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滨喜欢男孩子这件事没人知道。
这是一个隐晦的秘密,该一辈子被他自己保守。
他喜欢过不少人,从小学开始就喜欢眉眼精致的男孩,趁着年纪小和他们一起打打闹闹。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那就是喜欢,只以为自己和他们玩得来,一直到国中,身边三三两两的朋友课间谈论起心仪的女同学,问到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印象里关于对女孩儿的心动半分也没有,倒是和她们一样爱放任自己的目光追着个子高挑的学长跑。
他自己生得也好看,同属于眉眼精致的范畴,眼睛又大得无辜,看谁都像含情脉脉。
这副精致得像价值不菲的洋娃娃的长相在他毕业那年被星探挑中,他成年那一年的生日就作为模特出道了。
白滨是那个精致白滨,偶尔吵闹,性子实在算不得沉稳,着实活泼,但他胜在可爱,脾气又好,在圈子里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再长大一岁褪去婴儿肥,他就浑身都洋溢着少年人特有让人心动的帅气,是夏天的气泡水冬天的小蛋糕,清澈纯粹又温暖,还透着一股甜味。
同一年的年底下了大雪,经纪人抱着合同和他说签了一部漫画改编的电影,导演指名要的白滨,白滨受宠若惊,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是和谁搭档,经纪人翻了一下合同摇了摇头,说是还没确定。
另一个主演在进组之前才定下来,是个有名的Rapper,大白滨七岁,白滨琢磨那就是快三十的叔叔了。
他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隐约居然有点期待和这位叔叔的见面。
进组那天久违放晴,积雪缓慢消融,细碎的冰晶在阳光底下带着点可爱的金色。
白滨怕冷,裹着围巾戴着手套,靴子从积雪上踩过去发出嘎吱的轻微声响。
经纪人凑近他悄悄指了指坐在折叠椅上捧着纸杯的男人,告诉白滨那就是另一个主演,又嘱咐说叫他的艺名就可以,奇奇怪怪一个名字,像一段旋律的衔接过渡——Sway。
他比白滨想的要好看许多,保留着恰到好处的少年气却又带着那些年岁刻上去的成熟稳重。
白滨比他矮一点,更显小。
Sway看他们过来就站起来,和白滨握手的力度稍微重一点,手掌比白滨大半圈,掌心被纸杯里的热咖啡捂得温暖,贴着白滨被手套捂得温热的手轻轻晃了晃。
他和白滨说之后几天多关照,说话声音略微带点沙哑,是那种低沉诱人的声线,他朝自己的助理招招手多要了一杯咖啡,不容分说地把咖啡塞进白滨手里,然后站在他边上看着灯光师摄影师忙忙碌碌,并没有再说话。
白滨有点慢热,他实际上很想聊点什么打破这种僵持的尴尬,但是又实在找不到话题。
悄悄打开的谷歌搜索页面也并没有写Sway的喜好,他跳脱,看了两遍简介重点就完全跑了,一直在想搜索到的照片完全没有本人来得好看。
导演让人把剧本给他们,又叮嘱说他们原本不认识,得尽快在三天之内熟络起来。原话是:毕竟是情侣,总不能显得生分。
这可能是个难题,毕竟白滨想了一圈,他们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共同爱好,这要求几乎属于临危受命。
他们俩的酒店房间就在对面,夜里Sway去敲白滨的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谨慎起见他又多问了白滨一句成年没。白滨不知道怎样接话才得体恰当,干脆就只是笑。
他让Sway进屋等他,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围巾系上,又戴了顶湖蓝色的毛线帽。
染成浅棕的发丝软软地耷在白滨额头上,他人白,一衬就更显得年纪小,Sway像带了个下个月才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出门喝酒。
白滨拘谨,乖巧坐着等Sway点单,他说自己不太能喝酒,只要了杯生啤。倒是那位不甚成熟的大人一边念叨要是喝多了就不好了一边勾勾画画。
等菜上桌这段尴尬时间里白滨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偏生就这日子里没有朋友群的只言片语。
Sway看了他两眼觉得白滨这紧张的样子有点可爱,问他剧本看过没?
白滨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他抓了抓头发,说大概看了一下。
Sway托腮看着他,说自己头一次接到这样的角色,紧张得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白滨才好。
白滨就笑,告诉Sway让他就当成普通朋友就好。
他没说后半句,那些他无疾而终的暗恋里,他都是这样和他们相处过来的。
Sway问白滨可不可以叫他的名字,他说听大家都这么叫来着。
白滨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颇为郑重地重新答应了一遍,句尾喊了Sway一声,拖长尾音的一句轻快的,“Sway…”他思索半天加上敬语,恭敬叫他先生。
酒过三巡Sway提起自己从前,他试图以此打开话匣子,絮叨起来才发现白滨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给他续酒。
初来乍到东京的经历大家都差不多,成为一个行色匆匆的成年人似乎是来到这里必须学会的事。Sway说哪家店的寿司好吃又说哪家店的厚蛋烧太硬,提到自己的巡演,问下次白滨要不要去看。
白滨第五次给他续杯,一边说好。
之后提到剧本,故事发生在昭和时代的小城镇,称呼Sway为先生这件事就显得异常昭和风,差一点点把他和剧本里的人物重叠起来。
白滨突发奇想叫他西城先生,Sway听了一愣,反应过来就应了他一声,轻轻喊白滨剧中人的名字,诚也。
没那么快入戏,他们一起笑起来,深夜酒杯相撞,是第一层变得熟络。
要回去的时候Sway才发现自己走路踉跄一下,扶了一把墙自嘲这样都能喝多着实丢人。
夜中又下雪,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悠悠飘下来,落在他们身上。
白滨能闻到雪夜特有的清新气息,他深呼吸一下,呼出一团白茫茫的热气,他说突然有点想吃苹果糖。
Sway原本插着兜走在他前面,听了这话就转身看他,倒退着走,笑着说就算是有,现在这个点也不开门吧。
白滨怕他倒着走摔倒于是伸手拉着他的袖子,说是,那我不想了。
回到酒店已经快三点,第二天九点就要试戏,Sway怕白滨起不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饭,白滨答应了。
Sway关门之前他抵了一把,说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结果出去了半天还是在酒店加的好友。
白滨冲了个澡,套了件宽松的长袖T恤跑回床上,把自己塞进柔软的被褥。
他点开Sway的对话框,看他头像是只穿防弹衣的杜宾,觉得和他唱歌时候应该是一路子的野,只是没想到人是很随和的类型,就是聒噪,像他国中的铁哥们儿似的。
第二天七点多白滨就醒了,他窝在被子里伸懒腰。拉了一半的窗帘外面是还有些暗的天,带着雪后特有的浅蓝色。
Sway的电话在半小时后打过来,白滨刚好洗漱完坐在沙发上回死党的消息。
清晨的Sway说话透着一股子慵懒,总觉得他还没彻底睡醒。
他问白滨起床没,又说他快好了,问白滨要不要去他那边等。
白滨答应了,电话还没挂就敲响了那扇门。
Sway诧异于白滨的速度,一边和他说桌上有面包,如果饿的话就先吃一点。
Sway就穿了件他自己的巡演背心,赤着脚踩着厚实的地毯从箱子里挑衣服。
他的手臂肌肉练得很好,匀称健壮。白滨夸了一句,Sway就开玩笑说万一剧里要抱着你跑不至于抱不动。
白滨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他真是考虑周到。
他们慢悠悠晃到楼下去吃早饭,碰上了副导演和编剧,干脆就坐在一桌。
中途提到等会儿试戏,副导演说可能会试那场告别,挺累人,他说,得哭。
白滨就不是个爱掉眼泪的人,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紧张起来。
Sway看他一眼,笑着宽慰,没事的,想想别的伤心事再对着我哭出来就行。
白滨也实诚,直言,对着你才哭不出来。
这话把副导演和编剧说得笑出声,编剧开玩笑说早知道给你交个喜剧本。
吃过饭白滨跟着助理去休息室换衣服,鼠灰色的和服虽然厚实但是却不怎么保暖,白滨脱了里面的厚毛衣就有点冷,又问助理要了两个暖贴还觉得人要发抖。
他裹着围巾跑去找Sway,那先生看他过来就把手里的热茶给他,贴了一下白滨的手背,念叨一句怎么那么冷。
他们一起去棚里,布景已经做好了,是家和他们昨天去的地方很像的小酒馆,屋檐下点着灯,在夜景里显出来那个时代特有的古朴。
剧情到这一段实际上接近尾声,全本哭戏不多,这场承载了告白与分别,格外要紧。
Sway悄悄伸手过去捏白滨的手腕,小声问他紧不紧张,又说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白滨转头看他,如实说,倒是不紧张,但我确信自己哭不出来。
他是对的,两三回到了该掉眼泪的时候白滨都会想起来昨天Sway和他坐着聊天说的那些有趣事。
他没法入戏,看着Sway一本正经就更想笑,只好喊停,一个人跑去酝酿情绪。
Sway坐他边上来,喊他诚也,但后面也没说下去。
要让白滨去感同身受一对那个时代的同性恋人的痛苦对他这样年纪的人要求也许有些苛刻,但他不知道白滨其实能够体会求而不得,他只是面对Sway没法表现出来,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够长久,离分别却还长久。
Sway突然去握白滨的手,白滨不明就里满脑袋问号,脱口而出是叫他Sway先生,被Sway纠正过来,现在是西城利光。
他坐过去一点,挨着白滨的肩膀一言不发,白滨看他只是看着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并不说话,挣动了一下又被牢牢牵住。
Sway,不对,西城问他,你要走吗?
白滨转头看他,Sway还是只看着片场的工作人员忙碌,仿佛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
但白滨看着Sway的侧脸,突然就看出来一点落寞。
白滨想起国中时候被自己喜欢的人抓着手腕飞奔去上课,场景重叠到一起,他也想如果那时候他们只是一对世间普通情侣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
他听话地让Sway牵着手,年长者可能想着他冷,把他的拇指一并握在手里,掌心温暖熨帖着白滨一颗心,他把国中没能问那个男孩的那句话用来问西城,说,如果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
这不是台词,但Sway只是愣怔一下,很快就接下去,可我们是。
白滨看着他很久,然后站起身说,走吧。
开机这条他撑着油纸伞,木屐在石板路上扣出清脆的回响,到了那家小酒馆的屋檐底下白滨就停了步子,西城回过头来看他。
他把伞递过去,局促地站着。
他想堂岛诚也和西城利光应该是十分相爱才对,不然也不必等到西城要走他才敢说出口,这是小心翼翼的纯粹情感,知道不应当让他有所困扰。
还回来吗?
也许吧。
东西不要落下。
嗯。
那,再见。
喜欢我吗?
喜欢的。
过来,抱抱你。
堂岛扑进西城怀里,白滨落在Sway怀里。
他该是把这些年来所有无疾而终的爱恋全都擅自倾倒给Sway,抱紧他就像抱紧曾经卑微欢喜的自己。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你,就真是世上最幸运不过的事。
但大多数时候人们只能深夜独自哭泣,你不会得到回应,也不该有所期待。
导演喊了Cut,白滨却没能停下来。
Sway阻止了想要上来安慰白滨的工作人员,轻轻拍着他的背和他说好了好了。
白滨哽咽着和Sway说谢谢,眼泪流得一塌糊涂,眼睛倒是被泡透了闪着细碎的星亮。
这条试戏被保留下来当正片,导演说白滨后生可畏,演技不错。
白滨就笑笑,他想,自己没有演戏。
夜里大家一起吃的饭,难免喝酒,白滨心思直,又或者可以叫做没有经验,满杯真往肚子里咽。
Sway坐在他旁边扯扯他的袖子,对上白滨转过来的脸颊绯红,他和导演说再给诚也喝酒明天他该起不来了。
散了席他带着白滨回房间,被拉着衣服走得就慢,一条不长的走廊磨蹭了七八分钟。
见着白滨刷开房门又探出脑袋来和他道别,说,晚安。西城先生。
第二天起早,白滨头发睡得乱翘,想着反正要戴贝雷帽也就没管他。和Sway见了面就被他一顿嘲笑,末了上手给他压头发,白滨没躲,熟稔地劳烦他Sway先生。
西城和堂岛的相遇也是一个大雪天,落魄的作家替冒失的学生捡起他的稿纸,夸他的文章写得好。
被雪水打湿的稿纸沾在一起,西城家离得近就问他要不要去他家里把纸张烘干再走。
看到这里就该知道他们俩注定会有牵扯,想要自杀的作家和无意之中成为一个救世主的学生。
堂岛并不知道西城曾经想死,反倒因为读过西城的作品开始时不时前去叨扰,求这落魄作家修改他的文章。
他们在作家四叠半的房间里聊天做梦互相依赖。
靠得越近白滨就越知道自己正在坠入深渊,下一场戏里十指交叠,很难不心动。
西城在初春的时候感冒,堂岛照例傍晚去看他,恳请母亲熬的粥被他整罐带过去。
西城坐在窗台上一边咳嗽一边抽烟斗,矮桌上散着一堆硬币和纸币还有半张火车时刻表。
他和堂岛说自己早晚要离开这里。
这夜里西城昏沉入睡,堂岛就把那些硬币纸币还有那张时刻表一起放进那个铁皮盒子。
他在临走之前额头贴额头地给西城试探温度,轻轻吻他嘴角,然后替他关好那扇门。
白滨带着堂岛跑出去了,他摔倒在化雪的湿滑地面,爬起来的时候眼眶湿润,那些埋在心里的蛛丝马迹因为得知分别早晚到来终于从他眼里涌出。
Sway在监视器边上看着他,白滨带点凉意的体温还在嘴角并未消散,他看着白滨在镜头里被放大的悲伤眼神,有一瞬间无法区分他究竟是堂岛还是他自己。
入戏太深不是好事。
白滨坚称自己没有,他躺在Sway房间打游戏,熟络之后本性暴露无遗,活泼但懒散,撒娇都是无意识,还带着少年人性子里的欢畅。
他说困,于是赖在Sway这里睡,裹着被子蜷在床边,也不怕自己一个翻身再掉下去。
Sway让他睡过去一点,白滨没有说话,他难得十点不到就困,想来真是累了很久总算把绷着的弦放开,还握着手机就沉进梦里。
等Sway洗漱完回来白滨已经睡熟很久,他没挪地方,半个脑袋都探在外边。
Sway过去拍拍他的肩,叫他名字,亚岚。
白滨呓语一声仍旧没动,Sway只好把他的手机拿下来,手臂从他脖子和床铺的缝隙里穿过去托他的脑袋,一边抱着他往里挪。
白滨动了动,半梦半醒叫他西城。他纠正他,现在是Sway。
白滨睡觉不太听话,大咧咧要占整张床,又爱踢被子,Sway总算知道每天早上白滨的鼻音缘来因何。
他给白滨盖被子,想着总得让白滨请他吃饭补偿这夜里掖被角的功劳。
Sway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觉,觉得拘谨,生怕自己吵醒别人。睡了半宿就起来去阳台开着壁灯看剧本。
西城和堂岛的故事真要说多么缠绵悱恻感人至深那也没有,他当这是世间寻常爱恋,上帝视角下分分合合不过众生苦的一种,个中滋味究竟如何,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或是偶尔回忆起有过这样一段纯粹青涩的过往,他能体会又不能,他是西城他又不是。
Sway后来去沙发上睡,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白滨刚从外面回来,拎着早餐和Sway打招呼。
他说今天外面太阳很好,也不那么冷。一边把盒装的酸奶拿出来一边絮絮叨叨。
Sway突然想起白滨那句话来,如果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结果又会如何。
他只敢这样一想,他们不会是的。
今天有场吻戏,这回局促的反而是Sway。白滨乐得自在,笑他现在知道他那天哭出来有多难没有。
这话已经半真半假,大半为了掩饰他自己的紧张。他该后悔当初签下这部电影,又害怕如果没有遇到Sway。
片场里他能感觉到Sway的僵硬,他戳戳他的肩膀,开玩笑让他把西城先生还回来。
只是亲一下而已。
堕进去的也只会是他白滨。
布景的樱花树做得很逼真,花瓣还纷扬往下飘。
Sway看着他,踌躇着低头,白滨原本要等他亲下来,停顿太久又怕这条又不过,只好伸手拉他的衣襟,自己凑上去,把一出忧郁苦涩的恋爱演绎成飞蛾扑火。
过后他和Sway说,你把我想成是别人,就好了。
他笑,却总是开心不起来,拍Sway的肩膀还是雀跃,转身的背影却烙下寂寥。
满腔欢喜是只他一个人的,这场恋爱也是,是堂岛的也只是他白滨的。
最后结局,没有大起大落也没有轰轰烈烈,西城和堂岛就像世间千万变化里的寻常,交汇过一瞬又各自落入各自应有的轨迹。
他们分享了最后一颗糖、一出电影、一次郊游、一回牵手、一个拥抱和亲吻还有一场告白,然后挥手道别各自生活。
落幕钢琴曲,堂岛看着西城走远的背影,白滨看着Sway走远的背影,他们都该和这个故事说再见。
杀青。
剧组的人鼓掌欢呼恭喜历时两个半月的工作圆满完成,Sway伸手拥抱白滨,和他说辛苦了。
白滨拍拍他的背,说你也是,Sway先生。
庆功宴的时候他们还是坐在相邻,这次谁都没拦着谁喝酒,白滨醉醺醺地看Sway离席去洗手间,他坐了一会儿,也踉跄着跟过去,在洗手间门口倚着墙等他。
走廊的壁灯昏黄,天花板的灯带也不够亮堂。空气里漂浮浅淡的花香,白滨有点头晕,他闭了闭眼睛,身子有点朝边上倒的时候被人托住了。
Sway笑他喝多了,白滨点点头,突兀地伸手抱他的脖子,拉着他短暂亲吻。
Sway没拦着他但也没有回应,他只放任白滨这行为,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喝多了。
白滨顿了一会儿,他盯着Sway,最终点点头,笑着说是。我喝多了。
Sway要把他扶回去,被白滨拒绝了,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讲话的时候是在哭,但还是要笑,和Sway说,你别讨厌我。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头。
想什么,什么也没有,就不想了吧。
除了电影上映之前的宣传活动,他们两个的交集实在不多。
一个忙碌杂志一个忙碌巡演。
Sway给白滨送了两张票,白滨忙着拍封面做采访,到底也没有能去听他唱歌,只是在初日托助理给Sway送了十个花篮,然后在聊天软件里客套地祝他一切顺利。
消息跳成已读,白滨拿着手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复,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再抱有幻想。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聊天,那之后两年,他们都没有再见过,好像每一次有机会能见面的时候都会莫名冲突,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想了。
有一些误会或者想说没说的话就一直拖着再没能说过。
Sway有时候深夜录音,冬天,休息的时候看外面下雪他就会想起来白滨总是捂不热的手。
关于白滨的零零总总的消息他偶尔听说,八卦报纸缝里随口提了一句白滨的性向,Sway心里的猜测多半坐实。
他是,但他不是。他不可能给他回应,所以最好也不要让他有所期待。
但Sway总是在很多时候不合时宜地想到白滨,他看着网页版头上白滨比两年前更精致的脸庞,想着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是个熟络之后的小撒娇精,是不是睡觉的时候还爱踢被子。
已经两年没联系了,他要是想见他,会不会太过唐突。
Sway一向行动派,给白滨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去找他喝酒。
消息几乎立刻就跳成已读,正在输入来回几遍发出来两个字,周三。
问到白滨的住址不是难事,Sway下单了两瓶香槟想着给他带过去。
真要见面他又没来由地觉得生分,周三那天傍晚收工就把两瓶香槟取出来往白滨家去。
地方不远,Sway拿着香槟上楼,站在门口了又迟疑,他默念朋友身份,然后按响门铃。
白滨很快来开了门,他比之前更白,套了件宽松的米色卫衣,手缩在袖子里,整个人都软乎乎的,像是比两年前年纪还要小。
他侧身让Sway进屋,谢过他的香槟然后小跑着把香槟放到厨房吧台上。
他问Sway要不要出去吃还是等他做饭,又开了冰箱门看了看拿了包鸡胸肉和章鱼出来,问Sway想吃哪一种类型。
Sway看他熟练地忙碌,他无数次告诫自己是作为朋友的身份和白滨见面,但真见了面他就知道这两年里是他落荒而逃。
他不喜欢男人。
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喜欢。
可他喜欢白滨。
所以他逃避两年之后回过头来自作主张地找他,想着也许自己也该被拒绝,这样对白滨也公平。
我很想你。Sway这么说。
白滨的动作一顿。他执着地要撕开包装袋上的标签,无果,只好自暴自弃地把那盒蔬菜丢在料理台上,撑着台面一言不发。
白滨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他仿佛回到两年前,又成为那个轻易还会被牵着鼻子走的毛头小子。
他抬起脸来看着Sway,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我也是。
他说,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如果是世间寻常情侣多好,想得久了知道是做梦,也就不想了。
Sway绕进吧台,和他说,过来,抱抱你。
白滨伸手抓他衣角,把脸颊埋在Sway的肩膀,他收紧手臂,时隔两年再次恰实拥有一个人。
西城和堂岛分别,但白滨和他的先生总得要在一起,他见他就笑,确实温暖,别的戏幕就不用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