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Ice踹门进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一刻了,他拿着手机看着乌漆嘛黑的房间一声怒吼,“B!他妈的婚车都快到了你他妈还没起来!”
床上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卧槽!”
他昨晚跟系统跟到凌晨四点,脑袋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把今天这日子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做梦都只梦到在不停修复系统bug。
化妆师蹲在墙角捏着手机欲哭无泪,“我发誓我又敲门又打电话我真的以为婚礼要变成葬礼了。”
Ice飞快打着字通知开车的Jesse,“慢点过来,和P说,Bernie那啥,才刚起床。”
Bernie彻底清醒了,飞速冲进浴室洗头洗澡。好在西装领带杂七杂八Sarah昨晚就挂好了,她拎着衣服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蹬蹬蹬”飞一样爬楼梯,隔着墙问Bernie,“你鞋藏了没!”
“藏了!”Bernie回她,“房顶那盏吊灯上,找得到我是狗!”
Sarah:“…你那么不想结婚你直说…”
Bernie甩着头发上的水珠从浴室飞奔出来,“衣服衣服衣服衣服,领带领带领带领带…”
“别急,”Sarah让化妆师把吹风机拿过来,“他们堵车了。”
Pearl瘫在婚车后座给Bernie发信息,“嗨,哥,听说你刚起来?”过很久也没有回复,Pearl想想觉得有点好笑,呵呵在那儿乐。
Jesse摁了两下喇叭,抬手看表,“快十点了,我看时间有点紧张。”
Pearl摆摆手,“不急不急,”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反正B才起床没多久。”
这婚结得有点着急。他俩在公司重逢才半个来月,某天突然说打算结婚,给Jesse一口水喷出来,“前前后后一个月就张罗完了,跟闹着玩儿似的。”
但他俩认识也跟闹着玩儿似的,学校分宿舍分劈叉了,两个学院奇妙混宿,所以认真追溯起来他俩有四年舍友情。
这人没熟之前人模狗样熟了之后就放飞自我,什么邋遢或正经的样子都见过,是个什么臭脾气也都一清二楚,知根知底连内裤花色都熟得不得了。
追过几次学姐学长谈过几次恋爱被甩的时候伤心难过多久全都心知肚明。
更别提大半夜结伴喝酒在马路牙子上吐得妈都不认得或者B忘打抑制剂半夜被几个A追着满操场跑还得是P上赶着救他这种荒唐事一箩筐。
所以他俩就说,就结个婚,有啥呀?——给Jesse惊得目瞪口呆。
Bernie的回复终于像他的起床速度一样缓慢地发过来,“你们可以先去打圈麻将再过来。”末尾附带一个跪地的表情。
Pearl回了个大拇指给他,“你这操作真是和以前一样稳。”他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被玻璃膜镀上一层茶色的烈日当空,一种奇妙的荒唐感油然而生。
和Bernie认识之后的人生好像一直都挺荒唐的,Pearl之前想自己总比Bernie靠谱得多,中规中矩当个音乐生,写写专栏做做rapper。
结果刚认识这小子没几天他就来一出被A追着满操场跑的戏码,Pearl飞奔去找他的时候这小子跑得还挺快,净挑衅后边儿的几个壮汉是弱鸡,Pearl脑子里Bernie被吓得嘤嘤直哭的画面突然当机,他想的扛起兔子就跑的画面也没能用得上,变成他按着Bernie的脑袋忙不迭给人道歉。
“你这样的,放到十几年前早就被剥干净了,也就是伟大的人类快速进化进程救了你,你别太嘚瑟,”他给兔子灌药,又说,“把信息素收一收,不然我给你剥了。”
这才重逢多久,某天Bernie穿了两个走廊三层楼梯拐了八九个弯来找他,说不如咱俩结个婚。Pearl打字的双手蓦地一顿,“啊?”
然后这事儿就成了。
够荒唐够离谱够像Bernie的作风。
Bernie这头一边换衣服一边吹头发,“Sarah,我不会打领带……”Sarah翻了个白眼还是走过去给他系,她吸了吸鼻子,“药吃了没?”
Bernie眨巴眨巴眼睛,他有点怕Sarah,只好搔了搔鼻子,侧面回答,“…好像…似乎是…吃过了,嗯,又好像没吃。”
Sarah差点没给他的脑袋来一下,“Ice,”她转头朝门外喊,“冰箱里的药给我们Bernie配一针。”后半句她是说给Bernie听的,“我打不死你妈的。”
好歹是在婚车到的时候一切准备妥当,Bernie看着窗外面渐渐升腾的粉橙烟雾砸吧嘴,“达摩他们公司的烟花为什么这么花里胡哨?”他有点饿了,悄悄摸手机给Pearl发信息让他想办法带点吃的上来,过了会儿对方回了个ok的手势。
楼下。
Nine举着Pearl的手机如临大敌,“我说怎么没人堵门!兄弟们!Bernie说他饿了!赶紧想办法!不能败在这一关!”
Pearl看着他们突然翻箱倒柜或是直接夺门而出颇为感动,他的话被淹没在一片热闹里——“不用麻烦,他真的只是单纯饿了而已。”
所以他上楼的时候手里的大捧花被换成零食捧花也情有可原,后面跟着的pho他们手里提着不同种类的外卖,给Bernie排了个长队,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咋的,”他看着一脸无奈的Pearl问他,“你们这是上市场换猪来了?”
找鞋的时候Bernie拍拍自己边上的位置让Pearl坐会儿,他们互相给对方竖起大拇指,“今天倒挺人模狗样的。”
过了会儿Bernie凑过去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太对。”
Pearl托腮,“不是,明明是我俩的事儿我怎么觉得和我俩没啥关系?”
“英雄所见略同,”Bernie把瓜子递给他,“吃点儿不。”
可算是赶着十一点之前出发去酒店,Bernie踩着新鞋心里不怎么是滋味儿,他说,“我本来还觉得自己藏得天衣无缝,谁能想到你们找不到鞋还自己带来了。”
Pearl摊手,“你妈的我也没想到啊!”
安静下来一时无话甚至有点犯困,Bernie朝Pearl靠了靠,“我真的四点多才睡,早知道不定今天了。”
他们在婚礼前一周有过一次谈话。
Bernie一紧张就不停按手里的圆珠笔,咔哒咔哒咔哒,他说,“虽然很唐突但是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你和我这样穿一条裤衩子的交情肯答应我这种无理要求。”
Pearl不停抖腿,“本来我也不答应,但是我妈逼着我结婚给我科普十年前的AO法则本人听到在头秃边缘徘徊。”
Bernie把笔一拍,就差拉着Pearl的手痛哭流涕,说,“兄弟你也是你妈逼的啊!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Pearl:“虽然都是被妈逼的但是能不能换个说法?”
总之就是这样达成的共识。
临散场Pearl犹豫再三又问了Bernie一遍,“我们这样真的可行吗?”
Bernie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讨厌我我不讨厌你,就成了。何况我们算是同居四年,七年之痒都走过去一大半我觉得很可行。”
Pearl看着Bernie说得眉飞色舞,实在不忍心打断他,“行吧,”他说,“长期合租。”
走流程的时候Bernie听着音乐颇为感动,他拉着Pearl的袖子小小声,“你别说我还真挺感动的。”
Pearl没听清,保持微笑说,“是吧,我也觉得好听,我写的歌。”
主婚人是Jesse,他把话筒塞给Bernie,“说点什么。”
Bernie给Pearl使眼色,Pearl也给他使眼色,Bernie询问着点点头,Pearl坚定地点点头,Bernie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都来了啊。”
“我靠,”Pearl扯他衣角,“你他妈说什么呢?”
Jesse劈手夺回话筒,“你们看他激动得都不知道说点什么了哈哈。”
“都别说了,”村山咬着瓣儿橘子和関一起起哄,“亲一个!”
Pearl和Bernie杀人般的目光立刻死死盯着村山,吓得他一激灵,矮身躲到椅背后面儿去,就留了双浑圆的眼狡黠地看着他俩。
“小屁孩别说话,”Pearl在心里给Cobra竖起大拇指,就听Cobra恶狠狠地道,“还没交换戒指亲什么亲!”
行,是个狼灭。
戒指是他俩一起去选的,Pearl和Bernie说就当给自己买首饰于是Bernie欣然前往,结果选了半天真的各自买各自的,放一起完全不像是婚戒的样子,Ice差点用锅铲敲他们的头。
“没关系!”Pearl求生欲极强,对着Ice目光诚恳,“他开心就好!”
于是这会儿Bernie美滋滋戴上了想了好几天的新戒指,有一个问题,这戒指戴食指刚好,戴无名指大了那么一丢丢,他俩交换眼神,Bernie一握拳头,意思是,没关系我能行!
戴也戴了,酒也喝了,该来的总得来,台底下的村山眼睛都瞪得更圆了,恨不得近身观看的样子。
Pearl侧了侧身拿拇指压着Bernie的嘴唇,一个非常真又确实是假的亲吻盖在离Bernie距离零点五的地方,他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Pearl一脸“我聪明吧!”的样子看着他,Bernie忍不住笑起来,这他妈的,还不如真亲呢。
(二)
他们原本约好了婚礼结束再去续摊喝个酒,结果婚礼后半段完全变成了忘年会,一个比一个喝得高兴,Ice拿着话筒堵着门口,波音呼啸得Bernie耳朵都要炸了,他Ice兴致勃勃但是明显神志不清了,高声大喊,“宁愿让胃喝个洞!不让感情留条缝!”
村山错手拿了日向的清酒哇哇一顿灌直接倒地不省人事,头正好砸在Cobra怀里,Jesse提着酒瓶子就要上去干架被Pearl眼疾手快拉住了,“Jesse哥算了算了。”
他眼看着场面要稳不住了,环顾一圈只有Smoky端端正正坐着,他一乐,安顿完Jesse跑过去想借他们RB的人把其他人都送回去,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看Smoky缓慢拿起脚边的垃圾桶把头塞了进去。
他和Bernie在之后坐在靠近音响的地方窝着,对视一眼如释重负地击掌,“这事儿过了咱俩真得喝一杯。”看着眼前面疯癫混乱又异常和谐的场面又纷纷感叹:这真没他们俩什么事儿。
他俩本质酒鬼,今天这日子倒一口没喝,Bernie把Jesse弄上车,说,“还不如多喝一点,结果还得我们把他们送回去。”
Bernie倒车,Pearl敲敲他的车窗,“你回来注意安全。”
Bernie愣了一下,“嗯。”他说,“你也是。”
路上一时安静,突然从热闹喧哗里抽身出来心里难免空落落的。一车臭烘烘的酒味熏得连带他也开始头疼,Bernie放了点歌又开了窗,等红灯的时候Jesse不安分地动了动,侧身打了个哈欠睁着眼净瞅Bernie,把人看得直发毛。
“怎么?”
Jesse吸吸鼻子,一语噎死兔子,他问,“你没被标记过?”
Bernie一脚油门就把这红灯闯了。
“啊?什么?标标标标标……了啊!”
“你看我像没被标的样子吗!”
“哈哈你不要瞎说哈哈哈。”
Jesse:“你们还挺柏拉图。”他往下瘫了瘫,“我就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Bernie突然开始怀疑他根本没有喝醉,他使劲把住疯狂往路边靠的方向盘,冷静作答。
“我们就是那啥,味道比较相近,”他转头看着Jesse,目光灼灼,诚恳得不得了,“你喝多了闻不出来。”
相近个屁,他俩信息素味差得十万八千里。
Bernie还纳闷Jesse怎么突然问他这个,安顿完Jesse他折回去开车,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柚木和檀香味给他惊一好歹,怕自己嗅觉出问题,Bernie气沉丹田然后深吸一口差点被连带的酒臭味熏吐在原地。
保护Omega不被混乱场合信息素影响的覆盖剂药效早就过去了,这他妈纯净得不得了的单一气味也就他自己相信自己被标记过。
他在考虑要不要趁乱把他们一一灭口。
到底是没灭口,比起灭他们可能他灭自己更方便一些。
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俩在客厅蔫儿不拉几对视一眼一起松了松领带瘫倒在沙发上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对了。”Bernie挪过去拍拍Pearl的手背,开始解扣子。
Pearl大惊失色,“兄弟!我们演戏不用演得那么真!”
Bernie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里想点别的。”他把后脖子露给他,“Jesse今天问我为什么没被标记,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没被标记这个事情不合理。”
Pearl一把把他的衣领拉上了,“临时标记不是这么用的。”
Bernie抓他手腕,“你他妈试一下,就试一下又不会要你的命!”
Pearl用另一只手抓Bernie的手腕,“这不是试不试的问题,这没法试啊!”
“怎么没法试!”Bernie说,“你还是不是A了?”
Pearl陷入沉默。
Bernie继续给他添柴加火,“你想啊,我们俩现在这对外关系,我没被标记这说明什么,他们不会问你们怎么没睡,他们会说,”Bernie嘻嘻一乐,“你不行。”
Pearl扒了他的衣领上去就是一口,给Bernie痛出猪叫。
“你看看你看看!”Pearl拿衣袖擦了擦留着的口水,“我连咬都没咬破你这滋儿哇乱叫,都说了临时标记不是这么用的。”
Bernie捂着后脖子疼得哭爹喊娘,他想起以前见过用连续注射器给小猪补铁的场景,觉得自己就是头被换来的猪。
Pearl回房间翻了两件外套给他,“挂你那边熏陶熏陶。”
Bernie直哼哼。
Pearl顿了一会儿于心不忍,“疼不疼?”
“我咬你一口试试你疼不疼?”
打扰了,当Pearl没问。
他上手给他揉后脖子,Bernie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一僵,“腾”地站起来,“不疼了!我好了!”然后夺过Pearl手上的外套飞奔进屋当即落锁。
Pearl:……什么毛病?
(三)
他们没请几天假,复工之后Bernie上起班来没日没夜,手头跟着的三个项目进度拖了拖其他活计一跟上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Pearl就轻松多了,专栏文章刚交上去审核,新的Beat在脑子里已经盘了几天了,分分钟出了demo。
他俩有时差。
Bernie偶尔通宵加班回家正好能遇上准备出门上班的Pearl,两个人的交流寥寥无几,加起来就是几句“早啊。”“吃了吗。”“给你热了吐司。”
把合租关系分得清清楚楚。
见面的时候也有,不然怎么说熬夜伤身。
Bernie赶了两个进度之后差点没猝死在办公室,半夜被Nine带回来,说是Jesse不想那么快就出席葬礼所以给Bernie批了一周假。
Pearl扶着Bernie在门口和Nine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Nine率先打破沉默,“有空房吗,我能借住一晚吗?”
Pearl:“行。”
Bernie:“不行。”
Nine:“…到底行不行?”
行,当然得行。
Pearl再三告诫Nine,“你那个房间是B用来放衣服的,他有洁癖你别乱翻。”
他眼看着Nine进屋落锁,这才翻箱倒柜给Bernie泡了杯热牛奶端进屋。
虽说Pearl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和Bernie比起来还是靠谱多了。
他说Bernie就是个小孩子,将他形容成“花里胡哨的机器人。”
热爱电竞热爱游乐场热爱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也喜欢拆了各种电子设备再装回来,还修得一手好电路。
二十六的人了浑身还弥漫着那股子稚气未脱,丢三落四的毛病也没什么长进,自理能力一级差。
早先他就问Bernie这个脑子怎么学得了计算机,被Bernie狠狠嘲笑了,他用一堆专业术形容自己的大脑,Pearl筛选了一下,简而言之除了他感兴趣的东西以外,其他全都归在了回收站。
他把热牛奶放在床头伸手拍了拍Bernie,没醒,翻了个身睡得超香,抱着被子死活不肯撒手。
这想必是从前Bernie招学姐喜欢的第二方面,奶不兮兮的,无意识流露的孩子气大概十分能激起学姐们的母性泛滥,何况Bernie长得又好看,谁不愿意成天有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学弟可可爱爱跟在后面。
奈何Pearl不吃这套,想来想去就随他睡着,自己一抬手把热牛奶吨吨吨给喝了,喝完伸个懒腰躺另一边就打算睡觉,完全不关心关心旁边他新婚燕尔的兔子洗没洗澡活没活着。
睡半夜Pearl终于觉出不对来了——他有点冷。伸手摸被子摸到严严实实团着被子的Bernie,扯了两下那人岿然不动。
他摸索着就把冷气关了。
关了又觉得热,热得不行,身上汗津津的,碰哪儿哪儿黏像八辈子没洗过澡。
于是又打开了。
开了又冷。
温控仿佛彻底瘫痪,变着法儿无法维持恒定。
Bernie也难伺候,管他冷热,就是不交出被子一分一毫,还说梦话,八成在打球,净骂人,给Pearl听得蹭蹭冒火,一生气打定主意扯着被子角就往Bernie那边挤,本着一片布料也是盖的原则毫不松懈。而和他对手戏的主角从不按套路出牌,手一松整个人居然就被Pearl扯着的被子带着往他那边滚,贴了个实打实,嘴里还骂人呢,“小王八蛋动你爷爷个球!”
行,Pearl认命,你就是我爷爷成不。
一夜无梦,睡得他精神紧张,醒的时候Bernie整个窝他怀里,压得他左手臂发麻,Pearl第一反应不会要截肢吧,再低头看看一动不动的Bernie,他满脑子我靠我没有杀人。
Bernie昏昏沉沉地睁眼,动弹两下想起床,没能起得来。
这大夏天的,他被活生生捂发烧了。
Pearl拜托Nine替他去请假的时候想了千万个理由,最后他如实和Nine说Bernie生病了。
Nine立刻一脸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说,“都理解都理解。”
Pearl差点脱口而出你理解个锤子。
他下楼去买冲剂,又买了袋水果回去,出门前煮的粥果不其然糊了底,幸存的一勺子他舀起来尝了一口还是决定再下去一趟买点回来算了。
Bernie也许在这点时间里挣扎着起来洗了澡,Pearl端着粥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他头发大半还没干人倒是已经睡得昏昏沉沉,满屋子飘着浅淡的柚木和檀香的味道,Pearl屏着气放下东西又跑出去给自己打了针药剂。
着实上头,他想。
“B,”他叫他,“你起来吃点东西。”
Bernie往被子里缩了缩,嗓音哑哑的,“不吃了。”
“那你起来吹个头发再睡。”Pearl把冲剂端起来,“把药喝了。”
Bernie沉默了一会儿,姑且还算听话地撑着坐起来,脸上飞着病恹恹的红,他一仰脖子把药吞了又打算睡下去被Pearl眼疾手快一把拎住,“把头发吹了。”
他想拒绝来着,又想到拒绝了,Pearl这老妈子心说不定会拎着吹风机给他吹,于是挣扎着下床,颇为步履蹒跚。
结果最后还是Pearl给吹的。
Bernie搭着被子瘫在床上,他穿着Pearl的T恤,下摆被他蹭上去一点露出一小截腰,被Pearl不动声色扯过被子盖住了。
柚木檀香味被热风一吹又浓了一些,Pearl问他,“你能不能收一收?”他像从前在学校里一样开玩笑地威胁他,“不然我给你剥了。”
Bernie打了个哈欠,像从前一样回他,“你动我一下试试。”
他们就笑起来。
Pearl收了吹风机又把温度调高了一点,“你睡会儿,晚上我把粥热一热喊你。”
Bernie闭着眼睛点点头,“但是我不想喝粥,我想吃火锅。”
“滚蛋。”Pearl言简意赅。
(四)
火锅还是吃了。
迁就起Bernie来Pearl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热气腾腾,嘟噜嘟噜一派拜早年的热闹景象。
Pearl把那块Bernie夹了三次都没夹上去的豆腐舀进他碗里,“你真的,我跟着你净干些没谱的事,发烧吃火锅也就你想的出来。”
“感冒就该吃火锅,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Bernie吸吸鼻子,“再说了,能有我们结婚这事儿来得没谱吗,真是。”
Pearl停了筷子,问他说,“你不觉得后悔吗,从此以后你去撩小姑娘都要藏着掖着。”
“这么说来有一点。”Bernie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倒是一点没后悔的意思,“但是当时我根本没想着以后撩小姑娘的事儿。”这话说得暧昧丛生,Pearl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就听Bernie接下去说,“被你妈逼成那样儿你还有心思想小姑娘啊?”
Pearl差点被一片黄喉呛死当场。
Bernie最后一锤定音,“反正撑死了三 个月,让他们看看‘逼迫的婚姻没有好结果我们果然不合适你们看看才三个月我们就分开了’,这样大家从头到尾都很自由,互利共赢。”
互利共赢同盟关系就持续到吃完火锅,他俩谁都不乐意刷锅。
Bernie好得也快,假期还没过半他什么头疼脑热都没了,就剩一腔鼻音,说起话来软乎乎的。没什么事他就窝房间里打游戏,自己打段位顺带接代打,窗帘一拉电脑屏幕幽幽泛着蓝光,耳麦里连着四海八方的人,氛围比网吧还像网吧,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正经工程师,活脱脱就是顽劣少年的模样。
累了他就跑去Pearl那边坐坐,他在小录音室里放了沙发,Bernie像只猫一样窝进去正好。
Pearl算个正经词曲作者,大学时候混迹各个地下乐团地上club,所以也是个正经rapper。
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唱什么叽叽歪歪的你侬我侬,曲风热烈得恨不得拿把枪架着打节奏。
Bernie看着他“啪啪”打脸。
怕什么来什么,最怕rapper唱情歌——还是清唱。
糖浆一样浓情蜜意的词句撇开伴奏的泡沫变成被玻璃糖纸包裹的清甜芯子落下来。
觉得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突然变得顺眼起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非要形容一下这种感觉也没法形容,只能抽象比喻,像是吃棉花糖之后突然被棉花糖包裹了心脏这样,又或者是冬天里突然喝了那杯热可可一样被涌上来的熨帖暖意彻底打败在甜香里。
何况Pearl身上的锡兰红茶味真的很好闻。
好闻得他昏昏欲睡。
Pearl余光瞄到脑袋一点一点的Bernie觉得这个人真的太傻了,他摘了耳机去拿了床毯子给他盖上,Bernie眼也没睁,缩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新药研发至今数十年效果日趋稳定,虽然还无法完全覆盖剔除原有的一部分生理特性但是已经很大程度上打破了原有社会的等级制度,也使得信息素暴走事件大幅度减少,得益于此Bernie才能毫无芥蒂地套着Pearl的T恤一点没有防备地直接睡过去。
那种柚木香夹带着红茶味的甜暖绕上Pearl的鼻腔,就像数九寒冬坐在屋里看窗外的雪,而壁炉里噼啪燃烧着柴火一样。
他其实没睡多久,醒了就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只是把毯子团起来半抱半夹着,然后舒展了一下手臂简短地伸了个懒腰,垂下来的手指就挨着地上铺着的厚重毛毯。
“我做了个梦。”Bernie说。
Pearl回转身来看他,房间里的红茶味若有若无掺杂着烟味,Bernie吸吸鼻子,“我梦到很多人在放孔明灯,很漂亮,但是梦里我是要抓你来着。”
Pearl还跟他开玩笑,“你抓我干嘛?拿回去煲汤吗?”
“煲个鬼,梦里我是警察你是通缉犯我当然要抓你。”Bernie慢慢抬起手,中指食指比了把枪的样子,“我也这样拿枪指着你,太难过了,梦里的我好像很爱你。”
Pearl把拿着转的铅笔放下了,他走过去蹲到Bernie面前托腮看着他,又问,“你现在不爱我吗?”
Bernie惊了一下,他推了一把靠得过分近的Pearl,被他拉住手臂带得滚到地上去。
Bernie猛地睁开眼,他确实是滚下沙发掉在厚实的地毯上了,半条腿还没来得及从沙发上挪下来就先给了自己两巴掌,Pearl一回头被他吓个好歹,赶紧把铅笔丢了想去扶他,以为这孩子到底还是疯了,结果还没等他去把Bernie扶起来,那家伙爬起来也给了他两巴掌,还问他,“我醒着吗?”
Pearl差点给他一个过肩摔,“那你做梦你还能给我两巴掌?”
Bernie惊魂未定,“我就是做梦呢,”他看着Pearl开始瞎编,“我梦到我们去了一个地方,那里都是孔明灯,我拿刀把你杀了,惨不忍睹!” 他又加了一句,“但是配合孔明灯来看,场景很美很有艺术感。”
Pearl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难以言喻,“可是,”Pearl说,“可是你现在的眼神不像是会杀我的样子。”
第二天要上班,这天夜里Bernie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是Pearl问他,“你现在不爱我吗?”
我没有啊。Bernie想。
那个梦确实凄惨,他也确实把他杀了,在那样银河宇宙灯火阑珊的夜里向着梦里的Pearl开枪,又在事后痛苦得只能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涕。
Bernie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一圈,最后起床去阳台吹风。
Pearl也在阳台,巧了。
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阳台之间就隔了一米,Pearl也没问他怎么还不睡,只是给他丢了罐啤酒过去。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夜灯清冷。
良久,Pearl和他说话,“B,我还真有点想和你一起看看孔明灯。”
“嗯,”Bernie笑笑,“今年都没有去看烟火。”
Pearl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他抬头看看夜空,星光像碎钻一样被铺在上面,“今天说是有英仙座流星雨,可能又错过了。”他喝了一口酒,像是在酝酿什么,“不过,那什么…我一直在想你刚才说三个月。”
Bernie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我发现我确实挺难过的。”Pearl转过头来看他,“我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你。”
Bernie从喉咙下去的酒又从鼻子里出来了。
啤酒泡不停地发酵膨胀,那种苦涩又清甜的香味一路从心脏盖过大脑,Bernie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听觉,或者说那一瞬间,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别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五)
Bernie摆摆手让Pearl停一下先别说了,他捂着自己的耳朵蹲下身去,情绪波动过大让他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浓烈的柚木檀香味渗透开来,空气被浸泡得闷热粘稠,“P!帮我拿药!”
他倒下去的时候带翻了放在栏杆上的啤酒罐,多余的液体洒在大理石的地面,泡沫挤压破碎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远处蝉鸣流水梧桐的叶子掉落在地,空酒罐碰撞着停在门边,多余的酒水一点一点流过来直到浸泡他的手指。
地面冰凉,Pearl的信息素味盖过来,他握着他手腕的掌心滚烫,针头扎进皮肤,冰凉的药剂渐渐融合进沸腾的血液,Pearl把他扶起来半拖半抱到房间里去,呼吸就灼热地烧在Bernie耳边。
柚木檀香被Pearl的锡兰红茶和烟味彻底盖过,Bernie被压得喘不过气,他拽着Pearl的衣角,声音几不可闻,“给我一个临时标记。”
Pearl听话地咬了他一口,实打实地咬破腺体,钝痛从脖子后面迅速蔓延。和之前那样纯粹的痛觉有所不同,随后带过的一点点痒中和了痛感,轻柔细微地安抚着他。
药效和临时标记一起开始发挥作用,刚才还压迫着他的属于Pearl的信息素变成了仿佛冬日暖阳那样的存在,与柚木檀香渗透融合,成为抚慰人心的温床,Bernie渐渐冷静下来,拿额头抵着Pearl的肩膀,过了会儿竖起大拇指,“你别说临时标记还有点爽。”
Pearl拍拍他的背,“好的那我先撤了拜拜。”
他落荒而逃。
再多待一会儿就不是爽不爽的问题了。
这叫什么事儿,不正式的告白之后来的这出倒像是他在趁人之危,Pearl吨吨吨喝水,这种明确有一个人属于自己的感觉过分良好,即便Bernie半点没有回应,他本人现在也是心态膨胀心情激动的状态甚至想下楼奔跑三圈。
隔壁的Bernie疯狂给自己扇扇子,这事儿太寸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当初选择和Pearl结婚的本意完全与如今的轨道脱离,原本只是想利用他来完成自己对被逼婚的小小报复,结果发现根本就是自己在报复自己,信息素暴走实打实盖章他就是比Pearl还要早地就掉进这个外人看来都是真的假象,真是只好兔子,擅长给自己挖坑。
但是过后几天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好像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把所有话都在那天晚上说了个干净,但实际上只有Pearl把话说了个干净,Bernie一直都没有给他一个答复,他还是照常上班偶尔加班,带着锡兰红茶味打着游戏连着麦,房里练歌门外喝酒,有时候深更半夜Pearl看他房里还亮着灯就在阳台喊他,然后问他要不要咖啡。
他们很少相遇了。
某日早上Bernie难得能和Pearl一起吃个早饭,Pearl把吐司递给他,“还有两个水煮蛋,你要带着吗?”
Bernie愣怔一会儿,支支吾吾,“嗯…都行…”
他觉得哪里不太一样,Pearl对待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两道鸿沟。
临时标记的效果将要消失殆尽,他在Pearl折回去关火的时候跟着去冰箱拿药,拿了,回身看看Pearl又把药放了回去,把冰箱门一关猛地想起件事儿来。
“P,”Bernie若有所思,“临时标记和标记之后作为Omega是不是就不需要依靠药物覆盖了?”
Pearl点点头,他刚把鸡蛋拿出来,烫得指尖发红,“是的吧?”他突然有点慌张,“上次是打了针之后你说要临时标记的,我不是故意的…”
Bernie突然一捂脸,“太完蛋了,”他说,“婚礼那天Sarah问我吃没吃药,他们是不是其实都知道我们是假的?”Bernie走过去拿鸡蛋,“算了,”出厨房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反正现在也是真的了。”
他们还算和谐地对面坐着吃早餐,沉默,沉默是今早的培根吐司。
“看天不太好,”Bernie说,“你有空吗,送我去上班吧。”
Pearl:“你不是有车…”过了会儿他又说,“好的。”
天是不太好,阴沉着飘着小雨点。
Bernie把车窗打开,二十五度的潮湿透进来,风吹得让人清醒。
“那次,”Bernie说,“英仙座那天晚上,你许愿没?”
Pearl握紧了方向盘,他觉得隐隐约约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Bernie接着说,“我虽然不信这些,但是那天我还是许了个愿,说出来像小姑娘似的。”他把手肘搁在窗边手指抵住下唇,紧张又踌躇着问Pearl,“你真心的吗?”
“嗯。”Pearl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不了了之,却原来这些天Bernie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我呢,”Bernie看向他,“我挺自私的,和你结婚的本意是为了报复我妈,我想让他们知道这样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答你才像是真的认真。”他把车窗摇上去,又说,“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做梦梦到把你杀了。这件事有后半段,那个梦里的你问过我‘现在不爱你吗’,我想了那么多天,我觉得应该是有点爱你的。”
Pearl一脚刹车停稳在公司楼下,“B…”
Bernie转过脸去看他,他笑起来好看得让人晃神,他说,“我还是很自私,我希望在我们的婚姻时效期内,你能对我长情。”
一锤定音。
他们同居四年,在第五年终于假戏真做。
(六)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Bernie说他的常态就是加班,只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没有从前那么热闹又孤独。
在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他给Pearl打电话,说些有的没的,听他那边传过来的一点点音乐声,顿了会儿说,“好想你啊。”
Pearl就笑,说,“那我来接你吧,还要多久?”
Bernie看看屏幕上的时间又看看分屏上的代码和页面,颇为头疼,最终他说,“就到你到的时候吧。”
Pearl是走过来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那么近。
初秋的天淅淅沥沥下着毛毛雨,风一吹就捎带上来些许寒意。
Bernie提前下来了,低头玩着手机在公司门口等他,他把头发剪短了一点又染成了金棕色,偶一抬眼像个洋娃娃似的。
Pearl冲他吹口哨,Bernie就从那几阶台阶飞奔下来扑进他怀里去,Pearl用空着那只手托了把Bernie的脸颊问他冷不冷,后者摇摇头,他干脆就用撑伞那只手去揽他的肩膀,把人整个圈在怀里,“我煮了咖喱。”
“和Ice学的?”Bernie抬脸问他。
“嗯,”Pearl点点头,“和Ice学的。”
此情此景Bernie突然觉得适合做点什么,毕竟日剧都是这个套路,下雨天贴近的男主和女主,虽然人物换了一下,但是总而言之好像下雨天就很适合谈恋爱。
于是他问Pearl说,“你能不能正式地亲我一下?”
Pearl被他一个直球打得有点头晕,上手捧Bernie的脸,用拇指抵着他的嘴唇,安安全全落在零点五的那点距离。
他保持这个姿势没动,笑起来的呼吸暖烘烘扑在Bernie脸上,然后Pearl把手指挪开,擦过Bernie总是湿润的嘴唇。第二个吻总算落在实处。
他们在回家路上的路灯底下,非常正式地,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夜里Pearl敲开Bernie的房门,他说在「Wonderful Night」有个久违的演出,从前合作的乐队终于决定去走各自的道路,“去吗?”Pearl问Bernie。
“蹦迪这种事当然不能少了我!”Bernie比他想的还要兴致勃勃。
他们少有一起出去玩的时候。
「Wonderful Night」里乐声嘈杂,台边架着的两个低音炮不停冲刷着舞池里跃动的人群,不同的浅淡信息素气味漂浮在被酒精浸泡的空气里,Bernie出门的时候给自己打了一针,他很少需要依靠药物了,这一针打下去居然有一点微妙的排异。
Pearl去了后台,走之前把自己的外套脱给Bernie套着,又亲吻他的额头,手指摩挲着Bernie颈后的皮肤,“少喝点。”他说。
Bernie乖巧地点点头,然而,他看着Pearl的背影一消失立刻先干了一扎啤酒,本质顽劣,他也就少有地听话一会儿,他又点了彩虹菲士,这酒甜得像饮料一样,算是他最后一点点归于乖巧的底线。
Pearl和乐队上场的时候他正喝到兴头上,干脆也到舞池去,在最前面跟着一起蹦。
他们的确少有抒情歌曲,主唱声嘶力竭,怀着告别的情感满溢像是海水倒灌,被音响放大的Pearl的声音透过处理器越过低音炮一层一层绕到Bernie耳朵里,也许他本该听不清的,毕竟他在这漩涡中心,可他偏偏听清了,还清楚得不得了,就像每一句歌词都是他一遍一遍重复给他一样。
当别人都以为是假的时候,只有他们知道这些全都是真的。
兔子蹦累了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越看越得意,觉得自己当初决定和他结婚这事儿英明神武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末了谢幕,DJ放着暖场音乐,Bernie打算去后台找Pearl,结果被一杯大都会拦在原地,来人挂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说,“想请你喝杯酒,可以吗?”
Bernie摇了摇头,鼓点嘈杂,他凑近了一点说,“今天不了。”
那人并没有让步,把酒杯又送了送,“就一杯,”他说,“你真好看。”
Bernie把酒杯接过来,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那人说,“看你一直喝菲士,喜欢甜的东西?”
Bernie笑笑,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忽然贴近一点,“柚木檀香和你很搭。”
Bernie警觉地转头看他,但他已经拿着酒杯融进人群和闪烁的灯光里。
安静下来,排异反应的头晕好像更厉害了一点,Bernie扶着后台通道的墙壁,几杯酒而已,还不至于让他醉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东西慢慢模糊起来,清晰的鼓点和乐声也像浪潮一样褪下去,耳边传来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夹杂着话筒呼啸的波音,但Bernie的脑子清醒得很,他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浑身发软。
这不是喝醉也不是排异,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下药了。在他朝地面倒下去的那一刻有人伸手接住了他,馥郁的花香瞬间包裹住Bernie的鼻腔,不是Pearl。
Bernie的脑子很清醒,相当清醒,他发誓他找Pearl谈结婚的事的那天都没有现在来的清醒,但是他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极力推阻身边这个人也毫无作用,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这个人带着往前走。
“B!”Pearl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你的人,”拥有馥郁花香信息素的人把Bernie带给Pearl,“被下了诱导剂。”
他托住整个软着的Bernie,拍他的脸颊,“B,醒醒。”
Bernie在心里回答他,醒着呢!
但实际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咕咚咕咚喝水,又说,“我看他喝了别人的酒,不是我说,他这点戒备都没有?”
Pearl没理他,他把Bernie打横抱起来,只说,“我先带他回去了。”
他的脸色不好看,阴沉得要命。
Pearl把车开得飞快,偏偏一直吃红灯,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叫Bernie的名字,握着他攥紧安全带的手看他皱着眉不安地竭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像个困顿的人一样支不住地往下倒。
Pearl用信息素包围着Bernie,只是个期许罢了,这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
(七)
失策,老马失蹄,阴沟翻船。
Bernie脑子里不停转着这几个词,他有个坏习惯叫事不过三,一次不喝两次不喝第三杯一定会喝。
这是唯一一次他用了别人的杯子。
Pearl身上的烟味压过了红茶的暖香,层层叠叠地浸泡着Bernie的呼吸,他在车上吹了这阵子冷风又被灌了两杯水,耳鸣和眼花终于有所缓解,此刻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伸手拉着Pearl的手指。
热,浑身都热,可以被药物控制的发情热被剂量的诱导剂一点一点缓慢勾起来。
和之前情绪波动导致的信息素暴走不同,这次的柚木檀香味简直就像是被提炼成粘稠的糖浆一样不停从Bernie身上散发出来。
Pearl抱着他的肩膀咬破他脖子后面的腺体,浓烈的甜腻气味让他有点魂不守舍,“B…”Pearl收紧手臂很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很努力地把自己剥离下来,“我去拿药。”
或许Bernie也需要低于十八的室温,又或者是一盒冰块。
Bernie握着他的手指握了个空,被子被捂出体温,他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走去浴室。
他洗了两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渐渐清楚起来,被水流打湿的发梢搭在额头,眼眶红红的。
腿还是发软,Bernie用手肘支在大理石的冰凉台面上,这点温度让他觉得欣喜。
Pearl进浴室找他的时候Bernie差点踉跄着自己跘自己,他把冰块和针剂往台面一丢抬手接了个满怀,Bernie抓着他的手臂贴上去,汲取他身上截然不同的红茶和烟味,脸颊贴着Pearl的颈侧蹭动,他的嗓音还是黏糊糊的,“不要打抑制剂了,P…”
冰块被Bernie含到嘴里贴在Pearl嘴唇上,抑制剂的针筒滚落在地。
一阵一阵涌上来的热潮把Bernie整个人都浸泡得软乎乎的,唇齿纠缠,殷红的舌尖舔舐挑拨,他坐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手脚并用抱着Pearl,冰块在他们的唇舌间渐渐融化,滴滴答答落下来濡湿一小片衣领的布料。
Pearl用手撑着洗手台,人往前倾一点,压得Bernie只能收紧抱着他的手臂才不至于向后躺下去,“真的不用抑制剂吗?”他叼着Bernie的耳垂问他,拉扯着那枚精巧的耳环把吐息拂在他耳边,Bernie敏感而又轻微地抖了一下,他摇摇头,连带声音也软软的,“不用。”
“做了的话一定会标记你。”Pearl咬他的锁骨,Bernie抱着他的脑袋,他想现在别说是标记他,弄死他都行了。
身体里那种泛滥的,巨大的空虚和酥麻攀爬着吞噬理智,他浑身都敏感得不行,只是被扶着腰都能让他喘息出声,Pearl用手指抵着冰块贴到Bernie脸颊上,带着细微让人生痛的触感划过被亲到殷红的嘴唇又向下一直到锁骨,他很细致地在Bernie身上烙下印记,滚烫的爱意层叠浇灌,和在Bernie脊背上来回缓慢滑动的寒凉形成强烈的反差。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Pearl亲吻着Bernie的下巴问他,Bernie挺着腰妄想躲过这种不明就里的所谓缓解方式,却把自己更好地送进Pearl怀里去,“啊…嗯…”从Bernie嘴里发出这样犯规撒娇的声音,“不要了…”
身上被冰块滑过的地方在短暂冷却之后反倒更加火热起来,融化的水珠滑落下去,渗入布料洇湿尾椎再到已经湿得一塌糊涂的后穴。
Pearl的牙齿虚虚扣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来回噬咬,Bernie缩了缩脖子,发着抖攥紧Pearl的衣服。
所有细微的触碰全都被无限放大,轻柔的抚摸能带来的疏解微乎其微,他还想要拥有更多,空白部分想要被填补,想要被更粗暴的对待。
Pearl再次捕捉他的嘴唇,勾着Bernie的舌尖任由唾液牵扯着满溢出来,手从裤腰伸进去揉按着Bernie的尾椎,再往下一点就触及满手滑腻。
裤子连带着拉扯成丝的体液被剥扯下来,Bernie过长的T恤下摆半遮半掩着泛滥成灾的下身,腿根贴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下意识想要合拢,又被握着打开,Pearl俯下身去吻他的膝盖,“这是爱你。”他说。
他又吻他的腿根,“这也是爱你。”Pearl在Bernie偏白的皮肤上留下淡粉色的吻痕和交错的咬痕。
他把Bernie的腿分得更开,架起来让他的脚跟搁上台面,摆弄成一个门户大开的姿势。
“嗯啊…P…”Bernie咬着手指,口齿不清,“…好热…”
Pearl凑近去握住Bernie的手腕,他亲了一下Bernie的鼻尖,拉着他那只手往下,偏避开挺翘着的性器让他自己的手指抵到松软的穴口去。
“这是惩罚,”Pearl贴着Bernie的耳朵,嗓音低沉沙哑,“下次不许喝别人的酒!”他又说,“你自己来。”
Bernie的手被Pearl抓着动作,手指轻轻浅浅戳进湿濡松软的内里,甬道滚烫,滑腻得不稍微用点力手指就会滑出来,Pearl带着他在他自己的身体里抽插搅动,Bernie的脖子仰起来,撑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支不住地颤抖。
他像是要哭了,带着鼻音发出无意义的喊叫,性器硬得发疼,抵着小腹被他挺腰的动作带着蹭动,Pearl把Bernie的衣摆掀起来让他咬着,手掌覆盖上去揉弄着顶端,分泌的液体很快打湿了他的指间。
抽送的速度变得更快,Bernie嘴里咬着衣摆嗯嗯啊啊地叫着,手指进得很深,食髓知味地不停勾弄碾磨搅出暧昧丛生的水声,他自己知道哪里会让自己觉得更舒服,强烈的快感渐渐从小腹升腾起来,轻微抽搐着收紧的后穴和Bernie不受控制的快速动作直白地告诉Pearl,他快高潮了。
Pearl抓着他的手腕抽离,戛然而止的触碰逼得Bernie带着哭腔胡乱叫喊起来,Pearl舔去带着出来的淋漓液体把Bernie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
Bernie被生理性泪水模糊着视线,腿缠上Pearl的腰,他心里产生出巨大的失落来,“哈啊…你…嗯,你碰碰我…”咬不住的衣摆落下来,他的嘴唇被唾液染得亮晶晶的,“求你…”
“你要想好。”Pearl捧着Bernie的脸抹掉他的眼泪,“我会标记你。”
Bernie看着他点点头,抽抽噎噎的,“嗯,标记我。”他凑过去抱着Pearl,手脚并用缠着他,隔着Pearl的裤子有意无意蹭着他的胯和形状明显的性器。
Pearl把他抱起来抵到墙上,解开裤子直接挺身进去,破开层叠的体液毫不客气地捅进深处。
他憋得快疯了,被肠壁包裹吞吃的体感好过了头,Bernie的屁股碰到冰凉的瓷砖无意识地收了一下,夹得Pearl神志不清。
Bernie本就敏感,这一下被滚烫的头部熨帖粗暴地刮蹭过每一个细胞压到最里面,他咬着Pearl的肩膀叫着射出来,“…啊…不行…”但是下身止不住往下,更深地吞吐着Pearl,冲撞抽插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停顿,水声和肉体碰撞的声音太大,一下一下鞭打着他的理智,黏腻的液体牵扯着落到地上,Pearl粗重的喘息响在耳边,Bernie觉得身体更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酸胀的感觉若有若无地从尾椎爬上来。
鼻腔里都是锡兰红茶混杂了烟草的气味,Pearl抱着他走出浴室把他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然后压着他的腿大开大合地操干他,原本疲软下去的性器很快又硬起来,Bernie抓紧了床单,另一只手想要稍微抚慰一下自己,结果被Pearl抓着压到头顶,他低头和Bernie接吻,手指插进Bernie的指间牢牢握住,“对不起,B…”Pearl眼眶红红的,“我应该寸步不离地看着你的。”
Bernie摇摇头,“你这不是来了吗?”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猛地一抖,Pearl用力一个挺腰直接破开了生殖腔,饱胀的钝痛以及强烈席卷全身的快感让Bernie的尾音硬生生变了调,前端被操干出来的飞溅的精液落到他脸上,“哈啊…痛…”他握紧了Pearl的手。
每一下都被撞开的腔口,被大力地顶入艳红烂熟的内里。
他的确被粗暴对待了。
Pearl托着他的腰,被下身的动作挤压着的滑腻体液打成白沫染湿床单,偶尔整根抽出又全力顶入,每一下都大力蹭过体内的腺体,被填满的真实感让Bernie几乎昏死过去。Pearl推着Bernie的腿根分得更开,完全抵进又软又烫的内里小幅度地快速抽插,Bernie往后挪了一点又被抓着腰按回来操干得更深,他的舌头被Pearl沉默着亲到发麻,唾液顺着闭不紧的嘴角流下来,痛感和快感轮番席卷,混合着空气里盖过甜腻的烟草味让他变得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艰难,只剩下无止尽的喘息呻吟。
Pearl在他身体里成结,紧抱着Bernie灌满他,把他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冲刷内壁的微凉体液被捂得滚烫,在Pearl退出来的时候流湿Bernie的腿根和床单,只是这样而已,他又因为这种缓慢熨帖的动作颤抖着用后面高潮了。
现在他浑身上下里外全都是红茶味的了,柚木檀香被覆盖得几不可闻。
Pearl吻他的额头把他抱进怀里,哄小孩一样拍Bernie的背,“等下我去放洗澡水。”
Bernie用鼻音回他,“嗯。”
他浑身都酸却又说不出的舒爽,只想倒头就睡,根本没想好好回答Pearl,下一刻却被Pearl打横抱起来带到他房间里好好放到床上,还被贴心地盖上了毛毯,Pearl揉乱Bernie的头发,“你先睡会儿。”
他去冲了个澡顺带换了件衣服才去叫Bernie,后者睡得迷迷糊糊,很不乐意地挣动了两下,Pearl笑着亲他的手指,说,“不清理的话会怀孕的。”
Bernie立刻清醒了,Pearl颇失落,“那么不想要孩子吗?”
Bernie摇摇头,他吸吸鼻子,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慵懒餍足,“也不是,”他说,“我还舍不得把你分享给别人。”Bernie伸手抱Pearl的脖子,“走不动。”
他身上的痕迹被浴室的灯光一打更加艳丽起来,Bernie扒着浴缸边缘脸涨得通红,完全清醒的时候做这事真的羞耻到头了,好在一浴缸的泡沫足够阻挡他在水下翘起的迎合Pearl手指动作的臀部,水流有一点点泡进去,随着Pearl手指抽出连带着流出来的浊液让他有种不真实的失禁感,“…嗯,等一下…”
Pearl看他看向自己的闪烁的目光,突然明白了点什么,“…那什么…”
Bernie把脸埋到交叠的手臂之间,声音变得闷闷的,“别问。”
Pearl笑着把他的脸托起来,凑过去亲他,又说,“怎么说呢,你这种反应我觉得挺好的…”
Pearl在之后安顿好Bernie然后下楼给他买药,夜风吹得他飘飘然甚至想要再办一次婚礼。
所以说世间相爱的人终将相遇,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一定会变成真的。
Nine打来的第十五个电话被收拾床单的Pearl接起来。
“B,你还上不上班了?……Pearl?”
Pearl开了窗通风,点了支烟叼着,“他不太方便,今天怕是过不来了。”
Nine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节制一点。”然后啪就把电话挂了。
Bernie在隔壁喊他,问,“谁的电话?”
“送蛋糕的,”Pearl说,“生日快乐,B。”
“快乐个头!”Bernie忿忿不平,他的嗓子哑得厉害,骂人都容易破音,“谁他妈会在生日的时候被日到下不了床啊!”
Pearl哈哈大笑,“我发现我现在一天比一天要喜欢你了,B。”他下楼去拿蛋糕,切好了端给Bernie,顺带拿着新的戒指盒子。
“这是蛋糕,”他抬了抬托蛋糕的手,“这是爱情。”他又举了举拿着戒指盒子的手,“这回是真的婚戒。”他问Bernie,“再嫁给我一次答不答应?”
Bernie被他甜到懵逼,但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骂他,“你是真的很不会挑时机!就说谁会想在被日到下不了地的时候被求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