,心想他刚才还不如跳海的好。这家伙的心思不纯,他早知道的。
抛开合作事宜之外的再见面,是一个房地产大亨的酒会。岩田刚刚对付完佐野家那位小少爷,独身在香槟塔边站着。和佐野集团近期的联合开发事宜,他都交给尊敬有加的异姓兄长黑泽良平负责。所以这还是他头回和佐野正式打照面,一结束,转头就看见橘和主人家的小林直己在说话。
他一边侧耳听着,一边盯住自己。
岩田朝他微微颔首,转头就因那眼神浮躁地解开西装纽扣。
和秘书交接过事宜,来到室外透透气,岩田却不巧遇到了那佐野家的。小少爷站在不为人轻易发现的角落,正把另一人抵在墙上拥吻着。想来,也就是那位“保镖”先生了。岩田对佐野少爷的私情不过略有耳闻。
说这时,他又想到了橘。因为那保镖先生他也见过,音容相貌和与岩田多交的橘总裁真有几分神似,连心狠手辣这一点也契合起来。若不是那关系牵连羁绊,岩田想,“保镖”的贞诚和能力,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别墅外自然风光尚佳,夏夜这蝉鸣、风吹,再有便是那对情人的亲密之声了。
“到时间了。”
佐野少爷被推开,看得到不满的神情。“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做吧。”他不知是哪个脑子想到的好主意,年轻的面孔跋扈高傲。
“胡闹。”
就被斥责了,男人即刻就抬步,于是佐野少爷跳上他的背,乐得瞎指挥。
直等这对人影不见了,岩田还端着酒,倚在一旁望着半月。突觉寂寞起来。
他没什么稳定的关系,有需求只管去找人解决而已。岩田自以为是个体贴的床伴,对索求的对象向来温柔照顾;看得顺眼的或许就多联系几次,该断时则断,也不再打扰。
扰乱他平静步调的果然只是那个橘。记忆忽而溯回,不记得是哪个商会了,有位贵妇失误将珍贵的婚戒遗落进酒店的泳池里。作为教养得当的绅士,当然要为女士效力。岩田当即不顾身份其他,跳进水里去寻。只是不知他寻到、出水、朝那女士微笑、上岸物归原主整过程都收进不远处的橘眼里。
他对此不知晓,也就不明白橘如何听到了一圈圈涟漪漾漾盛开,如何品得他面庞滴落下水珠,跳进陷阱里,自己将自己捕获。
那大约是冬季,岩田感觉受了凉,去开好的房间准备换衣时,却不知道橘是从何处出现的,猛地就欺身上来,将他压制在身体与墙壁之间。
男人是醉了,伏在他的颈窝喘粗气。一冷一热,岩田起了疙瘩。
“贵公子都懂些什么?”橘喑着嗓子问。
其实男人并没接触到他,只是偏偏像整具身体都贴在他之上,极尽暧昧。岩田已经相当晕了,清楚地感觉到在发烧。橘大概是知道他要是越矩,岩田可能会挥来一拳头。
可他接下来却十分混账地说道。
“岩田君不知道吧,你前几天的那位床伴,”橘埋在肩处,“你好好生生把他送出房间的半小时后,他就在我的床上了。”
他坦言:“我也想尝尝你尝过的人的味道。”
岩田的得体有余就生出条裂缝,那胡话令他有些窘迫,他更应该气恼。头脑热得很,岩田把人推开,橘摔在大床上,皱着眉很不适,岩田却没精力再管这个性骚扰者,兀自出去寻秘书了。
如今想起来那些话,连带着话外之意,都混蛋极了。
岩田摇摇头,不料回忆里的对象又信步靠近。“岩田家的公子对别人的亲密之事也有兴趣吗?”橘好笑地问。原来他也瞧见了。
“我不知道橘先生指什么。”他笑面狐狸一般戴着面具。
“佐野小少爷么?”橘靠在门柱上,“不可估量吧。”他叹,岁月总是眷顾更年轻的人。
这和岩田父亲的评价也很相同。半月的冷光映下来,万物仿佛都凝滞了,在月色里停止了变化生长。一人神秘,一人高贵,都与月相配。
橘对岩田的打量置若罔顾,好像也只是出来寻个清静。岩田盯着他松了的领结,一时强迫症发作,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他走上去,酒杯搁在一旁,便抬手替橘整理领带。只是出于对尽善尽美的本能追求,岩田心里希望橘不要想多。只是男人覆上他的手背时,岩田停了两秒才抽回。
温存瞬间的第二天,他就被告知橘撬走了集团里一资深前沿工程师。岩田觉得想多了的大约是自己。后来听闻橘的内部有人捅了篓子,岩田还告诫自己万不可幸灾乐祸。
两三个月里,他只见过橘一面。还是在岩田集团内,男人有几个陪同者,匆匆地从会议室外经过。
而后岩田又紧赶到海外安排子公司的事宜,好两周才回国。倒是在洛杉矶时,有次在一家有名餐厅里消费过,结单时却发现已有人替他付了。餐厅不透露替他买单的信息,岩田还是请人随手一查——果不其然是橘。
那会儿橘应当在国内同公司上上下下和检查机构斗智斗谋才对,还有这眼线跟着他。没事干似的。
偷税漏税类家常便饭已不是事了,可恶的是涉黑、情报买卖诸如此类,橘若不是和都议厅、警察署那些位有私下交易,那他到现在还没去监狱里风生水起,便绝没有信服力。
这混蛋。一颗心有八面不止。
他偶尔来的会所里,两杯酒之后,熟悉的人又近了身来。岩田刚刚从调酒师处接来第三杯马提尼,晃了晃浅色液体里的冰。
“你最好别喝。”橘笑。
岩田看过去,投以疑惑。
橘不咸不淡地看了眼调酒师,那人尴尬地转身离了这一方柜台。“你没留神时他加了东西。”他明白道。
岩田发出声叹,转动着冰块。“为什么要我信你?”也不是不相信,却是好奇。现在再逮住那酒保来质问也无用,接触小人物的只会是小人物,问不出什么。
“凭我也做过这档子事,”橘供认不讳,“凭我才是现场最想欣赏你被下药的人?”
他放下酒,眼神浅浅地从橘跷起的皮鞋尖发起,自下而上擦过橘全身。这就是最难以承认的地方,他早受到了吸引。
第一回主动权不把握在自己手里。
岩田堪堪撑住身体,橘拽住他的领带同他在床上接吻。岩田总想慢下来,缓些速度,将前戏带上他的步调,可他是低估了橘想要独占他的欲望。
身体上上下下受双手爱抚个遍,岩田半勃起,把橘推开身。他决定扩张要自己来。手指伸入体内,像对别人做一般对待自己,蹭到产生快感的地方时,他才明白了前列腺这东西长出来的意义。
橘撸动着性器看他装出自若的样子,尽管很想上去帮他一帮,可橘也知道岩田那点尊严。只要等一会儿真正占有了他,橘很自信能把那碍事的东西磨顺磨平磨干净。
眼见着岩田快结束了,阳具昂得格外好看。橘不解气地拥上去,一手握住他扩张的那只手腕,强制性使手指留在体内,并替他前后抽动起来。另一手将两根柱身交缠一起,互相摩擦。
他低下头去咬着岩田脖侧,很容易找准了位置。
而岩田也知道他的意图,被橘在唇齿间厮磨的那根筋,如若用力击中,到一定程度会使人晕倒。但现在橘是在挑衅逗弄他,嘴上功夫一阵阵的,令岩田脊椎窜上酥麻,在全身流动的血液里带了电流似的,双腿发软。手指在体内进出,在橘的掌控下,有种快射的感觉。
采用了后入式,两人都知道这更方便性交。
岩田不想示弱,尽管那阳具挺动得越来越厉害,快感令他渗出前液来,不住地发出呻吟。他反手压下橘的脖子来和他接吻,舌头徒劳地伸到他口内去,却是在被他搅动口腔里的津液。
羞耻的是那顺畅感,进出得毫无障碍,穴口一次次吞入得没有廉耻之心,岩田怀疑润滑是否倒得过量了。
橘一开始还在他耳边说些下流话,渐渐地就开始专心致志起来。手肘抵在他肩胛不说,还将他双手钳在腰后。这个像是强暴的姿势,可惜岩田完全没余力再反束缚。
硬物凿得他又痛又爽,半小时前整齐光鲜的模样如今已变得混乱。岩田的声音低沉,出起声来并不好听,他想咬住枕头,橘的手又来撬开他牙齿,身下发得狠,搞得岩田闷在枕间呼不出气,气又进不去,有些窒息。
等橘总算放了他,岩田有能力自主活动两只手时,早酸痛不已。橘朝前覆住他性体,另一手穿入他的发丝,显得有些温情脉脉的抚摸,耳畔“岩田”几字念得蛊惑人心。
岩田足量地射出来,虽没怎么动却还是觉得累死个人。橘高潮过后,抽出来把安全套摘下随手一扔。
他本来想以牙还牙的,但橘趁他疲累,再次掐腰挺进来时,岩田才发觉他被骗了。说好一人一次,结果是只有他被搞得神志模糊。
正面时,橘吻着他额上美人尖说抱歉,下半身倒毫无抱歉之意。
半夜醒来,有些难受,精液还都干在身体上。岩田转头看见了熟睡的人,回头时告诉自己,既已发生,还是心平气和的好。
在家宅里宴请橘,是父亲的主意。目的和意图都不明朗,橘还是赴了约。岩田家的宅子装潢得古朴典雅,因此最适宜接待贵客的正装是和服。
橘将眼前着藏蓝颜色的岩田从头到尾刻在眼底,他第一回见到岩田西装革履之外的模样。饭桌上没有谈到任何生意场的事,每个人都怀着相异想法。
橘被邀请参观宅子,因到一间放有日本筝的房间里,岩田西彦介绍那是家族江户时代收藏来的精艺工人制作的筝,一直摆放在家里。
“我虽是没学过,可刚典可是从小弹到大的,也就没闲置呢。”岩田西彦笑,拍拍次子的肩膀,提议让他为客人奏一曲,自己却借故离开了。
于是橘端正坐着,单看岩田往筝后一跪,已经眼露晦色。
岩田拨了一曲《风雨》,流畅而雅致的音调中,他攫取了所有注意力。曲毕,橘轻轻鼓了几声掌。岩田这才抬眼,发现橘的眼神怪异,勾起了些“不愉快”的回忆。
嗅到空气中槐花的蜜息,橘问他:“我可以在这里侵犯你吗?”
“不可以。”岩田收好拨片,头也不抬。
当晚自是折腾到了床上。
经理在例会上将从前一个搁置的提案修缮后又提了上来,现在的时间点资源、资金、市场都适合,综合考量起来还不错。恰好是橘的公司主营的业务,岩田签文件的时候想到。
竞标的消息就很快传开了。
岩田清早冲完澡正在镜前时,男人全裸着就从背后拥上来,懒怠地倚着他。“我爱你。”他说,迷恋地闻那熟悉的须后水味。
“橘先生现在的甜言蜜语是为了鄙司的竞标吧,”岩田回答着,沉静不惊,“我一定会公正看待的。”
橘微微一笑,埋进他颈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