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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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M/M
Fandom:
EXILE (Japan Band), Generations from Exile Tribe (Band)
Relationship:
Sano Reo/Tachibana Kenchi
Character:
Sano Reo, Tachibana Kenchi, Komori Hayato, Kazuhara Ryuto, Kuroki Keiji | KEIJI
Additional Tags:
RPS - Freeform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1-06-18 Words: 9854

炽热

Summary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Notes

炽热

他站起来,不太清醒地笑了笑,紧攥拳心。

 

 

“你小子还行不行啊佐野。”以竹内晃良为首的三四人发出哄笑声。

 

 

“去透透气。”他交代完,离开卡座。

 

 

佐野扒开享乐中的人群,闷头向外逃离。推开门,冲出店口,扶住墙,亟不可待地干呕起来。有人在抽烟,交谈,还有人醉倒在街边;无尽的漫长的午夜,包裹着名古屋的深宵。

 

 

此时大脑只能感到强烈的眩晕,加之恶心感不断刺激胃喉,身体向他表示出反抗。佐野当然知道烟里有着什么,才接过来吸了两口。通过竹内他们的途径,可待因、帕罗西汀之类的偶尔也吃过,但大麻是他第一次碰。

 

 

音乐声仍微弱地响在耳边,喝过酒,只吐出些苦水,食道一直到胃壁都火燎般。他喘着粗气,生理性泪水也掉了两颗,转过身靠着墙壁歇息。

 

 

“你没事吗?”忽然有人问他。这是句关心。

 

 

周遭在佐野眼里旋转模糊。“少来烦我,”他难受地皱眉,才看去声音的来源,又加重语气,“多管闲事。”

 

 

因为不愿意示弱,佐野撑着身体往回走,路过那人时撞了他的肩臂,撞落了一个半开的烟盒,一只火机。

 

 

“橘!”又有别的人在叫他,佐野并不关心。

 

 

回到原处,中村悠用手肘顶顶他:“你还行吧?”佐野道了声“没事”,从他那儿要来佐匹克隆,和着啤酒吞了。

 

 

“大麻糖要吗?”中村又问。

 

 

“不了,有点受不住。”他摆摆手,“对了,没带卡,今晚的酒钱你帮我付下,回去转十万给你。”

 

 

“成。”中村笑应。

 

 

接着他躺在座位上放空,喧嚣的眼前场景太平常,几乎不值得多加注意。

 

 

不远的地方,他看见刚在外边碰到的,拿着烟的,叫“橘”这个稀罕姓的人。三十后半的年纪,和他的同龄伙伴在一处笑谈。佐野记起他不算陌生面孔,这里是常来之处,他们撞见过几次。有回在卫生间门口因酒醉踉跄,男人扶过他。他是否说过“谢谢”,有待商榷。

 

 

他无所谓地看着橘,纷扰中,奇怪地,橘却接到他的眼神。

 

 

药效来得很快,佐野扯回视线,转而盯上了舞池上方的霓虹灯。它折射的光线让佐野的视野发虚。闭上眼睛,耽溺于镇定剂的副作用产生幻象,与之沉浮,带来片段意识障碍,以忘记现实。

 

 

前一周他也在半夜从酒吧归家,难得他爸爸也回了这里。佐野川源不过公式化地管教了他几句,问他又去哪里胡混。而他借着酒劲顶撞回去,一巴掌飞快地就挥在他脸上。

 

 

“你还会有什么前途?”轻蔑呼之欲出。

 

 

他在生气之外,感到些得逞的痛快。接着就好像是在报复性地吃那些药片,每日每日妄图借此逃避,又渴望得到关注——

 

 

直到今晨醒来,宿醉的头痛中,佐野想起昨晚他在玄关晕了几分钟,又到浴室里吐了一通,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接的冷水他喝了两口,然后倒在了沙发上昏睡。而重要的事在于他发觉爸爸回来过,但对他漠无关心。

 

 

浮躁感涌来,佐野皱着眉掏出药盒子,不管还有多少都一股脑儿倒在掌心。可他又不想吃了,他捏紧那些白色药片,将它们用力掷往没关的窗户。帘子随着东来的风飘动,已开始热的天气。

 

 

父母离婚的时候也许谁也不想要他,在老家蒲郡上学到初三,然后到了爸爸在的名古屋,在高二时结识了到现在仍交往的竹内与中村一类人。于是乎旷课缺考、打架斗殴,停课记过、处分留级,因为在这里是无人理会与管教的孩子,佐野心安理得地做着这些。

 

 

他不爱他们叫自己“玲於”,“佐野”之后的名字。

 

 

高中后也没有再上大学,而有着佐野川源到现在还每周打来的生活费。只是那伴随的是不闻不顾。

 

 

所以他想看看到底要到什么程度,究竟得到哪种地步。

 

 

用药一段时间后停止,依赖性催生了轻微的戒断反应。意识固于不安,以至于比用药前更加焦灼易怒;四肢震颤、无力到空虚,相当难以忍耐。

 

 

佐野只能与自己斗争,在家中发泄,清醒后又慢慢收拾整洁,这样循环,再就是逼迫自己在呕吐后进食、睡眠,好像就算是噩梦,也比他的现在的生活更好,可仍要回到现实中。

 

 

五六天后,他总算被一则邀他去网咖打游戏的消息叫了出门。一行几个人绕着他转了两圈:

 

 

“憔悴成这样了?”

 

 

“给你打了得有四十个电话了。”

 

 

“去你家敲门也没回应,差点以为你倒在家里没人管,就要去报案你失踪了。”

 

 

未读信息、未接电话塞满了手机,佐野只选择性地回拨给他独居的外婆,之外的删干净就了了事。

 

 

佐野笑笑。“少咒我了。”他跳起来,用手臂锁住其中的高泽见陆的脑袋,嘻嘻哈哈地,“赶紧请我吃饭吧。”

 

 

游戏打到十点多,饥肠辘辘的几个人才就近吃了饭,扫空了一桌子,少不了喝几瓶酒。勾肩搭背地闲逛在多少显得空荡的街上,彼此聊着什么时候要去哪里玩乐的计划。在一个拐角处,他们遇到了个十分特定的对象。

 

 

“这不是优等生松平让嘛?”竹内嚷嚷,“那个也没考上什么好大学的好学生啊。”大家笑着,已经围住了他。

 

 

穿着不太合身的西服、拿着公文包的松平惊讶后就只埋着头,有些瑟缩着,几次想突破这个“圆”的界限。

 

 

“听说又进了一家也不怎么样的公司啊。怎么?混得还不如你口里的差生呢?”有的附和。

 

 

“我…我和你们不一样。”他苍白地辩驳。

 

 

“以前可没少跟那群老师打我们的小报告吧?明明少管闲事就可以相安无事,怎么偏偏要触霉头呢你?”中村叼着烟,推了把松平。

 

 

他们这群老师和同学眼里的异类,从那时就无所事事至今。“没有用的人”“学校的累赘”“社会的渣滓”,佐野记得松平口里曾有这几个字眼,现今听起来还觉刺耳。

 

 

谁先揍了他一拳,谁又先提议拉他到角落。松平被压制着,受了不少拳打脚踢,框架眼镜碎在地面,黑发下的眼里除了痛苦只有恐惧。

 

 

汽车疾驰而过之外,街道几乎无声再起。

 

 

 “别下手太重了。”中村干完他的一份,点起了烟。 

 

 

“佐野さん。”竹内在喊了,他这个置身事外的看热闹的角色。

 

 

眼前场面突然带引佐野到十几年前,七八岁的他关在车里,扒拉着车窗,眼睁睁看入爸爸用暴力办事。他也是一样的人吧,因此才让他人用“佐野”一声声地提醒自己。

 

 

松平被竹内拽扯着衣领,佐野上前,打了他一拳。竹内一松手,人坠了下去。

 

 

他们这些人醉醺醺地用拳脚发泄从前的不满,却不清楚有任何意义可言。他此时的所作所为,是该归咎于佐野川源让他曾看到的,还是该归咎于他认定自己无可避免地将成为这种人。

 

 

“管好你的嘴。”佐野俯视着松平让,眼前弥漫阴影。

 

 

“如果你敢报警,你知道有什么后果。”身后有人拎着他的公文包,从其里翻出印着公司信息的名片,语出威胁。

 

 

佐野咬紧后槽牙,垂着头补了两脚,中了松平的胸腹,使他闷哼出声。

 

 

“喂!”

 

 

一声意外的陌生声音警醒了这群人。“有人。”他们彼此对了对眼神,有的压下帽檐,有的揉乱头发,佐野也罩上衣帽。撂下松平,几人无事一般地反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忽地两两三三跑散。

 

 

迈着步子的时候回头,佐野发现那声警告出自“熟人”——橘,他想起。橘立在原地,看着他们肇事逃离,没有要追的意思或其他举动。但佐野慢下来,落了群。他也许会去帮松平,也许会报警。佐野觉得橘很煞眼。

 

 

橘在看他,他也不躲避地看回去,边后退着,佐野边竖给橘一个中指。他将手举得高高的,像宣战的旗帜一样骄傲。他听到路边绿灯即将结束的提示声,转身趁着风跑过马路。

 

 

周末的晚上,佐野不出意外地又在老地方遇见了橘。不过他过的生活,颠倒虚度得不记得今天是周二周日。

 

 

他在从卫生间隔间出来,到洗手台前去。橘也在一旁。佐野平常地冲洗完,甩甩手上的水,抬眼,就和橘的目光在镜里交汇。男人那种探寻的、关注的眼神让佐野不习惯。

 

 

为什么要打那个人?难道不知道这是错误的行为吗?橘就像在这样问,佐野构想到。这令他不快。

 

 

他溜到吧台,招来长居在此的酒保。

 

 

“认识吗?那个男的。”佐野朝一方卡座努努嘴,“穿一身黑、长得像外国人的那个。”

 

 

“橘さん?”

 

 

佐野点点头:“他什么来头?”

 

 

听说是一家法料餐厅的老板,对红酒很有讲究,大概位置也得了来,离这里不远——佐野这就找到了矛头。

 

 

晴雨骤来骤停,时断时续到夜晚。佐野拎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走着,11点,雨早停了,潮湿的热气腾腾,从脚底一直升到脸庞,像蒸笼。

 

 

“阳乃鸟”,他站在以此为名的店外,五六个阶梯下。

 

 

店内只剩大厅里不明亮的点灯,佐野看见了橘,他正在处理关店前的事宜。

 

 

“喂!”他用尽最大音量喊了一声,这声像回敬给橘。

 

 

店主循声看了过来,佐野握住酒瓶颈。只消一扔,瓶子直直撞上一面玻璃墙,液体、碎片迸溅,炸开了花。这是前奏。

 

 

放下挡脸的手,佐野知道玻璃瓶的效果微弱,于是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中等大小、恰能用手掌拿住的石头。这才是正式开场。

 

 

没有关注橘的反应,佐野听见一声惊呼,来自过路的人。他如投球手一样做出架势,紧接着用力掷出了石头。这回,他听到了外来的尖叫,整面玻璃墙,轰地碎了。橘的身影也模糊在那之后。

 

 

“橘Kenchiさん,对吗?”橘点头,电脑后的警员核实登记信息,再转向另一人,“然后是佐野玲於さん。”佐野木着脸,对自己所为供认不讳。

 

 

“您这‘经验’不少啊。”警员看着档案,接着列举,“恶意伤人待过少管所,违反交规、破坏公共设施、聚众闹事…确定是您吧,佐野玲於さん?”

 

 

他呆滞着不语。

 

 

“这种类型的事件,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建议私下赔偿和解,这种方法也比较方便快捷…”有人在向橘说明着,佐野忽然发声:

 

 

“要赔偿啊,找我爸就好啦。0476751061,现在就打给他,告诉他我做的事,让他现在过来把钱给你就完事了吧。”他看向橘,噼里叭啦地,像什么也不在意似的说了一通。

 

 

警员瞪了佐野一眼,又继续:“如果您想通过诉讼途径也——”

 

 

“我不会提起诉讼的。”橘打断道,好像在琢磨过佐野那番话后,他看着佐野提出,“我不要求赔偿。”

 

 

走出交番时,过了零点。佐野插着兜埋头快走在前,但橘喊住他。

 

 

“已经没有公车了,搭出租早点回家吧。有打车费吗?”橘从钱包拿出了几张纸币给他。

 

 

“您有什么毛病吗?!”二十出头、衣容还像个未成年的年轻人控制不住质问出口,面对橘,佐野第一次用上敬语,“不要赔偿,给我打车费?为什么不追究我?您是钱太多不在乎,还是看我可怜施舍我?想让我给您道歉,那您就等着吧。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暂停了十秒,或二十秒,橘等他话音落尽,稍微冷静。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问题学生、一无是处、没有前途、无可救药、碌碌无能、寄生虫、混账、渣滓…

 

 

这都是别人眼里的他。可佐野被橘问住了,他用力地望着橘的深邃的眼睛,直到橘又说:“打个车回去吧。”

 

 

佐野躲避了那双眼睛,看向了旁侧。在衣兜里的手握紧,他抿着嘴,带点苦涩地对空气笑。也许称不上是在笑。

 

 

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钱塞到他兜里,并对他说了一声,“那么,晚安”,到那之后,酸楚愈发着势心头,无法消除。

 

 

橘离开的背影渐渐失去了。佐野一晃神,皱起眉,体味到“关心”。

 

 

今天有两个女生同行,没有带她们去喝酒,而是连佐野也被拽到了卡拉OK去。他对这些没有特定的兴趣,架不住跑调地唱了几首外,就窝在座位上打游戏。

 

 

“怎么?好搞定吗?”中村中途才来,女生们相约去卫生间补妆了,他趁着空档问。

 

 

竹内表现得不在意,不过从包里翻出什么,显摆地晃晃。“有什么好不好搞定的。这个东西,听说混在饮料里无色无味,效果也很好呢。”他打开了瓶盖,“她俩是哪杯?”说着就要自然而然地向杯中倾倒。

 

 

手腕却猛地被佐野制住——

 

 

“你开玩笑的吧?”佐野严肃道,使气氛忽然尴尬。

 

 

竹内看去:“你今天很多事?”

 

 

“佐野——”

 

 

“你闭嘴,”他打断高泽见,制止的气力没放松,“这一点都不好笑,竹内。”以姓称呼,可见他认真了。沉默了一阵子,竹内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又扫。

 

 

“开玩笑的。”竹内绽开轻松的笑,一下子转变了态度,“别认真啊佐野。”他收回东西。

 

 

厌烦的情绪就上来了,佐野刚坐回位置,马上不耐烦地站起来,他把包甩过肩,在东京事变的间奏里撂下一句“走了”。他去卫生间等了两个女生一会儿,提醒过只字片言,才离开。

 

 

天还没落黑,佐野思考了一下子,是去古着店淘淘东西还是去书店翻翻漫画,感受太闲。手机没有任何消息,信步在街上,挑着遮阴处走。

 

 

可没想到会偶遇了橘,男人从便利店出来,提着东西。这是他单方面的偶遇。

 

 

意识到这条街也是“阳乃鸟”所在时,他已经跟了上去,隔了有十来米距离,因为佐野此刻没有目的地。还不足以从之前的交集中探清橘,但他有了好奇。

 

 

橘的步子迈得大,佐野就跟得紧。室外体感接近33℃,爱出汗的体质已经让他前胸后背的衣服打湿。不知道要跟去哪儿,这场“尾随”在经过第一个斑马线时就告终了。橘刚好趁绿灯结束前过去,而佐野被红灯止步。

 

 

不过男人回了头,望过来时佐野被额头一滴汗珠迷了眼睛。

 

 

到中村家过夜的时候,提了酒到天台上去。眺望,街区的灯火黯淡。只他两人,佐野就问道:“你说以后我们会做些什么?两年、五年后呢?”

 

 

“不知道,”中村扔来一个易拉罐,“你如果要走,记得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嘛,揍你的时候下手会轻点。”

 

 

佐野闻言,笑着给了他肩膀一个拳头。

 

 

做抉择的时刻便很快来到,就在佐野发现家里属于爸爸的不多的东西都清点完毕了之后。佐野川源和他鲜少能同桌坐下。说要谈谈,因此他还沏了茶。

 

 

调职东京,一年后移民。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不住就会抛售出去。

 

 

说是谈谈,三言两语。佐野的情绪炸裂喷薄,他骤然起身,举起茶杯往地板一摔。他又当面踢翻了椅子,可是脚趾痛得要命。这才记得,爸爸早就再婚,又有了儿子。佐野刚到名古屋时见过的,而他对婴儿车里粉嫩的孩子、推着婴儿车的女人抱有莫大的情绪。

 

 

佐野川源最后说,除此之外没什么事了。

 

 

为什么?他总也想不通。他刚来这里时,也在学校考过好成绩,可100分还是0分,都引起不了注意。

 

 

佐野就快失控了,在屋子里砸一通后出门,想打电话给那群“朋友”,叫他们带上大麻、兴奋剂来,烂醉、吸毒,或者要做些别的更近一步的,佐野也管不着了,如果快感就能拯救他。

 

 

可在去作乐的半途,他还是双手颤抖着接通了外婆打来的电话:“我挺好的,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事,没生病,也没瘦,我…一切都好。”

 

 

挂了电话,他的思绪混浊,浑浑噩噩地走了一阵子。眼看着是绿灯,朝斑马线跨上一步,一辆快速转弯的汽车从他跟前开过,惊得佐野后退,绊到台阶,跌坐下去。

 

 

行人经过,脚步碎杂急促。佐野埋头坐在地上,像一个随处可见的醉汉一样。他仍然觉得愤怒,那个阶段之前是否认,之后是迷茫。迷茫到消极,接着只能是接受。

 

 

悲哀使他的嘴唇发抖,酸楚总算让他哭了出来。什么也想不到,只流着泪和汗,气也不敢出声喘。

 

 

一阶段的眼泪哭干了,但只要一回想,下一阶段的酸涩又涌上来。那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脚在面前停住,一个人也蹲下来。

 

 

“还好吗?”随话语而来的是橘,“怎么坐在这里?”他递来一方手帕。

 

 

佐野还在抽噎,用红肿的眼睛看过去,其里不再是挑衅,而充满了矛盾。他没接手帕,还逃避目光,咬紧牙关,很是倔强。

 

 

于是橘伸长手,替他揩拭眼泪和鼻水。过了相当一会儿,佐野敛住情绪,抬手拿过手帕,自己擦起来。

 

 

“吃晚饭了吗?”橘问。

 

 

一入室内便觉明亮凉爽,走在前方的橘扫视店内,继看了眼时间。“今天早点打烊吧。”他说。当值的只有一服务员和一厨师,也只剩一桌客人。橘带着他到了一方角落,请他坐。

 

 

“什么都行。”橘问他想吃点什么,佐野回答到,他确实饿了,肚子已经咕噜地响。

 

 

一杯柠檬水,一份面,佐野埋头开始吃的时候店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橘在柜台前清点,一直到佐野擦完嘴,说了句“我吃好了”,他才再出声。

 

 

“好些了吗?”橘端来一杯温水。

 

 

佐野点点头后,空空地盯着前方。“真讽刺啊,”他说,“明明是家人,却不如外人。”

 

 

“恕我冒昧,你和你父亲之间…有一些隔阂吧?”橘手中转着打火机。

 

 

“你为什么…”佐野微愣。

 

 

“在交署时,你说到你父亲,非常急,”橘看他的目光很轻,“并不是有所倚仗而得意,就好像你很想立刻就能看见他,让他知道你做过的事。…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在做给他看,是吗?”

 

 

“为什么…”佐野喃喃自语。在讶于被看穿后,在迟疑于橘是否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前,佐野的心理防线已经溃塌。他紧紧皱眉,紧紧握拳,露出了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爸爸的狠态。

 

 

“我做的所有事,好的,不好的…我只是想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做到什么地步,才会得到注意。哪怕一点…”佐野紧闭着眼,一点一点地掺着哭腔地说,他看起来既愤懑,又难过,“可他却说要和他的家人移民,真的是…从来都没考虑过我。”

 

 

“你知道吗,佐野くん?”

 

 

他睁开眼睛看去,睫毛一缕一缕的,尽被打湿。

 

 

橘只看着手中一圈一圈转动的打火机:“我的母亲时常会挨打。我那所谓的父亲在外不得意时,喝了酒时,听了谁说他坏话时,我的母亲不管做什么,都会成为泄愤的对象。有时候连带我,也一样要被打得满屋子躲。”

 

 

“我不足以对抗他,于是痛恨自己太无能了,长大得太慢了。”

 

 

“但当我心疼我的母亲到终于无法再忍受暴力的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他们又在争执,我什么也没想,只知道去拿了一把刀,冲到他面前,发着抖把刀直直插进他的身体里去。”

 

 

“因为我很愤怒,很不平,我甚至觉得解恨。”

 

 

他的语调突然有所变化。“我的母亲却拼命对我说是她做的,被打的是她,这才算自我防卫。可幸没有追究防卫的责任,他在治疗之后入了狱,我也能想开他根本不算作我的父亲。现在我和我的母亲都过得很好。”

 

 

“可我始终忘不了把刀捅进人的身体里,血流出来的那一瞬。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战胜那种感受,拿起刀具。在餐厅工作却不敢拿刀,不像话吧?”

 

 

橘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入他眼里后笑了笑:“你看,这就是我的秘密。”目光交汇于约三四米的距离之间,“对你的人生没有意义的人并不值得你轻贱你的人生,不是吗?最应该关注你的是你自己。我不希望你拿起那把刀。相信我,我不希望你也有同样的感受。”

 

 

佐野怔怔地,面对向他剖析自我的人,有所动摇。他看向自己张开的右手,动了动手指,掌中好像是空气,又好像已是无形的刀具。

 

 

“上次…对不起。”他收拢手心,小声道歉。

 

 

橘摇摇头,表示不再在意,然后站起身,说:“我去抽根烟。你自便就好。”

 

 

佐野在10点左右离开,但一周后的又一个10点,他回到了这里,刚推开门,就倒下去。

 

 

“您——您没事吧?”一个女服务员来搀扶他,铭牌上的名字写作“滨边”,她回头,“店长,店长!好像是您上次带过来的那位…”

 

 

听到“店长”,佐野才抬起头去,一张脸上青紫暗淤,有红肿,有血渍。

 

 

“我…我来吃晚饭…”他别扭地说。

 

 

佐野又被安置在同一个角落。橘替他简单处理了脸上的伤,等他不方便地用左手进食,咽完最后一口,橘才说:“右手给我看看。”

 

 

掌面果然有不小的一块擦伤。“还是去医院吧,医生处理得更好。也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别的伤。”佐野怕疼得很,面前蹲下的橘给他清理,嘴上一直“嘶——嘶——”地吸着冷气。

 

 

“我没事,刚刚倒下去只是因为从步行街一路走过来,没有力气了。”佐野狡辩完,抿抿嘴,“…我和竹内他们说,以后不再跟他们一起了。”

 

 

橘抬眼:“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吗?”

 

 

“嗯。”

 

 

“还是去趟医院。”橘再次提议。佐野用力摇头,待橘替他包扎完了,立刻站起身。

 

 

“我就是想过来和你说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你。”佐野眼神游移,脚步也乱七八糟,“说完我就走了。就这样。”

 

 

“等等!”

 

 

橘开车送他回到公寓楼下,引擎熄了火。“你家里没有其他人,右手现在不方便,能照顾好自己吗?”他点头。“药记得擦,不要碰水。”他点头。“真的不去医院?”他摇头。

 

 

“你在几层?”橘最后问。

 

 

“8层。”于是佐野趴到仪表台上去,伸指数完数,转头对橘说,“从左边开始第6个窗户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了。”

 

 

橘也伏在方向盘上看。“我知道了,”便说着,“晚安。”佐野走后,他下车点了支烟,只吸了一口,望着窗户由黑暗转亮后,才掐了烟上车。

 

 

佐野从窗户可以望得到车停的位置,他开了灯之后,才看着橘上了车驶去。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橘要了他的号码:如果没有好转,务必联系我。

 

 

这几天在计划着搬家的事,看的几处房子勉勉强强,找了些临时的兼职干着,仍没有决定好最希望做些什么。戴着耳机骑单车去换班,停在红灯的十字路口时,有人从身后拍他的肩膀。

 

 

佐野还以为是挡了谁的路,摘掉耳机转过头去——“果然是你啊,玲於,佐野玲於对吧!”一个染着米白发色的人咧着嘴冲他笑,“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一起上了高中的,高一的时候你还帮我学过功课,虽然后来你和那些人走得很近…”

 

 

他虚着眼睛,渐渐想起来同班有这号人。“我叫小森啦!小森隼,你还记得我吗?能在这里遇见你好巧,都好几年了!”

 

 

“被迫”追忆中学时光的这时,他们错过了绿灯。

 

 

“你最近怎么样?还和竹内晃良、高泽见陆他们在一起吗?之前多多少少听说了些什么。”

 

 

佐野摇摇头,说到“没有了”,想起来小森是个什么都摆在嘴上说的家伙。“你呢?”他回问。

 

 

“我在一家咖啡店工作。我可喜欢咖啡啦。”小森语速很快,“我们店人气很高哦,什么时候来店里吧,我请你啊玲於!离这不远,就在荣町那边。”

 

 

但他是个有趣的人,佐野想。“手机。”他骑在单车上向小森伸手。

 

 

小森眨眨眼睛:“什么?”

 

 

“手机啊,你不给我联系方式吗?”他笑笑,“还是说,你要请我喝咖啡的话是套路我的?客套一下而已?”

 

 

“才没有咧,”小森掏出手机,“我可是真心的,见到你很高兴的。你这家伙说话不客气一点都没变。”

 

 

连去烤肉店时,也遇到了有意思的人物。佐野选的一人食座位正在料理台外,那里有个绑着毛巾光着膀子的人在处理食材装盘,姑且称得上是厨师。

 

 

佐野点上一盘什么,他就送上一盘什么,还附上关于这个部位的肉类的详细说明,要烤多久啦,要配哪种酱汁啦。他一面干活一面哼着歌,歌声却细腻,和外貌大相径庭。

 

 

所以佐野观察着他兀自念叨,喝茶时莫名发笑,把自己呛到。

 

 

那个人看过来:“怎么?小哥你对我的工作方式有意见?”

 

 

“没,没,”佐野擦擦嘴,“觉得你唱歌唱得好。”

 

 

此言一出,他立马笑开了脸,表情里带有几分微妙的狡猾。“有眼光,送你两片牛舌,”接着凑近,“我打工的,可别告诉老板。”

 

 

“我叫数原龙友。”下一秒他又大大方方地要和佐野结识。

 

 

“我——”可还没等佐野报上姓名,数原又电闪雷鸣地收回伸出的手。

 

 

“你的牛里脊烤过火了!糟糕,快赶紧挟起来。火候超过几秒肉质可就光速变老了。”数原欲“挽救”,又够不着。错过了一片肉的最佳时候,对他好像是损失了一头牛没能吃进肚子一样可惜似的。佐野被支使着一顿操作,想笑又不敢。

 

 

兴许运气在变好。

 

 

所以连在便利店值班时打瞌睡也没挨骂,后仰的头撞到烟柜,惊醒后马上就站起来,打一个呵欠后,竟是橘来到结账台前,把商品放下。

 

 

“你…”佐野讶异。

 

 

“再给我一包108号。”橘淡淡地笑道,“嗯,Marlboro中醇那款。等下——”他跨一步推开便利店门,喊了一声“啓司”。

 

 

“给我拿包Kool双爆!”

 

 

橘点点头,转回柜台扫视了一圈,加了一包“234号”。“现在有什么业绩提成的吗?”橘拿着钱包问。

 

 

“这个。”佐野指了一下标着“新品”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什么零食。

 

 

“没什么推荐的话?”

 

 

佐野抖了抖购物袋,道:“爱买不买,我说不来。”

 

 

“多拿几包吧,我带回去分别人,”橘笑了笑,把卡递给他,瞥见摊开的一本就业指南类的杂志,“没想好做什么的话,先试试学些什么如何?”

 

 

“在想了。”佐野递给他袋子。

 

 

橘走出去,和外面等他的另一人同行。“你刚才不喝酒,就为了开车绕这么远跑这里买这点东西?哪里没便利店啊。”棕发的那男人叨叨,橘推了一把他。

 

 

佐野扒着门缝,听了进去。

 

 

他在一个周日下午三点时发消息给橘说要去吃午饭,到“阳乃鸟”时,过去大半小时。店里的人都已经在午休,问问店长的位置,说是在后厨。

 

 

橘听到有人进来,转头看见是佐野。“厨师外出了。”他说明,正在菜板前处理蔬菜。

 

 

“给我做什么啊?”佐野一跳,坐上了操作台一角。

 

 

“烩菜。”橘低着头,额发垂在半空,原本是尖锐的眉眼,气质却显得温和。

 

 

佐野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动作,主要看着他的手。橘拿的是剪刀,他的惯用手是右手。正是这只手。

 

 

“我不希望你拿起拿把刀。”

“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战胜那种感受。”

 

 

那几句话在佐野耳边闪回,好像距离那天夜晚还未过去多久,说出那话的声音还很鲜活,那几句话还带有温度。

 

 

佐野心里一动,跳下去,靠近些。他伸出双手,然后握住了橘的右手。

 

 

橘停下来并看向他;佐野也抬头。对方的肌温慢慢传达到感官,以至于胸腔内的心里。一个没有询问原因,一个没有解释理由。他们只简单地对视着。有多久呢?大约一分钟,也许三分钟,没有钟表能证明。

 

 

佐野首先别开了脸,再开口:“我…我不喜欢吃黄瓜。”叠加补充:“超讨厌的。”

 

 

橘回神,看了眼手里的黄瓜。

 

 

味道和之前吃的面一样一般,都出自橘的手艺。佐野将嘴塞满,能听见在置酒的吧台边大家正在聊天。话题逐渐转移到感情生活,佐野只捕捉到一些字眼:

 

 

“倒是店长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啊?好像也没有在约会的迹象。不如我给店长介绍介绍怎么样?我心里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哦,说不定很合得来呢!”

 

 

话到此处,佐野突然用力拍向桌面。

 

 

“嘭”的一大声,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视线齐齐汇聚于佐野身上。当事人仍捏住拳头,不很满意的模样。

 

 

“…有蚊子。”他说。

 

 

众人于是忽略了这一小插曲,重新投入交谈——“先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了解了解也没有损失嘛。”

 

 

“好啊。”用毛巾擦拭酒杯的橘笑应了。

 

 

“那我——”

 

 

“喂!”佐野猛地冲起身,再次吸引了全部注意。他直直地站在原处好几秒,只好顺过水杯一口气喝光。“没水了。”他道,晃晃空杯。

 

 

橘当天晚些反思了自身,后悔确实不该顾及邀约人而应了那声“好啊”。如果没有这样,佐野大概就不会在11点、12点时还不停止发来问讯:“你不会去的吧?”“你不会真的去吧?”

 

 

佐野没得到答案。在租屋楼下临下车时,橘刚刚开口到:“佐野くん——”

 

 

“玲於,”佐野纠正称呼,“不要叫我佐野くん。”他一定要想个办法。

 

 

这天清晨开始下雨,天相当阴沉,白日的室内也需要亮灯。佐野在“阳乃鸟”外站定,给橘发了消息。

 

 

橘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佐野在雨中:穿着连帽衫,撑一把透明伞,单薄的、朴素的少年。

 

 

“送我回家。”他背着双肩包,张口要求到。

 

 

“…那我去开车?”橘犹疑道。

 

 

佐野摇头:“去车站。”雨点儿嗒嗒地打在伞面,他的包半边都濡湿在伞外。

 

 

橘没想到佐野口里的“送”是自己也上了列车。佐野一上车就买来便当吃,吃饱也就困了。

 

 

“昨晚上值到两点才回去。”他调整成一个放松的姿势,“我要睡了。”他虽然如此说,可却不肯闭上眼。

 

 

“怎么?”橘感受到他的眼神,但佐野不答,“你要我帮你数羊吗?”

 

 

“开什么玩笑,我是小孩子吗?”佐野厉声反驳,愤愤地背对橘。接着过了好一会儿,窝在座位上的人转过头,“你怎么不数?”他质问。

 

 

于是橘不得不为了那句玩笑低声数起来,一只、两只…二十八只。佐野似乎是真的累了,没数出五十,便已经睡熟。

 

 

一小时内就会结束的乘坐,也能算作一场短途观光。下车后又是大巴,橘只是跟着佐野,一路将他从名古屋送到蒲郡的老家门口。

 

 

“记住了吧,这里是我家。”他宣扬,“再见。”简洁有力地就告别。

 

 

等等。他的举动惹得橘欲言又止。就这样分别吗?橘一时怀疑他在戏弄自己。可他什么也没能问出口,包括:

 

 

“你什么时候回名古屋?”

“你还回名古屋吗?”

 

 

佐野的背包鼓鼓囊囊的,装了许多行李的样子。橘不能不猜测。但他不能问,就像他无法告知本人:佐野在厨房里用双手握住他的那时,他已经有多么想再近一步。这样难为情的话,教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他回了好几次头才走。

 

 

佐野再联系橘的时候,就约他在“阳乃鸟”所在的大楼顶层见面。

 

 

“你回来了?”橘听起来还有几分惊讶。

 

 

打电话时正6点,橘好像没能脱开餐厅的工作,到地方时,佐野已经在原处晒了一小时正日落的太阳。

 

 

“你好慢。”佐野对刚踏上天台的人抱怨。

 

 

橘除去因赶来见他的心情而微微喘着气外,见到他的一瞬,心跳差点骤停。

 

 

佐野处在天台边缘——一米三四的围墙,截面大约三十厘米宽,他就侧坐在之上,一腿在里,一腿悬空在外。

 

 

“你,你坐在那里做什么?”橘的喉咙开始发干。

 

 

“我说,橘Kenchi,”佐野发话了,“这段时间我照着你的意思做了很多事吧。”他甚至抓住墙面,在围墙上站了起来。目睹此况。橘已经腿发软了。

 

 

“太危险了,你…你快下来。”

 

 

年轻人并不理会,而自顾自继续:“你让我不要轻贱自己的人生,要我更加关注自己,把握与自己有关的真正重要的联系。我都照做了。还有什么,让我认真考虑最希望做的事,决定之前去学些东西试试。”

 

 

“还有,让我有事联系你,让我早点睡觉,让我按时吃饭,让我…不管,总之,我照着你的话做了很多事。”

 

 

他连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拿来充当证据,说得振振有词。

 

 

夏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而且是看得见的、蓬勃的生长。老家背后的山每天都更青,租屋里摆放的绿植一寸一寸地冒高,连龙友家的小狗殿、若,一月不见,也大了一圈。甚至于感情,分分秒秒,都在加深。

 

 

他必须抓紧。

 

 

“所以,你也该答应一两个我的要求了吧?”

 

 

佐野背对着整幕世界,落晚而现出灰蓝质的天空,云层被余晖上了水红。佐野肉眼可见地被晒伤了,鼻梁、脸颊露红,看起来最严重的是后颈。全在橘眼中。

 

 

可橘冒着冷汗:“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再说。”

 

 

佐野看见他的反应和惨白脸色,悟出点什么。“原来——你恐高啊。”他扯起嘴角笑了,“那我更不要下来了。”

 

 

“佐——玲於…”橘渐渐地想靠近。

 

 

“你想清楚,这里可是18楼。”佐野轻描淡写,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看着橘好似艰难无比地向他移动,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你先下来。”

 

 

“你先答应。”

 

 

橘不清楚如果真的靠临围墙,眼见18楼垂直向下的悬空,他会不会晕倒。然而他终于站定在只差一臂的位置,向佐野伸出微抖的右手。

 

 

“我答应你。”他脸上现出虚弱的笑容。

 

 

佐野得逞地笑了,右手够到橘的,一下子从跳了下来。橘一碰到他,就拉紧了手臂。佐野顺势地,摔进他的怀抱里。

 

 

环抱着他,橘才有了实感。佐野的胸腔里加速的心跳,轻喘的气息,汗湿与裸露的发烫的脖颈,与自己的皮肤相亲。

 

 

“你答应过了。”拥抱来自于充足的理由。

Afterword

End Notes

佐野玲於这么敢是因为作者给他上了保险和威亚!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剧情需要,文中淡化了药物依赖的影响!
止痛药、镇定剂、抗抑郁药物切记在医嘱下服用,远离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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