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的周一,气温骤然回升。
说来也还算是春天,虽然早晚还带着几分凉意,午后却迅速攀升到二十七、八度。
“早安,铃木先生,今天也很早呢。”
刚走进工作室就有人打招呼,是眼熟的合作社员工,名字是 … 森田还是池田来着?铃木心不在焉地回忆了一秒钟,拉下口罩露出笑容回应对方,脚步没有停顿,墨镜遮挡下的眼神自然而然飘到转角的化妆室门口。
化妆室的门半掩着,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小声的对话。
他来了吗?
铃木涣散的注意力立刻一震,刚要按下门把手,工作室门口传来一阵喧闹,那个刚刚打招呼的外社员工欢呼雀跃地与来人寒暄着,轻飘飘的笑声钻进铃木的耳中,手上的力气随即松懈,摘下墨镜从转角走回大门口时看到墙上的电子钟正好从 8:59 跳到 9:00 。
一分不迟,一分不早。
“ … 难怪今天凉太的脸色这么好。西村先生可真会照顾人。”那个年轻的员工揶揄道,笑得直不起腰。他对面站着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穿这一身正装,被称作西村先生的男人,正拿手上的台本敲着自己的颈椎,无可奈何地抱怨:“是啊,苦了我,昨天帮他调整行程到半夜。田中你说,怎么会有年轻人工作完在车上直接睡着,一路睡到被人架着上楼也不醒啊?”说着,男人轻轻用台本拍了一下身边高瘦的青年,嗔怪地发问:“你早就过了生长发育期了吧?”“ … 对不起嘛。”青年被拍了一下,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吐吐舌头道歉。那个叫田中的员工递了张纸巾过去,青年眯着眼睛一笑,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 那位员工原来叫田中,他就只记得姓氏里有个“田”字了。
铃木想道,静静站在转角处听了一会儿,眼神紧紧地贴在青年的身上。
他今天一如既往穿着宽宽大大的连帽卫衣,锁骨处露出一小节白色的 t 恤领口,不算紧身的牛仔裤下面搭了一双浅色的运动鞋,很像是赶着去上课的大学生。
田中说他脸色很好,铃木倒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依旧是光洁的小麦色皮肤,未经造型的柔顺短发盖住了漂亮的额头,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时盈着朗润的光,一如每次见到的一样引人遐想的一张脸。
“铃木先生,您已经到了啊。”几个人谈笑之间,面对走廊的西村第一个发现了铃木,赶快站直身体抛去问候。铃木暂且收了收自己的眼神,也带着礼貌的笑容走过去答话:“您早,西村先生。在聊什么呢?”“哈,您听到啦?没什么。”西村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将片寄往前一推,“这小子最近有一个广告的拍摄,本来说好昨天收工之后去喝一杯,结果他直接在车上就睡着了,还是我们几个扛他回去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觉要睡。”“ … 您这个经纪人当得太辛苦了。”铃木不自觉地瞥向西村揽着片寄肩膀的那只手,勉强维持着自然的社交笑容接话,“片寄,早。睡饱了吗?”“铃木老师也早安。”一直插不进话的片寄问了好,终于转头冲着经纪人为自己辩白了一句,“我哪有要西村抗我回去,我是自己上的楼吧?西村也太夸张了。”
片寄的语气很可爱,略微带着强词夺理的心虚。铃木却听得想皱眉,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调试设备,催着片寄赶快去化妆。回到自己的器材室之后,铃木看着挂了一墙、作为自己最近作品集展示的照片,缓缓扫到刻意被挂在角落,相纸边缘微微卷曲起来的那张。
那张照片是外景,片寄在雪地中穿着一身简约的灰色长袍,灰与白的对比将整个画面烘托出一种侘寂的美感。但他却对着镜头露出了平时根本不会有的孩子气的笑容。工作室的助理都说这张照片的氛围很割裂,但铃木坚持要印出这一张,没人懂他在想什么,于是被助理们挂在了展示墙的边角处。
铃木盯着照片上的笑容发了一会儿呆,手指下意识将照片的边角卷起来,又缓缓展开。联想到今天早上片寄和别人一起讲着自己所不了解的趣事的模样,胸口酸涩的烦闷又加深几分。
片寄是个正在上升期的平面模特,据说是上高中时同学恶作剧将他的照片寄给杂志社,因此被发掘。那张小狗一样的娃娃脸很上镜,超过 180 的身高和优越的头身比很快让他成了各个杂志社的宠儿。出道才三年,已经签了专属杂志,又签了专业的娱乐公司,好像也正在为向影视圈方向发展铺路。而他是个声名在外的摄影师 —— 并非他自己吹嘘,或许是因为幸运吧,自他进入这个行业以来就佳作不断,拿了不少奖项,最终二十出头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可以算作世俗意义上的天才。
一年前他和片寄所在的时尚杂志社谈成合作,帮片寄拍一个连载的系列。他看到片寄照片的时候只是匆匆一眼扫过,毕竟这个圈子从来不缺容貌姣好的男男女女。但第一次会谈时见到片寄,他的视线就立刻被片寄紧紧抓牢,再从视线到心,片寄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坐在他的对面跟随着他的讲解点头、时不时在手帐上写下几个词、分别时对他带着笑容挥手道别。连理由都不知道,铃木几乎毫无反击之力地跌进单相思的漩涡里。
片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人,对他用带着热忱的语气说话,为他做些体贴关怀的小事,夸赞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但片寄似乎并不享受、也不抗拒这一切,永远用笑容对身边人道谢。那种笑容维持久了应该有些僵硬,但他笑得偏偏很真诚,眯起眼睛用从容的语气接受每一份对他的亲近。
认识了一年多,却连私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拍摄到现在也的交流也只是“辛苦了”“下次见”。不知道何时会被停止的连载,每周限定一上午或一下午的见面,或许他能留下的也只有这一幅意外之中拍下的失败的照片而已吧。
“铃木,你来看一眼,摄影棚的灯光和背景都准备好了。”器材室的门被助理推开,铃木闻言回过神,拿起自己的相机回一句“好”,匆匆跟着助理走出去,关上了器材室的灯。
2.
这周的拍摄日是周三,比一般的拍摄日早几天。据说是要配合片寄渐渐繁忙的日程,按经纪人的说法是网络节目和各种人气综艺中插小视频。“要演坏男人的小剧场哦。”西村跟铃木的助理聊起这件事的时候直摇头。“虽然是好事,但是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 … ”
铃木在旁边翻样片的时候听到,助理八卦地趁西村去看片寄补妆跑来跟他说了节目的名字和播放时间,还说要去告诉杂志社的田中,因为他“是凉太的大粉丝嘛”。
“大粉丝”啊。
闻言联想到上周拍摄时田中站在现场毫不掩饰目光地全程盯着片寄,拍摄的间隙更是帮着西村先生给片寄递水递衣服的,拍完之后还跟着一起去吃了饭。铃木条件反射地感到不悦却又不好说什么,默不作声拿起相机,无视了助理,对着场务点了点头。
一个两个都凉太、凉太的叫。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跟他熟到直呼其名的?
“好了,去看看反光板。片寄他们准备好了吗?”
“是啦是啦。凉太他们已经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助理无趣地撇撇嘴,答完话后找吩咐去查看反光板的摆放位置,随后去找补完妆的片寄指导他站在哪个位置。在喧闹声中,今天的另一位模特也完成了补妆,走到片寄身边,寒暄过后两个人头碰头地看着助理指的方向。途中片寄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另一位模特遮着脸颊咯咯笑起来。
今天的拍摄并非连载的一部分,而是杂志副刊的摄影,副刊面向更年轻的读者,这次的主题是初夏的恋爱,为了拍出生活感特地安排了外景,又为合照租了一间公寓。“另一位模特”是某个上升期女团的人气成员由奈。精致的巴掌脸,白净的皮肤,纤细的身材,小小的个子,五官虽然不惊艳、但杏仁般的眼睛我见犹怜,性格也平和开朗。在片寄身边站着,此刻穿着杂志社搭配好的情侣家居服,两个人格外的赏心悦目。
铃木粗粗瞥了一眼,在有别的想法之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相机参数调整上,确认好灯光位置,有些刻意地露出笑容,叫他们去卧室拍摄。
在杂志社的要求中要拍摄情侣间打闹、庆祝纪念日、晨起的准备和一同出门遛狗的温馨场景。铃木曾以自己的作品风格不符为理由提出这一次合作暂时换自己的学徒助理去拍,可惜杂志社再三强调要他亲自掌镜。盛情难却之下,铃木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镜头里两个人争夺着一个玩偶,由奈的脸上挂着自然而甜蜜的笑容,片寄则挑眉露出得意的神情;下一个场景则是两人面对面和衣躺在一层薄被之下相视而笑,再下一个是在洗脸台前一同更衣洗漱 … 铃木渐渐投入在拍摄中,出于职业习惯喊着“很好,保持这个表情”和“再靠近一些”之类鼓励的话。顺利结束卧室场景的拍摄之后,让两人先休息补妆,并嘱咐助理把拍摄借来的小狗带过来。
“好可爱!”一看到主人从门口牵进公寓的小狗,换好外出服的由奈先发出了感叹,几步小跑过去揉弄着小狗卷曲蓬松的毛发。“由奈喜欢狗吗?”后一步换好衣服的片寄一边任由化妆师整理好他的发型,一边摆摆手走过来弯腰看着这只红棕色的卷毛小狗。“这只狗好漂亮啊。”“嗯,这只狗很可爱呀。”由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片寄,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长得有点像片寄先生呢。”“ …… 那我该说谢谢夸奖吗?”片寄露出似乎很为难的笑容。在一旁低头确认照片的铃木隐约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也看了一眼那只过分活跃的小狗。
“给人的感觉可能真的有点像。”
铃木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口,本是无心的话,偏偏片寄听到了,回头装作生气地抱怨了一句:“怎么老师也这么说啊!”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看着这个笑容,铃木突然心中一动。
这一早上片寄都在笑,但那种面对镜头的笑容过于熟练。身为模特,片寄知道自己怎样笑起来最适合上镜,笑容的哪个弧度最令看客满意。此刻这个笑容虽然被他的手掌遮掉大半,但眼睛里带着与那张“失败的照片”一样的轻松自在。
刚刚用的专业相机不在手边,场景中的工作人员还在走动,道具箱散乱地摆着,门口处的灯光太暗。铃木仍然被自己那一瞬的心动驱使,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闲置相机拍下了片寄对着他大笑的模样。
片寄显然是看到了他拍照的动作,要向他走来,由奈也恰巧站起身,那只小狗突然顽皮地扑到由奈腿上,毫无防备的由奈不由趔趄着惊呼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片寄的目光随即转了过去,眼明手快地扶住了由奈。“没关系吧?”
“抱歉抱歉!”由奈反应过来后立刻站稳,定下神之后仰头望着片寄笑了起来,很自然地将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接着蹲下来拍了拍小狗的脑袋。“真会撒娇,吓了我一跳。”“看来是很喜欢你。”看着一旁的狗主人,片寄善解人意地接了一句话调节气氛,“你看,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你。”一句话逗得蹲着抚摸小狗的由奈又眯着眼睛笑出了声。
“哇 … 刚刚像恋爱喜剧一样诶。”助理站在铃木身边扯着他的衣服悄声赞叹道,“因为意外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可惜刚刚没拍下来。由奈又可爱性格又好,你说凉太会不会喜欢上她啊?在杂志拍摄中一见钟情,还挺浪漫 … ”“瞎说什么 … ”铃木低下头收起备用机器,打断了助理的幻想,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而随手抓了一个镜头放进包里。“我说真的。哪有男人不喜欢由奈这样的女孩子?要是换成我,早就趁虚而入了。”助理对着一旁的道具穿衣镜打量自己,用故作遗憾的口气抱怨着,“可惜我不是凉太那样的帅哥嘛,你说他们会不会 … ”“好了。多说多错,不要在工作场合随便讨论艺人的私生活。你去看看外面布置的情况。”铃木听得几乎生气,刚刚被工作平息的违和感托他的福又翻涌起来,语带不满地打发走喋喋不休的助理。
小小的插曲过后,接下来要拍一些他们一起遛狗散步的日常照片。铃木心绪杂乱,好在这种照片并没有什么艺术造诣方面的要求,于是得以将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给了助理,自己只负责监督。杂志社提供的是两套夏装,四月的天气虽然已经很温暖,临近傍晚仍然会起风。中场休息的时候,片寄很绅士地帮由奈拿御风的外套,两个人有说有笑,片寄的经纪人还有意无意地趁由奈被自己的经纪人喊去,单独对着片寄开玩笑“由奈可是偶像,不能恋爱的哦”。
明明和女模特一起拍照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半年前铃木还帮片寄拍过一套以秘密为主题的情侣照,当时和一位以长腿和性感著称的女模特合作,拍的照片要比这更露骨亲昵,连杂志社的人看了也说两个人之间充满了性张力。但那一次铃木没有丝毫的不安或妒忌,因为工作就只是工作而已。
这一次是哪里不一样呢?
铃木咬着手指,在确认照片时用余光瞥着他们思索。
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里,片寄抱着小狗,由奈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将上半身靠近他。两个人都没有看镜头,笑容流露出青春恋爱的气息。哪怕是向来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铃木也承认这张照片有种莫名的氛围感,对于这本杂志的目标读者而言拍得非常令人心动。看了这张照片,铃木忍不住联想到片寄未来有了恋人或许也会养一只小狗,两个人牵着狗去散步,路上片寄会随意地对那个人谈笑、埋怨、倾诉烦恼,然后一起回到他们共同的家 …
这种联想让铃木打了个冷颤。
工作结束后大家各自告别,片寄被西村先生送回家,由奈则有打歌舞台。铃木和助理暂且留在现场整理成片。同时有一波一波杂志社的人进进出出收拾两人试穿过的衣服。
“哎呀?这件衬衫不是杂志社提供的,好像是片寄先生的私服 … ?”
助理去整理设备,铃木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发呆时,手里抱着两三套衣服的工作人员突然跟他搭话。于是铃木转过头去,看到了那件摆在沙发扶手上的灰色衬衫,恍惚记得早上片寄来的时候卫衣里确实有衬衫的领子,下意识将衬衫拿到自己的腿上回答:“嗯,是他的吧。下次拍摄的时候我去还给他好了。”“那就辛苦您啦。我们这边先收工了。”工作人员松了口气 —— 毕竟谁也不想快到下班时间还要负责保管失物,抱着衣服从公寓撤出。
空荡荡的客厅就剩下铃木一个人,看着腿上这件半新不旧的衬衣,又回忆起刚刚令人不自在的联想,铃木鬼使神差地抓起衬衣、缓缓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没有任何古龙水、化妆品的人工香气,只有淡淡的柔软剂气味。
这气味传达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单身汉”氛围,只是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动的话,这种气味迟早会被他人沾染。
不是一味忍耐,恪守本职工作的时候了。
客厅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助理抱怨器材太重的玩笑,铃木回过神,将衬衣随手藏到背包里,起身去帮忙开门。
下次如果片寄问起 … 就还给他吧。
3.
这个“下次”来得时间有些晚。
因为片寄过于忙碌,下次的拍摄一直被拖到了杂志主刊交稿日前一周。好在之前的存货足够撑过两三个月的连载,杂志社那边并没有催促。
那件作为“失物”的衬衫被铃木挂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有几次铃木想过要不要帮他洗干净再还回去,但买了好几个牌子的柔软剂都不是同一个味道、又怕随意地帮对方洗衣服是否越界,于是那件衬衫就一直挂在那里。拍摄日当天也没有带来摄影棚。
“铃木老师,午安。”
铃木坐在椅子上待机的时候,片寄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转过身去正对上片寄凑得有点近的笑脸。
没有化妆,染了浅栗色的头发也顺滑地塌在脑袋上,小鹿一样的眼睛眯着弯弯的弧度。他凑近时衣服上散发出和那件衬衫一样的柔软剂味道,让人很想靠近他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铃木轻轻咳嗽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距离拉远了一点。
“ … 午安,片寄。”
“我的衬衫丢在之前的现场了,上次杂志社的人说是铃木老师帮我保管的。”片寄好像没察觉到铃木不自然的神态,直起腰把包随手放在地上。“拖到今天才老师道谢,其实我第二天就想着联系老师的。可是我没有联系方式,想着去问西村又忘了。”“啊,没关系。那件衬衫 … ”铃木一时语塞,结巴了一下,“那件衬衫的话,我放在工作室了。下次去工作室的时候还给你。”“嗯 —— ”片寄闻言歪着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很中意那件衬衫 … 老师方便的话,不如过两天我请老师吃个晚餐?可以顺便把衣服带给我。”
晚餐?
铃木的内心警铃大作,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过于兴奋就一口答应下来,刚刚的几分局促也渐渐平息,用带着愉悦的语气作出了官方回答:“晚餐可以,但请客就算了。只是保管了你不小心落下的衣服而已。”“也不完全是衣服的事情。老师一直很照顾我,托您的福认识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片寄笑着随手拨了拨垂下来的刘海,“说真的,每次拍完照都很想叫上老师一起去吃饭的。但是老师看上去总是很忙 … 我以前一直担心老师不喜欢跟模特私下打交道来着。”
每次?担心?
一番话说得铃木的心情立刻阴转晴,笑意已经不由自主地表现在脸上,赶快给自己澄清:“怎么会?我还以为是片寄不习惯和工作场合的人有私下往来。”
片寄摇摇头再次露出笑容,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旁的化妆师已经开始请他去更衣了,于是片寄拎起自己的包,用手在耳边比了一个电话的姿势:“那细节就工作结束后再说吧,我会去跟西村先生要联络方式的。”说完,一边答应着“来了”一边快步向化妆室走去。
… 前几周刚感觉到“再不出手就迟了”的紧迫感,这次见面对方就主动将两人的关系从“单纯的工作伙伴”拉到“可以私下去吃饭的朋友”。这如果不是上天给的明示,那就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了。
铃木久久地望着片寄的背影,脸上控制不住露出了傻笑。
去吃什么呢?在西餐厅订个位置?但是片寄要请客的话不能选太贵的餐厅 … 去吃烤肉也不错,居酒屋也不错,喝点酒说不定可以聊一些更私人的话题 …
这种傻笑一直持续到片寄化完妆出来才收敛。铃木拿起相机时片寄对着他的方向眯起眼睛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一句无声地“拜托啦”。他看着那个笑容,手心微微出汗,心脏像要融化一样在耳膜边打着鼓。
铃木擅长捕捉细节,喜欢拍一些个人风格很强的作品,擅长用低饱和度的色系和明暗关系拍人物照。这次的主题是“冗杂的信息流”,终于回到他擅长的领域,颜色只有黑白灰蓝,道具是一个由废弃电子产品堆成的高塔 —— 是杂志社向某个有名的美术大学借来的学生作品。片寄穿着纯白的长袍站在高塔旁边,头发被喷黑了,抓成凌乱的发型,像不小心闯进现代世界的某种精灵。
怀抱着结束后可以好好聊天的期待,铃木喊了一声周围的工作人员,拍摄正式开始。今天的工作进程出奇地顺利,毕竟是铃木自己的团队,而片寄又早已习惯他的镜头,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拍完两套服装。接下来片寄要整理一下妆容,铃木则坐在现场一边挑照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助理闲聊,眼睛时不时瞥向片寄的方向。
“ ok 了。”化妆师喊了一声后退出拍摄场景,灯光师随即开始调整位置。铃木刚刚站起来,余光恰巧扫到正在撤走那座道具高塔的场务 —— 好像是没见过的面孔,将那座塔搬上车的时候动作格外笨拙。铃木正想回头问一下身边的助理那个人是这个摄影棚的人还是自己的人,没有固定好的高塔突然在推车的拉力之下晃动起来,最顶上的零件是一台老式电视机,摇摇欲坠地向场地中央倾斜,而片寄正背对着道具站在那里。还没等铃木提醒,电视机已经从高塔的顶端砸落。
“片寄!”情急之下铃木顾不得周围有多少人在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挂着一台体积不小的中画幅相机,失声叫着片寄的名字冲了过去。片寄回过头才看见砸向自己的重物,脸上露出少见的惊慌,刚刚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就被铃木扑倒在地面上。
伴随着工作人员尖叫声,两人一起摔落在地,铃木身上的相机不知磕在哪里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他也无心去管,想把片寄护在自己的胸前,可惜慌乱之中从三米处落下的电视剧仍然砸中了片寄。屏幕碎片四处飞溅,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只有遮住片寄暴露在外的皮肤。
“铃木老师!”“凉太!”
刚刚从外面接电话回来的西村和铃木的助理惶恐地叫着二人的名字跑过来,铃木的右手环抱着片寄,只能用左手支撑起身体回头对着他们喊:“先不要过来!去开车或者叫救护车,片寄被砸到了!”说完,又低头确认对方的情况:“片寄?片寄?感觉哪里最痛?”“ … 肩膀 … ”片寄的脸色苍白,靠在他的臂弯里捂着左肩喃喃回答。铃木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也被划伤了,正缓缓渗出血珠。“铃木老师 … ”“别说话了,先去医院。”铃木勉强抱着他站起来,目光正对上那个站在一旁发抖的陌生场务,怒火蹭地涌进大脑。但此刻不是追责的时候,片寄还靠在他身上急促地喘着气,已经疼得没了说话的力气。此时西村从门外急急地跑进来,将片寄没有受伤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车已经开到门口了,救护车要等很久,我们先送他去医院。铃木先生也跟着去吧,您的手臂在出血。”
铃木闻言才察觉到手臂的隐痛,抬手一看,外侧确实被剐蹭得鲜血淋漓。于是也没有再说话,点点头,和西村先生一起把片寄抱下了楼。
4.
一周后在代官山的某栋高级公寓门前,抱着花篮的铃木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对讲机。
对面很快接通,传来片寄轻快的声音:“您好?”
“我是铃木。”
“铃木老师!早安!”那头的片寄笑了起来,大门随之发出消磁的声音,“门已经开啦,请从右边的电梯上来。”
铃木于是推开门走进去,对着电梯前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将挂在花茎上的留言卡转向外面,确认一切无误才走进电梯,按下片寄的楼层。
电子屏幕缓慢地跳着数字,铃木盯着楼层数,一时有些恍惚。
… 怎么突然就发展到跑到他的家里来了?!
那天铃木跟着片寄到了医院之后一起做了一堆琐碎的检查,铃木是胳膊上的皮外伤,外加背后有一大片淤青,至于片寄 —— 医生说好在那个电视机内部已经被拆了大半,加上有铃木做缓冲,片寄只是软组织损伤,修养一个月就足够。身上划破的地方更是小事,一两周之后会连疤痕都看不见。但由于修养,杂志的连载和其他的工作仍然要暂停一个月,杂志社内有一小部分人原本就对铃木的个人风格颇有微词,这下更是借机生事,说要好好考虑这个连载今后的方向。那台新相机的镜头磕碎了,被送回原厂返修。调查之后发现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是那个摄影棚的实习场务,当天就跟着负责人诚惶诚恐声泪俱下地表示愿意赔偿损失,站在病床前对着吃了药直犯困的片寄和在一旁冷着脸的西村、铃木鞠了半小时躬,鞠躬虽然痛快,补偿却一点也达不成共识,现在还在协商具体方案。这一切的麻烦处理下来,最好说话的是被弄坏的作品的大学生。虽说是用心之作,但看到片寄的肩膀裹着层层纱布的模样,被导师领来探望的学生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说是自己制作得不够细心,没有固定好那堆零件。而受害人片寄则是住了没两天就抱怨住得不舒服,背着西村溜回了家 —— 这一点是向西村要联系方式的时候铃木听说的。
随后他就给片寄发了信息,对方似乎很在意他受伤的事情,信息往来中说起等出门方便了会去登门道谢,结果铃木脑子一热,回复他“干脆我去你家探病吧?”然后片寄那头沉默了很久,他忐忑地等到睡前才收到对方的答复 —— 没有好与不好,直接发来了一串地址。
于是他一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就站在了片寄家的电梯里。
“老师,欢迎您来。”电梯门刚打开,片寄立刻笑着迎了上来。看到他清爽的神色,铃木多少感到了安慰,但当目光移到他领口露出来的纱布和固定用的石膏,忍不住又拧了一下眉:“现在好点了吗?”“嗯,好点了。”片寄似乎心情很好,带着铃木穿过走廊,打开自己家的房门让铃木进来后没有立即关门,而是探头看了看走廊外面。铃木留意到这个小动作,内心有些奇怪但没有发问,只是把手上的花篮放在玄关处,“石膏什么时候能拆?”“嗯 … 两周吧?家里有点乱,老师请先进去吧。”片寄关上门时看了一眼手机,随即回头单手将花篮提起来抱在怀里,埋头嗅了一下感叹道:“老师探望病人的时候竟然也会送花 … ”“你不喜欢花吗?会过敏吗?”铃木心里咯噔一下,赶快有些紧张地追问他。“很喜欢,只是感觉老师不像会给人送花的人。”片寄摇摇头,示意他坐到沙发上,很规矩地给他倒了茶,再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只花瓶。铃木怕他只有一只手行动不便想上去帮忙,却又不知从帮起,只能呆呆坐着看他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忙完这一切之后,片寄并没有坐在沙发上,反倒随意地盘腿在铃木腿边的地毯坐下,抬头对着铃木眯起眼睛,露出了松懈的表情:“谢谢老师今天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家见面的原因,今天的片寄好像比工作场合更放松,表情虽然比平时少,但褪去那种仿佛随叫随到的灿烂笑脸,显得成熟了一些。
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铃木看着片寄毛茸茸的脑袋愣愣出神,直到片寄再次抬起头来叫他“老师”他才回过神:“不用叫我老师,我们也没差几岁吧,叫名字就好。”“ … 那老师也是,和大家一样叫我凉太就好。”片寄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强硬地要求道,不等他回答,率先将花篮推到他的方向。“所以,老师能帮我拆一下丝带吗 … ?”“啊,好。”还是叫老师啊,铃木苦笑,伸手仔细地把打了一个巧妙的活结的丝带解开,片寄则把铃木亲手写的卡片取下来,看了看那简短的一句“早日康复”,把卡片小心夹进茶几上放着的一本书里。
这种氛围很奇妙,本该富有生活的温馨的环境下坐着两个实际上并不太熟悉的人,随意的动作中有某种契合感。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感情,因此在略显尴尬的沉默中有一点点暧昧的气息缓缓将二人包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铃木解开丝带后把花递给片寄,片寄对他笑了笑之后开始整理散落的花束,轻轻抽出长短不一的花朵放进花瓶里。
趁着主人在忙碌,铃木开始四下打量这间公寓:客厅很宽敞,用于布置的小饰品色调和谐,没有多少家具,也没有多少家用电器,倒是放了一个很大的红酒架。被一架纸屏风隔断的餐厅里只有最简单的桌椅,隐约可以看到透明碗橱里放了许多高高低低的玻璃杯,从客厅望向阳台可以看到阳台上晾着被子 —— 他是怎么用受伤的手把被子搬过去的?铃木不得其解,端起片寄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留意到手中的杯子设计得朴拙有趣,风格不太像柜子里摆着的那些杯子。脑子里已经有了几个可以聊的话题,铃木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片寄又抢先一步说了话:“整理好啦。对不起一直没说话,老师 … 铃木很闷吧?”“ … 嗯?”听到片寄的称呼,铃木先是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按耐不住的笑意从眼神中倾泻而出,“没有,只是在想你私底下怎么这么安静。”“安静吗 … ”片寄想耸耸肩,不小心扯到伤处,疼得抽了一口气,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着。“ … 受了伤当然会变得安静一点啦。”“我不是这个意思。”铃木看着他冒失的小动作失笑道。“怎么说呢,片寄在工作场合给人的感觉更活泼一点。”“是凉太,凉、太。”片寄刻意咬重了自己名字的读音提醒道,低下头继续摆弄花朵。铃木轻轻叹息一声,手掌摩挲着粗糙的杯壁忍不住问他:“好像大家都直接叫你的名字,是有什么原因吗?”“没有 … 平时会在现场跟他们聊天,聊的多了就会问我 ‘ 能直接叫你凉太吗? ’ ,一直叫姓也很麻烦,对吧?”片寄习惯性地歪着头回答,手指轻轻点上一朵鸢尾花的花蕊,忽然抬眼对上铃木的目光。“但是铃木一直都不问我,在现场也不怎么跟我们聊天。”
那一刻铃木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亲昵的不满,但眨眼间就捉不到踪迹了,取而代之是片寄毫无波澜,仿佛刚刚只是闲话家常一样的眼睛。
所以他是唯一一个被片寄主动要求直呼其名的人吗?
心脏又加速跳动起来,铃木一时失语,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中躁动起来,又忍不住提醒自己:只是叫了个名字而已,他是否太过放纵自己的幻想?
“那个杯子很特别吧。”片寄看着他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扯开了话题,将视线收回缠绕在自己手上的花叶说道,“是在古着店买到的,全世界可能只有这一只。”“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来给客人用没关系吗?”铃木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完全处于本能地和片寄对话。而片寄的下一句话就立刻将他的注意力拽回到眼前的人身上。
“不是客人用的杯子哦,是我自己在用的。”
铃木在内心暗暗倒吸一口气,微微张大嘴巴凝视着仍旧没有抬头看他的片寄。
这一切到底 … 是在往什么方向发展?
是他想得太多吗?还是片寄本身就是个对“朋友”没有什么界限感的人,将这番对话当作了拉近朋友距离的契机?或者这一切真的只是闲谈,只不过这种诡异的暧昧氛围把他弄得头晕眼花、浮想联翩?
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种目光的片寄终于站起来坐到铃木身边,微皱着眉很关切地问他:“那天铃木也受伤了吧?现在好了吗?”“嗯 … 只是皮肉伤而已。”片寄坐得太近了,铃木略显慌乱地撇过头,不经意嗅到他身上洗衣剂的味道似乎与以前不同,赶快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用提问缓解自己的紧张:“之前你没有拿走的那件衬衣 … 我本来想洗干净了再还给你,但是不知道那件衣服该怎么洗,下次还是直接交给你吧?”“我一直都是直接扔进洗衣机的 … 不过,铃木为什么要帮我洗干净?你把它弄脏了吗?”片寄像是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故意拉远了一些距离反问他。这一次铃木发誓他在片寄的脸上看到了戏谑和暧昧,燥热从脸颊爬上耳朵。
他好像从未看过片寄这样有进攻性的一面。或者说,他好像从未 … 这样和任何人有过这样的对话。
在学生时代他曾经也有过欣赏的对象,但也仅限于欣赏。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耗费在读书、社团活动和摄影里,一个人背着几十斤的设备跋山涉水地拍照、投稿、参赛,整个青春期没有留下任何恋爱的回忆。
片寄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上的人,他也因此表现得比一般人更加投入,同时更加冷漠,更加笨拙,更加害怕搞砸,更加充满期许。
片寄说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一句简单的玩笑话 … ?
铃木不敢再看片寄的脸,又觉得自己不说话会显得可疑,本能地抱住手臂露出自我防御的状态。但片寄却无知无觉地伸手轻轻抚上他手臂外侧那一大片正在愈合的伤口。
“ … 当时连西村都不在。我只是你的模特而已,铃木其实不用扑过来救我的 … ”
片寄声音里透露出的情绪由轻松转为歉疚,铃木听得心里一颤,忍不住抬起头想安慰他,但看到片寄脸上的表情之后,又心猿意马地说不出话来,只能轻声地叫他的名字:“凉太 … 你 … ”“我当时其实在想,还好是我被砸中了。如果铃木受伤更严重,我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呢 … ?”片寄没有理会他的结巴,前倾着上半身,很认真地告诉他,“现在这样我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凉太 … ”在铃木听来这句话已经是委婉地告白,头晕脑胀的喜悦和心痛交织着攀上脑髓,按捺不住地伸手要触碰他的脸颊。
“阿片早安!吃早饭没!”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个带着关西腔的男声大大咧咧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片寄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啊”了一声,露出抱歉的笑容,站起来跑向门口。
…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铃木一头雾水,刚刚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门口被玄关遮住,他看不到来的人是谁。只能听到片寄用一种逗小孩的声音哄逗着“乖、乖”,然后那个男声有些宠溺地小声斥责道“不能这样!从阿片身上下来啦!”紧接着又说:“猜你也没吃,路过便利店给你买了饭团 … 家里来客人了吗?门口好像有别人的鞋子。”
铃木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下去,站起来直接走到门口去看看什么情况。走到玄关,只看见片寄抱着一只白色的长毛小狗,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比片寄矮一些,穿着一身运动服,正蹲在那里给地上另一只企图翻出肚皮向片寄撒娇的棕色小狗解开牵引绳,脖子上露出一截花体的纹身。玄关上放着两个袋子,一个印着便利店的 logo ,另一个则塞满了各种日用品。
这景象像极了铃木曾经想象过的片寄和恋人的未来生活。片寄抱着那只不停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的小狗一边抱怨一边笑个不停,站起身的陌生男人轻轻弹了一下小狗的脑袋,接过白色小狗,把它放在地上。
“ … 片寄,这位是 … ?”铃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冷脸,勉强用礼貌的态度问道。片寄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出来了,手肘擦了一下脸颊答他:“抱歉抱歉,还没给你介绍,这是住在我隔壁的数原。龙友,这位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铃木老师。”
又变成铃木老师了 … 铃木感觉到自己面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好在对面的数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带着歉意对他点点头:“对不起啊,不知道有客人来了,还这么直接推门进来 … 我是数原,刚刚遛狗回来给 … 凉太,带点东西。”数原叫出“凉太”的时候明显有点想笑,像是碍于铃木在场才叫了个正式点的名字,“既然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东西放在这里了。”随即侧身冲着两只早已熟门熟路钻进客厅打滚的小狗叫着:“若,殿,回家啦。”“算了,我去抓它们。”片寄撇撇嘴,“龙友喊了它们也不会听的,在这里等着吧。”说着,片寄转身准备去客厅。铃木拦住他:“我去吧,你的手不方便。”说完不等他拒绝,直接走进客厅去抓狗。
这两只小狗顽皮,已经一只跳上了沙发、一只钻进了茶几下面。好在两只小狗都很亲人,对着完全是陌生人的铃木没什么防备心,铃木很快一手抓了一只,隐约听到门口两个人在小声聊着什么,又快步走了回去。
“ … 没事,我今天正好一个人,还休假。下午我来帮你收衣服。还有什么要洗的吗?干脆现在给我一起拿回去好了。”
“不用了 … 我只是养病又不是残疾,我自己会洗会收拾的 … ”
“被子你怎么收啊。拖在地上吗?总之我下午再来。晚上要一起出去喝点什么吗?”
“去喝水吧。毕竟病人也就喝喝水了。”
片寄的语气显得又无奈又好笑,数原“哦哦”地答应着反应回来,发出爽朗的笑声。
“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们公司的一个女性 youtuber 受到了绑架威胁吗?警察查出来是疯狂粉丝发的信,竟然连计划都做好了 … ”
“我的天,还有这事儿啊 … 好在她没出事 … ”
“看来我也要小心了吧,毕竟我也有不少疯狂粉丝呢。”
“不不,龙友的话我觉得没关系。”
又是憋着笑强装一本正经的吐槽,听起来格外的轻松随意。
从来没听过他的关西腔呢 …
听到二人对话地铃木短暂地在玄关后驻足了一会儿。
他们应该关系很好吧,以邻居来说有点过于亲密。听他们的对话内容,阳台上的被子,和片寄身上陌生的洗衣液味道想必也那位数原先生的劳动成果 …
铃木想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抱着狗走到二人面前,挤出一个笑容:“数原先生,给你。”“啊,麻烦您了。”数原抱歉地笑着接过小狗,用手肘压开门把手走出去,临走前不忘回头叮嘱片寄“明天早上去遛狗别忘了。”片寄敷衍地用鼻音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毫不客气地直接关上了大门,转头对铃木道歉:“抱歉,我以为龙友不会这么早过来,还要铃木帮他抓狗 … ”
“哪里。说起来这位 … 数原先生,跟你关系很好吧?”刚刚那种暧昧得仿佛彼此就要互通心意的氛围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消散殆尽,铃木强行维持住脸上的风平浪静,用闲聊的语气问他。好在片寄也没有留神他的表情,一边把数原带来的东西拿到客厅的茶几上,一边回答:“嗯 … 偶然搬到同一间公寓之后发现大家都是关西人,龙友比我大,又很照顾我。混熟了之后就经常一起出去吃饭喝酒。”“ … 这样啊。他也是做娱乐行业的?看着意外的朴素呢。”话说出来铃木才发现处于不知名的烦躁,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些轻蔑和刻薄。片寄也听出来了,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抬头看着他:“铃木不知道他吗?他是签约的大 youtuber ,很有人气的。”“ … 嗯。我没看到过。”面对着片寄明白的袒护,铃木彻底把脸色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我回去之后会去搜一下的。”“我现在搜给你看也可以。”片寄对他突如其来的低气压似乎感到莫名其妙,不服气地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平板,熟练地点开 youtube 把数原的频道拿给他看。
屏幕里数原简短地打了招呼,随即对着麦克唱起歌。铃木粗略地过了一下眼,简介里写着他是原创歌手,频道登陆人数超过了七十万,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很有名的 youtuber 。但对方的优秀却并没有让铃木感到好受,反而感受到一种更紧迫的威胁。铃木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手掌盖住正在播放的屏幕,片寄立即不满地抬头望向他。眼见片寄满眼的不悦,铃木不得不深呼吸几秒调整心态,抢在片寄开口之前地露出笑容缓和气氛:“确实唱得很好 … 但刚刚你是不是跟数原先生说你没吃早餐?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出去吃一点东西吧?”“ … 好吧。”片寄深色的眼珠转了几下,看着铃木服软,脸上不高兴的神色才渐渐淡去,关掉平板站起身拿了外套,“附近有家好吃的 brunch ,我带你去。”“好。”铃木心烦意乱地点点头,眼睛看着片寄裹着石膏的肩膀发愣,但笑容始终强撑在脸上。
… 这场竞争比他想象得更激烈,再不快一点,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5.
转眼六月中旬,天气渐渐转暖,一个多月过去,片寄的伤也一天天好转,杂志社的存稿即将见底时,铃木接到电话,叫他去本社一趟,说是关于“这个系列未来的方向”上面有了新的决议。
坐车前往杂志社的路上,铃木一直紧紧皱着眉头。
那件衬衫一直挂在他的床头,后来他又去探病了一次,片寄也没有提起。再后来本想借着这段时间把关系拉近一点,但工作繁忙,加之以他的身份并不适合频繁地打扰片寄,转眼两人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想用 line 联络,同样是师出无名,于是两人看似好不容易靠近一些的距离又倒退几步,回到铃木只能从周围的人口中听到片寄的近况的状态。久而久之,衬衫上那股特殊的柔软剂的香气已经渐渐散去,铃木仍然刻意假装遗忘,将它放在那里。
片寄是杂志社的签约模特,而铃木的摄影几乎是销量保证。杂志社在二者之间,一个都不可能放弃。但据说上头一直有几个守旧的大人物觉得片寄的气质和他的摄影风格不契合,更是借着片寄受伤的事件质疑二人的合作关系。无论这次“未来的方向“是将片寄调至别的项目,还是为这个系列换一位摄影师,都是铃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下车走进杂志社大楼,铃木抓紧了手中的挎包,暗自思忖道如果对方真的提出撤换模特,他一定反对到底。怀揣着这样的决心,铃木用紧绷的表情推开会议室大门时,一下就把闻声转过身来的片寄逗笑了,笑完之后立刻挑眉打趣道:“午安,第一次看到铃木这么紧张啊。”
意料之外的见面让铃木差点绊到自己,站在门口缓缓回过神后才问出:“片寄怎么也来了?你还在休养期间吧?”“今天是杂志社通知我们来的,说是跟铃木老师一起,有重大消息要宣布。”坐在一旁的西村插话,“他们没有这样告诉老师吗?”“ … 嗯。只说让我过来。您早,西村先生。”西村坐在角落的旁观座位上,因此铃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勉强笑着打了招呼,拉开椅子在片寄隔壁的位置坐下。“好久没见,铃木最近很忙吧?”今天片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的是简单的白色 T 恤,藏青色的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此时正歪着脑袋跟他寒暄。铃木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瞥到他肩膀的纱布和手臂上的石膏都已经拆掉,总算松了口气:“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早就好啦。上个月底都开始工作了。”片寄的脸色很好,虽然是素颜,看起来气色倒不错。有西村在场,铃木有些拿捏不好该怎么说话,是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还是维持私下的语气就好呢?于是干脆没有说话,对片寄笑了笑算作结束寒暄。西村拿着手机和手帐,像是在核对行程表,片寄也没再主动开口,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东西,铃木这边则是对未知的会议结果焦躁不安。好在没沉默几分钟,先来商讨的铃木助手跟着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和杂志社的几个主编推门而入。
“让老师特地跑一趟,实在辛苦了。”结束了打招呼的环节,大家坐定后,项目负责人首先客套了几句,随即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片寄之前受伤的事情,我们也跟经纪公司沟通过了。确实有我们杂志社考虑不周的因素,非常抱歉。”“哪里,我身为经纪人也没有照顾好他。”坐到了片寄身边的西村立刻接上话,同时片寄也露出笑脸:“是我自己不小心,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们这边也没有做好人员的检查,实在抱歉。”铃木的助手知道自家老板不惯于这种场面,率先跟在片寄后面自我检讨了一番。铃木只需要跟着点点头,看来是片寄的公司和杂志社已经在事后处理和补偿问题上达成一致了,他们工作室也要尽快去跟经纪公司再接触一次。
接着就是一番彼此检讨、营业用的套话、对铃木的恭维,以及几位主编对这个系列受众滔滔不绝的分析。铃木全程一直在重复“哪里”和“过奖”,听得几乎不耐烦。说了二十分钟后,负责人终于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切入正题:“那么,关于这个系列未来的方向。在内部讨论之后,我们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来了。
铃木默念,抬头看向那位负责人,像是想先从他的脸上读出事情的走向,无意间也坐直了身体。
“ … 这个系列会配合副刊风格转变的需要,挪去副刊,模特和摄影师在下一期之后,都会进行更换。”
闻言,铃木心头一紧,没等做出反应,一直低着头的片寄先回头看了铃木一眼。两人还没说什么,主编之中一位非常青睐铃木的人先接过了话茬,笑盈盈地宣布:“为了让铃木老师的风格能发挥的更完全,我们准备让铃木老师在主刊上开始一个新的自由连载,在电子刊上也同步更新。在主题上完全由老师发挥,资金支持当然比之前更多。模特方面,片寄虽然现在工作很多,毕竟在我们杂志社还有两年的合约,所以这个连载的时间也是两年。你们强强联合对销量会更有保障。不知道老师和片寄的时间是否可以?”
两年 …… ?
意料之外的答复让两个人都愣住了,铃木在车上准备好的一长串反驳一下毫无用武之地。片寄那头也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西村立刻出去给经纪公司打电话,回来后笑眯眯找借口把片寄请了出去。
看这样是经济公司那边 ok ,但有新的要求,不方便艺人本人在场啊。
铃木回头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假模假样地看了一眼日程表:“铃木老师之后还有个工作,这边先由我来对接后续的事宜,车就在楼下,老师先去摄影棚吧。”
铃木顺势鞠躬道谢,带着轻松的心情快步溜了出去,到停车场时收到了片寄的信息。
“公司那边说 ok 了,不过好像还有细节要讨论。铃木呢,会答应的吧?”
铃木看着手机,忍不住露出傻笑,站在车前回了一句:“会的。接下来的两年请多指教,凉太。”
本以为是赛跑的竞争在有了这份合约之后一下成了马拉松,虽然那天在凉太家里见到的数原有点让人心烦,不过不是说恋爱只会在相识的 7 天之内发生吗?他们认识那么久了,要发生什么早该发生了吧?
看着片寄回复的“我就知道,因为我是很棒的模特嘛。”,完全忘了自己已经跟片寄认识一年多的铃木对片寄语气中透露出的小小自得感到非常愉悦,哼着小曲坐上了车。
6.
由于之前片寄疗养了很久,库存已经见底,旧系列倒数第二次的摄影日匆忙定在了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虽然安排的突然,但摄影现场的工作人员,无论是哪一方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表情。
铃木这边的助理处理这些事情很有一套,要到了非常好的条件,据说片寄的公司不但给片寄争取到了不错的报酬,还连带着推荐了自己的新人进入副刊的常驻版块。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加上期待着今晚的庆功宴,因此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一大截。很快就拍出了这次新刊需要的成品。
“收工,我们这边做完这里的事情就去庆功宴会场。您和凉太呢?”助理一边收拾,一边抬头问西村。“哦,凉太去卸妆了吧?等会儿得带他回一趟公司,再回趟他家。你们先去吧。”西村说这看了看手表,嘟囔了一句“时间紧”,跟铃木打了个招呼之后往化妆间小跑过去。
大致选完照片,收拾了器材,铃木就带着团队先驱车赶到定好的酒店。今天是杂志社包场,地点在一家很有名的寿司店,定好这个系列杂志社的高层应该终于松了口气,因此荷包大敞包下了庆功宴。杂志社的人已经先到了,坐在另一个包房,铃木刚过去寒暄完,西村那边也来了电话说快到门口。铃木坐定,听着助理接电话,想着除了上次去探病,从来没有跟片寄好好坐下聊过天,认识现在,也没跟片寄喝过酒。今天大概是能喝酒了吧?能聊到什么程度呢,可以打听到多少情报呢?
片寄这个年纪,应该多少谈过几次恋爱吧。对方是女性还是男性呢?这个圈子的双性恋并不罕见,片寄对他也多少透露过一些过分的亲近,只要不反感 …
“大家辛苦啦!”
铃木的想象被西村的问好和周围的一阵欢呼打断,铃木随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戴了眼镜的片寄刚巧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摘下帽子,露出正合时宜,略带羞涩的笑容。这种笑仍然带着表演的成分,铃木看着他走进来,恍惚间想起第二次去探病的时候,片寄面无表情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带来的红酒瓶,听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听西村先生说你喜欢红酒”时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模样。
站在人前的片寄,就算穿着简单的衬衫和 t 恤也总是光彩夺目的,但他看到过更好,更真实的凉太。
“铃木 … 老师,辛苦啦!”片寄被众人推着坐到了铃木身边,顽皮地眨眨眼睛小声叫他老师,铃木会意一笑,正想说点什么,门口突然跟进来一个人,周围发出更热烈的惊呼声,片寄立刻站起来去迎接。
“自己的包干嘛让我拿啊。”那个人拿下墨镜,大大咧咧地抱怨着,把手里的背包塞给片寄。“初次见面,来打扰了。”“这位是我带来的朋友,数原龙友。今天他跟唱片公司签约了,早就约了一起庆祝的,但是庆功宴我不能缺席,就算我带来的 plus one 吧。大家包容一下!”片寄笑眯眯地接过包像大家介绍,同时亲呢地拍拍数原的肩膀。数原也很配合地放低了姿态开玩笑道:“我来蹭饭了,请大家不要介意我,自在地玩吧。”
“哪里 —— !竟然能见到数原!”“油管频道我订阅了!”“出唱片了我一定会买的!”“恭喜恭喜!”在场的大多是常用 YouTube 打发时间的年轻人,不少人认出了数原,认不出的几个也在周围人的解释之下迅速发出欢迎的声音。片寄推着数原走到座位里面,弯腰询问铃木:“老师身边还空着好几个座位,我们坐在这里可以吗?等会儿也想让龙友见见杂志社的人。”“啊,好。当然。”铃木忙着往旁边挪了挪,看着数原自然地坐在了片寄身边跟他谈笑,忍不住再次皱眉。
多见这个数原几次,他迟早会长出皱纹。
人来齐了,酒和小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杂志社的人捧着酒杯过来和大家喝了第一杯便识趣地回了另一个房间,西村和铃木的助理跟着去了那边。续杯时铃木点完自己要的烧酒,本想大度地问问片寄和数原要什么,没想到片寄抢先一步跟服务员点单:“要芋头烧酒,兑乌龙茶给这位先生,然后再给我一杯啤酒。”“果然第二杯该喝烧酒吧,你每次都不跟我要一样的。”数原撇撇嘴,“小心喝啤酒喝出肚子。”“今天就不能饶了我吗?”片寄斜了数原一眼,转身笑着用剩下的酒和铃木碰杯,“铃木来干杯!接下来的两年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我也会努力的。”
铃木对面前发生的一切只想眼不见心为静,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仰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片寄的脸颊已经红了,眼神也渐渐飘忽不定,数原的醉意同样很明显,开始小声用关西腔和片寄聊起刚出道的事情。铃木全程没插上几句话,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聊天,同时心不在焉地和坐在另一边的同事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慢慢喝酒。
“龙友好烦 —— !”不知两人聊起了什么,片寄突然不满地大声叫了一句,示威似地把脑袋倒在铃木肩膀上,“铃木,龙友以前刚跟我认识的时候对我很冷淡的。现在竟然说都忘了 … ”
铃木反应慢了半拍,低头看着几乎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的片寄,半带玩笑半带认真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感觉到蓬松细软的头发从指尖滑走后心跳才猛地加速,嘴里随意地搭着话:“是吗,数原先生以前跟你合不来啊 … ”“哪有那么严重 … 阿片真的是 … 别麻烦铃木老师了。”数原喝完手里的酒,醉意朦胧地伸手想扶着片寄坐好。铃木立刻反手揽住片寄的肩膀,随即笑了笑,辩解般不自然地对数原说:“随他吧,他这么靠着舒服就行。”“这小子喝完酒就这德行 … 平时也麻烦铃木老师了吧。”数原耸耸肩表示随意,似乎完全没感觉到不自然,傻笑一下示意服务生续杯。“不就是刚搬进大楼的时候他来打招呼我没招待他嘛,记到现在 … ”说着,不满地伸手使劲捏了一把片寄的脸颊。闭着眼的片寄叫了一句“疼”,随后抱怨道“龙友真的很烦人 … ”“行了行了,我不烦你谁管你 … 你少喝点吧。”数原糊弄了几句,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酒,把片寄那杯拿到自己跟前。“这两杯都归我了啊。一会儿也该走了。”
此时铃木团队的不少人都已经离开,助理和西村跟杂志社同事去了别的店喝第二轮。铃木只顾着看片寄醉醺醺胡闹的模样,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周围的人零零散散走了不少。听到数原过分的关心,想把握最后机会的铃木借着醉意,转眼看向数原。
“上次凉太跟我说数原先生是个有名的 youtuber ,签了唱片公司之后前途应该很光明吧。”
“哪里。这才刚起步。”数原虽说比片寄强点,也已经醉得不轻,丝毫没有察觉到铃木话中带刺,喝了口酒感叹道。“其实我只是喜欢唱歌而已。 YouTube 还是朋友推荐我才去做的。”“是吗。数原先生很有才能啊。”铃木笑了笑,继续低下头看着昏昏欲睡的片寄,手指不听使唤地轻轻磨蹭了一下他的脸颊。“数原先生这么受欢迎,身边爱慕者应该很多吧,应该多出去玩玩。”“我啊?”数原闻言大笑,夹了一筷子小菜后摇摇头,“我有中意的人了。更何况前段时间我们公司还有跟粉丝私联遭到绑架威胁的案例 … ”“ … 是哦,别看龙友这种打扮,内心其实像少女漫画 … 是活在上个世纪的昭和男儿 … ”片寄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突然插了一嘴,嘿嘿笑着调侃道,“比起出去玩,还是跟我遛狗喝酒好 … ”“你小子真是 … ”数原吓了一跳,又上手拍了片寄一下,“铃木老师呢,是摄影天才吧。周围肯定桃花不断。”“ … 别这么说,都是工作而已。”铃木听着片寄突然地发言,转头不是滋味地抿了口酒。
除了现在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的这小子之外,都是工作而已。他很想说自己也有中意的人,或许和数原中意着同一个人,但听到片寄对数原的处处维护,他说不出口,也不敢宣之于口。注定会输掉的赌局,他连翻开牌面的勇气都没有。
片寄和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靠近过,他刚刚还碰到了片寄的头发和脸颊,手指上的触感仿佛还钝钝地残留在皮肤表面,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迷茫。比单相思的那段时间更甚。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曾接近,没有拥有过那件挂在床头的衬衫,没有见过片寄默不作声盘弄着花苞的模样,没有用过片寄的茶杯,没有定下两年的约定,没有对他怀有过不该有的期许,铃木会默默将这份感情在一张又一张本该报废却被他精心收藏的照片中埋葬。
但要是数原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想到这里,铃木突然脸色一沉,附和着数原扯开的话题,低头再一次光明正大地用指腹摩挲片寄的侧脸。
“等会儿我带凉太回家。老师也早点回去吧。”
“嗯,好。那辛苦您。”铃木一反常态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答应,拿起手机打开地图软件。
如果赛跑的终点是片寄,那么抄近道也好,贿赂裁判也好,作弊也好,他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赢。
7.
一切从那夜喝得微醺之后的一时兴起开始。
听到数原再次提起“绑架威胁”的时候,铃木仿佛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当夜订好了计划与路线, amazon 一日加急买了要用到的东西,准备万全,第二天醒了酒的铃木拆开装着皮绳和锁链的纸箱,在把这些东西装上车的时候,却意外地清醒过来。
… 这是犯罪行为吧?
如果片寄对他没有那个意思,那么因为单相思而策划诱拐绑架,跟新闻上的变态没什么不同。数原和片寄没有住在一起,铃木所知的也只有一句酒后的“我有喜欢的人”。因为这个就偏激到要去把人绑走藏起来?一旦失败,他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层层顾虑之下,铃木暂时搁置了这个有些疯狂的计划,开车将买来的东西放到了另一处人迹罕至,在近郊租赁的工作室里。
近期两人的工作行程都很紧,半个月里片寄只主动地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是庆祝新一期杂志的热卖。看着片寄轻松自然的语气,铃木多少感到心虚,简单地回复了几句规规矩矩的客套话就匆匆结束了对话。
只不过,那件衬衫混合上了那天夜里手指上片寄皮肤的温度,早已挪做他用,从床头的衣架上挪到枕边。
时间转眼到了最后一期连载的拍摄日。
由于是告别的一期,拍摄的地点和主题都被杂志社指定,铃木的团队并没有多少工作要做,于是这一次的摄影铃木只简单地带来了几个人。一进棚,片寄照样先钻进化妆间,西村和那位叫田中的工作人员趁着空档叫走了铃木的助理说是有事商量,铃木只当他们又是借机闲聊,并没有心情在意,自顾自地清点器材,确认灯光位置。前期工作结束之后,最近常常失眠到深夜的铃木站起身想去自动贩卖机那边买杯咖啡,路过拐角处才听到三人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 … 真是要命啊,所以田中最近看起来这么没精打采的。”
“是啊,突然说不让我跟新的系列了。以后就没机会再跟西村和凉太一起喝酒了。”
“但田中这调任怎么看都不像升迁,你得罪谁啦?”
“我不知道啊 …… 知道的话就不会被调任了 … ”
“也是啊。田中是凉太的粉丝是不是?是见不到凉太更难过还是被调任更难过?”
“ … 可别说凉太了。这小子最近神神秘秘的,总看着手机笑,问他笑什么他又不说。前几天还说趁最近工作都告一段落了要出去休假,一个人去休假。真要命 … ”
西村抱怨着,把声音压地更低,似乎在警惕周围有人。铃木听到这里,停下了要拉开易拉罐的动作,靠在了墙边。
“该不会是恋爱了吧??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突然说一个人去休假?”多谢助理的大嗓门,铃木将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西村使劲“嘘”了一声,继续抱怨道:“谁知道呢?他谈恋爱到也没什么,但是好歹告诉我一声对方是谁吧?更何况现在上升期哪有时间给他放一个月的大假去谈恋爱啊?”“哎呀,还年轻嘛。会不会是之前那个由奈啊?啧啧,我就说他们那天的氛围很好 … ”并没有比片寄大几岁的助理拿腔拿调地评论道,一旁的田中则发出了不满的哀嚎:“什么啊,你们到底是来帮我解决问题还是在听八卦 … ”说着,几人的声音随着脚步渐渐消失,看来是去门外讨论了。
铃木听到他们走远,终于敢呼出一口长气,手指攥紧了咖啡罐,缓缓坐在贩卖机前。
恋爱 …… ?
被自欺欺人地压在心底的焦虑感在听到这一番对话之后卷土重来,沉沉地坠在胸口。铃木不知所措地盯着贩卖机上一闪一灭的灯光,指甲无意识地扣动着易拉罐的拉环。
对方是由奈吗?还是数原 … ?或者这一切只是身为经纪人的西村先生太敏感 …
“ … 铃木?”
铃木抬头看过去,面前正是穿着今天拍摄用的服装,画好了妆,不知道为什么擅自跑了出来的片寄,一时慌张地坐直身体:“你怎么在这?”“化妆结束了,他们说气球数量不够,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始拍,我正巧出来透透气。今天的衣服可以随便活动的。”片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话,然后扯了扯衣服宽大的下摆,随意地坐在铃木身边。“你看,可以坐下。”“ … 是啊。”铃木愣了愣,顺手把没开封的咖啡递过去。“喝这个吗?”“好,谢谢。”片寄并不推辞,接过咖啡打开,喝了一口之后才想起什么似地笑了。“啊 … 不过正式拍摄之前好像不能喝这个吧。妆会掉的。”“啊,我竟然也疏忽了。”铃木抱歉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回头看着片寄把咖啡放在地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天 … 数原先生为什么会来?真的是因为跟你约好了吗?”“庆功宴?”片寄想把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想起自己的妆容又作罢,“一半一半吧。约好了是真的,但铃木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不喜欢他,就想把他叫过来让你了解一下龙友是个好人。”“ … 何必那么在意呢。”铃木被哽了一下,缓缓舒着气,小心翼翼地追问,“我跟数原先生以后也并不会打交道吧?”“好无情啊。”片寄随意地搭了一句,似乎是觉得这么坐着不舒服,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以后说不定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呢,他可能会来探班的。”
这个答案并没有解答铃木真正想问的问题,刚想再刨根问底下去,片寄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去漱口,然后补妆啦。等会儿见,铃木。谢谢你的咖啡。”说着转身要回棚内,铃木慌忙站起来叫住他:“等等,凉太。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片寄回过头露出笑容。
“这个项目结束后的空档,你还有别的工作吗?”铃木刻意隐瞒了自己听到的事情,拐弯抹角地问。“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找一天出来喝酒?”
“好呀。不过明天我之后要出去旅行。一个月有点勉强,但是西村说两周的话可以让我放假。”片寄转身思索一下,“如果不是太匆忙的话,明天出来吃晚饭好吗?让我请客。”“好。”听到了确认回答的铃木没有丝毫地放松,反而像有一团浊气堵在了嗓子眼,背在身后的手掌渐渐握成拳。“一个人去旅行吗?想去哪里?”“ … 地点保密,总之不在本土。”片寄眯着眼睛笑了,“不过另一个问题回答铃木也没关系,是跟喜欢的人一起,不要告诉西村啊。”说完,工作人员也恰巧出来找人了,片寄摆摆手,快步跑向摄影棚。
跟喜欢的人一起啊。听上去是很幸福的旅行。
铃木站在原地木木地想着自己本应说出口的句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髓,弯下腰拿起片寄喝过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后将罐子靠在唇边。
比赛结束了。他出发的太晚,被不知是愤怒还是妒忌的情绪烧灼着,双腿缠着懦弱与自我安慰的锁链,连终点的旗帜都无缘瞥见一眼。
第二次去探病的时候明明片寄的家里还是空荡荡的单身汉模样,手机从开头到结尾没有响起一声。两人静静地并排坐在沙发上,他紧张着翻看着片寄递给他的相册,片寄捧着茶杯冲着他笑。片寄凑得那么近,他可以看到片寄脸颊上的绒毛和唇角残留的茶渍。看得失神了,他伸手想抚去那道印记,片寄却抬起头很狡黠地眨着眼睛。
“我嘴巴上沾到东西了,对吧?”
像是某种邀请,又像是某种暗示。
匆匆结束今天的摄影,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和片寄用信息定下明天的晚餐地点。铃木到家后什么也没有做,机械地将那件已被弄脏的衬衣丢进洗衣机里,倒进自己常用的洗剂后仰面躺在地板上。许久,洗衣机发出提示音,铃木才沉默地站起来将已经洗好烘干的衬衣熨烫整齐。
“家里出了些急事,我要回一趟神奈川,明后天的工作交给学徒和同事们去处理,这两周我都不会去工作室了。”
给助理发完信息之后,铃木将手机扔到一边,叠好片寄的衬衫,放进漂亮的袋子里。
做好了,诱饵。
8.
初夏,东京的天气已经变得闷热,到深夜也余热未减。开着车的铃木打开窗让夜风透进来,从后视镜看到背对着他躺在后座的片寄一动不动,似乎醉得厉害,睡得很深。导航显示还有十分钟就要到郊区的那间工作室,一路上无事发生,仿佛他真的是在送片寄回家。
… 一定是疯了!
铃木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起抖,这一切顺利得过了头。晚餐约在西餐厅,那时片寄已经喝了不少酒,他提出找个居酒屋继续喝的时候立刻笑着答应,他问起“明天的旅行呢?”片寄摆摆手说晚上才出发。于是铃木找了各种名义,一杯一杯地给片寄灌酒,借机提醒片寄应该告诉西村和家人一声去海外可能不便联系。片寄醉得有些失神的时候抬头问他为什么不喝,铃木便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作为推脱,从头到尾只喝了几口。等时间差不多了,铃木看着店门前小路上的行人变少,假装刚想起来自己带来了片寄那件衬衫,邀片寄上车去拿,顺便送他回去。
片寄顺利地喝醉,听话地跟他上车,毫无防备地在他车上睡着,就好像刻意配合他的计划一样。铃木本来不想用药物和暴力,但也想过如果片寄发现车的方向不对他该怎么处理,没想到一路上片寄连一声都没吭,乖乖蜷在后座睡得那么沉。
到目的地,停车,四下无人。工作室是个两层的一户建,自从铃木为了团队扩张搬去东京就一直空置,租金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反正他只要两周的时间,绰绰有余。这两周之后无论后果是什么,他都不管了。
抱着片寄上楼,关掉他的手机,把他放在在唯一没有窗户的暗房里。得益于他大学时有一阵子喜欢玩胶片机,没日没夜的冲洗,暗房里有张从前买的沙发床,铃木将片寄放在床上,手铐一端铐住他的手腕,一端锁在沙发柱上。这一切的过程中,片寄只是发出了几声轻哼。
每一次见面都匆匆忙忙,私下的片寄又总游刃有余地对他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搅得他手足无措,从来没有让他好好地靠近过。
铃木坐在床边,手指颤抖着将片寄挡住眼睛的发丝拨到一边,顺势滑过他的额头、脸颊、脖颈、耳垂。片寄穿着简单的蓝白条纹衬衫,里面是一件灰色的背心,此刻衬衫滑到了手臂上,露出锁骨和纤细的肩膀。
比看起来还要瘦啊。铃木的第一反应是感慨,还没等他对自己过于冷静的反应自嘲,心脏已经因为迟来的刺激而感到痛楚,从身体深处尖叫着要求他再进一步。
轻轻用手指点了点片寄紧闭的嘴唇,铃木遵从本能地缓缓俯下身吻上去。暖意夹杂着酒精的气息从片寄的呼吸中吹到他的脸颊上,他忍不住把手伸进片寄宽松的背心下摆,捏住片寄的腰侧,另一只手托着片寄的脑袋让片寄仰起头。舌尖触碰在一起的时候,铃木忍不住一颤。片寄的呼吸里有种清新的味道,混和着酒气,像用甜味掩饰的烈酒,明知危险也无法抗拒地一饮而尽。
“ … 嗯 … ”片寄似乎觉得呼吸困难,轻轻晃着脑袋挣扎。听到片寄声音的铃木却将他拉得更近,钳制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片寄伸手推了几下,终于醒了,困惑地瞪大眼睛看着铃木,想要推开铃木,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铐在了床上。
“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吧。”铃木不得不喘着气放开片寄,语气反倒异常平静,并且鼻尖亲呢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接 … 吻?”片寄的醉意正酣,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铃木 … 这是哪里?”“保密。”铃木低头吻他的脸颊,喃喃道,“现在轮到你猜了。”“什么 … ”片寄往后缩了一下,露出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要 … 做什么?”“这个也是你要猜的内容。”铃木随手按开了灯回答道。
恰巧是冲洗照片时的灯光被打开,暧昧的红色光线之下,背光坐在面前的铃木的表情异样的平静陌生。片寄瞥到周围空荡荡的照片夹和大小不一的洗池,不知怎么的生出恐惧,把后背贴在墙壁上,目光紧紧盯着铃木:“我们 … 在你的工作室吗?”“这里不是东京,我只能告诉你这个。”铃木笑了笑,步步逼近片寄,闭上眼将额头相抵,“别害怕,凉太。我不会伤害你。”说着,铃木伸手扯开片寄松松挂在腰上的腰带,上衣暂时脱不掉就褪到手臂上,像束缚片寄的绳索。“等、等一下 … 你要做什么!”片寄慌了神,醉意消去大半,磕磕巴巴地大喊着反抗。铃木没有回话,脱掉自己的上衣,倾身握住片寄空闲的右手手腕,轻松将片寄压在身下,紧接着咬住他觊觎已久的脖颈。“ … 好痛!不要 … 铃木!你喝多了,醒醒!”片寄紧张得浑身僵硬,近乎恳请地想要唤回铃木的理智,“弄痛了吗?对不起。”铃木安抚般舔了舔自己留下的牙印,随即亲吻片寄泛红的耳垂,耳鬓厮磨之间,铃木终于又闻到了那股令人安心而熟悉的柔软剂的气味。“我会注意的,你不要乱动。”“等等 … !”片寄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铃木已经再次吻住他,强硬地将他下身宽松的阔腿裤扯下扔到地上,手刚要碰到被内裤包裹着的地方,片寄终于回过神来一样,狠狠咬了铃木一口,挣开了铃木的束缚,在可移动的范围内挪到了沙发床的角落,大口大口喘息。“ … 你到底 … 要做什么!”
就知道不会那么老实。
第一次看到片寄生气,铃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被咬了一口也不觉得痛,拇指擦去唇角的血迹,毫不在乎地从床边拿出一个纸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片寄勉强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纸袋里的内容:三四副手铐,柔软的皮绳,大量的润滑剂,安全套,粗细不一的各种锁链,甚至还有扁头的皮鞭和同样皮质的口球。
“我不想把别的东西用在你身上,凉太。听话。”铃木打开床柱上的手铐,将片寄的左右手铐在了一起,盘弄了一下那个崭新的口球。“如果你再咬人,我要用这个了。”“为什么 … ”片寄看到那些东西,震惊地忘了反抗,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铃木,“铃木,为什么要对我 … ”“ … 因为喜欢啊。”铃木自嘲地一笑,将片寄的手腕举过他的头顶,俯身近乎柔情地一一吻遍片寄的额头,鼻尖,紧咬着的唇瓣。吻伴随着低声的呓语一路向下,“因为不想输给任何人 … 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 ”“ … 不行、不行的!铃木!”被告白的震撼立刻伴着铃木的动作淡去,片寄察觉到铃木并不是一时冲动,愈发慌张地胡乱蹬踹着双腿,可惜今晚喝得太多,力气使不出来。“别这样、别这样!”
铃木没有再说话,滚烫的吻落在片寄的锁骨和起伏的胸膛,手指戏弄似地塞进片寄不断发出反抗声的嘴里堵住他的话,搅弄着他的舌头。再将胸膛上引人注意的乳尖含进口中,立刻激起片寄的反应,伸进片寄嘴巴里的手指被用力咬住,铃木放纵地任由他咬,等他卸了力气便抽回湿漉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拧捏着另一侧的乳尖。
这一切铃木都做得很急躁又生涩,看到片寄半裸着躺在身下的模样马上气血上涌的大脑早就不清醒,但不知怎么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激起片寄的回应。似乎在恐惧和紧张之下,片寄的身体也变得更加敏感。在他的亲吻终于流连至胯下时,赫然发现虽然嘴上还断断续续地抗拒,但片寄的另一个部位早已向他投降。“果然不讨厌男人吧?”铃木刻意戏谑般问他,却因为想到了数原而皱起眉头。“ … 变态 … ”弱点被掌握在对方手里,片寄说不出话,用被铐在一起的手遮住自己的脸颊,憋了半天才咬着牙骂了一句。
这是 … 被讨厌了?只怕过了这两周,片寄会憎恨他吧。
也好,事已至此,只能横下心做到极致。铃木没有愣神多久,立刻像大型犬一样用鼻子蹭了蹭片寄已经情绪高昂的下半身,灼热的气息透过薄薄一层布料扑在最敏感的部位,让片寄猝不及防地轻哼一声,被铃木撑开的大腿忍不住想夹紧。“我是变态,有反应的凉太也差不多。”说着,铃木用手肘压住片寄的大腿,隔着内裤用舌尖勾勒出性器的形状。片寄难以置信地用双手推着铃木的头,嘴里叫着“不要”,但铃木反而扯开了这层布料,将憋闷已久的性器解放出来,左手圈住它,有一丝手忙脚乱地将顶部含进嘴里。
“ … 啊!放开 … !放开我 … ”片寄原本因紧张而绷直的腰一下子软了,手掌更加用力地想推开铃木。“不行 … 你这个 … 变态 … 放开我!呜 … ”铃木无暇挟制住他,学着 av 里的样子,舌头由上而下地绕着柱身打圈,又用拇指轻轻摩擦着顶端的小口。显然片寄的身体对此很受用,双手已经不知道是在推拒还是按着铃木的头让他再多玩弄自己一些,只是嘴巴仍旧不饶人:“ … 混蛋 … 绑架犯 … 变态 … 啊!不要再舔那里了 … 不行、不行的 … !”片寄气急败坏的训斥混杂在暧昧不清的呻吟之间,传达到铃木耳中统统变成“还要再多一点”的讯号,不知怎么的,片寄骂得越厉害,他越感到兴奋不已,身体渴望得到片寄,渴望到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燥热,下体忍耐得胀痛。
舔舐、吮吸、套弄着口中渐渐溢出咸涩液体的性器,像要将他吞进肚子里一样,靠蛮力紧紧压制他不断要并拢的双腿和颤个不停的腰。铃木的眼前像罩着一层情欲的雾气,混乱中摸到刚刚堆在床上的润滑剂,单手打开瓶盖,沾湿手指之后向臀缝之间探去。“不要 … !啊 … 手指 … ”片寄的嗓音已经变得喑哑,不知是因为被撩拨的情欲还是焦急,再也无法忍耐似地透露出哭腔,“手指、手指 … 拿出去 … ”
明明连一只手指都还没插进去呢。铃木默不作声地想,虽然片寄腰已经不自主地摆动着配合铃木的吞吐,但过于紧张的后穴仍旧羞涩地紧闭着。铃木急躁地用手指润滑着周围的褶皱,指尖轻扣缩紧的穴口,同时更加激烈地让片寄在自己口中进出。片寄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抓住了铃木的头发,原本咬紧的嘴唇也坚持不住地泄露出更加情色的呻吟,“啊、啊 … 不行 … 不要再 … 呜!”
顶在上颚上,时不时深入喉头的性器本应该让铃木觉得呼吸不畅,但呼吸间片寄的气息只让他上瘾。口中的性器开始抽动,铃木知道是他快要射了,更是将湿漉漉的顶端裹在唇舌之间,逼他再快一点射出来。果然,片寄无法控制地达到了高潮,汗湿的脑袋仰起,抵抗一般向后退着腰想逃离,嘴里却断断续续地叫着:“ … 啊 … 怎么办 … 好舒服 … 呜呜!”
性器颤抖着在铃木口中射精地那一刻,片寄一直紧紧抓着铃木头发的手、紧绷着的腰和大腿一下也卸了力气,瘫软地坠在床垫上。铃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唇角还粘着没有完全咽下的精液,手指已经探入了终于放松的后穴之中,激地片寄猛得发颤,大脑响起了警报,还沉浸在高潮的身体却不听指挥地顺从了铃木的玩弄。
伸进两根手指将过分紧致地甬道揉松,再一次大量地挤进润滑剂,轻微的凉意伴随着第三根手指刺激着身体内部,让片寄失神地大口喘息着呻吟。
草草地润滑扩张,拉下自己长裤的拉链放出等候多时的肉棒,铃木将手上过多的润滑剂随便擦在床上,随即近乎粗鲁地抱起片寄,让他背对着自己变成跪趴的姿势,掰开圆润的臀瓣,连戴上安全套的闲暇都没有,强硬地想要顶开一张一合的穴口。
“ … 等 … 不要!铃木、铃木!”身后的触感让片寄终于从高潮中回过神,或许是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一向灵活的大脑竟然想不出一句求饶的话,“等等!不要进来 … ”“抱歉,没办法听你的 … ”铃木终于说了一句话,已经被积攒过久的情欲烧红了眼睛,缓缓将顶端没入片寄体内后掐着片寄的腰猛地插到了最深处。“ … 痛 … !”片寄下意识地惊叫出声,因为巨大的异物感而弓起脊背,在控制自己不要哭之前,生理性的泪水已经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 里面好湿,夹得好紧。
铃木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想法,先前从各种 av 中学到的技巧统统从脑海中被驱逐出境,本能地强行压低片寄的腰,猛烈地在他体内抽插起来。
“不要、混蛋!不要插 … 呜啊!”片寄又怒又急地胡乱叫着,却不知道被撑开的内壁随着他激烈的反抗而不断收缩着取悦入侵者,“呜 … 我一定会杀了你 … 啊!混蛋、变态!”“嗯 … 你别乱动了 … ”铃木根本没听片寄在喊些什么,只知道片寄越挣扎,后穴就缩得越紧,按耐不住地喘息着将片寄环抱起来,顺着插入的姿势把他翻过来面对自己。随着姿势的改变两个人同时抽了口气,铃木情难自制地叹息着亲吻片寄微张的嘴唇,“ … 啊 … 你里面好紧 … 凉太 … ”“呜啊 … 变态 … 绝对不原谅你 … ”被强行进入的胀痛和不适渐渐减轻,片寄的语气软了下来,无力地用铐在一起的手臂遮住自己的脸不让他亲吻。“好痛 … ”“痛吗?对不起 …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性行为,对象又是想要太久的人,铃木现在才从令人发狂的欲望中抽离一些,感觉自己快要被夹得率先缴枪,于是道着歉缓下速度,调整着角度想让片寄再放松一些。
… 网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 全部插入后的斜上方 …
铃木凭着记忆回想起之前查过的技巧,按耐着欲望轻而浅地抽插着,寻找让片寄投降的敏感点。在蹭到某个位置之后,片寄突然难以自持地“啊”了一声,手掌转而捂住自己的脸颊,后穴随之紧紧咬住肉棒。昏暗的灯光下铃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开关。
整根地抽出到穴口,再对准那一点狠狠地撞进去,片寄立即尖叫着给出绝佳的反应,挪动着腰肢想从这种陌生的快感中逃跑,修长的双腿却处于本能缠上铃木的腰,仿佛要阻止他再从自己的身体里撤离。“是 … 这里吧?”铃木被吸得紧紧,一边艰难地喘着粗气确认,一边俯下身想仔细看着他的脸,“凉太 … ”
不知道为什么,叫着片寄名字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更敏感,后穴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吮吸着。铃木的阀门再次失控,急迫地扯开片寄的手吻上他,握着片寄的大腿开始了新一轮的抽送,一下一下撞在那个开关上。“啊 … 不行 … 不 … ”片寄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大脑一片空白,混乱地在接吻的间隙呜咽着。他早就是成年人了,也多少看过一些成人视频,总是对片中演员过于激烈的反应嗤之以鼻,但如何解释他现在体验的是什么?好像要被融化、被弄坏、被消解成只剩下欲望的肉体。轻微的酸胀带着过剩的快感从下半身一直蔓延到全身,刚刚高潮过不久的性器不知什么时候再一次挺立,随着身上这个人的抽插而晃动着溢出液体。片寄只能慌乱地用最后的自尊心想说出威胁,话到口边却变成别扭的求救:“ … 啊、铃木 … 不要动 … 里面、不要再动了 … 呜啊!”“ … 不是 … 不是我在动 … ”铃木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抽送的动作随着他的要求而短暂地停下。“你看 … 是凉太自己在吸着 … ”“不是、不是 … !”片寄崩溃地摇着汗津津的脑袋否认,却因为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痉挛而慌乱地捶打铃木的胸口。“我没有 … 呀!”话音未落,铃木直接将他抱着坐了起来,强迫他自己将坚硬的肉棒吞进身体里。这个姿势好像进得更深,铃木顿了顿动作,随即凭借着体力向上顶动起来。“不 … 啊!不要再深 … 不要再插进来了 … 呜 … ”好像脑浆也要被搅成浑水,片寄一边抽泣一边泄愤似地咬住铃木的肩膀。“别哭 … ”铃木毫不在意自己的肩膀被咬出血痕,越来越贪婪地从片寄的身体中汲取着快感,残存的理智只能吐出这一句安慰,“ … 听话 … 嗯 … 再忍一会儿 … ”“什么 … 不要!”片寄刚想反抗,已经在高潮边缘的性器却落入铃木的手掌之中。毫无技巧可言的套弄加上体内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快感,片寄的反抗很快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呻吟。剧烈收缩着的后穴让铃木发出闷哼,怜爱地吻着片寄的耳朵,一边又一边地在他耳边叫着“凉太”。“变态、我讨厌你 … ”片寄已经觉得身体承受不了更多,又不争气地对铃木的每一声轻唤都有反应,脆弱的地方被带着薄茧的大手侍弄着,身体很快再一次达到高潮。“呀 … !”在断断续续射出来的那一刻,片寄的身体内部也涌进一股热流,随即铃木抱着他倒在床上,停留在了他的体内。
“ … 但我喜欢你 … 凉太 … ”
因为酒精和长时间的性爱而更加不清醒的大脑中只最后接收到这样一句话。片寄用最后的力气又恨恨咬了铃木一口,嘴里仍旧骂着“混蛋”,疲累不已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终于上钩了,这个永远都不敢行动的笨蛋。
9.
头好痛,手痛,腰痛,屁股也痛。
片寄醒来时的第一反应只有这个,睁着眼睛适应了好久的黑暗才勉强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好像做完之后铃木抱着他亲吻了一会儿,没多久他就在酒精残存的作用下,听着铃木一声又一声的喜欢睡着了,后面模模糊糊感觉到铃木帮他洗漱更衣,但实在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脑袋清醒一点之后,片寄坐起来,发现自己手上的手铐已经被解开,刚好奇是怎么回事,动了动身体才发现手铐被换成了有皮毛衬垫的脚镣,束缚着他左侧的脚踝。
… 大夏天的不怕热吗?
片寄撇撇嘴,还没等试试能不能解开,房间的灯突然被打开,光线令片寄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醒了?”铃木的声音传过来,片寄还没回话,已经被铃木抱在了怀里捂住眼睛。“适应一会儿再睁眼。”
接下来该怎么玩呢?片寄假装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懒懒地靠在铃木肩膀上思索着。还是直接说破比较好吧?然后装委屈地问他为什么听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也不来问,再卖个乖笑一笑应该就没事了。这里应该就在东京近郊,不知道现在几点,晚上之前能搞定的话还来得及回去吃饭。
想着,片寄换上一无所知的表情,推开铃木的手慢慢睁开双眼。没想到面前的铃木只穿着一条长裤,上半身赤裸着,露出片寄从未见过的肌肉,线条优美的肩膀上赫然布满深浅不一的牙印,显然是他昨晚咬的。片寄一半是惊讶于自己昨晚的失控程度,一半是沉迷美色,无法将视线从铃木的身体上挪开,痴痴地盯着铃木看了许久。
“ … 手,拿来给我看看。”铃木见片寄的表情怔怔的,只当他还在戒备自己,说话的语气格外小心,将片寄的双手捧到自己膝盖上。片寄顺着他的目光才看见自己的手腕被裹着纱布,估计是昨天挣扎的时候被磨破了。“铃木 … ”“现在已经中午了。”铃木打断片寄的话,低头自顾自揭开纱布给他换药,“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 还是直接送你去机场?但是你应该要拿行李吧?”“什么 … 意思?回去?”片寄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一头雾水地追问道。“去哪里?”“你不是还要跟 … 别人去旅行吗。”铃木艰难地说出“别人”,上药的手也停了一下。“对不起,凉太。对你做了这种事 … 报警也好,告诉媒体也好,随便你怎么处理。”
什么意思?又想缩回壳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他拜托了经纪人去争取这个项目,放缓了自己的发展速度,推掉网剧的主演,费心安排了无数个巧合和机会,甚至半推半就地上了床,到现在这个笨蛋还要把他推去别人身边?
片寄看着铃木的侧脸,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愤怒。冷冷地抽回手将衣袖放下,别过脸命令:“脚上那个,解开。”“ … 啊,好。”铃木闻言立刻站起来拿了钥匙,半跪着想解开这个脚镣时,片寄顺势用赤裸的右脚踩上铃木的胯下。
“我不会报警,也不会告诉媒体的。”
铃木皱眉,猛地抬起头看向片寄。而片寄只是露出失望的冷笑。“说什么喜欢我结果就是想上我,你又不是第一个。就当我信错了人,交友不慎。”说着,片寄不愿看他的脸,抢过钥匙自己打开锁。“我会去推掉这个项目的,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我了。下次想睡模特用个高明点的方法吧,铃木老师。”“ … 不是的,凉太!”没想到片寄会是这种反应,听到片寄说“再也见不到”的那一刻,铃木前所未有地慌张,急忙抓住片寄的手腕。“凉太,我真的喜欢你 … ”“放开。”片寄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龙友说得对,果然应该离你远一点。”提到数原,片寄的情绪似乎有了一丝柔软,“一晚上都没联系到我,他应该到处在找我了,手机还给我。”“所以你是要跟他去旅行吗?你喜欢的是他吗?”提到数原的名字,这种明显的态度转换让铃木立刻变得激动,含着毫不掩饰的妒意捏住片寄的脸颊让他转过头看着自己。“为什么?他比我好吗?”“至少他不会上完我又装圣人。”片寄的力气显然不如铃木,挣不开他的手,便面带嘲讽地直视铃木的双眼。“龙友很坦率,而你是个懦夫。”
… 所以数原也看到过吗?片寄赤身裸体的样子,抽泣着说“不要”的样子,又或许两情相悦时他会更主动,更配合,带着温柔的笑意与恋人亲吻,自愿地解开衣襟,诚实地说“想要多一点”,结束后温存地彼此依偎着睡去。为什么这些模样不能展现在自己面前呢。
铃木从来不知道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从遇到片寄开始,他经历了很多第一次,这样绝望地想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一场也是第一次。
“ … 那最好不要穿着这件衬衫去见数原先生。”铃木出乎意料地可以用平静的声音说话,只是将片寄按在墙壁上的手在发抖。“你知道我用这件衣服做过什么吗?”“衣服 … ”片寄一怔,终于留意到身上没有扣上纽扣的浅灰色衬衫是他刻意遗忘在拍摄现场的那件。即便再生气,一旦听到铃木言语中情色的暗示,片寄马上就能联想到铃木用这件衣服做了什么,被衬衣覆盖着的地方缓缓生出某种燥热。“我洗过了,在我家,用我的洗衣液。”铃木自嘲地笑了笑,如同猎食者在进攻前总会收敛自己的动作,铃木像在降低片寄的警惕一般,从背后温柔地轻咬他的耳垂。“我本来以为有一件你的东西就好,又以为能在你身边就好,后来想着一次就好、让你沾上我的气味就好 … ”片寄听到他格外温柔的语气,反而觉得不寒而栗,未平息的愤怒与真正的抗拒交织着,片寄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本来他自信地认为虽然有一些过激,但一切只要顺势而为就可以把握住局势,结果铃木不按他写好的剧本往下,他一时生气,似乎把戏演得太过了。现在该怎么收场 …
还没有想好如何对应,片寄先感觉到的是手肘被皮绳绑在了身后,特意避开了他有伤口的手腕,随后是铃木捏住他的下颚,几乎毫无预警的亲吻。“等等!”与昨晚半带表演半带玩兴的回应不同,片寄还含着委屈和怒意,回过头不顾身体的酸痛反抗铃木。“我不想做!”“我昨晚也没有问过你想不想。”铃木阴沉着脸,看起来是真的妒火中烧,“我想做。不想等。”要命,不该拿龙友做挡箭牌的!片寄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警铃大作。他想要的第一次也好,第二次也好,可都不是这样的!回忆起昨天被做得无力起身的场景,片寄罕见地语无伦次,竭力反驳:“不是!昨天我喝多了 … 还有,西村他们 … 他们会找我的 … ”“我早上给西村先生发过信息说昨晚你喝多了住在我家,下午会送你去机场。”铃木从喉间轻笑一声。“本来真的想成全你,凉太。”说着,铃木拿起什么东西扣在片寄还没有苏醒的下身。“好凉!你放了什么上去 … ”片寄内心高呼不好,但铃木只是亲吻他的肩膀和脊背,留下一串无人能看到的吻痕。“没什么,只是这次可能要做很久,你不能随便射出来。”
真的生气了 …
片寄一个激灵,正准备不玩了立刻把事情交代清楚,铃木便用口球堵住了他的话,嘱咐他“站好”,然后蹲下来,炙热的吻从未留下痕迹的圆臀溜到大腿内侧,昨夜才初试云雨的性器虽然还被橡胶制的圆环束缚着根部,却随之诚实地在铃木眼前挺立,仿佛在引诱铃木再品尝一次它的甜美。但铃木故意没有触碰它,而是撩拨够了就站起来打开一瓶新的润滑剂,毫不吝惜地尽数倒在片寄的臀缝之间。
粘稠的透明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片寄想说“不舒服”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唔”声。铃木再一次分开幽谧的缝隙时虽然一语未发,但与昨天不同的明亮灯光足以让片寄因羞耻而面红耳赤。“你的胸口有一颗痣 … ”片寄的身体还未从昨晚的性爱中恢复,铃木一边用手指帮他扩张,一边俯在他耳边用空闲的右手准确地抚上他胸前的一颗小痣,把过去不敢说的事情通通告诉他,“我只拍到过一次,但那次的照片我放在了床边 … ”没了酒精的麻痹,片寄能清晰的听到铃木充满性暗示的低语和润滑剂在自己体内摩擦的濡湿声,身体和脸颊顿时因为不同的原因而烧得发烫。铃木听到片寄发抖的喘息,右手愈发肆无忌惮地摸到胸前颜色很浅的乳尖,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放纵地夹住,直到将它揉捏得挺立起来。片寄终于回过神,口中发出听不清的音节,被绑住的双手挣扎着要逃脱束缚,奋力地向后想推开铃木。可惜铃木习惯了长期搬着沉重的摄影器材天南海北四处取景,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力都足以将片寄牢牢压制在原地,唯一的改变是铃木抽出了手指,用早已勃起的肉棒顶住收缩不已的穴口,拽着片寄绑在一起的手臂将他猛地拉近。
“ … 呜!”
骤然被插入,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微妙的渴求,片寄仰起头,发出难以忍受的呻吟,蹭在墙面上的下颌传来轻微的痛楚。“嗯 … 你里面还是软的 … ”铃木一样被抽搐着缩紧的内壁夹得难受,一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环住片寄抖个不停的腰让他的脊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像捕食羚羊的狮子般发狠咬住片寄的后颈。“不痛,对吗?”“唔 … 嗯 … 嗯!”倒了那么多润滑剂当然不会痛啊!片寄一直能感觉到臀缝出湿滑的摩擦感,无法适应姿势的变换,拼命摇着头拒绝,然而不成语句的哼声根本传达不到铃木的耳边。姿势变得灵活一些之后,铃木扣紧片寄的腰,一片混乱的大脑还有闲暇惦记着昨晚那个让片寄变得听话的开关,调整姿势尝试找到敏感点。对只经历过一次的身体而言过于巨大的异物插在那么深的地方,用很小的幅度前后突刺着,片寄描述不出自己的感受,只知道身体在用滚烫的高温表示抗议。口球的存在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尖叫,缺氧的大脑让眼前一片雾气。直到铃木找到那一点,眼眶中的雾气才跟着身体深处迸发的快感而一同溢出。
“这里 … 很舒服吧?”铃木的嗓音也变得低沉,像是揭开序幕前的开场白,片寄来不及否认,铃木拽住他的手臂使他不至于摔倒,开始大幅度地在他体内冲撞。“呜啊 … ”舌头被口球压得紧紧,唾液顺着唇角流到下颌,头凌乱地垂落,但片寄无心留意自己此刻的狼狈,挣扎着想逃离这种过度的饱足感。但铃木深深嵌入在他的体内,只要铃木将他向后一拉,他就踉跄着跌落在肉刃之上。“又哭 … ”铃木扳过片寄的脸吻掉他的泪水,还满沾着润滑剂的手指恶意把玩着被冷落许久的性器。“因为很舒服吗 … 嗯?还是因为不愿意 … ”同样被束缚着的性器早已随着铃木的撞击而溢出透明的体液,混合着两人身上的汗水和抽插时被带出的润滑剂滴在樱桃木的地板上。顶端被大拇指摩挲时,片寄像触电一样战栗起来,艰难地叫着铃木的名字,“呜、呜!铃木 … 铃木 … 嗯 … ”“嗯。”铃木答他,像是要刺激片寄吸得更紧,放开片寄的手臂,转而用指腹揉按刚刚没有被刺激过的乳尖。果然,几乎在被他捏住乳尖的那一刻片寄便像溺水般胡乱动着腰肢挣扎起来,铃木舒服地闷哼一声,吻着他的耳朵称赞:“你这里好敏感 … 唔 … “嘴上夸着,铃木进出的速度却霎时减缓,慢慢从他体内抽出,在不深不浅的位置戏弄似地磨蹭。
半吊子的逗弄无法安抚体内躁动的酥麻,顾不上生气和面子,本来还在挣扎的片寄发出不满的哽咽,遵从本能地压低了腰向后迎合,像是邀请铃木再插得深一点。铃木顿了顿,挺动随机变得迅疾而深入,一下一下在敏感点上撞击、碾压、摩擦。“呜啊!铃木、不 … !”身前肿胀的挺立着,后穴被残酷的快感折磨,几乎在铃木再次撞入深处的那一刻片寄就已经高潮了,但橡胶环的存在让他在巅峰的边缘戛然而止。片寄用反绑的手抓着铃木环过自己腰身的小臂,回头用泪眼看向他。“要去了?”铃木感觉到片寄身体的变化,享受着柔软的内壁抽紧了咬住肉刃的根部不放的快感,没有摘掉橡胶环,而是抬手解开口球的搭扣。“里面 … 舒服吗?”“ … 呼 … 呜嗯 … ”恢复了语言自由的片寄还没喘匀气,铃木突然就着插入的姿势把他翻转过来面对自己,饱满的肉冠在体内转着圈刺激内壁无人触碰过的每一个角落,“ … 呀啊!”片寄短促地惊叫一声,汗湿的后背抵在墙壁上,布满咬痕的大腿内侧敏感地抽搐,连带着后穴也一吞一吐地再一次要冲上巅峰。“嗯 … 不行了 … 里面 … 呜 … 要去 … ”“好 … ”铃木不让他说完色情的话刺激自己,用亲吻将片寄带着哭腔的坦白堵回去,看出片寄是真的承受不了,抓紧了片寄要逃的腰加速了抽送的速度,在他体内一波一波搅起浪潮。射在片寄体内的同时,铃木粗喘着摘掉那个劳苦功高的橡胶环,片寄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乳白色的液体沾在铃木的腹肌上滴滴答答地滑落。
抱着片寄还在发颤的身体,两人一起滑坐在地板上。铃木还停留在片寄的体内,解开皮绳,温暖宽厚的手掌拍着他的后背帮他抚平气息的同时,半软的分身仍然轻而慢地耸动着。“ … 拔出去 … 嗯 … ”片寄靠在对方怀中缓过精神,泛红的眼睛含着疲乏的怒意抬起来看向铃木,“好奇怪 … ”“是吗?”铃木假意问着,缓缓地撤出去一小截。残留的润滑剂随着精液从片寄的体内被带了出来,还在余韵中的穴口因为这种刺激而再一次咬紧,激得二人同时呻吟出声。铃木将片寄放倒在地板上,又一次将完全恢复精神的肉棒刺入片寄的身体。“ … 啊 … !你 … ”片寄不可置信地惊叫,腰瞬间弓了起来,亢奋状态的身体没有任何抗拒的接受了铃木的进入,但身体的主人不愿意再做一次,手臂使不上力气,就用腿蹬踹在铃木的肩膀上。“不要 … 刚做完 … 啊!”“不出去。”铃木不痛不痒,控制住片寄的脚踝强硬地开始了第二次。
片寄后悔自己做了太多有氧运动,背后的脂肪层太薄,脊椎在地板上磨得生疼,但很快还是不情愿地在地板上又去了一次。这一次铃木还没有射,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于是抱起他靠在了洗池旁继续。片寄气得不想靠着铃木,手紧紧抓着洗池的边缘才能勉强保持平衡,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在沙发床上做到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片寄嗓子都要叫哑了,满脑子都是“会死的,要被弄坏了,不想再要了”之类的想法,嘴里却只能发出嗯啊之类像引诱人一样的声音。
回去之后要去报拳击、健身、防身术课程,不能让铃木这样肆意妄为 …
脑子里的理性想法只剩下这一个,片寄在铃木终于放过他之后浑身无力地看着天花板,不忿地咬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铃木一口。
10.
妒火中烧的铃木在做了个过瘾之后才冷静下来,抱着片寄软在他怀中的身体发了会儿呆。体温降低后的片寄突然觉得冷,忍不住轻咳几声,铃木立刻扯来一旁的毛巾毯披在他身上。
明亮的光线之下,片寄的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他恶意留下的痕迹,大腿内侧沾满了白浊,手臂和手腕都被勒出深深浅浅的淤痕,铃木有点愧疚,看着暗房的沙发床和地板被弄得一塌糊涂,于是简单地拿上几件东西,把片寄抱到了一楼从前为加班准备的卧房。
那件灰色的衬衫被汗水和体液弄脏,铃木抱着片寄去洗了澡后,找了件自己的卫衣套在片寄身上。整整一天滴水未进,铃木确认片寄的状态之后开车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食物和水 —— 当然,是锁好片寄的脚踝才走的。
实在没有力气再吵架的片寄勉强吃了点东西就闭上了双眼,铃木收拾好残局。一个是精疲力尽浑身酸疼的只想休息,另一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挽回局面,两人一夜无话。第二天片寄是躺在铃木的臂弯里睁开眼睛的,才刚刚一动,铃木就收紧手臂把他揽得更紧。半梦半醒的片寄顺着手臂上肌肉的痕迹,一路抚摸到铃木的脸颊。
这个笨蛋到底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地说“不要跟别人在一起,跟我在一起”这种话呢?被人叫做天才的人在感情上为什么这么笨拙?到底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他的占有欲变成话语,而不是过激的行动啊。
虽然身体疲惫得完全不听使唤,不过好像并没有那么痛,昨天半裸着在通风不畅的暗房地板上躺了那么久,也没有要感冒的迹象。片寄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脚上的链子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慢慢想到昨天这个白痴要放走自己,再想起自己竟然没骨气地被做到站不稳,昨天没发泄的怒意蹭地窜上脑门,不满地从铃木怀里坐了起来。
“ … 醒了?”铃木没睁开眼睛,而是抱住片寄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腰侧,拉长了声音喊他:“凉太 … ”
该说的话不说,名字倒是越叫越顺口。
被气息弄得发痒,片寄别扭地动了动腰,把铃木推开一点:“别叫我。”铃木没有说话,而是拽着片寄的手肘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埋头在肩膀上嗅着他的气息,同时轻车熟路地把手从卫衣下摆伸进去。“你又 … !”用脚趾想都知道顶在自己腰上的是什么东西,本就还在生气的片寄更是不悦地按住铃木企图继续往上攀爬的手臂,手脚并用地在铃木怀里挣扎。“你差不多一点!到底还要做什么啊!”“本来想放你走的 … ”铃木叹息,终于睁开了眼睛,翻身把片寄压住,膝盖强行顶开他的双腿。“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吧?答应好跟人去旅行又放鸽子,按说对方应该会联系你。但是凉太的手机一直没动静呢。”说着,片寄顺着铃木的视线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放在床头充着电。内心自知不会有人找自己的片寄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昂起头盯住铃木的双眼:“所以呢?你觉得我跟那个人没戏了,你对我做什么就都可以了吗?”“我只是觉得如果约好的人没有来,是我的话会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铃木冷笑一声,“如果那个人因为生气而故意不联系你,那也谈不上对你多真心吧。”“跟你有什么关系?”片寄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倔强地说着刺激铃木的话,“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把我绑来,出尔反尔地一会儿说放我走一会儿又做这种事情,这就是你真心喜欢我的证明吗?”“我说过我是真的喜欢你。”被戳中软肋的铃木皱起眉,“如果你不讨厌男人,为什么别的男人可以,我就不行?”一半出于生气,一半出于故意,片寄挑眉问他:“都搞成这样了,你想做什么说服我你可以?”“ … 你愿意给我机会吗?”铃木眼睛一亮,语气立刻变得温柔不少,“如果我放你走,你可以保证不要逃跑,留在我身边,让我从头开始追求你吗?”
听到这话的片寄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气得偏头疼,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都不知道对他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了,到头来还是“追求”?所以如果他说好的话,就又要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直到铃木觉得“可以提出交往”了为止?
这个胆小又任性的情感白痴!
没这个美国时间的片寄气急,直接吃力地推开铃木赤着脚要下床,但还没踩到地板,铃木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捞了回来:“凉太 … 答应我,你不会后悔的 … ”“我现在就后悔了!”片寄火冒三丈,口不择言地一时说出了真心话,“后悔喜欢上你这种笨蛋!白痴!变态!”
话说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处于过度震撼状态的铃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不小心说出实话的片寄不知道怎么圆回来,恨不得直接删掉铃木的记忆。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铃木,从背后紧紧箍住片寄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在耳边问他:“凉太,你刚刚说 … 你也喜欢我吗?”连被赤身裸体的看光都没有这么羞耻的片寄被一股滚烫的赧意从耳根一路烧红了脸颊,紧紧咬住了嘴唇不愿意说话。铃木迟迟等不到回答,心急地一再追问:“是真的吗?能不能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就好 … ”问着问着,铃木激动地亲吻着片寄的耳朵和脸颊,本就蠢蠢欲动的下半身更是紧贴上片寄赤裸的大腿。“我没有说!”片寄一看事情不好,根本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干脆自暴自弃地否认自己说过的话,手掌推着铃木的腹肌。“你别 … 别再做了!”“可是我听到了,你说了喜欢 … ”回过神的铃木内心满是喜出望外的甜蜜,从床头的抽屉里扯出昨天刚解下的脚镣,用蛮力压住片寄的推拒,草草将他的双手在此捆在一起。“如果你不说,我就一直做下去。”“不要!昨天太多次了 … !”想到昨天自己连喊都喊不出声的惨状,片寄一个激灵,立刻向后缩着退到床的角落。可惜这些反抗对铃木而言微不足道,轻松捉住片寄的脚踝,在骨节分明的脚踝上落下一个吻之后,铃木直接把片寄拽了回来,扯掉片寄身上仅有的卫衣,低头衔住因为情绪激动而挺立的乳头。粗糙的舌苔剐蹭着敏感的皮肤,片寄“呜”地低吟一声,本就无力的腰一下瘫软下来。铃木感觉到他软化的态度,满心的喜悦忍不住变成笑意从声音中流露出来,一一吻过他的胸膛和小腹,直起身也不知是威胁还是关心地笑了一句“今天不要哭啊”,然后滑下去,径直将已经抬起头的性器含入口中。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铃木已经大概清楚哪里能让片寄最有反应。温热的舌尖先是从根部贴住柱身,缠绵地一路上行,再整个将性器深埋进喉头。“啊!你 … ”最直接的快感从脆弱的地方直冲大脑,片寄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就被迫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软弱的呻吟再漫出来。感觉刚刚还只是半硬状态的性器在口中逐渐胀大,铃木抬眼看到片寄的表情,简直是心花怒放。但他今天的野心还不止于此,铃木一边仔细地用唇舌磨蹭过每一个角落,一边拿过袋子里本以为用不上的成人玩具草草拆开,丢在床上。
身体被手指进入的时候,片寄还算默许地只是从鼻间发出一声气音。内壁被反复摩擦软化后,铃木抽出手指,正当片寄搞不明白为什么铃木今天这么老实的时候身体突然被比人体温度低得多的东西撑开。“等 … 什么 … 啊!”片寄顿感不对,惊慌失措地想直起身看清状况。不给片寄反应的时间,铃木缩紧喉咙用前面的快感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时缓缓将硅胶制的“按摩棒”完全推进片寄的体内,大拇指按下底部的开关。“什么 … 你放了 … 呀!”一句质问还没说完,片寄就感觉到体内的硬物用一种可怕的频率压着内壁震动起来。“不要动 … 停下 … 铃木!大变态!”无暇顾及自己的声音在对方而中听起来是否过于色情,片寄无措地拼命向后退着身体,企图摆脱体内的异物。铃木无法回话,只托住片寄瘫软的腰,强迫他在自己口中进出。“啊 … 不 … 会不行的 … 呜啊 … ”前后同时失守,两种截然不同的快感交织在一起太过来势汹汹,片寄拽着床单尖叫,长腿绷直了像是在抵抗这种令人失控的极乐。“不行、不行了 … 不要再 … 啊!”比真人更加坚硬的玩具似乎顶在了奇怪的地方,随着扭动的腰肢而收缩的甬道抽动着将玩具吞得更深。铃木炙热的口腔又像是要将他融化。新奇的快感很快将片寄的防线击破,让片寄溃不成军地达到了高潮。
调整着呼吸让口中的体液顺着喉咙流下后,铃木及时按停了还在持续震动的成人玩具,一边用手臂蹭掉唇边的体液,一边看着调笑道:“好快啊,凉太。”
还处在高潮后的失神之中,片寄罕见地没有还嘴,而是狠狠剜了铃木一眼,只不过这种眼神在生理性泪水的晕染之下多了不少情色气息。铃木并不在意,低头亲吻片寄的额头,顺势抵住后穴收缩的穴口。“ … 这次别在里面 … ”片寄把气喘匀,勉强推搡了几下,“不舒服 … ”“都那么多次了 … ”箭在弦上,铃木无赖地向里顶了顶,刚想亲一下片寄的嘴唇,片寄立刻不悦地撇过头不愿意看他。
人前永远带着笑容,私底下总一副冷淡的表情懒懒发呆,从上了床开始一直牙尖嘴利地骂人,但此刻片寄是铃木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泪珠,眼角的泪痣愈发显得可怜,紧咬着嘴唇露出气极的表情,沉默地一语不发,脸颊两侧却被情欲染上酡红。铃木忽然心软,起身拿过床头的安全套拆开包装。这东西拿在手上的感觉意外的薄,第一次用的铃木尝试着展开再套上去,不出意料地失败了,不得不再拆开一个。“ … 你是处男吗 … ”不小心说出真心话,被取笑又被看到示弱模样,本就不爽到了极点,身体还躁动着亟待填满,过多的润滑剂弄得腿间黏糊糊的不舒服,片寄看着慢腾腾的铃木,终于忍不住开口骂人,“戴个套要那么久 … 白痴处男!”“你真是 … ”铃木换了个 size 的安全套,刚弄好就听到片寄的话,气得笑了起来。“戴上也是你说的,等这么一会儿就着急了?”说着,铃木随便在床单上擦净手,架起片寄的一条腿,从侧面捅进他已经很湿软的体内。“呀 … !”身体猝不及防地被填满,一瞬间巨大的满足和从未试过的体位带来的刺激感让片寄按耐不住尖叫出声,脚趾紧张地蜷缩,刚刚射过一次的性器在一片湿濡之间再次沾了起来。“哈啊 … 你慢点 … 啊!”过快的抽送让体内像被烧灼一般滋生出过度的愉悦,片寄的眼睛又湿了,嘴里仍然不情愿地胡乱骂着:“笨蛋、变态、白痴 … !啊 … 啊啊!”“嗯 … 刚刚高潮的是凉太吧 … ”铃木被挛缩着的内壁裹住,舒畅地低喘出声,一点也不计较片寄的毒舌,“被变态做到高潮了 … ”“没、才没有!你闭嘴 … 呜呜!”虽然还在吵吵嚷嚷,但这几句话让片寄出奇地更有感觉,向后仰着线条漂亮的脊背捂住嘴巴。铃木拽开他的手,放肆地啃咬他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变本加厉地点评着:“ … 里面又变紧了 … 嗯 … ”“都说 … 让你闭嘴 … 啊啊 … ”一层薄膜的存在似乎改变了被插入的感觉,身体内部变得更加湿滑,摩擦的力度在高涨的情欲之下显得太轻了,片寄本能地向前迎合铃木的冲击,似乎想要再激烈一点。正因为那层橡胶膜的存在而不适应,察觉到他意图的铃木干脆把片寄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身上,两条长腿让片寄搭着。“ … 呜!”被抽出一小截的肉棒在片寄坐下的同时完全顶进深处,正正撞在敏感点上,片寄拧着眉,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一声哽咽。好在铃木没有立即开始抽动,片寄用手抵在铃木的肩膀努力将又变大了一些的肉棒咽进身体,失神地喃喃:“好深 … ”
可惜体内的凶器只安静了一刻,在听到片寄这句话的那一刻,铃木扶住片寄的后脑吻上他,同时把着他的身体让他前后晃动起腰肢。像是主动求欢的姿势本该让片寄不满,但沉浸在快感中的大脑已经无法想到这些,反而轻声呜叫着配合铃木的动作自觉地动作起来。“喜欢我吗,凉太 … ”结束了漫长的吻,片寄沉迷其中的表情比一切话语更让人情动,铃木温热的手掌在他的背后流连着逼他再说一遍,“再说一次好不好 … ”“啊 … 别 … 不要这样的 … ”变慢的速度让片寄连连摇头,脱力地靠在铃木的肩上,“快点 … 嗯 … 快点 … ”“说你喜欢我 … ”逼迫的还不够,铃木用拇指拨弄着小巧的乳尖再次央求。“不 … 别摸 … 啊!”片寄受到额外刺激的身体顿时绷直,“ … 凉太 … ”随之咬得更紧的后穴让铃木抽了口气,托起片寄的圆臀将他的整个身体抬起,大幅度地向上快速顶弄起来。
搞什么逼供,到最后难受的也是自己!
铃木咬牙想着,尽情释放自己的欲望。身体被顶得起伏不止,摇晃着不断跌坐在滚烫的肉刃上,要把人逼疯的快感怎么也止不住,但同样怎么也无法抵达顶峰。直到铃木喘着粗气在他耳边低声哄他“别哭”,片寄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肉棒跟着铃木的喘息而不断挺动,在几下凶猛的刺入之后停在了他的体内。
“ … 嗯 … ?怎么 … ”片寄不解地刚想问,感觉肉棒不自然的蠕动后反应过来,气恼地用力捶了铃木一下。“你怎么 … 你是不是不行啊!”“抱歉,凉太刚刚的表情太色了 … ”第一次比片寄更早射出来的铃木停在他体内,略带尴尬地笑着想吻他。“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早泄男!”身体快要被推向顶峰又倏然停止的片寄当然不让他得逞,挣扎着要铃木退出去。“别动 … ”挣扎反抗的动作只会让后穴更加热情地贴合在肉棒上,铃木皱着眉想阻止片寄,但食髓知味的小兄弟竟然很快在片寄体内重新勃起。片寄反抗的动作一怔,睁大了双眼瞪着铃木:“ … 你 … ”“所以让你别动 … ”铃木“啧”了一声,干脆先抽出来扯下套子,抱着片寄站到床下,从背后再一次插进去。“我对你的抵抗力很弱 … ”“安全套 … !换一个 … 唔!”刚刚还欲求不满的片寄慌忙回头要推他出去,迅速因为熟悉的摩擦感回到体内而呻吟。“你不喜欢吧 … ”铃木像看穿片寄的渴望,亲吻着他的耳垂轻笑。“不然才不会露出那么想要的表情。”“不是 … 啊 … !”在高潮边缘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快速的进攻,片寄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用很重的鼻音否认,“不喜欢 … 在里面 … 呜啊 … ”“那喜欢我吗?”刚刚发泄过一次,此刻对自己的持久度很有自信的铃木已经很清楚片寄口是心非的坏习惯,不理他的拒绝,哄骗着继续逼供,“说喜欢我,我就都听你的 … ”“不 … ”不想让铃木那么得意的片寄同样继续否认,转移话题般抓着铃木的手臂要求:“床上 … 啊啊 … 站不稳 … ”“嗯 … ?”铃木装傻,非但不抱住他,反而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卧室里的简易洗脸台前,“没事的,走的很稳啊 … ”“呜 … 混蛋 … ”每一步都牵扯着内部的肌肉,让快要高潮的后穴痉挛不止,感觉自己像被楔在对方的肉棒上,片寄跌跌撞撞用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又多骂了几句。“凉太,看看自己 … “铃木解开被用作绳索的脚镣让他扶住洗面台,捏着他秀气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镜子。“还要说不喜欢我吗?”
镜子里的自己皱着眉,脸上写满渴求,眼睛哭得微微红肿,脖颈和镜子能映射出的皮肤上印满新旧不一的吻痕,身后能看到铃木每一次进入他身体时鼓起的腹肌和几乎要将他生吞的眼神。“不是、不是这样 … 别看 … ”光是看着,片寄已经把控不住地战栗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羞耻,身体竟然比任何一次都要愉悦地攀上顶端。“ … 不行 … 啊啊!”
在没有触碰的情况下,忍耐已久的精液喷射而出,片寄精疲力尽地靠进铃木怀里。面前的镜子让铃木得以看到片寄像是痛楚又像是舒服得失控的神色,柔软湿润的小径雀跃不已地拥抱着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客人,被汗湿的额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显出少有破碎感。
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够,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喜欢到愿意为他犯规,愿意放弃地位、名誉、尊严,喜欢到想将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凉太 … 说到做到 … ”铃木轻声叹息,暂时抽出,用抱孩子的姿势抱起片寄放回床上,“我会做到你说喜欢我为止 … ”说着,铃木再一次温柔而不可违逆地回到片寄体内。这一次片寄只有抽泣,没有更多的言语,连惯用的“不要”“等等”都没有,抬起手臂用力环抱住铃木的肩膀。
窗外的天光云影渐渐西移,室内暧昧的声响平息后,片寄静静感觉着自己身上铃木的重量,抬起无力的手贴上铃木满是汗珠的脸颊,惫懒地阖上双眼。
… 当然喜欢,但是怎么说的出口呢。
读高中的时候看到摄影杂志上铃木的人像作品感到震撼,本想大学去学摄影,但高二就被星探选中邀请他作为模特出道。抱着体验的心态越飞越高,换了两间经纪公司,在得知可以见到铃木本人的前一夜,他紧张的难以入眠。本来只是抱着小粉丝的心态,在合作中却渐渐发展出青涩的暗恋。但铃木好像一直在刻意保持距离,从来不跟他们多聊。他尝试过靠近,铃木却一步也不肯踏进他布置好的情节里,每一次摄影时专业而疏远的态度引起他奇怪的胜负欲。
你不看我,我就一定要你转过头看我。
从小聪颖过人的脑袋也无法清楚地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又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片寄单方面的努力太多,只想任性一次,等对方强迫自己接受。
这么多拐弯抹角的小心思,要怎么跟对方解释呢?
11.
这短短两周全世界都联系不上铃木和片寄。
除了父母之外,助理、经纪人、朋友、同学、同事,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两人也始终没有回过一条信息。直到假日的最后一天,铃木才老老实实带着伴手礼回了工作室,对大家的关心和八卦一律回以“没什么事,顺便去旅行了,谢谢大家关心”。而片寄那头,因为早就请了假,经纪人和公司都好说,唯独耐不住性子的数原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抱着狗杀到他家,一边陪他打扫一边絮絮叨叨指责帮他给植物浇水有多麻烦,顺便喋喋不休地打听他的八卦。
杂志新系列的第一期终于要开拍了。
刚到现场,片寄就因为晒黑的皮肤被化妆师好一顿数落,西村大概知道是跟谁一起出去晒的,表现出了粗旷的体贴,在一旁用不成器的借口帮片寄打圆场。
“你们两个应该没问题了吧?”等化妆师走了,西村一边拧开瓶盖把插着吸管的水递给他,一边好事地询问。“那接下来的工作可不能再推了,知道没?”“我也不想推的嘛。”片寄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水,“但如果搞不定他,我不是白跟杂志社续了两年的约?”“是啊。真亏你当初用什么 ‘ 这本杂志是我的伯乐我不能背信弃义 ’ 这种理由说服我。”西村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在这两年的续约给公司创造了推新人的渠道,否则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公司交代。“这种事也不早点跟我说,害得我胆战心惊怕你惹上什么小偶像。”“因为西村是大嘴巴,守不住秘密嘛。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哦。”不过这一点倒是很好利用,片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拜托,你太小看我的专业素质了。你俩 … ”正当西村还想再打听一些内幕消息时,一向不到化妆间来的铃木敲了敲门:“打扰了 … 我能跟凉太单独说几句话吗?”“哦哦,铃木老师。好的好的。”西村瞥到铃木一样被晒得黑黝黝的肤色,内心大喊 bingo ,坏笑着从化妆间溜了出去,路过铃木身边时还不忘鞠着躬小声客气“我们家凉太以后就拜托你了”,说得铃木的脸颊蹭地一下烧了起来,尴尬地赔着笑脸关上门。
身边没了别人,片寄一下进入 off 状态,放下水瓶整理着自己的服装,看也不看铃木地问道:“来干嘛?”“你跟西村先生说啦。”哪怕连彼此赤裸的样子都看过了,铃木也无法控制自己一单独面对片寄就失控的心跳速度,顾左右而言他地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莫名其妙跑到冲绳去,我总要跟经纪人汇报一下吧。”片寄不满地撇嘴,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还残留在皮肤上的淤痕露出来给他看。“我要多久才能穿短袖啊?”“对、对不起 … ”那些淤青全半个月前的捆绑留下的,铃木心虚地握着他的手臂帮他轻轻地揉。
那天一口气做了三次,铃木本来想再确认一下自己听到的话,但片寄怎么都不松口。做完之后片寄好像生气了,怎么哄劝都咬着嘴唇不理人。铃木心烦意乱,不想放他回去,干脆买了最近时间的新干线想带他逃得远一点,地点本来选的是鹿儿岛。片寄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等醒来两人已经到车站了,于是也无法选择地上了车。到鹿儿岛之后,片寄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说不想留在本土,两人干脆又坐飞机跑去冲绳。接下来片寄一直没再提起那天的话,倒是开开心心跟他留在了冲绳,连换洗衣物都没带的两人在当地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每天到处闲逛,像蜜月旅行的新婚夫妇。
要回东京的前一天夜晚,两个人去喝了点酒,回住处的路上片寄说想吃甜的,一人去便利店买了一支冰棍儿,在夏夜的海风中散步。片寄轻哼着小曲,铃木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看着他身上老土的花衬衫,满心的欢喜又满心的忐忑不安。快到海边的时候,站在路灯下的片寄突然回过头问他:“要尝尝我的吗?”不等铃木说好,片寄便拽着铃木的衣襟吻上他的唇角。
夜还不深,小路边的居酒屋还有来来往往的顾客和行人,路边的小楼里暗黄色的灯光闪烁不清。铃木短暂地看见片寄发抖的睫毛,闭上眼后尝到了他口中甜腻的汽水味。夜风有些许凉意,一步一步将片寄推进他怀里。这几天都很老实的铃木突然像被点燃,抓着片寄的手腕将他带回住处,近乎凶狠地亲吻、啃咬,花俏的衬衣被揉成一团丢在床下,片寄只是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肩膀,默许他再做得过分一点。
进入片寄身体的那一刻,铃木用手掌梳理好片寄凌乱的头发,终于有勇气问他“要跟我交往吗?就当作被骗了,我们试试看吧”,片寄不回答,铃木就一边一边地问,在温存的吻和爱抚的间隙逼他答应,直到片寄发出情动的呻吟,捂着脸点头为止。得到答复的铃木又趁胜追击般问他是否也喜欢上自己,不满铃木停下动作的片寄扯过枕头往他身上砸,哑着嗓子骂他:“到现在还在问这个?”
铃木的心脏终于落回恰当的位置,那一刻他不愿去想片寄心里是否还有别人留下的芥蒂,只知道眼前别扭地咬着嘴唇不让他亲吻的片寄终于成为了他的目的地。
不过铃木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那次和由奈的“情侣摄影”是他在跟田中闲聊时提议的,比如故意把衬衣落下再打电话让工作人员交给铃木,比如让大嘴巴的西村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比如看出铃木介意数原的存在、立刻拜托数原跟自己一起来庆功宴,比如为了等铃木主动告白特意编出“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去旅行”这种话。不过片寄没急着解释 —— 恋爱嘛,如果一开始就让对方百分百掌握自己,以后还怎么玩这种吃醋的小游戏?
更何况“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是因为你才进入这个业界的”这种话,他死都说不出口。
这个计划里为数不多跳出他掌控是那次受伤,但铃木竟然不顾安危地扑出来保护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还不肯告白,片寄也被弄得没了脾气。另一个令他意外的就是、铃木竟然用那么极端的手法把他直接拐走了。那天晚上片寄做好了会发生什么的心理准备,甚至配合铃木的诱导一杯又一杯地喝酒,被抱上车时他迷迷糊糊觉得可能会去铃木家吧,想不到一睁眼发现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确实把他吓了一跳。好像招惹上了不得了的变态呢。片寄忍不住感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收工之后想吃什么?”铃木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恋人在想什么,仔细地帮他系好袖口,整理领巾。“一般在交往的人会去做什么呢 … ”“我怎么知道,又没跟别人交往过。”怕被铃木看到自己在笑,片寄慌忙收敛了笑容,凶巴巴地顶回去,抬起下巴让铃木帮他把乱七八糟的领巾放回原来的位置。铃木一怔,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片寄。
… 最近怎么总是嘴上没把门,是跟铃木在一起过度放松的原因吗 …
自觉失言的片寄把眼神挪开,底气不足地辩解:“因为我的要求普通人都达不到,可不是因为不受欢迎啊。”“那你那天还 … ”铃木难得地想笑片寄怎么敢理直气壮地骂他白痴处男,看到片寄不自在的神色,又心软地岔开话题,“算了,收工了去吃寿司吗?”“今晚 … ?但龙友让我们去他家吃饭,他女朋友刚刚出差回来。”片寄难得吃瘪,因此大发善心决定先加赠一个铃木在意的谜底,假装不经意地提起。“ … 女、女朋友?”铃木发现片寄似乎总有让他结巴的能力,“没跟别人交往过”也好,突然冒出来的“龙友的女朋友”也好,净是一些他以前没接收到的信息。“对啊,快结婚了吧。”片寄用眼神示意铃木继续整理,“虽说之前我受伤的时候帮我洗过衣服,不过龙友的女朋友是个非常干练的事业女性来着,听说结婚后也准备继续工作。”
… 所以让他嫉妒的快要发疯的那个人,根本只是清白的同乡加邻居而已。连那股让他讨厌的洗衣液的味道也完全跟他无关吗?
铃木哭笑不得时,片寄突然抓住他的手贴近他:“你不喜欢龙友,是因为嫉妒吧?”
又是这种眨着圆溜溜的杏眼,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的笑容。
看着片寄露出这样的表情,铃木多少察觉到他在耍坏,本想学着数原之前的样子捏他的脸颊,但接下来还有工作,转而笑着亲亲他的鼻尖,反击道:“ … 嗯。大概吧。但你隐瞒到现在,不就是想看我为你而妒忌数原先生吗?”被看穿了小心思的片寄紧张了一下,和铃木拉远了一些距离,给自己留一些余地好不疾不徐地装傻:“铃木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又没说过龙友跟我是那种关系。”
从患得患失中平静下来之后,铃木终于能理智地看待发生过的事情,今天听到片寄这么说,再怎么笨也意识到数原是片寄给他下的套了。不过铃木并不生气,反而感到一种异样的欢喜,他喜于片寄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欢他,也喜于始终令人介怀的假想敌原来只是虚影。毕竟铃木做得也太极端,现在这样的结局已经比最积极的幻想中还要美满,和这种幸福相较,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于是铃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注意不弄乱衣服和妆容的情况下把片寄拉回自己怀里无奈地叹气:“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总之得跟数原先生道歉了。”“才不用。你知道他怎么说我吗?”被放过一马的片寄有点受不了这种纯爱的气氛,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故意模仿数原的语气说话,“他说 ‘ 找个摄影师当男朋友,以后被甩可别哭着找我喝酒 ’ 。”惟妙惟肖的语气逗得铃木忍不住大笑,好不容易止住后又提议道:“那今晚由我请他们吃饭吧。然后,我会想出恰当的地点的,明天跟我约会好吗?”“啊,可是明天我有约了。”片寄抬起头略带歉意地看向他,“要到很晚才结束。”“很晚?工作吗?”刚开始恋爱的铃木恨不得 24 小时跟片寄黏在一起,“那结束之后能去吃晚饭吗?”“晚饭也有安排了 … ”片寄越说越心虚,吐舌笑了笑。“你刚放完假回来就这么忙 … 是工作吗?”铃木垂下眼睛把片寄放开,看着铃木那么失落,本来只是要去签个广告合约的片寄一时兴起,故意含糊其辞:“算是工作 … 反正是要陪着去吃饭,西村说我的立场不好拒绝。”嗯,陪广告商吃工作餐,好像也不算谎话。“算是?”在这个业界打滚很久的铃木一下提高了警惕,从前听说过的各种潜规则事件通通从记忆深处跑了出来 , “那我去接你 … ”“不要,被说三道四怎么办啊?西村会送我回去的。”片寄毫不留情地拒绝,铃木只能接着问他“对方是谁”,但片寄只给他一句“不告诉你”,助理便推开了门来报告外面一切都布置好了,让铃木先出去试光。
心里装着疙瘩的铃木不得不起身准备去工作,回到棚内试拍了几张灯光和道具位置,拿起手机想确认时间时,突然收到了片寄的信息。
“今晚如果太晚了,住在我家也没关系。”
铃木心里一动,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片寄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摄影棚,重新整理过的头发衣服一丝不苟,脸上照旧带着谦逊温和的笑意,但目光掠过铃木时,眼睛里有和从前不同的微弱光芒。
站到布景的中心,片寄深吸一口气,很有精神地对着周围打招呼:“今天是第一期的拍摄,虽然很紧张,但是希望接下来的两年大家还能对我多多照顾。”语毕,片寄转过头特地对着铃木露出笑容,“请多关照,铃木老师。”
如果当初就知道片寄的另一面比他想象得更加聪明也更加顽皮,像蜜糖做成的陷阱,他还会不会踩进去呢?总令人捉摸不定,让他心急、慌乱、不安又心动不已。
太过幸福会令人格外害怕失去,铃木无计可施地看着片寄,如果不是旁边站满了人,他此刻一定会冲上去将他搂在怀里。
算了,他对片寄就是没有抵抗力,哪怕被片寄引逗得团团转,他也无法停止对片寄的喜欢。反正他们还有大把时间,他可以保护片寄,也总有一天他会了解片寄身上所有的秘密。想着,铃木也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凉太也是,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