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小森第三次碰上片寄了。
对方穿着跟他记忆中每次都不一样的纯黑色西装,坐在那里没有半点表情地听着工作人员的讲解。
小森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家保险公司的一名中年男性员工,在上周末突然在公司楼顶坠楼死亡的事件。
作为这起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小森今天还是例行来现场了解死者的社会关系。虽然凭借小森在搜查一课七年的经验,基本已经可以定性为自杀了,但是就算这样,想要结案也得彻底清晰来龙去脉。
于是,他正和这家公司的经理说着话,一抬头就看到了片寄。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联想到他和片寄之前仅有的两次见面,让小森没什么好的预感。
第一次是在小学同学的婚礼上。老实说,人到二十代已经基本连小学同学的脸都记不清了,但是难得收到请柬他还是特意请了一天假去参加婚礼。
那时小森见到的片寄是新郎,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他身材娇小的小学同学旁边感觉有点微妙。
同性婚礼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不过小森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身边人的结婚对象是同性的情况。他送出了礼金,说了些祝福的场面话。小森看着片寄,心生好奇,不知道他同学是在哪里认识这种散发着好像艺能人一样气质的人。
第二次,则是在葬礼上。小森是代表警视厅去慰问死者家属,片寄则是那个被慰问的死者家属。
小森用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最近太忙睡眠不足导致的幻视才看错了。因为他前年才参加了片寄和自己小学同学的婚礼,可是现在的这位死者明显是另一个人。
片寄自然也看到了他,像是躲避他的视线一样只说了句寒暄,就去忙着招呼其他来吊唁的宾客了。
而今天,在保险公司遇到片寄,是距离那时的两年后了。小森背对着指了指片寄那边问经理。
“那边是在办理什么业务的?”
一般来说不会告诉外人这种情报,不过经理想小森是警察,也就没多想地直接说了出来。
“死亡保险金的业务,不是经常有生前会签保险给家人的那种丈夫吗?”
“……又来?”
“又来?”
听着小森的问句,经理也一头雾水地重复了一遍。小森看到对方满脸的疑惑,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把自己负责的案件情况问完。
结束这边的事,小森在片寄离开保险公司必须要路过的出口等着他。
片寄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把刚才签好的证明放进包里,完全没注意到出现在他面前的小森。直到小森出声,他才对上小森的视线,愣了神却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
“好久不见了,片寄桑。”
“好久不见……小森警官。”
作为搜查一课的警察,能把案件的相关人物记得比亲戚还要清楚本来就是传统技能。他倒是没想到片寄居然也还记得他。
“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小森装作不经意地问。片寄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时候好像觉得好笑一样扯了下嘴角。很明显,片寄更不是傻瓜。
“小森警官,你会在这里等我,显然是已经知道我是来做什么了的吧?”无视小森装傻的提问,片寄扬着嘴角毫不掩饰地说。“我来签保险金,毕竟是两千万。我也是要生活的,这么做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了,这种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嘛。”小森用轻松的、理所当然似的语调回答着,随后又话锋一转。“但是,片寄桑你的情况还是挺特殊的。”
“你想说什么?”片寄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从声音就听得出他不悦的情绪。
“诶——我想说什么来着。”
两个人互相打着外人完全听不懂的哑谜一样,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话里的含义。最后还是片寄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小森警官的意思是说,是我谋杀了我的丈夫,然后骗取保险金咯?”
“我可没这么说。”
“真可笑。”片寄看了看小森,冷笑起来。“煞费苦心地花了五年时间,还骗不到一亿,真是蠢到可笑了。我去做个牛郎都比这快吧。”
“哈……?你突然间一股脑地说什么呢……”被片寄突如其来的话搞懵了,小森心想自己倒也没说到这个地步吧?
“总之明天两千万就会到我的账户上了。小森警官……”片寄用无所谓的态度地说着。“那就麻烦你来告诉我,我是怎么杀了我的三个前夫的好了。”
片寄看上去不打算继续和他聊下去了,迈开步子从他旁边离开。
对方全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森则被这挑衅一般的态度气到爆炸。然而在外面就代表着警视厅的形象,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随便让这种形象倒塌,更不能随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一般市民定罪。
小森看着片寄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哈?长着那样一张脸,说出的话还真是够气人的。所以说找到证据就行了吧?来就来谁怕谁啊,到时候可别坐上我的警车哭着把所有钱都吐出来啊。
自那天之后,小森就开始着手调查起片寄的事情。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没碰过关于骗保的案件,毕竟触及到保险金一般情况下都是生活经济课和所属警署在负责调查,只有大型案件才会由他们搜查一课插手。
小森想到这儿又更加兴奋了,既能把想利用漏洞来谋取利益的人送进监狱,还能因此记上一功,谁又不想碰到这种好事呢。不过,从没接触过这种案件的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调查起,只好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着凭感觉搜查。
何况还有其他的未解决事件,他也不可能把全部重心放在这里。于是,一周了他还是没查出任何线索。
小森满腹牢骚地下了班,走进常去的居酒屋,想去坐在他平时常坐的位置上。
但是那里已经被另一个人占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成天想起来就忍不住皱眉头的片寄。
真是巧,五年里只见过三次面的人,怎么在这一周里一下子见了个够。
“哦…小森警官。”片寄先注意到了他,好像前几天的事不曾发生似的跟他打招呼,还拍了拍旁边位置上的坐垫。“坐这里吧?”
小森随便答应了一句,在片寄对面坐下。他猜自己肯定是累坏了,不然干嘛这么听片寄的话。
“查出什么来了吗?”和一周前碰到他时的阴郁不太一样,片寄好像在逗他玩似的问他。
“……不告诉你。”酒很快上来了,小森端起来喝了一口,沉默了半响才好像赌气一样回答。
片寄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就算小森狠狠瞪他也没停下。
“啊,真有趣。要不要我告诉你一点情报?”
小森也不知道片寄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主动拉着他要说关于那三个人的事情,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虽然,他还是觉得这个腹黑起来像狐狸一样的家伙的话不能轻信。
片寄一股脑地说了挺多,小森喝着酒还不忘从衬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记着。
多半都是他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关于那三人的职业、社会关系、家庭情况以及去世的原因和时间等等。这三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重合点,顶多来说就是长相都还算不错。
“你不觉得松山桑挺帅的吗?”
小森听着片寄这么问,已经多半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因为喝醉了才会做出这些行为的。
“那家伙究竟哪里帅了啊……”小森回忆着他这位比片寄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小学同学。
“就是很帅啊。”片寄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是在新宿的酒吧里,为了保护我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两周都没消呢。”
“这样啊……”虽然小森还是没懂这到底哪里帅了,心想着如果是他的话鼻青脸肿两周没消的只会是盯上片寄的混混,而且还得去警署吃两天拘留室的饭。
片寄晃着酒杯,盯着里面透明的液体低声说。“男人真是蠢,不过我自己也一样。”
小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赶紧把片寄说的这些他没听过的事记录下来。
陪着片寄喝得酩酊大醉,小森也头痛得要命,联想到第二天还要一大早去上班,他更难受了。
片寄刚才说了一大堆,这会倒是一言不发地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小森一抬头,就看见那张醉醺醺却依旧很好看的脸哭得泪眼模糊的。
“所以说为什么会死啊?小森警官……你能不能快一点查到我是怎么杀了他们的啊?”
眼泪滴得满桌子都是,片寄拖着声音问他。小森看着他这幅模样,一下子心里软得快化成水。他这下知道片寄就是在赌气,那天才会说那些挑衅一样的话。如果是真的会为了骗保险而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的话,现在怎么会在他面前哭成这幅样子。
“我会查的,我明天去警局了就查。”小森好像哄小孩似的说着,片寄却挺满意地点点头。
他有点想对片寄道歉了。接二连三地遇上这种事,还被警察怀疑是为了骗保险,无论是谁都会大发雷霆吧。片寄的这个态度都可以说是天使了。不过,虽然这么想,但一切还是等他查清楚了再说。
-tbc.
2.
事不宜迟,小森第二天拖着宿醉的身体开完课长又臭又长的早会,在早会上连打了十几个哈欠被臭骂一顿之后,就去把进行到调查最后阶段的自杀案件结了案。和搭档打了招呼,小森去了丸之内警署。
虽然他一开始是想要像他崇拜的电视剧中的老刑警那样纯靠两条腿跑出来的,但是事件的跨度已经有五年,他想要看的具体资料只有在丸之内警署那里才能找到。
再说了……小森不合时宜地想起片寄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脸。还是早点查清楚比较好吧。
小森走进警署,所有事务员都抬起头看他,脸上写满了“搜查一课的人怎么会来这里”的八卦情绪。
“前辈?你怎么在这里?”从这种状态下开口救了他的是事务部的吉野。虽然两个人是同年,但小森入职比较早,还短暂地带过吉野一段时间。
小森连忙走过去把吉野拉去了旁边无人的角落说明来意。
“哈?前辈,你和我开玩笑的吧?”吉野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笑了半天。“你想看资料倒是没问题……不过,这是搜一批准重新调查的?”
“不……我还没和课长说。不过你就当作是搜一批准好了。”
吉野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从摆了一堆事件记录的架子上找出两本给他。因为这几起事件并没有以连环案件处理,案卷都是分开的。但现在显然是少了一本。
“怎么只有两本?”
“宫本桑的事件资料还在交通课那里,前辈你就先看下前两件好了。”
小森点点头,翻开事件记录研究起来。
松山,也就是他的小学同学,是片寄的第一个结婚对象。去世的时间是结婚后的两个月,死因是单纯的心源性猝死。小森仔细地看了法医的报告说明,没有任何问题。死者生前就有酗酒和经常性熬夜加班的习惯,大概就是造成猝死的原因。
“前辈,你也少喝酒比较好。”吉野笑着说,似乎在挖苦他上次喝了酒大哭不止的事情。
小森撇了撇嘴不理会他,继续看着资料。
松山结婚后给两个人都保了人身保险,并不是巨额保险,片寄最后拿到的大约是一千多万。
在那之后一年半,片寄又和另一位叫做神原的公务员结婚了。然而好景不长,三个月后神原就因为外勤时被施工现场的高空坠物砸中而去世了。
那起事件时,小森也和片寄见过面。他代替要去见亲家的课长去慰问死者家属,因为那个施工现场就是警视厅的部门。从施工公司、保险公司两方得到的赔偿加起来大约三千万。
第三位就是一个半月前过世的这位宫本,死因是刹车失灵导致的车祸。
小森看了自然就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会往骗保这个方向去想了。这个金额实在太正常了,就如片寄所说,三次的金额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亿元。
而且片寄三次结婚的时间点也完全说得过去。除了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三次实在太凑巧以外,片寄身上找不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小森转着手里的圆珠笔,忽然想起吉野刚说的话。
“你说宫本桑的记录还在交通课,为什么?有什么疑点吗?”小森回想那天片寄去取保险金,证明这件事应该已经按照事故结案了。
“啊,这个嘛…我听说是因为交通课的人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没有证据。刑事课那边也说这种事就早点结案比较好。”
“哈?”小森生气地敲了下桌子,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他。“做这么草率的事……”
“好了前辈,你跟我发火也没有用的哦?”吉野把资料收回来,催促着他赶紧走。“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接下去你就靠你的两条腿去跑情报吧?”
小森满肚子火地去了交通课。虽然他在丸之内警署除了吉野没有一个熟人,但是凭借他为了想要听到的事会瞬间爆棚的社交能力,成功问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就是按照从片寄那里听到的,宫本的车在事故发生的一周前还送去做过检查,按理说不应该造成这种事故,但是交通课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任何是人为的证据来。
连专业人士都没招,小森更是没别的办法,就打算回归老本行——去宫本身边的人那里继续了解他的社会关系。毕竟如果是人为,想必肯定是有对他心生恨意的人存在吧。
他先是跑了宫本的公司,还有附近的邻居那里。得到的话都差不多——宫本是个温柔的老好人,无论谁的忙都会帮,和他结仇的人这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而且,据同事们所知,他很爱片寄,是连手机壁纸都是对方照片的程度。他们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简而言之,就是他一下午时间又回到原点了。不光是技术问题上,社交上也找不出任何疑点。那么,他只好去直接问片寄了。
于是,就在他到了片寄家大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的时候,有个邻居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您好?有什么事……”
“你是那个片寄的新男人?”
“……哈?不、您误会了,我是…”
不等小森掏出警官证,中年大叔就打断他继续说。
“我劝你还是早点跟他分手比较好吧?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他和谁结婚谁就会死诶,指定是得罪哪路的神了。”
小森听着他这番话,感觉有点反胃。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赞誉的事,但论迷信,他可比这大叔的程度要厉害多了。可是,死亡是绝对不能拿来一概而论的。
所有人都害怕死亡,但是所有人也都会迎来死亡。把多种因素决定的事情都这样归结在一个人的身上,未免也太沉重了。
但小森脸上还是带着微笑,把掏了一半的警官证塞回口袋里,扶住了大叔的肩膀。“放心吧,大叔。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如果片寄桑是杀人凶手,我也会负责给他带上手铐的。”
“哦、哦……”大叔也被他这爽朗的笑容搞得一脸懵圈地站着。
“……小森警官。”不知道这两人在演什么戏,看不下去的片寄终于还是出声打断了他们。“能别在别人家门口说这种话吗?还有,你有什么事?”
“呃、片寄桑…”小森没想到片寄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手里还提着一堆袋子,看上去刚买完东西回来。而且这个人,喝醉了明明可爱得不得了,现在又换上一副不和他吵几个回合不罢休的脸了。“那个,关于宫本桑的事情,还有些想问你的……”
“该说的我都已经和警察说过了。”
“别这么说嘛,其实我查到了新的线索,你想不想听一下?”
片寄盯着他沉默一会儿,老老实实打开了门。
“请说。”片寄把茶端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来。
“宫本桑去世的一周前,把车子送去做过检查对吧?按理说,这个时间跨度内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严重事故的。”
“嗯……”片寄回想着,他之前也和警察提过这件事。“有一天他是坐电车回来的,我就问了一下,他说把车子送去检查了,第二天就开回来了。”
“但是警署的同事扩大了范围也没有找到有检查的记录,你知道是在哪里吗?”
“这种事……我也没问过。”从他的话里片寄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你的意思是说,这可能不是事故,而是人为的吗?”
“在找到证据之前我也确定不了,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小森说着。然而案件已经按照事故结案,在他找到决定性证据之前也于事无补,小森已经做好今晚回警视厅找交通课的佐野去连夜查道路监控的准备了。
小森站起身打算回去,片寄也若有所思地想要站起来送他,却不想刚一起身,椅子撞到了旁边摆满了花盆的花架。
花盆噼里啪啦的倾面而下,片寄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但是他只听到了花盆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还有他的后背被拉了一把的力量。
片寄睁开眼,就看到是反应力超群的小森稳稳地把他拉到怀里,让他一点儿伤也没受。
“……抱歉,啊、谢谢…”片寄刚承受了自己的前夫有可能是被人杀害的这个冲击性的事实,大脑一片混乱。说出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小心一点啊……这种东西别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小森抱怨似的叮嘱两句,蹲下来帮他收拾起残破的花盆和掉落一地的植物。
片寄这才看到他整整齐齐的西装上沾了不少泥土,看来是刚才被花盆砸到了。
片寄也蹲下来,想帮他拍拍肩膀上的土,却看到血顺着小森的额头流下来。
“小森警官!”片寄一把抓住小森的手,让他别再顾着收拾残局。“等下……你受伤了,我去拿医药箱。”
小森一点痛感也没有,茫然地看着着急慌忙的片寄,抬手拿袖子蹭了蹭额头,才发现流了点血。
“片寄桑,这种小伤没什么啦。”小森对着翻找医药箱的片寄的背影大声说着。“又不会死,不用这么着急啦,我平时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
片寄走过来,拿纱布重重地一把按在他额头出血的地方,刚还说着没事的小森被疼得呲牙咧嘴。
“啊、疼疼疼……你能不能轻一点啊……”
“小森警官。”片寄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说。“请你不要随意在我面前说死这种字眼。”
“对、对不起……”小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无心的失言。
“就算你是警察,受伤了也要包扎,比起别人也先管好自己的生命安全比较好。”片寄说教起来像警察学校的指导员,这种威严甚至比得上课长,小森坐在原地乖乖让他消毒一声不敢吭。
“再说了,就算死也不能死我家里。”
“……对不起。”
-tbc.
3.
从片寄家出来,小森就回到了警视厅,把已经回到家美滋滋开始打游戏的幼驯染——交通课的佐野硬是拖来加班。
“你说好承包我两个月的新卡带的,不能不算数啊。”佐野提醒着他刚才的散财发言,不情不愿地调出了道路监控画面。
“没问题没问题,就找三月一号的那一天宫本桑的车子都在哪里出现过就可以了。”
“话说,”佐野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的纱布。“你的头怎么了?”
小森抓重点地把事情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下,佐野心知肚明似的笑了笑。
“啊,甜蜜负伤啊,不错嘛。”
“就知道你会这么讲。别废话了,赶紧找吧。”
“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片寄桑真的是凶手要怎么办?”
被佐野这么一问,小森愣了愣。虽然从那个晚上开始,他心里早就认定片寄不可能是凶手了,但是那只是障眼法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能怎么办……只能把他抓回来了吧?”
“诶……”佐野也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开着玩笑说。“各位,这就是搜查一课的男人,要注意哦。”
“别说得好像我对他有什么想法一样啊……”
开完玩笑就是正经干活,小森和佐野连咖啡都喝了两壶,把那天宫本公司和住址附近的道路监控全部都挨着看了一遍,终于在附近的路段找到了宫本的车的踪迹,但是驾驶的人并不是宫本。
“这是……”小森回想着,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联想到下午去宫本的公司问话。他想起当他在问一个女性员工的时候,有个来倒咖啡的年轻男性在看到他的时候神色不自然地转头走掉了。
虽然和他想得不大一样,这个案件如果在结案后还有翻案的可能性,他和丸之内警署全员都得被上面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在看到基本已经确定和片寄没有关系了的时候,小森还是松了口气。
“辛苦了,今晚就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去宫本桑的公司的。”把佐野拖了这么久,小森也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正犯着困迷糊眼的佐野。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凌晨了,小森走着回家,哪怕是千代田现在也是一片安静。他租的有警视厅补贴的房子近得不得了,走路不出十分钟就能到,但是在舒服的夜风中,他脑子里想着片寄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走过了。
一开始他还把片寄当成了骗保犯和他针锋相对,现在角色一转反而变成了帮他查明真相的人。但是,他不知道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同时,片寄听到这个结果会是怎样的反应。看片寄下午的态度他就知道,他既没生气也没回嘴,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可见这种背后被人嚼舌根的情况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个月间、不,可能是这几年间都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片寄家附近来了。看着名牌上,在宫本的名字下方写着的片寄的名字,他心生说不清的情绪。小森顿时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不像是警察,反倒像是个跟踪狂,他赶紧转头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森就去了宫本的公司找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带他去办公室的员工告诉他,那个人叫做丰田,是宫本一手带起来的新人,宫本对他非常关心,就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小森听了暗暗捏了捏拳头,如果这个人是凶手,他一定会狠狠地给他脸上来一拳。
他走进办公室,丰田看到小森正向自己走过来,慌乱的模样写了满脸。还不等小森发问,他就已经情绪崩溃地对小森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小森听着丰田涕泪齐下的叙述,僵在了原地。
问话结束,小森又去了宫本常去检查车辆的店询问,还打了电话给丸之内的吉野让他去交通课打听,得到的结果全部都和丰田说的一致。
小森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做完这些他也没有回警局,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片寄家。又一次坐在片寄的面前,这次他把查到的所有都告诉了片寄。
“我已经查清楚了,宫本桑真正的死因,确实是刹车失灵导致的。”小森查了这么一圈,虽然中间发现了些之前不知道的情报,可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那天,宫本本来是打算去检查车子的,但是丰田自告奋勇要帮忙,实际上是想要借宫本的车。但是因为丰田的朋友想要早点出发,他并没有去检查。回来之后因为不好意思告诉宫本,就说了谎。
丰田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跪在小森脚边崩溃地大哭。小森一时间愤怒和难受全部堵在了胸口无处发泄,他揪着丰田的领子把他拉起来,重复了几遍“说出来啊,为什么不说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小森说完,抬起视线看着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的片寄,半天也没看到那张脸上出现什么表情。他以为片寄会像上次一样哭,或者是生气,但是什么也没有。
“不是的。”沉默了许久,片寄才终于开口,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抬头看着天花板。“是我杀了他。”
“明明和他结了婚,我对他的事什么也不了解,他不开口说的话我就什么也不过问。”片寄眼神的焦点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苦涩地笑着。“我也没有告诉过他,和我结婚的人都已经死了。如果说出来,他一定不会和我在一起的吧?那样的话,一定就可以好好地活着了。”
“你在说什么啊。”小森开口打断他。“你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啊?听好了,这件事是不幸的事故,不止是宫本桑,神原桑和松山也好,任何人都不是因为你而死的。”
片寄不说话,小森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就算被别人说了几句也别这么较真啊。小森一张口,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不然的话你就和我结婚好了。”
“……什么?”
在片寄好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疑问声中,小森也想问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怎么在人家前夫的家里撬人墙角。
“不……什么也没说。那事情就是这样,我先回去了。”趁着片寄还没反应过来,小森连忙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了。
小森出了门坐上警车,依旧想给自己的脑子脱脱水。他也不看看刚才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就这样充满尴尬地骂了自己几句,小森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是想对片寄说这句话的?
虽然小森也知道,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佐野,他一定会被嘲笑一整个晚上,但是他最终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一五一十全说了。如他所料,佐野先是爆发出一串笑声,用力地拍着他的背。
“你是怎么想的啊?居然在人家家里说这种话……他前夫的灵魂会来找你的。”
“……拜托别。”小森灌了自己一口酒,本来以为会冲淡些尴尬的,结果反而让他更清醒了。
“啊,太有意思了。我本来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隼你居然真的对他有这种心思啊?”佐野笑得眼泪都出来,终于停了下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连小森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个契机下喜欢上片寄的?是在居酒屋喝得不省人事的那晚上,还是上次救了他的时候?不论是哪个都太正常了。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调查已经结束了,你也没有再和他见面的理由了吧?”
被佐野这么一提,小森才发现,他确实已经没法再见到片寄了。但也许这样正好,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了。或许在片寄眼里他是个自大的警察,而他也不知道片寄究竟有没有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从今晚之后,他们就变回没有任何关联的警察和市民,才是最好的结果。
小森这么想着,做好了今晚把自己和佐野都喝到站不起来的打算。
那之后的几周里,他没有再和片寄见过面。忙着新的案件的调查,他几乎每天都是三餐匆匆在便利店解决,在警车里一觉睡到天亮,有时候两天都洗不了一次澡,更别提去想片寄的事了。
晚上他去酒吧问完情况,去停车场的路上正好看到几个年轻混混聚在一起没打算干好事的样子,就算他忙得焦头烂额也不能放着不管。
“喂喂喂、聚在这里欺负人可不是男人的做派哦……”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那个被混混围着的人身高是不是有点高得过头了。小森停了两步的时间,那几个混混就被对方干趴下了。
“弱得不像话,连我都打不过吗?”站在小森面前的人嘲笑似的说着。
“片寄桑……?”
“啊,小森警官……”对方也看到了他,跨过那几个趴在地上的混混走到他旁边。
小森叫了附近交番的警察把这几个混混带走管教了,看着他旁边像纸片人一样弱不禁风的片寄愣了半天。
“你也太强了吧……还说什么是被松山救了,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了……”
“小森警官,你又在随便怀疑我了?”片寄笑着说,他看上去比小森上一次见到他时有精神多了。“只是因为我喜欢踢足球而已,这些家伙不就和足球差不多吗?”
小森看着眼前说出这番惊人发言的片寄,一时没话说。但是看到片寄看上去已经走出了阴霾,浑身上下没了那种阴沉的气质,他也忍不住高兴起来了。
“啊,对了,片寄桑,你怎么在这里?”小森这才想起来问他。因为这次的案件是在葛饰区,离千代田确实远了点。
“我搬家了,那间房子是宫本桑的公司租的。我又没有多少钱,怎么可能继续住在千代田啊。”
“诶……但是,保险不是……”
片寄看向别处。“我怎么可能会用那些钱,已经全部交给宫本桑的父母了。失去唯一的儿子,他们未来的生活也需要用到的吧。”
“这样啊……”小森对片寄有了别的看法,但是他没打算说出来,片寄一定也不是想被人说这样的话才这样选择的吧。
小森开车把片寄送到了家楼下,看着片寄对他挥了挥手离开的背影,他心里面不说就痒得难受的话终于又涌了上来。
“片寄桑!”他下了车,对着片寄的背影喊着。
“诶?什么?”片寄转回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小森感觉自己在和犯人对峙时都没流过这么多汗,一定是因为最近天气变得太热了。
“你干脆和我结婚吧?”这一次,他好好地、清晰地、没打算收回地又说了一遍。
片寄站在原地,那双呆住的眼睛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看。
“啊、我……我可是被称作是搜一不死的小森哦?因为这七年里就算被枪打中、掉进河里、从三楼上跳下去,都毫发无损所以才被这么叫的。”
“你是怎么做到被枪打中还没事的……”
“哼哼、很老套的那种剧情嘛,被装在口袋里的证物救了之类的。一定是有警察之神的魂魄在保护我就对了。”
看着他突然得意忘形的模样,片寄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赶紧转过身背对着小森,大声地和他说。
“绝对不要!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何况小森警官你还是警察。和我结婚的话,搞不好婚礼现场就变成葬礼了。”
“怎么可能……”小森吐槽着,看片寄不理会他上楼去了,心里想着才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如愿呢,已经做好了和片寄打持久战的准备。然而他没发现的是,片寄拒绝他的理由一大堆,就是没有不喜欢他这一条。
-tbc.
4.
最近搜查一课的所有人都发现小森现在没事就往葛饰跑。
前段时间发生在文京区、荒川区和葛饰区的连环伤人事件的犯人归案之后,忙碌的搜查一课又变回了往常的闲赋,于是警视厅就变得哪里都见不到小森的身影,下了班更是溜得飞快。
“……你很闲吗,小森警官?”片寄看着试图躲在书架后面,却因为傲人的肩宽而根本暴露无遗的小森,叹了口气出声问道。
“真失礼啊片寄桑,我只是来买书而已。”小森随口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谎言,既然已经被片寄拆穿,他也就老老实实走出来。
片寄搬到葛饰以后,开始在书店工作了。小森听说他和宫本最开始就是在书店认识的,很难不往那方面想。他现在也没任何能和片寄见面的理由,只好三天两头就跑过来。
“骗人。”片寄头都不抬地回道。“从千代田跑到葛饰来买书……而且,还是《痔疮的36种治疗方法》。你有这方面烦恼?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哇、”被他一说,小森才发现自己刚才随手拿的一本用来挡脸的是什么书,赶紧放回了书架上。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片寄轻轻地笑了,而等到小森看向他,又换上一副没表情的脸。
“呃、我可没有痔疮啊……”小森连忙解释起来,又想起自己根本不是为了来说这种话的。他望了望四周,还有零星几个顾客,只好把想说的话憋回去。“那个,片寄桑…你几点下班?”
“……还有三十分钟。”
“那,我等着你!”也没管片寄答没答应,小森擅自和他约好了。
自从上次他对片寄说了求婚的宣言,他们俩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微妙。不论谁都会觉得奇怪,连小森自己偶尔都会想——明明连恋人都不算,怎么就已经走到求婚那一步了啊?
这种事他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倒是连想也没想过。片寄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和某个人建立了亲密关系,却又不得不体会失去的滋味吧。那么,就由被称为“不死的小森”的他来打破不就好了?
小森在书店门口徘徊着,隔了好久终于等到了片寄。也快到晚饭时间了,街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那就去我常去的店吧。”片寄看着这么积极的小森也妥协了。“由着你来选的话,说不定会出现什么食物中毒事件……”
“都说了不可能啊。再说了,我可是铁打的胃,不小心喝了过期的牛奶也一点事没有。”
“请你好好看日期。”
等他们俩从店里出来,街上已经灯火通明。片寄走在小森边上,发觉这个人早已没有在保险公司见面那时带给他的压迫感。和小森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会觉得心里很轻松。
其实,他很感激小森,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小森从一开始就在为他的事情忙前忙后。但是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小森的话,那不就成了恩将仇报了吗?
小森察觉到他的视线,微笑着看他,他赶紧把头撇过去了。
片寄又觉得也许只是他自己想太多,自从上次小森说了结婚的事被他秒拒之后,他们虽然也常常见面,但小森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如果只是做朋友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片寄桑,能让我再说一遍吗?”正在他乱想着时,小森毫无征兆地说。“和我结婚吧?”
“咳咳咳……”小森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被突然说中心中所想的片寄呛得咳嗽起来。
哪有人会在全是人的商店街上说这种话啊。片寄这下觉得,小森压根就不明白结婚是怎么一回事。
“请你别再说这种话了,小森警官。”片寄低下头去,声音严肃地说。“小森警官你根本就不懂吧?和我结婚,就可以帮三次婚姻都是丧偶的我洗刷不白冤屈,抱着这种救世主心态可不行哦?”
“我只是警察,没打算当什么救世主……”小森嘟囔着,他搞不明白片寄把他的心意当成什么了。因为他的不安,自己才想要尽力展现体质顽强的那一面的,怎么好像适得其反了?
“光是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这件事,你就完全没想过吧?明明做好了这种觉悟,最后却又变回了一个人。这种事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了。”
“我是没有想过,但是我从刚才开始好好地想了。”小森直视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说。“我才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和片寄桑你的话,变成两个人也好,三个人四个人也好,我都已经做好觉悟了。”
“……我们俩是要怎么变成三个人四个人啊。”
无视片寄相当在理的吐槽,小森继续说了下去。“而且,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变回一个人的。”
面对眼前的小森坚定又诚恳的眼神,片寄张了张嘴,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好像就要说出什么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了。
就在这时,接二连三近在咫尺的尖叫声把他们俩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的氛围拉回了现实。
街上的人都在冲着他们的方向跑动着,片寄和小森不明情况地逆着人流愣在原地,听到跑过的人都说着有拿着刀的人在无差别攻击路人。
“又是伤害事件……?模仿犯吗?”
刚才还在他面前好像温顺狗狗一样的小森顿时严肃起来,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小森走向前,有条不紊地疏散着路人。
“片寄桑,你也先回去吧,龟有警署的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但是……”
“你在这里的话我会很在意的,所以拜托了。”小森眼睛笑眯眯地和他说这些话,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好像在哄小孩似的。片寄不由地想起最初在居酒屋的那天晚上,小森也是这样。
而他也和那时候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对这个人充满了安心感,但同时也立刻陷入了更大的不安。
片寄点点头,他刚跑了几步,就被小森这边喧闹的声音引得担心地回过头来看。
无差别攻击的犯人用刀在小森的手臂上划了个口子,但转眼就被一个背摔摔得眼冒金星,菜刀也脱了手,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小森蹲下身来不紧不慢地把手铐戴在那人手上,一抬头就对上远远看他的片寄的视线。
他有点埋怨,想说片寄桑你跑得这么慢,是不是该去健身房锻炼一下体力。结果最后反而是得意洋洋地对着片寄大声喊。
“片寄桑你看,我就说了我是不会死的吧?”
片寄看着小森开始淌血的手臂,和急匆匆赶过来帮他紧急止血的其他警察,红着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里了。
小森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片寄不是应该过来紧张兮兮地看他的伤势然后再生气地说教一番、露出像上次一样超级可爱的表情的吗?
怎么现在的情况是他被龟有警署的同事们热情地护送到医院治疗伤口,而片寄连个人影都不见。忙着思考这件事小森本以为连痛觉都失去了,清理伤口的刺痛猛然袭来才把他拉回现实。
“啊!痛死了!”
“你是警察诶…可不可以不要叫得这么大声?”医生按住乱动的他,满脸无奈地说。
“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小森的抱怨声逐渐小下去。他突然有点理解片寄怎么会带着复杂的表情转头离开了,毕竟一个手臂正滋滋冒血的人的告白冲击性也太强了。
做完最后的包扎,小森走出医院的时候还念叨着医生的嘱咐,但等到他抬头看到外面等着的人,一下子就把刚才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片寄桑……你怎么在这儿…”小森问出声的同时,就看到不远处看热闹的龟有警署的警察们,片寄会出现在这里百分之百是他们的功劳。“真是,这些家伙不用上班吗……”
“小森警官。”片寄看上去等了他挺久走到他面前来拉起还在愣神的他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绝对、绝对不能让我变成独自一人哦?”片寄低着声音,和他往常伪装出来的冷漠不同,听了他这样好像撒娇一样的话语,小森瞬间觉得片寄不论在说什么他都变得只会狠狠点头了,就连圆柱形的东西握在他的掌心里半天也浑然不觉。
“……你倒是看看啊,搞得这么做的我好像个白痴。”被片寄提醒了,他才像是清醒过来一样去看手心里的东西。
放在那里的,是片寄的印章。
“诶?……诶!”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才惊讶啊!不是小森警官你自己不停地说什么结婚结婚的吗、现在反悔……”
“不、不是!”小森结结巴巴起来,连忙在车里翻找起什么。过了半天,小森才终于找出一张纸,上面是片寄再熟悉不过的几个字。
“如果说片寄桑是白痴,那么我也一样了……毕竟我连这种东西都早就准备好了。”
本应该再也不想见到的这张纸,现在正攥在小森的手里。这张结婚申请书,他已经在上面印过三次自己的名字,可是转眼间那个红色的印记就会在医院和保险公司的证明书上再出现一次。
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小森把那张皱巴巴的纸丢回车里,牢牢地握住了片寄的手。
“现在不填也没关系,一年也好两年也好,等到你完全信任我的时候也没关系。”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柯南主题的结婚申请书。”
“啊,因为我喜欢看漫画……不然,我去换一张别的?”
刚还一脸认真的表情转眼就犯起了傻,小森的情绪变化得太快,片寄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忍不住笑,没好意思告诉他——在那时看到小森受了伤,却露出又自信又可爱得不得了的笑容对他说着自己不会死的样子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如果这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结婚,他希望出现在结婚申请书的另一侧的名字,只有小森隼。
-end.
小森隼和片寄凉太结婚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佐野、吉野和搜查一课的全体同事们都惊掉了下巴。因为,连小森有交往的人这件事都没听说过,就突然得知了他已经结婚了的消息。
虽然多多少少大家都有听说过一点关于片寄的事,但是谁也没见过他本人。听着大家好奇的话语,小森不以为然的打开手机屏幕递到其他人面前,得意地转了一圈。
照片上的片寄托着下巴看向他的镜头,故意眨着一只眼睛的wink一点儿做作的感觉也没有,相反可爱得不得了。
“哇、小森桑,你……”后辈看小森满脸幸福、得意洋洋地把照片给他们看,而且还是这样的大美人,一时被秀得说不出话。
小森忽然想起,自己去宫本的公司时,问到的情况也大抵如此。当时,他还不屑地想,究竟是多么恋爱脑的人才会把恋人的照片当手机壁纸用啊?现在他才明白,毕竟对方是片寄,那也完全可以理解了。于是心安理得地看着壁纸上的照片傻笑一会儿,才舍得收起手机好好工作。
那天晚上他和片寄不约而同拿了印章和结婚申请书,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吊桥效应下的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也许就没有那么想要和他结婚了。不过,即便如此,能够一下子和片寄拉近距离也足够让他开心了。
但他哪知道,当一周后他已经逐渐失望了的时候,片寄拿着重新领取的一张完好无损的结婚申请书和印章来见他了。
“但是……你这张是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的诶,还是我那张主角的更好吧?”
“谁管你……”片寄也没想到他介意的居然是这个问题。“我哪懂这个,区役所说这个是最新的版本我就领回来了,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当然没有!”小森自然看得出,迈出主动的一步的片寄此刻已经接近临界点了,他立马摇头。
他们就这样填了各自的部分,在最后签名的地方的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然后把申请书交还回去。
对于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结婚这件事的小森来讲,第一次明白结婚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这其中的分量却远不是一张纸能够代表的。
他答应了片寄,他绝对不会让片寄变成孤单一人。除了这句承诺之外,他连戒指也没准备,像样的求婚也没有,婚礼之类的更是没考虑过,甚至……
小森这才突然意识什么似的猛然站起来,搜查一课偌大的办公室本来安安静静,他这么一搞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聚回了他身上。
不过小森可顾不上这些。怎么回事啊? 沉浸在自己已经和片寄成为名正言顺的伴侣这份幸福感里两周了,他才想起他怎么甚至都没有吻过片寄啊。
小森这下才感觉到尴尬,在众人的视线里又默默坐下了。刚才还秀恩爱个不停的人,要是说出这句话,不得被整个搜一、不,是整个警视厅嘲笑一生。
小森擅于脑补画面的脑海里,此刻已经出现了警视厅打着“搜查一课警部补小森隼结婚两周竟只拉过伴侣的手”的横幅。
他赶紧晃晃脑袋,想把这离谱又丢人的画面晃出脑海。趁着没人注意,他一溜烟下楼去交通课了。
小森本来想找佐野给点靠谱建议,关于自己应该怎么在婚后自然地给对方戴上戒指、又怎么自然地提出想要办个婚礼的事。
结果佐野玲於狮子大开口要他这次承包半年的游戏卡带,他算了算自己的荷包,寻思起结了婚可不能再这么浪费了,就头也不回地准备走了。
佐野也没留他,只是坐在那儿问:“想什么就说出来不就好了?反正,他已经结第四次婚了,你不论做什么也都算不上是惊喜了吧?干脆就好好地、老套地做一遍不就好了?”
小森觉得佐野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男人奇怪的胜负欲就是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他就是不想和片寄的三个前夫做一样的事。
上网搜索了一下,比佐野更不靠谱的就是推特上的网民,藏戒指的手法一个比一个更离谱,小森觉得这些人可能有天生罪犯的潜质也说不定,看得他警察魂都燃起来了。
就这样摸着鱼直到下了班,小森照旧走回家,还是他租的离警视厅不远的房子,不过不同的是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那里住了。
“回来啦?”小森打开门,片寄正端着做好的菜对他说。“刚好我做好了饭,洗下手过来吃吧。”
“好。”小森也想不明白,是不是片寄太习惯当家庭主夫了,怎么才两周他们已经好像这种老夫老妻一样的模式了。一般新婚夫妻不是回到家都会先亲亲抱抱说点什么甜蜜的话吗?
但片寄不愧是专业的家庭主夫,做菜的手艺早已是炉火纯青,他本来纠结了半天的事都因为美味的晚餐一下子都给忘光了。直到刷完了碗,他才想起这回事。
“你干嘛?”片寄在他旁边坐下,看见他皱着一副苦瓜脸、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又不说话的模样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于是还没等小森回答,他就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一下小森。“明白了,你是想要这个吧?”
小森看着片寄露出微笑,感觉眼泪哗地涌出来了。
“诶——?!”他这个反应把片寄吓得不轻。“讨、讨厌到哭吗……”
“怎么可能……”别说讨厌了,简直就是喜欢到不行。但是,掉眼泪是因为自己纠结了半天的事被片寄自然地就抢先做了的不甘心,这种话还是说不出口。于是小森就说了好多遍喜欢,把这个甜蜜的吻加倍奉还给片寄。
才第一关就被片寄给半路拦截了,小森更加卖力地思考起送戒指和办婚礼的点子来。
他在片寄睡着了之后,把戒指套在了对方手指上试了试。自然是自然,但是这也太随意了吧?搞不好片寄戴了几天都发现不了这东西的存在。
再说了,这个东西还是等到婚礼的时候再戴好了。小森这么想着,准备把戒指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尺寸有偏差,无论小森怎么拔,那枚戒指就是怎么都摘不下来。
被他这么一弄,片寄就算睡得再熟也醒了。睁开还迷迷糊糊的眼睛,片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拉着他的手的小森,和那枚在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
“哇……”片寄拖着鼻音发出感叹。“好漂亮。谢谢你,隼,我好高兴。”
看着对方才刚说完,又抵不过困意地睡着了,小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怎么所有本来应该计划得很浪漫的事情都能被他搞成这种平淡收尾啊?
但是第二天早上片寄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从他口袋里摸来了另一枚戒指,满脸笑容地给他戴上,这感觉倒是不算坏。
这下小森能指望的就只有婚礼了。他回想了一下,片寄和松山是在酒店办了婚宴。又去四处打听了一波,得知神原和宫本都因为家里人很传统而选了日式婚礼。于是小森想也没想,直接去女警们那里问到了风评最好的,带教堂的婚礼酒店。
他和片寄说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片寄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害羞,掩饰表情似的起身给在大阪的父母打了电话。
转眼间就到了婚礼的日子,小森把母亲从老家接了过来,邀请了搜查一课的所有同事,还有佐野和吉野。片寄的父母和朋友也都早早到了场。
正当小森生怕最后关头再出现什么预料外的事,在片寄的化妆间外坐立不安地踱着步时,门嘎达一声打开了。
片寄站在那儿,纯白的西装和小森想象得一样很衬他修长的身姿。但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一百倍,小森看得眼珠都不会转了。
被这样一直盯着,片寄难得地红了脸。“你……别看了啊。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快点过去教堂吧。”
小森这才愣愣地伸过手去拉住了片寄。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他们一起踏进了精心布置过的小型教堂,在宾客朋友的视线中走上了台,带着点口音的西方脸孔的牧师念着开场白。
小森紧张得搓了搓手,他看着和他并肩的片寄的侧脸。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五年以前在他的注视下站在他人身边的这个人,今天已经成为了接下来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伴侣。
“小森先生,在今后的人生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是何种处境、无论是疾病或健康,你都愿意和片寄先生共同生活,爱他、尊重他、珍视他,直至死亡吗?”
“是的,”小森望着片寄的眼睛,此时早已经忘了其他人的存在。“我愿意。”
他知道,片寄也会用和他一样坚定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可是牧师的下一句还没能问出口,就有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音打断了让小森如梦如幻的时刻。
凶猛的火势遇上了装饰用的丝带和纱帘,一下子就窜满了整个教堂。台下宾客的座位和台上中间一瞬间就升起了一道火墙。
听着慌乱的救火声,牧师跌坐下来,片寄也紧紧地抓住了小森的手臂。
“没事的。”实际上小森心里只想问他究竟干什么了,结个婚比登天还难。但是为了不让比他经历了更多艰难的片寄感到无助,他还是保持着温柔的语气安慰道。“相信我,凉太?”
“嗯。”一直以来,小森带给他的安心感让片寄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
火很快就被自带的防火装置扑灭了。但白色的西装外套因为脱下来防烟已经变得黑一块灰一块,教堂的布置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可小森和片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介意。
“各位,对不起,出现了一点意外。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在大家的祝福下办完这场婚礼,请大家移步宴会厅吧。”小森说着,向台下的宾客们鞠了一躬。
没想到最后还是在宴会厅办完婚礼,小森也算认了命了,他没有那个能给人制造惊喜的头脑。
刚才还惊魂未定的牧师这一刻已经恪守着职业道德,神情肃穆地问着片寄那句刚才没来得及问的话。
“片寄先生,在今后的人生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是何种处境、无论是疾病或健康,你都愿意和小森先生共同生活,爱他、尊重他、珍视他,直至死亡吗?”
“我愿意。”好像看穿了小森的心思,片寄笑盈盈地回答着。
“那么,接下来,你们可以亲吻自己的伴侣了。”
小森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呢,转过身去搂了片寄的腰,让他不得不贴近自己。
在众人眼前亲吻片寄之前,他凑到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能补充一句吗?”
“什么?”
“我在你身边,就算是死亡也得绕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