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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给Kenchiさん的nude question是——有没有曾对您产生过比较大的影响的陌生人呢?”(注:Nude question 是EXILE NUDE节目里向彼此提问的方式)
“诶,一般人吗?”
“是的,而且是不知道名姓的人,只有过短暂照面的类型。不知道会不会有呢。”
“限定范围真严格啊……不过是有的。大概是我二十几岁,舞蹈还只学得皮毛的时候,遇到过这样一位。现在连他的相貌都很模糊,可以说记不起来了,对我说了些其实相当孩子气的话呢,但是不知为何一直默默鼓励着我。”
“那可真是非常难得的珍贵记忆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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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谁啊?真的不知道名字吗?既然算是重要的人的话怎么都应该记得长什么样吧?”
玲於追问了好几天,早餐、路上、他泡澡Kenchi进来刷牙时,当面、Line上、他趴玩手机Kenchi在一旁看书时。
“Kenchiさん真是可疑。”玲於虚着眼审视。
“其实说的是Tetsuyaさん吧?对不对?根本没有这么个人,又不能不回答,然后就把和Tetsuyaさん的某段经历编派出来应付了。我说得没错吧?大家都知道Kenchiさん见人说人话。”
为着用语不当的发言,Kenchi给了他额心一指头。
“真的有这个人,因为只有一面,时间又太远才不记得。”——玲於得到的回答如此。
即使同Tetsuya也要好,玲於仍怀着些因不能代替而羡慕的想法。Kenchi与Tetsuya,他们的经历、体会共通,二分之一的人生相互重叠;一方是另一方的精神支撑,差缺对方,走到这步便几乎不能。
而玲於距离他们间的契合差得很远,同他们的故事也只是说近不近。
所以撞上了一个“不能代替”之外的“重要”,他执拗地想得到使自己放下心的答案。可怎么问,Kenchi都一样言论。
于是,玲於决定做一场时间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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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双脚踏上实地,玲於小心地睁开眼睛,双手还端着以平衡身体,现在重要的事是没人看见他凭空出现在这里——幸好,他在公园的角落,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照片影像在2022年看来,总蒙着层古旧的蓝灰感。玲於此刻身临其境中,他的视线从晴空蔓延到大地上他能看见的所有地方,活在当下的人们逐渐映入视野,无声淡去,听觉也鲜活起来:一切充满了风和日丽的明媚感。
他来到了80年代初。
他能看见一些老古的标识、建筑,没走两步路,他要见的人就出现了,向他靠近,甚至是跑来的,一个小不点,立马绊倒了自己,以大字摔在地上。
三四岁的Kenchi,不对,应该说是健一郎。
玲於看见他拿着的玩具飞到了自己脚下,灵光一闪。
好机会,玲於想,他现在就要过去把健一郎扶起来,然后做个可怕的大人,挠小孩子的痒痒到哭出来,以报他“再也不跟Kenchiさん说话了”之仇。(注:橘肯吃曾把惹他生气十一二岁的皮皮zyly挠痒痒到哭“我再也不跟肯吃桑说话了”)
时尚总是循环往复,他现在的装束并不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特别,但这一头金发似乎有些糟糕,想必会给健一郎造成一些童年阴影。
真是不错,玲於想着,身体已经上前。“没事吧?”他先露出温和的神态,还帮小孩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健一郎并没哭,也还没有些许长大的容貌的样子,反而咧开嘴笑了。“绿色的蚂蚱……”他说,抬起捏着昆虫的手,眼里显出纯真的快乐色彩,甚至并没有注意面前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玲於已经退出五步路。
虫子果然是小孩的朋友,连玲於也在文具盒里养过蚂蚁,和虫子愉快地合过影。但对于现在的他那是恐怖的敌人。
连任何印象也没有留下,玲於眼睁睁地看着年长一些的十分精力充沛的女孩子飞来,抓起掉落的玩具,揪起健一郎的耳朵把他拉走。
“姐姐,蚂蚱。”健一郎哭丧着脸邀功,可手里的虫遭到血脉压制,被一巴掌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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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请和我交往!”
玲於也没想到他来到十多年后的第一幕,能撞上这种桥段。
高一生凭那怎么也称不上帅哥,反而像班级漫才组里装傻角色的模样,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
得到一句“对不起”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的男生抓着头盯着告白对象跑走,从迷茫中回转过来时,便可以看得见一个奇怪的人抵着路灯柱捧腹开怀。
玲於原本不想嘲笑美好的情窦初开。可是当他回味那告白说辞——“虽然今年情人节收到的是你的友情巧克力,但我也想跟你说喜欢。”——再加上15岁的高中生已经有了Kenchiさん的样子,玲於怎样都觉得对不上号。
“喂,”健一郎大声喊,“太没有大人样了吧!”
“是你太逊了吧!”玲於眼泪快挤出来。
这是放学的路上,橙红的黄昏演在天边,映在他们之间。
黑色立领制服的高中生背着网球拍,玲於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作出抛掷的姿势。下一秒,一颗网球经过抛物线,直中玲於的脑袋,借额头一跳,掉下了路边的河堤。
两个人望着它滚落的行进路线,五分钟后,健一郎拿着网球呼哧呼哧地从河堤底下爬上来。
玲於笑嘻嘻地撑在围栏上,说:“我请你吃红豆包吧,高中生,我不该那么说你。”
可当一人拿着一个包子杵在柜台前时,玲於掏遍全身,除了一个50円再没有其他。
健一郎带着看扁他看透他的神情付了钱。
“你是无所事事的混混吧?”
“看在红豆包的面子上,我就不去告诉你家长你用球扔我的事了。”
“果然是混混。”
“真是对不起噢。”
“那你要记得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啊。”坐在围栏上吃完红豆包后舔舔嘴,对着黄昏,也向健一郎,玲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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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於在街对面观察了好一会儿地理形势,选择了正在来往人流中跳舞的小群体最可能前来休息的地方:最近的街道绿植,环绕的围台可以坐。于是踱步过去。
2003年。
行人有三三两两暂时驻足围观的,更多的视而不见。玲於也做过同样的表演,在涩谷,或者酒吧,每日如此;关于这一点,前辈们与他有跨越年龄的共通。如今社内许多后辈不再有同样的经历了。
果然,不过五分钟,结束了一轮舞蹈的一人来到他身旁坐下,气喘吁吁。
玲於当然要展开一段对话——与24岁的Kenchi,短茬发染着浅色,面容凶厉,昂着下巴看人,似乎一点不好惹。
他却不是先开口的人。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Kenchi转身来问他。
“我?不会的吧。”玲於意外于这个提问,而又笑了,“这个搭话方式太老套了吧。”
Kenchi没在意他的吐槽,自顾自地像在回忆,愣愣地摇摇头。
玲於望了望还在跳舞的人们,仔细一一辨别过去:“诶,Tetsuya不在啊。”他聪明地计算了年龄,得出了26岁的自己不用向他们用敬语的结论。
“你认识Testuya啊。”Kenchi灌过半瓶水。
“啊......之前在Club看过他跳舞。”玲於随口胡诌理由。
Kenchi略吃惊的神色很快恢复常态:“也是啊,Tetsuya那小子,跳得很不错的,也有名......虽然人像个刺猬似的,见人就扎。”他笑,却音量渐小,垂头拉衣服擦脸上的汗,擦完后,头却没抬起来。
“你怎么啦?”玲於俯下身看他。
“没什么,只是人有比较就有高低而已,”Kenchi做出不在意的情状,继而难为情地喝几口水,“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这个陌生人说这些。”
“自己认为的别人的看法不一定就是别人对你真正的看法吧,人怎么会准确知道别人的想法呢。”玲於讲,“再说了,谁要真的看轻你,你就对他说,‘别小看我’,‘少出风头了’,嘴巴上还是赢得过的。”
闻言的Kenchi在嘈杂的周遭中一愣后,被他逗笑了,眉眼比他还要生涩年轻。
“队友在叫我了。”Kenchi站起来。
“嗯,去吧,往你要去的地方走就行了,”玲於挥手,“不要回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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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准备无误地出现在了Kenchi的正前方——
看四周,判断是Kenchi曾住的地方,但Kenchi对于他的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玲於作出各种试探,Kenchi仍然维持独处的状态,大约是看不见他。
这是2010年,已经是实际上14岁的他和Kenchi认识了好几年的年份。那么便看不见一个回到过去的自己,也是当然。
Kenchi精神并不好,对着电视正在喝酒。玲於于是在电视前面盘腿坐下,直直地面对他,进行观察。他看起来落寞与疲惫,与当时在镜头前总是乐观幽默努力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形象不同。
玲於想起来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加入了EXILE,Naoki与Naoto已经开始三代目的新的挑战。二代目之后,SECOND之前:他在原地自我怀疑。
他续上了一杯,突然自言自语了,像是自我纾解,像是自我劝慰:
“不要小看我啊。”尽管浅笑显出些许无可奈何,“不要小看了自己......”他仍对自己说。
玲於一怔:不知道是现实或是时间模糊了他曾去打扰的Kenchi的人生片段。原来重要的陌生人,一直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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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於一直在想这件事,又无法对Kenchi提起。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从茶几上拿起又放下,他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在沙发上坐起又躺下,双脚翘到Kenchi的腿上去。
“玲於。”
“嗯?”
“不知道你之前问我那回事,是不是想听我说这个。”他将书放下来,空出双手。
“什么?”玲於问。
Kenchi单单伸出左手的食指,说:“家人。”
接着是右手食指:“最亲近的朋友。”
食指与食指相对,组成一个小于直角的角度。最后两手的拇指伸出,相触:
“你。”
“三角形是最稳固的结构,不是吗?”他展示给玲於看:
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