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野是怎么认识中村的呢？”等到下一次同期聚会的时候中圆坐到他旁边一脸八卦地问道，“他可是我们院最厉害的麻醉师诶！”
是在手术室认识的吧，这有点像一句废话，所以雨野憋在了心里。毕竟一个实习医生和麻醉医生能在哪里碰到，肯定是在手术室里。那个时候他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实习医生，甚至还会被太难看的伤口刺激到晕倒，完全没有做好上手术台的准备，大约就是在那次碰到中村的，因为拓磨小朋友的伤口太血腥而晕过去磕到头的那次。
对方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了，作为助手的小孩突然晕了过去，在实习医生里应该很常见吧！只有这样想才能够忽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他如此丢人的场景下发生的。
事实上他额头上的那个创可贴都是中村帮他贴上的，当时所有人都忙于在手术台上挽救生命，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腾出手来关心一下这个晕倒在地，甚至磕破了头的实习医生，只有暂时还不用动手的麻醉师能把他扶到墙边给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麻醉科的科室里躺着，中村正在旁边观察患者的术后反应，屏幕上罗列着一些他看得懂看不懂的数据，听到他的声音转过来看他，“醒了就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占着床位。”听起来就是要赶他走的样子，不知道是脑子磕坏了还是怎么回事，雨野竟然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从这张床上滚下来，一边道歉一边道谢地从麻醉科室里鞠躬退出。他下了床正准备这么做，中村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还有很多生命在等你拯救，雨野医生。”
再这么迟钝的人都能够听得出来这句话是实打实的安慰了，从进院到今天都没怎么被肯定过的实习医生的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只能用力地点头鞠躬大喊“是！”，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向门外。
在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期以后，雨野也深谙不用再对自己的朋友撒谎的道理，于是如实地讲述了在手术室磕到头的那一段经历，顺带附加上一句夸赞中村真的非常温柔的评价。
“诶！你们居然那个时候才认识的吗？我以为在他把你从手术室抱到麻醉科之前你们就已经认识了！”中圆捂住嘴感叹了起来，“那他对你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也太好了！”
这下轮到雨野瞪大了眼睛，“什么从手术室抱着我走到麻醉科啊？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不是整个医院都知道了吗！！”他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惊是喜，再加上还有一点对社会性死亡的恐惧，混合在一起的搞笑效果满分，逗得滝谷和川村在旁边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心，刚刚中圆说的都是编出来吓他的。
他松了口气，但又隐约觉得有点失落，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不能公开，还是因为中村并没有像他这样一见钟情。总之喝酒的热情是不那么高涨了，但也一直喝到醉醺醺得无法直立行走，还要川村把他塞进出租车里报上地址付好钱，才稍微清醒过来一点记得给家里的人发个信息：下来接我啦！
在年长的恋人面前他总是喜欢撒娇的那一个，当然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多依赖对方一点，从而也会有一种不安全感，只会在酒喝多了以后爆发出来。那种不安全感来自于内心隐藏的自卑，以及不确定。不明白在这段关系中对方到底能得到什么，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选择离开。这导致雨野在喝完酒以后就会变得特别粘人。他被中村从出租车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直接挂到对方的身上，把脸埋进对方的肩膀里，黏黏糊糊地亲那么几下，好像离开了中村就不能走路了，还会哼唧几下，如果问他点什么也只能听到他嘴里念叨着自家爱人的名字，一副十成十的醉鬼样子。
中村对这种情况似乎很有经验，一手拍着对方的背一手摁开了电梯门，就着这个姿势缓慢地挪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一连串动作熟练地让人咂舌，还能中途安慰两句怀里的恋人说马上就到家了。
醉鬼是真的不讲道理的，就比如说今天好像醉得很厉害的雨野，在进门之后不知怎么做的就从正面抱着中村变成从背后抱着对方了。“今天怎么这么喝了这么多？”有些不习惯这么粘人的对象，但也没有任何办法的麻醉师，只能像拖着一个无尾熊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我没醉！”背后的人开始耍无赖，头发隔着布料蹭在他的背上还有点痒，“就是今天聊到你了，我就多喝了……几杯！”这两句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太大关联，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开心还是太难过才多喝的酒，但中村还是能察觉到，应该不是因为太高兴了才多喝了几杯的。
“那为什么不高兴？”他掰开雨野的手转过身来，把杯子递给对方示意他多喝点水。“这白开水怎么没味道啊？”醉鬼喝了一口以后疑惑地看了一眼杯子，好像非要搞懂为什么这杯平淡无奇的水没有任何味道一样，端起它左右端详，就是不肯放下杯子看一眼他。
这下中村基本确定雨野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不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呢？最近两个人的交往都很正常，雨野多值了几次夜班，医院里根本走不开。这也很正常，但明明没人陪的是自己，怎么他先开始闹别扭了？
他还在这里思索答案，那边喝得迷迷糊糊的人已经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起来有点生气，嘴撅得可以挂个酱油瓶。他也走过去坐在旁边，捏捏自己男朋友手感不错的脸，又问他一遍，“你说不说啊，为什么生气了？”
“我太喜欢你啦！”他的小男友气鼓鼓的宣言到，“为什么只有我是一见钟情啊！”
这个提问让中村笑出了声，“你就为了这个生闷气，和自己拼酒？”得到雨野不情不愿的点头确认以后，他伸出手捏着对方的脸颊往两边扯，“我要是不喜欢你的话还会让你在我们科室睡觉吗，早就把你扔手术室那地板上，管你是谁啊。”
很容易被哄好的某人形垂耳兔听到这话，两只耳朵都竖起来，展开双臂给了中村一个巨大的拥抱和在脸上的一个响亮的吻，又把脸埋进对方的肩膀里。
但很快雨野又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不会要和我分手吧？”忽略掉他泛红的鼻子和飘忽的眼神的话，看起来好像还是挺清醒的。
“啊？”显然这个问题也让中村措手不及了一下，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耐心地回答了智商突然回到幼儿园的男朋友，“我没有要和你分手，为什么这么想？”
对方好像真的快掉眼泪了，但吸了吸鼻子之后又开始说醉话：“我听中圆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抱我回科室了，真好，我要是那个时候醒着就好了！结果后面他们说是逗我的，我就好想你，好想抱抱你，好想让你第一次见到我也像我第一次看见你那样喜欢你，真的好喜欢真彦君，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和我在一起了呢？”这段话似乎憋在雨野心里很久了，此时终于全部说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松了口气，又感觉好像很委屈，还有点丢脸，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中村不是没听过年下恋人的直球告白，毕竟当时在一起也是因为雨野先对他说了交往请求。但是喝醉后颠三倒四说不清楚话还是没忘记要表白，真是让人无法抵抗。
于是他伸出手去捧起对方的脸亲了亲他，那个吻里夹杂着眼泪的咸味和一点点酒气，“怎么，隆治觉得我的眼光太差了？那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试图跟醉鬼讲道理应该太超过了，雨野的脑子好像还是转不过弯来，只记得本能地追逐他的嘴唇继续加深刚刚的吻。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之后才有点清醒过来的样子，“那……是喜欢我的吗！”实习医生的眼睛里装满了期待，像是会发光一样晃得人睁不开眼。中村点了点头，回了句是，然后在这样的目光下忍不住低下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少说这种话，导致小朋友没什么安全感。
“是什么呢？”雨野没给他什么思考的机会，把脸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看，好像今天不从他的嘴里听到一句喜欢就不会善罢甘休。
中村看着对方一闪一闪的大眼睛，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个想法：现在这样没有安全感的醉鬼小朋友还挺可爱的。这个想法一旦萌芽，就迅速地扎根在了他的脑海里。如果连这样无理取闹的小动作都觉得可爱的话，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完了。
“是——是喜欢你，笨蛋。”年上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年长者的不便，想和喜欢的人稍微撒个娇都会觉得变扭，但好在他的恋人在醉醺醺的状态下也十分靠谱地接收到了信号，立刻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地亲吻他。
起初是落在额头上的吻，然后一路向下，掠过鼻梁，伸出舌头扫荡过口腔，最后印在脖颈处。
他加重了些力道，似乎是想要在中村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吻痕。“不要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留痕迹，遮不住。”中村轻轻扯了扯对方的头发，感觉到他呜咽了一声放松了力道，但仍然含着那块软肉不放，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松口啊，你是小狗吗？”中村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背，才让雨野终于放弃对那里的执念，“要是有人问，前辈就说是女朋友干的嘛——”，“小狗”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反而张嘴咬了一口那片已经红了一点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被咬的人也不恼，也懒得去和醉鬼计较，反正这种程度的牙印到第二天早上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担心的反而是起来以后应该怎么安抚会失落的小朋友。
咬完这一口后雨野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醉得迷迷糊糊的，还能循着身体记忆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开始摸索，姿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跨坐在他身上，下身紧紧贴在一起，又开始唇舌并用地和他接起吻来。一吻结束以后，差点被亲的起反应的中村正准备抬头继续下一个吻，雨野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好像硬不起来了……”好不容易止哭了的小医生的声音里甚至又带上了点哭腔，他抓着中村的手去摸自己的裤裆，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你摸摸！”
可能是被接吻时渡过来的酒气传染到大脑的中村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试图和烂醉如泥的醉鬼上床，“隆治在书上没读到过吗？喝太多酒就会硬不起来。”他哭笑不得地开始解释，但仍然坏心眼地用力捏了捏那个地方，补上一句：“而且，还会阳痿。”
“呜！我要阳痿了？？你不会不要我吧呜呜呜呜呜呜呜……”脑子只抓到一个关键词的雨野被吓得又开始往下掉眼泪，搂着自己对象的脖子嚎啕大哭，好像对方真的会因为他不能勃起了就把他扔出去一样。
有点头疼为什么要自找麻烦的中村还是伸出手顺了顺小男朋友的背，多少有点哄小孩的意思：“没有没有，不会阳痿的，你少喝点，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那好吧……我睡觉……”被顺毛顺的终于不再流眼泪的红眼睛兔子还是有点委屈，“但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跟你一起睡觉！”
“好好好，我陪你睡觉，不过不要半夜吐床上，不然我真的会踢你下床。”中村还是妥协了下来，拉着终于快闭上眼睛的雨野换好睡衣钻进了被窝。
“我爱你。”他的小医生眼睛都睁不开，用着黏糊糊的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这句话。他于是也侧过头在对方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晚安。”
说起恋爱的经过，算是很神奇也很老套的一个故事。
暂且先把时间倒回雨野从麻醉科室出来的那个晚上，实习医生为了观察拓磨的情况能否稳定下来在医院待了一晚上，又因为钱包空空，没有买点什么东西充饥，被赶出ICU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扶着墙才勉强能走一段路。
接下来的剧情俗套到甚至会令人怀疑是不是在拍医疗恋爱轻喜剧，雨野扶着墙快要滑到地上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人从背后撑住了他，好巧不巧，这个人就是昨天刚把在手术室晕过去的他带回麻醉科室的中村医生。
他尴尬地朝前辈笑了笑，慢慢直起身体又准备鞠躬道谢，身体刚弯下一点弧度就被对方抓住手臂制止了。“值夜班没吃东西？你是猪吧。都已经是实习医生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吗，现在还想勉强自己鞠躬，是觉得我们那的床很好睡，想再睡一次吗？”麻醉师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但仍旧抓着他的手，扶着他慢慢往实习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把雨野送到他们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后，年长者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条巧克力，塞到对方胸前的口袋里。“多锻炼一下耐力吧，小鬼。”顺势还敲了敲他的脑袋，“有点常识的话记得随身带糖。”
雨野看着中村离开的背影不禁思考起，自己现在心脏疯狂怦怦跳到底是因为熬夜太久产生的心悸，还是因为有蝴蝶开始在他的胃里起舞。
不要总是收获了别人的一点好意就对这个人产生好感，他这样告诫自己，然后终于被困意击倒，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前辈帮了自己两次忙，于情于理也不可能不去还礼，至少要去好好道谢吧。虽然他隐约觉得中村应该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的，人还是再一次站到了麻醉科办公室的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了一下。
吉川护理师正好领着小护士路过，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恨铁不成钢，忍不住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背，他被推的一个趔趄地撞开了门，差点扑到麻醉科的地上。
怎么又在前辈面前丢脸啊！雨野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想，要是现在地上有个缝的话他肯定立刻钻进去再也不会回到地表。
“什么……”本来正在专注自己的报告的中村也被他这个动作的声响弄的抬起头来，“……事？”
雨野迅速把藏在自己背后的苹果拿出来放在对方桌上，“非常感谢中村前辈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前辈在场的话我还不知道会有多丢脸呢虽然好像一直在前辈明前很丢脸但已经不想再被佐藤老师骂了谢谢前辈很温柔地鼓励了我我很需要鼓励啊好像说的太多了不好意思总之谢谢前辈前辈再见我明天还会来的！”把这一番话说完以后他又飞速退出办公室，没有给中村反应过来的时间就逃跑了，留下中村和桌上的苹果面面相觑。连隔壁桌的医生看了都忍不住问这小孩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呢，”他摇了摇头，“可能苹果多的吃不完吧。”把那个苹果留在原位后出门查房了。
顺便一提他还是把那个苹果带回家吃了，毕竟不能浪费食物，不是吗。
好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样，雨野第二天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个苹果来放到他的桌上。实习医生还是一副脸红得和手上的苹果有的一拼的样子，很不好意思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他的桌上又跑走了。
中村很难想清楚雨野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小孩现在心里也乱七八糟的很，只知道对方竟然一口气送了他一礼拜的苹果，是怎么要准备召唤神龙实现自己成为外科医生的梦想吗？
吉川路过麻醉科的时候看到了今天他桌上新鲜的苹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中村在这一声叹息中不知为何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似乎理解到了雨野每天给他送苹果的原因：
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是在叫我走的意思？
就在中村还在揣摩对方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又一次在医院值班的时候捡到一只靠墙坐在地上的雨野，这人是住在医院吗，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他？他的想法往别处滑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转回来，将注意力分给面前的人。
实习医生看起来非常沮丧，眼圈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再联想到他的老师是佐藤医生，不难推理出又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我是不是其实，不适合做医生啊？”注意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的雨野突然出声询问到，他莫名地觉得对方会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也许会重要到影响他的未来的方向，中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观察了一下附近没有别的医生以后，才决定坐下来挨着雨野。
“我不会安慰你的。”麻醉师先把这句说在前面，“但你要相信自己，适不适合做医生，只有你说了算。至少我相信你，有一颗适合做医生，能痛患者之痛的心。”他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有偏过去看看对方，他也相信雨野能够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对于实习医生来说，在成长为医生的这条道路上必会被千锤百炼，无论是技术还是心态，都会被狠狠磨练一番。虽然如此，在这条路上撑不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受不了高压而退出的人比比皆是，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再去为这些人感到惋惜，他们是不适合做医生的，早点退出确实是对自己，也是对患者负责。
可是雨野是不一样的，他想，这个实习医生的眼睛里有光。是无法被任何事物磨灭的光，它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变得黯淡，但它不会熄灭，只要帮它指明前路，那束光又会重新跳动在那双眼睛里。
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补上一句：“还有，觉得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雨野医生。我会为你准备好纸巾的。”感觉到对方本来已经收回去的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中村只能连忙准备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却突然肩膀上一沉，接着有一块布料小小的变湿了那么一点，然后是雨野小声地说着失礼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行的吧。他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悄悄想到。
虽然说着不要总是因为别人递来的好意而产生好感，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这种感情究竟是否是由于受到鼓励而产生的某种迷恋，雨野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在第无数次往对方的桌上放苹果的时候也会偷偷摸摸藏点私心，扯张便利贴画个笑脸贴在上面。这种小纸条通常会在中村不值班的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他的桌子上，甚至好几次都收到画着心形墨镜的小太阳，有点可爱又有点烦人，导致他最近看到苹果就会想起来一个很爱哭的实习医生。
除了送苹果之外，中村在午休吃饭的时候也变得总是能见到对方，实习医生总是热情地邀请他坐在自己旁边，也不管周围的实习护士们是不是看起来好像也想坐在那个位置上。从这一点上也只能说明，真的有太多人跑来天台上午休了。
“诶！前辈，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趁着中村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雨野迅速从对方的便当盒里偷走一个肉丸，等到对方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他又只是鼓着腮帮子开始像只仓鼠一样嚼东西，然后会夸人：“这个肉丸真的很好吃，是中村老师自己做的吗？好厉害啊！”
中村则会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嘴里塞一口菜，坚称这是在便利店买的便当，完全不是自己回家做了再带过来吃的，没有那个空。
当然这话谁都没信就是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吃的话，明天中午我多买一盒给你就行了。”最终他以这句话结束了今天的午休时间，一旁的雨野用力点了两下头，急着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他估计也就是道谢一类的寒暄语，于是拍拍小孩的肩膀让他不用说了，自己先回科室值班去。
雨野正望着中村离开的方向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关一边发出“哦——”的声音一边从背后靠近他，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坐到刚刚中村坐过的地方拖着长音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我们的雨野医生，是不是恋爱了？”
“很明显？”雨野双手撑在腿上捧着脸，有些犹豫地看向刚刚一直在旁边目睹全程的关，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以后叹了口气，视线又转移到医院对面的广告牌上，“可是我还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表白呢……”
一直以来都非常相信他的医学部后辈生继续拍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是雨野前辈的话，肯定能做到的！”再加上从刚刚的对话里看起来成功率还挺高的。但为了不给前辈制造虚假的希望，他还是决定把这句话吞回自己的肚子里，要是告白成功了再来祝贺也行吧？
告白要准备些什么呢……雨野想，准备一个苹果吗？切成心形的苹果那样吗？中村会喜欢吃苹果吗，自己天天给他送苹果他万一不喜欢呢！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的小医生的脑子开始疯狂运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关悄悄松开了他的肩膀离开了。
结果第二天晚上到天台吃饭的时候还是准备了一盒切好的兔子苹果。
中村提着两盒便当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一只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兔子坐在那里，耳朵都垂下来，看起来好像很沮丧的样子。“怎么了？”他走过去坐到雨野身边，拆开袋子拿出两盒便当，把其中一盒塞进了对方的怀里。“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我喜欢吃的。”他仍然不愿意承认这便当到底是出自谁的手，总感觉好像说出来了就输了一样。
雨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把怀里的另一盒东西放到了旁边，打开便当盒感到了一阵冲击，“这也太丰盛了吧！看起来就很好吃！”往嘴里塞了两口以后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真的超——好吃！”
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没有意识到胸口被压了块石头的中村也松了口气，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你喜欢就好。”拆开筷子以后开始了日常的闲聊环节，“今天过得怎么样？”
感觉就好像这样日常的一幕能持续很久很久，也很想每一天都能这样过下去，两个人一起吃着东西，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被这句话激起了勇气的雨野突然站了起来，格外认真地弯下身子递出那盒苹果，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用着比平常更大的声音说道：“请和我交往吧！”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的中村丝毫不慌，继续一边吃着自己的便当盒里的菜，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出好像已经准备好的回答：“专业方向填麻醉科的话，我就答应你。”
“诶？？？”实习医生抬起头睁大了眼睛，身体的每一寸都在传达着自己的震惊。
本院麻醉科第一人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问题，只是停了下来看着雨野的眼睛，点了点头继续道：“嗯，你填的第一志愿不是外科吗。”至少那天看到他的申请表上是只填了一栏外科的吧，小孩有坚定的目标是好事，但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落选的吗，真是笨蛋，他们麻醉科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不知道雨野是从这句话发散出去想到了些什么，直起了身子竖起耳朵眼睛发亮地看着对方，“那前辈是想每天到医院都能第一时间看到我吗！”
“……你就在外科也挺好的。”中村被这个反问打得措手不及。再说按你每天往麻醉科跑的频率，照这样下去我怕佐藤医生到我这里来要人，问我怎么绑架了她的废柴学生，他这样想到，但还是从盒子里插起了一块兔子苹果塞进了嘴里。
“苹果很甜，我很喜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