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你当如鸟于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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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M/M
Fandom:
EXILE (Japan Band), Generations from Exile Tribe (Band)
Relationship:
Sano Reo/Tachibana Kenchi
Character:
Tachibana Kenchi, Sano Reo
Additional Tags:
RPS - Freeform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2-01-23 Words: 10049

你当如鸟于空中

Summary

佐野玲於真正的生贺。祝他度过美好的26岁这一年。

Notes

Inspired by KAZUKI - あおいとり (青鸟)
佐野玲於形象必须是「昨日より赤く明日より青く」MV里的样子

你当如鸟于空中

“您的鞋带散了。”他说。

 

 

佐野低下头才发现。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垂在腿侧,夹着烟正燃:没有手空余。且他不在意,哪怕是散着鞋带直到回家,还能在玄关直接甩开鞋子,腰也不用弯。

 

 

说话的那个人,他单膝跪了下去。

 

 

为何?

 

 

他们不过十分钟左右前才“重逢”。当那个人确信大于怀疑地叫出佐野的名字时,佐野花了近两分钟,才费力地想起他:

 

 

“……橘?”

 

 

男人点头:“您还记得我。”他的脸上显出一些释怀的笑意,如同久违。

 

 

橘现在是律师,来当地取材,为了躲避突然插道的骑单车的学生,车撞上路标。他来修车,佐野在修车店工作。简单了解了车受损的情况,暂时搁置它在一旁,他们来店外说话。

 

 

“你不用再叫我‘少爷’了。早就不是了。”佐野踢脚边的石子,他的笑略自嘲。

 

 

橘曾经跟过佐野的父亲一段时日,后来出国学习,中途就失去了国内的消息。佐野玲於是独生子,他自述,不过是破产,公司无力回天,父亲也跟着去了,如此时至今日。

 

 

“我找了你们很久,可惜线索总是中断。现在知道了您的状况,我很感激。”橘的敬语却仍旧用得恭顺,以至连神情也是局促的。

 

 

而这个年长他许多的人为他系上鞋带,甚至就着衣袖,替他擦去鞋面上一点污迹。

 

 

可是,为何?

 

 

暗淡得没有一点颜色的天空下,不远处有海,周遭在春初时分还十分萧索。

 

 

橘抬头,对他说“好了”;橘的眼神透过垂落一侧眼前的额发触及他。佐野看见的微笑没有一分令人不悦,可是他应该在橘伸手的时候就几步退后,拒绝之后的一切。而他皱眉不动,直到橘站起来。

 

 

“如果冒犯了您,我很抱歉。”橘向他颔首。

 

 

佐野一时无言。正当的低空中有一只鸟径直飞来,它展翅的姿态自上而下落入他眼中,佐野转头向后,只见它的背影一瞬远离无踪。

 

 

车的情况不算糟糕,而橘在这里停留的时日,几乎每天都来。他会搭话,似乎不在意佐野有时表现的疏远和敷衍;更多时候,他默默看佐野工作,怕打扰他,待不多久就自行离开。

 

 

“你的工作不要紧吗?”佐野有好几次想问,最终都忍住了。他想那也与自己无关。

 

 

有些同事无心多嘴:“那人来得这么勤,又好像多关心你。万一对你有所企图什么的,你可不得提防着点儿。”

 

 

“别乱说。”他摘了沾满机油和污渍的手套丢开,扔下这句。而抬眼他又望见橘的身影,踌躇又犹豫地,在远处徘徊。

 

 

提车那天,佐野最后里外确认了这辆经他手的车,从车底滑出来,橘已经等在一旁。从车的型号、新旧,佐野也能大概猜出橘的现状。所以他更加不懂。

 

 

“没问题了。”他放下工具,橘略检查了下便付了钱,似对他欲言又止,于是佐野先开口,“你……要不要来我住的地方坐坐?”

 

 

“可以吗?”男人问到,双手握在一处。

 

 

“……嗯。”佐野重重地发出声鼻音。他随意将脱下的工作服揉成一团,套上夹克,拉链拉到顶端,就对橘说:“要去的话就走吧。”

 

 

除了给开车的橘指明方向和进了玄关的“请进”“有点乱,别介意”,佐野都没什么多余话说。

 

 

落座后,橘环顾,屋内狭窄,简单廉租房式样,陈设拥挤,还算整齐。佐野从便利店的塑料袋里掏出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待这时,他才启声:

 

 

“如你所见,我一穷二白,存款几乎没有。这里要不是便宜,我也不会租。……就算有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也做不到。”

 

 

听似坦白的交代,直将此时此地推向更尴尬的氛围。

 

 

橘本来盘着腿,可他安静地换成了跪坐。

 

 

“您——您误解了我的意思。”佐野抬眸,只见得橘低眉,很诚恳道,“我当年困难得过不去的时候,是您的父亲帮了我一把。我非常非常感激和感念他。”

 

 

“所以呢?”佐野皱眉,“你现在觉得我很困难?”

 

 

“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抓住桌沿,身体前倾,欲加以解释,“之前我一直很想找到你们,现在找到了,说不上是回报,至少想要看见你们都还好。也许是我有些不安吧,害怕不反复确认,哪天就又会失去消息。”

 

 

“打扰到了您的生活的话,我很抱歉……可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很希望能够出点力。”

 

 

其间的哪句话使佐野微微动了念。他没有出言拒绝,没有张口要求。他推了一罐啤酒到橘面前,说:“家里真没有什么招待的,你得和我一起吃速食了。”

 

 

但佐野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您和十四五岁时一点没变,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那颗痣。”橘的语气轻松了些,并带上了笑,他的话叫佐野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痣。“我还记得您在树上摇槐花。”

 

 

那个春天,他爬到槐树上,笑着摇得花儿洋洋洒洒,一朵一朵抿够了花蜜,却不敢跳下去。

 

 

“就好像您一直是那个在高处的孩子。”橘说。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佐野反驳。

 

 

“嗯,我知道的。”橘的眼神微微在他脸庞打量,“您已经长大了。”

 

 

佐野如今带着成人气,一双微合的眼里与眼下微青,最有些颓疲的味道,可他的面容还是年轻得稚嫩。只是“长大”这种字眼,由橘说出来,未免让佐野更觉他没有分毫成长。

 

 

“我的心理年龄可是很老的。”于是佐野只好这样说。

 

 

橘走前问自己是否还能再来。佐野忘了他的回答,但大抵是默认了。

 

 

他想起他是踩了橘的肩才从树上跳下去的。

 

 

日子还是照常,橘来得不频繁,有时和他吃一顿饭,有时和他就说会儿话散散步,就离开。但佐野不在意。也许橘顾及什么,也许他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佐野了解,毕竟自己也不会时时想起橘。

 

 

而等他想起来,觉察到这一次已间隔了一个月。打开信息界面,佐野发现最后一条消息是自己所发的:其实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你真的可以不过来。

 

 

东京距离这里,驾车来回近五六小时。

 

 

当天橘却过来了。佐野后悔下午发了条讯息过去,问他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暮临时分,时间有些晚,橘下车,抱歉地跟他说,车又刮蹭到了,要麻烦他帮忙处理一下。

 

 

橘坐在店外的长椅上,佐野扔了一罐可乐过去,说:“明天应该可以搞定。”

 

 

接着他也坐下了,狐疑地看了橘一会儿。“怎——怎么了?”后者扯出个笑。

 

 

“车不会是你故意蹭伤的吧?”佐野更用力地盯他。

 

 

橘看向别处,仰头喝口饮料,洒了一点出来。“怎么会呢……”他笑了两声,勉强得很。

 

 

佐野便想起橘有次问他喜欢吃点什么,下回开车载了以箱计的食物过来。这人大约是在扯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这种时候他显得很笨拙。

 

 

“那你怎么办,等会儿坐新干线回去,明天又坐新干线过来吗?”佐野撑在膝上憋笑。

 

 

“大概……只好这样吧。”橘挠头,把易拉罐捏出一处小小凹陷。

 

 

头顶上深蓝的天空一幕无边,星点没有一颗迟来。

 

 

佐野玩笑地用手肘顶了顶他,“你这个人啊……”他说,仰头喝光了碳酸,“如果工作不要紧的话,要不要在我家过夜?”

 

 

橘本来说在附近找一个旅馆,可是挡不过佐野说他是嫌弃自己住的地方不好。

 

 

于是佐野难得说要下厨,菜刀拿在他手上,提着心的却是一旁看他的橘。

 

 

“刀不是这样握的,您姿势不对,这样很容易切伤手指。”橘很担心,双手比划着,但佐野似乎领会不到。他只好上手了,亲手将佐野每指移到正确的位置。

 

 

水已经熟了,菜还没切好,只是佐野的手被包裹着,肩头抵在橘的胸前,好像橘半拥住他。水发出沸腾的声响,佐野侧头,越过肩膀,看了橘一眼。

 

 

“对——对不起。”橘立马退开了,顿了一顿,又才继续,“虽然我想说让我来做,但是感觉这些技能您还是要先自己学会……”

 

 

“知道了。我做,我做。”佐野含糊答道。

 

 

不算难以下咽的一餐后,收拾变成了橘的事。佐野先用浴室,早烧好的热水放满,浴缸小得不能伸展。

 

 

一般没有客人做橘做的事,佐野倚着浴缸想,可他在自己面前的态度总让这一切顺理成章。水蒸气模糊了局促的空间,佐野感到犯困,眼皮沉重。他慢慢睡着了,身体顺着浴缸下滑,头部浸入水中一大半时,窒息感使他惊醒。

 

 

鼻腔吸入了水,佐野攀在缸沿,呛得剧烈咳嗽。他的动静很大,浴室外也动起来;木门老旧,即使上锁也能用使劲破解。所以橘轻易破门而入了。

 

 

“您没事吧?!”焦急的一声后,橘反而后退,移开眼,“对不起,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才闯进来。”

 

 

“不小心呛水了。”佐野咳完,嗓子还是发痒,鼻腔酸痛。他重新坐进水中,放松回去:“你今天好像一直在道歉。”佐野笑,对此事不甚在意,却因为那种受关注的感觉而胸腔微胀。

 

 

橘背过身:“这次是真的抱歉。我好像把门把拧坏了。”

 

 

关灯后他们聊了些话题。躺下来沙发没有人长,橘问了问佐野的母亲的事,得到了回答:“很久没联系了。我接受不了她和爸爸曾经的合伙人在一起。”

 

 

许是觉察到佐野语气里对此话题的不悦,橘没再继续。屋内倏然安静下来,随着一点窗帘缝隙内透进的光,安静得空虚。橘看着天花板,直到听到另一个人熟睡的呼吸。

 

 

习以为常是一件普通的事。尽管特地推敲,也不能发现何时习惯于一些人的存在,不清楚何时养成了这个特性。

 

 

有时佐野看橘在自己周围,习惯连这样的想法都不再产生。而他悄悄地会在意了,也许如橘总是很在意他一样,也许又不一样。有时橘说着什么笑了,他看着橘也跟着笑;这时橘趴在桌旁睡着了,他放下端来的茶,扯了条毯子披给他。

 

 

这人可能才下了法庭就驱车过来了,穿着正式的衣服,面带疲色,看了让人不自在。因为佐野生出了歉欠的感觉。

 

 

打了两盘游戏,也觉得无聊,于是佐野对着橘也不知不觉睡着了。午睡容易使人做些光怪陆离的梦,尤其睁开眼时,天色暗了,视线所及处空无一人时,心脏会一时脱力。

 

 

胳膊压得很酸,视线也是模糊的,佐野喊了两声橘都没有回应。他快步去打开浴室门后,茫然地再环顾四周,仿佛有失。“橘?”他又叫了一声,推开大门时劲头太大,几乎绊倒自己。

 

 

室外的空气微凉,佐野好像看见有人,用力眨眼睛,暮色世界这才逐渐明晰,才发现橘正从不远走来,才听到自己喘气。

 

 

“你去哪儿了!”佐野哑着嗓子。

 

 

橘走近:“想起手机忘在车里就去取。我出来就两分钟。”他说得很轻松。

 

 

“哦……哦。”佐野退后两步,避在一边,让橘进来,背抵着墙,注视地板。橘问他怎么了,佐野摇摇头说“没事”,仍看着地下。

 

 

佐野突然就想,橘是怎么看他的。“恩人的儿子”,他不乐意于这种头衔。他叫橘把打火机递给他时,橘为什么能使替他点烟这种事也理所应当?

 

 

他越过跃动的火苗看用手拢着它的橘时,想起橘不常直视他;即使现在橘抬眼看向他了,眼神也是收敛的,轻如飘雪,一落在中间这如此渺小的火焰上,也即刻消融。可佐野会带着探究,用力观察。

 

 

火熄了,佐野吐了一点烟,才移开视线。

 

 

他不算没有朋友,可是当佐野颤着手指来回滑动通讯录,还是拨通了橘的号码时,才觉得自己过得很孤独。

 

 

“佐野さん,有什么事吗?”

 

 

佐野已经瘫在地上,扶着沙发。“我……肚子好疼……你能不能——能不能过来……”他死命摁着腹部,没有一分松缓。

 

 

“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是胃还是?”橘立刻回答,“您还能不能自己走出门到医院?我给您叫个车。我马上开车过来,但是您只能先自己撑撑到急诊,可以吗?我会尽快,您等等。”

 

 

“……嗯。”佐野撑起身体来,只听橘又说:

 

 

“抱歉,现在不在您身边。”

 

 

近零点,橘到的时候佐野在输水,没有多余的病床,他只能坐在特定区域。橘听过续液的护士描述的情况,在佐野旁坐下。

 

 

“还好吗?”他询问,佐野脸色发白,眉间稍蹙,“我顺路买了点热汤,还是想喝点热水?”

 

 

佐野就着橘端的碗喝了些汤,摇摇头表示不要了。橘收拾着,听佐野半难受半发笑地说了一句,你眉头怎么皱得比我还紧。

 

 

不舒服时入睡很困难,橘说可以靠着他,所以佐野没有推辞,借他的肩膀倚着。等待的时间很难打发,半途佐野又低烧起来,在入夏的时分出起虚汗。

 

 

橘把外套脱给他,佐野张着口呼吸,似乎半梦半醒地虚睁眼睛,抬头看了看橘。“Kenchi……”他唤了唤橘的名字,轻声与虚弱地,是第一次,“你在啊……”

 

 

橘几乎不知道佐野是否在梦里,可他低头看下去的一眼,叫他把佐野拥进怀中。

 

 

梅雨季接踵而至,橘忙碌起来,好几次都没有见到面。中途佐野去了一趟东京,到橘的家里。他仍很忙,佐野就料理自己。短短一天停留,当面或电话中,橘大约说了二十次“抱歉”。

 

 

——抛开晚餐仍是他亲手做的,床是他亲手铺的,睡衣、毛巾、牙刷,都是橘亲手送到面前的。

 

 

不知这周第几次雨临,乌云一层又一层叠加阴郁,佐野走在雨里,天气倒符合他的心境。

 

 

橘开车在半途遇到了佐野,他伞也没拿。橘打开车窗喊,佐野瞥了他一眼,可没有理会。车跟了佐野一小会,橘只好下车,打伞追上他。

 

 

“您怎么了?下雨也不拿伞。淋雨容易生病。”橘把大部分伞都让给佐野,对他忽然的冷淡似乎并不领会,“您脸上怎么有伤……和谁起争执了吗?”

 

 

佐野与同事起了冲突,咎责到资历不比对方、算不上是正式员工的他头上,丢了工作。他现下是闷怒的;同橘有三四周未见了,对橘也有气在。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佐野闭着嘴不肯说话,本不愿作出回应。直到走了一阵子,橘说:“我前几天去看望您母亲了。”

 

 

透明伞上雨珠溅落,佐野止步。

 

 

“我没告诉过你具体地址吧?”他说话了,语气漠然。

 

 

“你说了镇名,我就大概找了一下,没花太大功夫。她很挂念您。您是否——”

 

 

“什么啊……”佐野冷笑,“我分明向你表明过我对她的态度吧?”

 

 

“她毕竟是——”

 

 

“我是不是让你太随便地介入我的生活了?你是有什么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的误解吗?”佐野问,可仿佛并不想要答案,他径直走出伞,去到雨下。橘唤着“佐野さん”拉他,却遭他反手甩开。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佐野终于转身过来面对橘,“我真的不明白,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懂。”

 

 

“说实话,你是觉得我可怜对吗?所以才装作好心来怜悯我,满足你高贵的同情,对吧?不然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种谁也不是的人言听计从?你没有自尊吗?”

 

 

刻薄的言语一句接一句,佐野看着橘锁紧眉头似要解释,却不停下:“如你所见,你的恩人的儿子,早早家破人散,现在……工作没有,梦想没有,连现状也不想改变,向前踏出一步的决心都没有,一塌糊涂,一天天……只是苟且得过,普通得谁也可以代替,消失了也没有关系。不比你……所以你才来可怜我是吗?”

 

 

佐野带着满面自嘲,通过讽刺自己来中伤眼前的人。明明已经说得落泪,泪水却和雨不分彼此了。

 

 

“看吧,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看清楚了,橘。”

 

 

他扯了扯嘴角,佯装一个笑,然后转身,埋头快步跑开。

 

 

做这一切、说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想发泄情绪,还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弱点?

 

 

佐野掏出钥匙,心不在焉,钥匙脱手落地,又捡起,反复两三次,才终于对准锁眼。开门后,他仅仅想明白了一点:可他不是为了推开橘。

 

 

只是他从没有和过去和解,从拥有到失去的转瞬他一直反复记忆。只是他在不恰当的时机选了不合适的方式,把自己在橘之前剖开摆明。只是他后悔做了、说了,可只剩一句“早知道”。

 

 

醒在凌晨时,佐野点亮屏幕看时间。没有任何消息、来电。——意料之中,同样也期待落空。可即使昨天他回到原地,橘也不会在那里了吧。佐野如此说服了自己:他对失去无能为力。

 

 

他试图如常生活,却总一次次查看手机;一遍遍点开通讯录页面,而始终不能拨通电话。于是反复在期冀和失落中徘徊。

 

 

第几天了,佐野记不得日子。打完临时工,快到家时,他接到一则信息,是橘发来的。那很短,写道:

 

 

“抱歉,我的出现给您带来这些不悦。请不要贬低自己。往后,希望您过得快乐和自由。”

 

 

佐野觉得他大约读出了其中意味。空气闷蒸似的,风也潮,熏一般的热。拿手机的手无力垂下,他大脑空白地走了一段路。

 

 

视线失去意识和目的,低落在地面。重新抬起时,远远地在家门口,他却看见一人。那人埋头很久才转身,似乎看见了佐野;他顿了几秒后,猛然起步,向与佐野相反的方向离去。相距五十米,佐野笃定那是橘。

 

 

他刚刚还是茫然的。可当不想放弃之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佐野忽然意识到他有多不想失去。

 

 

“……喂。”佐野发出低声,动了短短两步,随即果断地追了上去。

 

 

橘不比佐野熟悉这里,只管闷头逃离,而佐野预估了他的方向,绕一次近路便在巷道口截住他。

 

 

“喂!”佐野拽住橘的手臂令他回头,并推了他一把,“别给我自作主张啊!你算什么……谁允许你打扰完我的生活随便几句话就想脱身而出的!”

 

 

佐野吼,橘一看来,开口就是“对不起”。“我以为——”可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佐野抢先一步,双臂拥住他。

 

 

“谁允许的……”佐野抵在橘肩处念着。

 

 

他听得自己的心脏强烈的跳动声,胸腔内像被抽空氧气一样因为酸楚涌来而收缩,血液飞速地流动,他感觉到,头脑因为高温发热。——所以佐野是冲动的,一切想法和举动皆同。他放开橘,然后仰头闭眼吻去,正在橘的唇上。

 

 

周遭因此停止了转动,三秒,五秒,佐野醒悟般退开,他甚至比橘更不思议于此举。捂住嘴,佐野后退,差一点绊倒,“不要跟来”,可他说到,再次逃跑。

 

 

可埋在被子里不理会敲门、拒绝来电并不能解决这件事。最后一条信息,橘说因为有工作回了东京。已过去十几个小时,佐野抽空了烟盒,才决定拨通电话。既然不作为没有任何好处,他也应该先走出一步。

 

 

“嘟”声只响了两次。

 

 

“喂?”

 

 

“嗯……我在。”佐野回应。

 

 

“一切还好吗?之前的电话您没接。”

 

 

“嗯……我,我是想说,我们还是该谈谈吧。”

 

 

“好。我明天过——”

 

 

佐野打断橘:“我过去!”他捏紧手机,喉结动了动,继而说:“总是你过来,这次……我去东京。”他想,因为倘若遭到拒绝,那他还有离开的主动。

 

 

进门之前,佐野预想过可能的尴尬,在心里练习过的发言,当橘端来冰茶并坐下后,要说出口,嘴里还是生涩。

 

 

“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他没有借口解释,除了感到歉疚。

 

 

“不,我也很抱歉,因为我没有提前跟您说就擅自去——”

 

 

“那个不重要了。”佐野没让橘说完,又继续,“还有就是上次,上次,我……”他无法做到完全大方,所以执着于抠弄拇指上一处结痂的伤口。停顿的每一秒钟都令人焦灼,于是一皱眉用力,痂皮一下子被揭开,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佐野“嘶”地吸口冷气,想当然是疼的。橘也注意到了,去拿了医药箱过来,单膝跪在跟前替他处理。

 

 

不清楚是否还有更合适的时刻,可是再不说就会错失机会。橘正给他止血,而佐野呼了一口气,再也不想憋闷:“我上次做那样的事,是因为我想挽留你,还有,我觉得,我早就把你放在心上了。”

 

 

橘像是怔了怔。可尾音之下没有后文,佐野不满。

 

 

“你不要不说话。我就问你,你回答我:你在我身边,是什么心情?”先表达过自己,他像是更有底气。

 

 

橘捏着他的指头,慢慢、仔细地贴创可贴。佐野的注视下,他没抬头。

 

 

“什么样……”出声很轻,“想守着你,从不敢僭越,到不能僭越。我还去找你,是因为不想离开。”

 

 

橘所述的心情传递到了,佐野咀嚼过那几句话,问:“我可以吗?”

 

 

“这样的我呢?”橘反问。他的话听起来,使他形同微尘。

 

 

“看我。”佐野说。他弯下腰,凑近于是给出个吻。短暂的,相当笃实。“这样能表达吗?”佐野又问,“喜欢。”

 

 

所以橘追上去,吻到佐野之前,“嗯”了一声。即使跪直身体,橘也低于佐野,须引颈才能够到他。而佐野的手已经纳入他掌心。

 

 

到东京去的主意是佐野自己提出的,他找到了工作后,才告知橘。橘问他房子找好了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让我住在你那里?”佐野笑了笑。

 

 

“因为你不会答应。”橘倒是知道。

 

 

他习惯的那些“您”“请”,佐野坚持了好几次才让他能改口。“不加那些麻烦东西不行吗?”佐野很不满意。

 

 

“我要对您直呼名字吗?”橘疑惑。

 

 

“不然呢?”佐野盘腿环胸,“我们不是在交往吗?”关于敬语,佐野回想,他从十来岁的时候开始就不曾对橘用过。

 

 

从橘口里好不容易说出一个“玲於”,可是他一顿,又把“さん”加了上去。

 

 

橘这个人。

 

 

佐野一直都在观察。不说他放低给自己的姿态,连靠近和触碰都先取得允许。佐野见过他不面对自己时的其他模样,更多的是工作时严厉冷面,责问下属的样子也有;或是那晚上佐野去接他:

 

 

“你要来吗?嗯……我和朋友还没结束。我本来打算叫代驾。你过来开车吗?到的时候给我电话吧。”

 

 

但佐野没有听话。他进了这家料理店,在清清静静的氛围里一眼捉到橘。而他选了橘侧后方的一个位子,并点了餐。

 

 

于是注视着坐在料理吧台外的人,看他转着酒杯,谈笑有余,轻松如常。佐野觉得橘的那个样子,不能轻易掌握。

 

 

“快点过来。”

 

 

发完消息到橘冲进门来,佐野瞥了眼时间,三十二分。暑热烦渴的午后,半透光的窗帘没有隔绝暑气,却使这室内昏亮混浊。佐野横坐在床上,倚着窗台,一手拿烟一手灰缸,周围凌乱应景。

 

 

“电话也不接,怎么——”

 

 

单间的出租房,玄关就看得见床。橘的话梗在喉里,再也不能出口。

 

 

“不过来吗?”佐野熄了烟,在窗台放下灰缸,手伸向胯间,慢慢揉摸半硬形体,重开他中止未完的工作。

 

 

橘非常慢地挪移,在床边跪坐下来,搭在小臂上的西装滑落外地。他衬衫汗湿明显,热得面色暗红;可他的眼神不落在佐野身上。

 

 

“我在网上查了一点,跟着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做的。”佐野旁边散着润滑和安全套,“下面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怎么不看我?”他伸出右脚,够到橘。

 

 

脚趾贴在人起伏的胸前,一颗一颗纽扣往下,脚掌踩在他的胯上碾压。

 

 

“我这样,你不会有反应吗?……可是你上次留宿,我洗完后,你在浴室自慰,我都听到了。”风扇对床,正吹得响。“不说点什么吗?”

 

 

其人没有回应,佐野要抽回动作时,橘捉住他脚腕。

 

 

“既然你都知道了。”橘回过头。他喉结滚动,手从脚腕的位置边作抓在腿根上半褪的短裤边沿。

 

 

佐野伸手扯橘的领带,将他拽上床。现在近了许多,佐野竖指,向他点了点自己的下唇。

 

 

橘便照他的动作做了。佐野唇后的口中有些干燥,橘尝到他惯有的味道,微弱烟草外更多的是薄荷和陈皮的甜。

 

 

接起吻来,人更情急;毕竟佐野早一步开始,已没什么耐心。他解了几颗橘的纽扣却不再理会,大腿前侧磨了磨橘腿间,问:“你还要多久?”

 

 

橘得料理自己,还要顾及佐野,在佐野那些算不得爱抚的触碰下,性器在一处摩擦。橘探入穴口,触摸之处还算湿软。

 

 

“真的做了准备了吗?”他问着。

 

 

“你在小看我吗?”佐野挺了挺腰,“……快点。”

 

 

催促下动作难免仓促,橘小心地往里送。才入头,佐野已皱眉,看看剩下的部分,开口埋怨“这有可能吗?”到一半时,就开始表现出抗拒。

 

 

即使橘贴吻他的面颊安慰,托着他的腰,手上也抚慰他的性器,可纳入大部分后的撑胀感,不习惯且疼;佐野最怕痛,忍不住显露在表情和声音里。

 

 

“难受。”他抱怨。

 

 

“要稍微适应一下。”

 

 

约是没扩张充分的原因,佐野不情愿忍耐,乱动起来。“你出去。视频里人都是演的,哪里会舒服……我不要了。”他胡说着。

 

 

“玲於……就忍一会儿好吗?”橘的劝说只是徒劳。

 

 

“不行。我不做了,你拿出去,快点。”他挣开橘的手。

 

 

橘在慢慢抽身,又受了佐野不知轻重的一推,直退到床下。而佐野知道是自己任性,免不了赌气一般看向其他处。

 

 

身体接触生了不少汗水,橘的头发也乱了,以现在的模样停在原处,多少有些狼狈与尴尬。

 

 

“你是不是在小看我?”佐野板着脸看来。

 

 

“怎么会?”橘失笑。

 

 

“我都这样对你了……”佐野吞了余下的话。

 

 

而佐野尽管不再言语,却接着橘的眼神,看着他前倾来,沉下身体而低下双眼,默默地含下自己的性体。

 

 

橘过来的时候恰下了一场骤雨,雨洗过世界,各处湿透。佐野上了车,雨刷来回响动着。橘正要挂档,佐野覆住他的手。

 

 

“怎么了?”橘见他有话要说,“这里不能停太久。”

 

 

佐野歪在座椅上,指头在橘的手背上点弄。“我前天去看爸爸,发现妈妈也去了。但是我只远远地看见了她,还不敢确定。”

 

 

橘继而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的想法。

 

 

“我想,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我应该去看看她。”佐野抬起垂下的眼神,“你说,这些年,我是不是很差劲……”他拿出烟盒来,但是橘轻轻地就抽走了它,把它放在佐野拿不到的置物台。

 

 

接着橘覆住了他的手,摇摇头,回答:“你肯改变想法,已经是在走出一步路了。”

 

 

“你陪我去吗?”他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橘向他笑,“我得开车了。”佐野点头后,他才收回手。

 

 

听到大门开闭,佐野从卧室出来,只见暖色的灯光下,橘坐在玄关,倚着柜子单手在松领带。

 

 

佐野在几米外靠墙环胸:“怎么回来的?”

 

 

“朋友送我。没让他们上来。”橘慢慢说。

 

 

“酒气太大了。”佐野嗅嗅,“去洗澡。”

 

 

橘戴着醉意轻轻笑:“我没有特别醉,真的。”

 

 

“谁管你。”佐野提脚就走,“去给你放水。”

 

 

橘洗完后,佐野在客厅看着电视,见他出来,又去厨房一趟。“喏,解酒汤。”端到橘面前,直往他嘴边送。

 

 

九月底的夜晚气温舒适,开着窗,轻风徐徐。“DVD么?”“嗯。”然后就没有人说话,沉默到电影进入尾声。

 

 

橘捏了一会儿眉心,放下手时佐野目光灼灼。“我没有特别醉,真的。”他笑着重申,叫佐野嘁一声。这时在橘看来,佐野像在等什么。

 

 

“你过来怎么不打电话?”橘于是问他,“也不发消息,不然我就早点回来了。”

 

 

“不重要。”佐野道,不在意地瞥了瞥表,“已经零点半了啊。”

 

 

“说起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佐野没有将答案给他,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嗯?”橘看向他,便收到了吻。

 

 

他抚上脸,直直伸出舌头来。橘才刚刚被迫反应,佐野就翻身跨上他的腿,吻着,脱掉了上衣。

 

 

“怎——怎么了?”那人有些许迟缓。最近佐野身上烟味已很少再有。

 

 

佐野引他的手,一在胸前,一在臀后。“不要吗?”他问得坦坦荡荡,使一切发生的事没由来地理所应当。

 

 

橘钝着脑子上了手。身上的人耸动胯部和他相互摩擦,解他的衣服,在身上作用的唇舌和指头都引起刺刺的微痛。

 

 

“去里面。”佐野在耳边说,指腹摁在他的乳头。

 

 

手掌入了臀间,在缝隙里的入口摸到湿润松柔。两根手指也容易地插进,佐野抓住了橘的手腕,让他固定在原处,然后直起来上下动作身体,由着手指出入。同时另一只手也以同样的速率揉撸橘的下身。

 

 

橘仍有一些惊讶,可眼前裸露的肌理,腰身,腹股沟略凹的线条,灰色运动裤包裹住的他勃起的性器和没包裹住的浑圆臀肉,他的身体很悦目,视觉刺激传递着愉悦。

 

 

“要给你口吗?”佐野稍稍思索了,尽管他还未尝试过这一件事。

 

 

橘珍惜地亲他,回绝着:“你不用做勉强的事。”

 

 

“那么,放进来吗?”呼吸拂在橘的鬓角。

 

 

佐野是在自己向下坐着,攀着橘肩膀,身体比表情言语紧张得更多,绷成弦一样微弱地颤抖。橘都能感受到,与耳边轻喘的气息,与吞并完成后的那句:

 

 

“生日快乐。”

 

 

这使橘的胸腔如被抽空了一般收缩。

 

 

第一次经历之后他们也再尝试过做爱,橘先用手指教佐野领会了愉快,也不忽略他的前身,温存地照顾完才敢进入。佐野很舒服,因为橘总是太在意他的感受。

 

 

现在佐野不多适应就动身了,这种姿势能拓向更深的里面,不得已有些陌生感。

 

 

“还好吗?”橘想去替他套弄,手却被果断打开。

 

 

“喂,少小看我。”佐野咬牙,“管好你自己。”

 

 

橘不禁失笑,于是配合起他的动作。直到契合渐渐进入佳境,不很快的速度磨着人心。酒精没从血液里挥发,橘还觉得头有点重,他尽量地抚摸和亲吻佐野,而后者似乎累了,小弧度地耸动腰肢。

 

 

哪个动作忽然引来一阵更强烈的快感,让橘喘出声。佐野注意到,重复了一次,收获了一样的反应。

 

 

“这样吗?”他开始持续地反复,缩腹,挺腰,再夹紧穴道。

 

 

橘的感受更强烈了,置于佐野身体上的手掌抓紧,闭着眼靠在他肩上忍耐。“不要一直这样……”他说,可佐野偏偏逆向而行。

 

 

“更舒服不是吗?”他动作得更大,因为这其实也使腺体得到了性器更好的摩擦。

 

 

“玲於,别……”橘呼吸得粗重,上升的欲望气血涌入头部,使他更头重脚轻。没等佐野“别口是心非”一句说完,橘翻身把他压上沙发。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的吻压下来,橘短时间地抽插了几十次,暂时退出性器,将佐野碍事的裤子扯下丢开后,立刻又埋进去,一秒也不愿停下地捧臀抽送。

 

 

佐野要触碰自己性器的手被半路截下,制服在身侧。橘的喘息更剧烈,情欲压得眼皮也抬不起来。

 

 

连续的重击使佐野禁不住叫出声,橘的反常不受控,佐野挣脱他的手,用力一掌拍在橘肩膀,闭紧嘴偏过头不接受他的吻。

 

 

“给我轻点。”佐野愤愤。

 

 

可是橘置若罔闻,咬着他的喉结,施力将他的肩膀摁向交合的方向。

 

 

“没听我说吗?”佐野忍不住吵嘴,试图推开橘。

 

 

“玲於,别……”他劝着,可佐野甚至撑起身体想往后退。这让橘顺来他脱下的上衣拧成条状,擒来那两只手,将它们反身绑了起来。

 

 

“喂你做什么!”佐野慌乱地挣扎。“给我放开。”

 

 

橘俯身吻他。“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念着,“我可能是醉了……”

 

 

“胡说什么明明你刚才还——”橘直向腺体顶去,佐野话没说完就仰头喘息,性器和囊球被橘的手掌覆住揉搓,身后撞击不断,肉体的拍打声让佐野觉得羞恼。

 

 

橘的模样是他第一回见,溺于情爱使那双眼里几乎失智,这时又显出哀求,因为那人突然慢下来,说:

 

 

“为我收紧后面吧,像刚才一样,好吗?”

 

 

佐野瞪他:“你说我就要做吗?”

 

 

“玲於要高潮了吧……”已渗出的前液便是证明,橘慢慢将他性体根部捏紧,“这样会射不出来的。”

 

 

但当下佐野根本无法与他计较,只有在照做之后才能得到推向高潮的刺激。性器很快就淌出液体,一股一股地像是不尽,佐野瘫软下去。

 

 

橘没有停止,一次次的进入让性器一遍遍得到挤压。而佐野也发觉对腺体的刺激没有停下,以至因为累积,快感越垒越强烈。

 

 

“我爱你。”他听着这话,无力地松口喘吟,垫在身后捏成拳的手转而攥住沙发。

 

 

“你怎么还不到……”他吃不消,头脑嗡麻。

 

 

“我在忍着……玲於,我还想再要多一点……”橘握着佐野两腿的膝窝,浅顶几下腺体又凿入深处,循环如此。

 

 

佐野没能勃起,身体和意识却有了再次临界的前兆。至于橘抵在耳边问他:“我可以想象你给我口交吗?”

 

 

“管你……”佐野无心反驳,绵长的快意潮一样地席卷来,一浪一浪,让他合眼皱眉,叫不出声;没发现橘也高潮了,双手什么时候已自由,只是在回应拥吻。

 

 

为那场耽误许久的见面,橘来接他的上午,佐野差点睡过头,整理一番后再看手机,“我到了,车停得有点远,正在走过来”的消息送达的时间是十分钟前。

 

 

佐野冲下去,直到铁道口才停下,他看见橘在另一端,正走来,向他招手。可信号灯是黄灯闪烁几下变红,然后列车驰来,隔绝了他们。

 

 

可佐野的心跳却因为不安加快了,呼吸也急促了。

 

 

小时候他曾养一只鸟,关在笼里,每日唧喳鸣叫。有一天,在松开的笼门后,它消失了;笼里剩下一根羽,好像是它于此存在过的证据。这是他最早关于失去的记忆。

 

 

最初时,橘使他动念的话是哪句,佐野终于想起来——

 

 

“也许是我有些不安吧,害怕不反复确认,哪天就又会失去消息。”

 

 

万一列车驶过后,其后空无一人,那该怎么办?

 

 

佐野捂着胸口,努力想使气息顺畅。所以他迟迟不放下所有失却的经历;他在那个午睡醒来后不见橘时心神几欲倾颓;他在橘留在自己身边的每个夜晚反复醒来确认。

 

 

这是他应该留得下的人。

 

 

只剩下几秒,信号灯已经转黄,车尾快至模糊地驰过。

 

 

然后所有嗡嗡作响的思绪归于了平静。

 

 

太好了,他还在。

Afterword

End Notes

写20天写吐了。再也不想加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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