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的缱绻爱意,
就像海浪潮水,
在这个夏天结束前,
就会褪去。
数原龙友第三次在海边见到这个削瘦的神秘高个男子。
他总是出现在没什么游客的清晨,或者傍晚。
男子一直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短袖衬衫,海风常常把他的衬衫吹的鼓起。
他赤着脚,肆意让海浪拍打淹没着脚踝,而他就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海面。
数原龙友带着冲浪板故意经过他的身边。
冲浪板划过了他的衣角,男人抬起头和龙友对视。
那是一双可以装满天地日月的眼眸,数原龙友莫名慌乱地退后了几步。
“对。。对不起。”
“没关系。”男子带着浅笑转过头去,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数原龙友故意在他发呆的那块海域冲了很久的浪,直到天色完全暗沉。
上岸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数原和伙伴在海边合租了一间小屋,整个暑假都泡在了这里。
晚上他们照例在海边烤肉喝酒,弹吉他打牌。
吵吵闹闹,开开心心。
数原躺在沙滩椅上,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又想到那个神秘的男人。
“请问,你们还有啤酒吗?”脑中的男人突然现身,吓的龙友从沙滩椅上翻倒在地。
数原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拍了拍身子。
“有的,你要几罐?”
“三。。。不,还是四罐吧。”
数原拿到啤酒后小跑回到片寄身边。
“吃吗?刚刚烤好的。”数原左手递过来一个大盘子,上面的香肠鸡翅散发着诱人的炭烤香气。
男子有些吃惊,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也是到这里来度假的吗?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叫数原龙友,是大学冲浪社的,我们每年暑假都来这里。”
对方只是微笑地倾听,数原絮絮叨叨向他介绍起了这里。
“我是上周刚来的,请多关照。”
默默喝完啤酒后,男人主动收拾了垃圾,很快就离开了。
数原再次躺在椅子上的时候,才发现刚刚都是自己在说话,对方仅仅自报了姓名。
那个叫片寄凉太的男人的脸,真是好看啊。
数原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又在那里。
今天天空乌云密布,几只海鸟不停在上空盘旋,预示着大雨的将至。
他却还是站在相同的地方。
那个叫片寄的男人虽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像极了一场流动的电影。
数原有点不敢走近,感觉一旦过去,就会被卷进什么未知的剧幕。
而他连自己会分配到什么角色都无所获悉。
可是他被吸引,不由自主。
他一直追随着他,数原没想到他们的开始会那么的不堪。
对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问道,要…多少钱…如果…
他爆出粗口 ,恶狠狠地把片寄推开,对方踉跄地退后。
数原转身便走,走到一半,尤为不甘心地回头,准备再骂上两句。
月色下的片寄低垂着头,手无处安放;一半的身体藏在阴影里,显得更加寂寥。
数原龙友快步上前,拽住他的一只手腕往自己身前拖。
不要钱,你做吗?
数原龙友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忿于刚刚的对话,所以加倍地发狠用力。
海边小屋的简易木床持续发出快要散架的咯吱声。
身下的那人就算被做到眼神失焦,还是紧紧地用双手捂住嘴巴,不肯露出半点松动。
数原强硬地将它们掰开,用舌头凿开那道防线,终于如愿听到甜美的泻出。
他知道那人的腰肢被他狠力掐捏,明天必定会青紫不堪。
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吻着被他架在肩膀一侧的小腿脚踝,
他想,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临,都阻挡不了。
他们昏睡到下午才醒转,天色并不是太好。
片寄裹着床单注视着窗外,半晌回过头来说道,
台风来了。
数原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从第一眼起,就是那么的不可琢磨。
为什么像是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你的眼睛。
数原把他紧紧拥入,紧箍地彼此都快不能呼吸,然后说道,
台风来了。
数原从管理处拿来了木条,加固了门窗,并且塞满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冰箱。
片寄看着他熟练地操作,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太知道这些,麻烦到你了。”
数原抬头看了他一眼。
被他吻肿的嘴唇可爱;因为不擅长料理家务,被发现后的心虚样子可爱;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可爱,这个男人为什么那么可爱。
剧烈的风暴中,数原索要地一次比一次厉害。
最后,盛满在他眼睛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像是汪洋大海里孤舟一般。
想把他锁在身边,用枷锁,用镣铐,用尽一切手段。
数原被自己生出的龌龊念头吓到了。
“我不是很懂,我看推上说…papa活的价钱是…”
“还是你需要什么样的名牌鞋子…或是冲浪板之类的…”
风浪结束后的苦涩氛围挥散不去。
“用钱就代表两清了,对吗?”
“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是吗”
“就可以减轻你的罪恶感了吗?”
数原把昨天乘着片寄不注意,从他左手无名指上执拗脱下的银戒扔回他身上。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看不起自己。”
“我比你大很多,我不应该放任自己。”
数原不想再听到这些,胡乱拿了桌上的钱,摔了门离去。
再次找上门的时候,已经无人应答。
他贿赂了管理员,拿到了片寄的登记资料。
是比他预想中更加有距离的年龄。
其实他并不在乎。
片寄还没有退租,数原拿到了钥匙,再次进到了屋内。
之前他只顾沉浸情欲中,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过屋内的陈设。
地上散落着老式的录像带,数原捣鼓了一番才弄懂播放方式。
模糊的画面中是20岁出头的片寄凉太,肆意而张扬的大笑着。
数原紧贴着老旧的电视屏幕。
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画面镜头转到了身后的绿草坪。
抱着橄榄球的男人脱下了护面框,举起奖杯。在肩胸垫的加成下,显得身板更加宽厚。这个黝黑皮肤的男子,笑的露出了白牙。
凉太拿着摄录机朝他狂奔而去,
Ryuto,
这是画中人的名字。
除此之外屋内四散着泛黄的日记纸张。
数原盘腿坐在地上,一张张地翻过。
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那么戏剧化。
作为古典音乐社的新人,今年片寄负责摆摊招生。
到了场地一看,社团的地盘被占去了一半。
片寄拍了拍了霸占他们位子的社团队员。
Ryuto不耐烦地回头,“年年都是这样,这是和你们前辈提前商量好的。”
迎面的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傲气十足的看着他。
Ryuto逃似地走了,把学弟推上来应付。
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凶到一半又泄了气。
Ryuto的学弟招架不住,很快移了位置。
等到橄榄球社团的其他前辈过来时,就看到Ryuto缩在位子上,而片寄的长腿挑衅般地还在往Ryuto所在的区域伸展。
前辈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你丫不会因为人家长的漂亮就轻易答应了吧。”
“你TM净胡说些什么!”
“恼羞成怒个屁啊,被我说准了吧。”
然后就看到他们两个在原地打闹成一团。
片寄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
这算怎么回事,这些只有筋肉的家伙。
再次见面,是在和隔壁大学联谊的餐会上。
片寄明显地更为受女孩子们欢迎,她们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坐在对面的Ryuto黑着脸,更没有人敢接近。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到了结尾已经醉的不行。
片寄年龄最小,倒霉地摊上送他回宿舍的任务。
还好对方没有醉地走不动路。
Ryuto的舍友竟然还不在房间里,片寄撇了撇嘴,去浴室绞了把毛巾,准备覆在他头上。
盖上去的时候,发现Ryuto张开了眼睛,盯的他心慌。
“你醒了?那我走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被拉住了衣角。
Ryuto的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扑面而来的是啤酒的味道,还有浓厚的男性气息。
凉太被吓到呆住。
他听到黑暗中低声的对不起。
片寄倒是很想当面问问Ryuto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惜没什么机会。
Ryuto自那天起就绕着他走,刻意地回避着他。
岂有此理,片寄气地不行,好像那天被强吻的是他一样。
他们没有再见过面,直到一天傍晚,正在琴房练琴的片寄被橄榄球队的学弟拖到了医务室。
“Ryuto前辈训练时候被撞到脑震荡了。”
“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医生!”
片寄敌不过强壮的学弟,被一路拉扯到Ryuto的病床前。
Ryuto闭着双眼还在休息,片寄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
对方猛地坐了起来,片寄被吓地叫出高音。
他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没去医院,不照一下X光之类的吗?”
“医生说躺一下看看,如果有严重呕吐再移动去医院。”
他们再次陷入沉默。
片寄一下下揪着白色床单,张口想要离开。
“我刚刚倒下的时候,想起还没对你告白。”
Ryuto低着头。
“如果就这样死掉了,我好像不是很甘心。”
“我知道你很受女孩子欢迎。”
“拒绝也想当面听到,算是一个了结吧。”
“学弟那里的瞎起哄,你不要担心,你可以说是我骚扰你…”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对片寄咧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对别人没有什么想法。”
“这是什么意思?”
“你慢慢去想吧,木头桩子脑袋。”
片寄扔下狠话面红耳赤地走了。
之后片寄的生活范围走到哪里,哪里都有Ryuto的身影。
他开始不顾旁人,热烈地追求。
两人都是校园的风云人物,这段感情闹的满城风雨,社会风气并没有开放到人人都能够接受
片寄听到不少传闻,据说Ryuto在球队里受到排挤。
在看到Ryuto身上的淤青伤痕后,第二天片寄就气势汹汹地冲进橄榄球队里。
整支球队围观了片寄对着外号叫“恶鬼”的教练滔滔不绝的控诉。
从宇宙洪荒说到了平权平等,从开天辟地讲到了国会条例。
教练哑口无言,节节败退,摇着手躲到了后面。
Ryuto抱着他笑的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会信外面人的胡说八道啊。”
“我们队根本不在乎那些。”
“教练还留了决赛的位置给你。”
“哈哈哈哈,你好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啊。”
Ryuto用比赛得来的奖金和工作存下的钱买了一对银戒。
戒指的内环刻着R & R。
我们的人生,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日期停留在了十五年前。
数原很想问片寄,这对恋人之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发展?
是对方突然悲痛地离世,
还是只是普通的分手,
或者就是厌倦了,偶尔一次地放浪形骸?
他想亲口听到答案。
他想在下一次夏天来临的时候,见到他。
Jody, I'm crying again,
Jody, 我又再一次为你哭泣,
I'm walking alone on the sand,
每天在沙滩上独自徘徊,
The sound of the sea,brings you back to me,
海浪的声音,仿佛将你带回到我的身边,
Oh so clearly, Feels like you're holding my hand,
那么清晰,感觉你又向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