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原龙友看不惯村里新来的那群知青
这些知青刚来村里两周的时间,对农活是一窍不通,在城里时又不做事,来下乡后一天也只能做上三四个工分,一天做三四个工分数原就当即低看了他们,毕竟数原一天做满十个工分这虽然是极少数,但就是数原家那个刚过十六的小妹一天都能做上五个工分,像数原妈妈那种壮年的女人每天甚至能做到七个工分
当然也不是说村里所有人都像数原一家子这么能做,十个工分是稀有,不过青壮年劳力做个八个工分是普遍现象,女的也有不少能做到八个工分的,就是十岁小孩也有能做上三个工分的也有
做的少的,不过那都是些远近闻名好吃懒做的人,或是家里稍有些底,有人帮衬不用做也能有饭吃的,像这些人一天只做三四个工分是可能的,但是这些知青现在也要靠工分吃饭,一天只做三四个工分怕是很快就连饭都要吃不上
虽然他看不惯,但可不妨碍有的是人喜欢知青,知青和他们这些村里的人看着就不一样,皮肤白白净净细嫩光滑,说话也能说出些他们想破头都想不出的道理,就是衣服都是和村里不一样的漂亮款式,而且知青们都是城里人,谁家要是能跟城里人有点什么关系那可好的不得了
而这群对知青趋之若鹜的人里就包含了他的两个好友小森隼和关口曼迪,数原不屑的看了跟在知青背后的两人一眼,又认可的看了看身边专心插秧的中务裕太,这才又低下头继续插秧
其实数原也悄悄观察过小森和关口想追求的这两个知青,这些知青普遍都是三三两两在一起上工,小森和关口想追求的这两个知青就总凑在一起
小森的追求对象个子比数原稍高点,叫做白滨亚岚,是知青站的站长,关口的追求对象个子比数原稍矮点,叫做佐野玲於,和另一个高个子知青片寄凉太总是凑在一处,据说两人是一个地方来的,白滨主动和他俩搭话,他们仨就总是一起行动
数原嫌弃他们不会干活是一方面,这几个知青长得漂亮又是另一方面,白滨亚岚看着五官端正,轮廓又深,脸上线条硬朗,配上白皮肤既不显娇弱反衬他的五官深邃,他有个明快的性格,这十里八乡的人他见了都会打上招呼,在这村里的风评也好
片寄凉太和佐野玲於就看着年纪小些,片寄个子很高,和村里最高的关口差不多,漂亮的小脸上眼睛又大又圆,佐野个子不高,也是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分可爱,别说关口曼迪,就是关口妈妈看了都喜欢的很
几人长得漂亮,皮肤又比村里人白上不少,这三人刚来就被不少村里的年轻后生看上了,关口和数原是村里最壮硕能干的两个后生,这几个知青去的又是能做满工分的地方,村里其他后生虽然也有心接近他们仨,却碍于关口和数原的威慑纷纷打了退堂鼓
小森和数原他们向来玩得好,自然也就跟着蹭上了和这三人相处的机会,数原和中务对知青不感兴趣,他俩是邻居,家里长辈都只有母亲,而且家庭情况并不宽裕,因此两人都早早就当家了,对于知青这种绣花枕头他们是看不上的,跟着来这边也只是帮帮自己的朋友,反正只要能做上九个工分甚至十个工分,在哪做他们都不介意
数原虽然一开始看不上这群知青,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和他一起的这三个知青是最上进的三个了,白滨和小森是知青里第一批能做到六个工分的,片寄看着更娇生惯养一点,但也紧随其后一天能做到六个工分
三人虽然适应的快也认真上进,但毕竟还是和他们这些做惯了农活的人不一样,半年后知青们一天能做的工分也差不多稳定了下来,白滨和佐野一天稳定能做上八个工分,偶尔能做到满工分,这也和村里大部分的青壮劳力差不多,片寄就差上一些,一天只能做七个工分,偶尔上个九,虽说在这群人里是差了点,但放在知青里也是比较好的了
虽然数原中务总是和这三个知青凑在一起,但并没讲上过两句话,一般都是小森讲得多,小森看着是个普通孩子,其实每天都能做上九个工分,虽然看着只是多一个工分,但这其间要做的活可多上不少
当然这三个知青能做得多其实也有小森的一份功劳,其他几组知青都端着不乐意和他们村里人聊天,白滨他们却不一样,对小森和关口的接近没什么抵抗的意思,小森就时不时指导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做的又快又好,剩下的就看有没有这个力气了
小森迅速的和三人混熟了,关口那边却进展艰难,佐野对他爱答不理,倒是片寄似乎意外的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关口天天热脸贴佐野的冷屁股却不气馁,还跟数原说其实佐野不讨厌他,两人进展的很顺利,数原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说他有妄想症
但数原听了却忍不住偷偷观察起了那个“不讨厌”关口的佐野和他们的相处方式,仔细观察了才发现虽然佐野天天嘴上不饶人,但并不抗拒关口亦趋亦步的跟着他,也会和关口聊天,只是从不主动和关口说话,有什么就去找片寄聊天,片寄偶尔还会调侃佐野,佐野也不反驳,红着脸不理人埋头做事
晚上下工时关口蹭着小森和亚岚关系好,也跟着一起送佐野他们回家,数原今天观察了下感觉关口确实有希望,决定帮关口一把,同时他也有个自己的打算,于是难得的没跟中务一道回去,反而加入了送知青回知青站的队伍
数原喊住了片寄,说有点事想和他单独说,片寄虽然惊讶,但数原和他们一起上工这么久他还是信任数原的,就答应了下来,两人单独说话要是传出风言风语不好,所以两人只是稍稍落后白滨他们两步压低声音聊天
但这样一拉开距离,前面的白滨和小森在聊着天,关口和佐野也有了单独聊天的机会,关口感激的看了数原一眼,数原虽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但不介意白得一个人情,就冲他点点头
数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得了跟片寄独处的机会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记每天两个工分在你那,年底分粮我从里面每天分你半个工分的粮”
片寄愣住了,这种事要是被发现,那就是个投机倒把的罪名,但他家里爸爸也被下放,他家里无人接济,他其实稍有些心动,但还是谨慎的说“这可是投机倒把,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到时候会不会把粮还给你,我就是昧了,你也不能举报我”
“我们找这边的四个人作证,要是你昧了我的粮我不怕打不过你,我要是不给你粮,你也可以喊他们来打我”数原毫不犹豫的回答片寄,显然是已经打算了一段时间了
片寄也是个爽快人,他马上答应了,数原喊了白滨他们四个给他俩做见证,白滨和佐野两个知青虽然有点担心,但是片寄家里的情况他们也稍稍知道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做见证以及不说出去的事,关口和小森和数原一起长大的,马上没有异议的答应了下来
最后约定利息的时候片寄主动要求数原少给些回扣,说是给一成的粮就好,数原有点惊讶,心下也对片寄多了几分好感
数原也就是从这天起才真正和片寄有了交集
定下了帮忙记工分的事,第二天数原就开始往片寄边上凑,中务昨天自己走了,不知道两人要搞工分就多看了两眼。
片寄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后退半步,刚想问数原这是要做什么,又想起昨天的约,知道他是要过来和他一起做工好把工分记给他,一时要把刚打算说出来的话咽回去,差点咬到舌头。
数原看他先是要走,又收了动作站回他边上闷声做事,觉得这个知青也是有意思,但两人终归不熟,数原也不好当面笑他,知青脸皮比他们薄,到时候他恼了不肯给他记工分就麻烦了。
被数原单独丢下的中务看到那边数原凑到片寄边上,片寄又不躲开,数原还在那偷笑,心里马上给两人关系下了定论,中务平时也没有非要和人聊天的习惯,一个人做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为自己几个朋友都要有对象感到开心。
不过到了吃饭的时候数原还是和中务一起吃的,三个知青的午饭是一早就在知青站做了带来的,数原中务小森和关口中午的饭都是数原小妹送的,也是他们村里人,才能匀出人手留人在家做午饭送来田埂上。
至于他们四人,也是因为他们四人家中都只有母亲,四个人家在孩子小的时候都只有一个女人操持家务,四户人家之间就时常往来,互相帮衬,因此他们四个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村里一些亲兄弟关系更好,数原的小妹也是他们四个看着长大的,都是当成自己妹妹看,数原小妹也把他们当亲哥哥,自然四家人的饭都是她送,不过大家也会多匀点粮给数原家。
因此数原小妹今天来的时候没看出什么异常,那知青三人坐在一处,她的四个哥哥坐在一处,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倒是中务之前和数原汇合时听到两人都直接喊上名字了,心里更是觉得数原和片寄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中务这边误会了,数原也忘了和中务说这事,他也是第一次做十二个工分的活,虽然还算能做下去,但也是忙得团团转,一时也没想起要跟中务通个气。
这么记了几天工分到片寄那,数原也算是能得心应手的弄好哪些要记到片寄那边,片寄不用管数原要记哪些给他,就格外注意来监工的,他们七人做事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头,但边上的苞米地倒是能遮住身影。
“龙友,我们过几天等苞米成熟了我俩就去苞米地吧。”片寄和数原离得近,稍稍偏头说话就能让数原听见,两人既然要一起做事也干脆直接喊着名字,这样不显生疏,一起做工也不会让人怀疑。
数原却像被片寄的话烫了一样的退了两步,看片寄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这才意识到片寄只是想喊他换个隐蔽的地方。
片寄看数原表情不对,又想到这两天他开始时不时的和自己打趣,虽然片寄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是也不想又被说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这句话有什么歧义,于是转头问另一边的关口“跟人去苞米地有什么其他意思吗?”。
关口愣了一下,赶紧跟片寄说“有人约你去苞米地?你可别去,那是去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的,你去了就是没做,也要小心被赖上”。
关口说的很直白,片寄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先是跟关口应了自己不会跟人去苞米地,就低着头专心上工了。
片寄低着头上工,刚刚的尴尬却是一时半刻消不掉的,数原看着片寄红着脸埋头做事,数原心里又忍不住痒痒的,这几天两人离得近了,数原有机会仔细端详片寄这张脸,也算是明白自己的两个好友为什么会因为知青漂亮就不管不顾的跑来跟在人背后了。
“你过两天还跟我去苞米地吗?”数原悄悄凑过去问片寄,片寄抬眼看数原,见他脸上带着笑,马上意识到数原又是来逗他玩,但毕竟是他先提的去苞米地,就只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做事了。
数原跟了半步,知道片寄脸皮薄,刚打算说两句好话,片寄就先开口回他“去,你想去苞米地我就跟你去”。
中务虽说是单独做事,但其实和他们离得并不远,所以数原和片寄的话他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但听个大概是没问题的,他之前听到两句苞米地就悄悄的抬了头,认真的又听了两句,这下他就听到数原和片寄两人说过两天要去苞米地,他慢吞吞的转了个身,打算中午和数原妹妹讲上两句。
片寄一时气急就说出了要和数原去苞米地,脸上更红了,说完就扭过头去不再看数原了,数原听片寄说要和自己去苞米地其实也脸上发烫,但这会儿还是要先让片寄把气消了才是重点。
“别,那个苞米地里蚊虫多,而且苞米叶可利了,你进去要被划伤的,我们还是绕着苞米地走,在这做工就行”数原走了两步仍旧贴着片寄,还特地放缓了语气跟片寄说。
片寄虽然不高兴数原拿苞米地的事打趣他,但数原刚刚说的那段话很细心,片寄气消了不少,浅浅应了声“嗯”就不再言语了。
数原也知道片寄这是不怪他的意思了,当下安心的继续做工了。
虽然两人只相处了几天,但是数原已经差不多知道片寄脸皮薄脾气不算好,但是你好好跟他说话他也不会刻意难为你,偶尔也会噎你两句,让人琢磨不透,却是个不计较的性子,而且就是他生气了瞪你一眼,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也没什么威慑力,反倒看着有几分可爱。
片寄虽然每次被数原一逗就恼,但也不讨厌数原,数原做事认真勤快,片寄都看在眼里,觉得数原还是挺厉害的,如果不时不时的揶揄片寄两句,其实还算聊得来,而且片寄能感觉到数原身上有股子劲是他没有的,这也让片寄对他暗生好感。
中午数原家小妹又来送午饭,中务在最外头,先去拿饭,趁着拿饭中务问了句数原小妹知不知道他哥和知青的事,数原小妹当然不知道,中务就悄声跟数原小妹说了两人要去苞米地的事,还说了知青都答应了。
数原小妹听得一震,悄悄转头去看数原,数原因为早上惹了片寄这会儿正想着说些趣事哄片寄早早把这事翻篇,下午好接着和他聊天,落到中务和数原小妹眼里那确实就是一副要处对象的架势了。
数原小妹先给关口和小森拿了饭,单独拉着数原去了边上,片寄她当然也多看了两眼,长得确实是漂亮,要是能跟了自己哥哥那确实好,但她介意的是去苞米地的事,那知青都答应要跟她哥去苞米地了,是不是已经答应要嫁进来了?如果是的话那婚礼可得紧着准备。
数原只说没有这事,又问出了是中务说的,先去找了片寄,这才带着中务去说了他要让片寄帮他记工分的事。
说了两人的约给中务听了后中务马上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是小妹那边肯定是不能说的,这事情容易落人口实,还是少人知道的好。
不过数原小妹虽然接受了她哥和那个漂亮知青八字没一撇的事,却打算想办法给画上一撇,反正他哥天天和这个知青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这城里的月亮能落进她家里就好了。
数原不知道他小妹比他先打算起了片寄的主意,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片寄生起了别的心思,但是片寄总归要回城里去,何况他跟片寄差的又岂是一个城市乡村。
数原看树下专心吃午饭的片寄,他吃饭明明也很大口却又和村里人不一样,片寄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豆子就合上嘴慢慢咀嚼,数原看着他的两颊一动一动的,一时都忘记吃午饭的事。
片寄咽了嘴里的食物,喉结上下一动又要低头去夹菜,但他动作一顿转头朝数原看来,跟数原对上了目光的时候,片寄有点疑惑,却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数原的小妹悄悄和妈妈通了气,隔天再来送饭时问三个知青要不要把粮弄到他们那去,她给一起做饭送过来。
片寄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虽然这样中午能吃上热饭,但是毕竟和人家不熟悉,他们虽然相信数原家的人品,但人家这样可能要往里搭东西进去,就由白滨开口拒绝了数原小妹。
数原不知道他妈妈和妹妹的打算,但是这几个知青中午就吃凉的他也知道,所以去他家搭伙他倒是不反对,不过他还没开口他妹妹就先开口了“天气要凉下来了,再吃冷的要吃坏肚子的”。
白滨他们稍稍有点犹豫,数原妹妹又说“反正多做你们几个的也就顺便,你们也都跟我哥在一块,很方便的”。
白滨三人又对视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又约着晚上去知青站搬粮,数原小妹就先走了。
一个人去数原家搭伙,可能要传风言风语,三个人去,大家就只能说数原家人好了,知青站的人看到数原他们过来搬白滨他们的口粮,知道他们三人以后都可以去数原家搭伙了,都十分羡慕,但是知青都脸皮薄,只会私下里说他们运气好,和这几个人一起做工,也没人提想跟着去数原家搭伙。
片寄他们把粮搬到的时候数原小妹已经煮好了晚饭,数原家虽然之前就有八个人吃饭,但已经是满满当当,要再加三个人上桌实在有点难,片寄他们主动说去边上吃就行,数原小妹推了她哥一把,数原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表示自己去边上吃,让他们上桌。
几个人又讲了半天,最后终于定下来几个年轻人轮流坐地上,吃饭的事才算解决了。
很快日子就进了秋收,第一个要收的是苞米,片寄之前和数原闹过误会,两人去苞米地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摘苞米很快就让人忘了之前的事,片寄摘了两天,手上被划得都是一道道血痕,脸也被划了两道。
白滨和佐野也没好到哪去,做了两天,知青就纷纷从苞米地出来了,小森和关口家就两个人,都是劳力,家里还算宽裕,也就没去继续抢这个工分多的活,马上跟着白滨和佐野出来了。
数原要给片寄记工分,也不能继续在苞米地里做事,最后就剩中务在苞米地里做事。
几个知青划伤了手,好在是在数原家搭伙,起码不用煮饭,虽然疼倒也不太在意,数原妈妈他们看着可心疼,毕竟这种娇嫩嫩的皮肤跟他们这村里长大的孩子真是完全不一样,就是数原的小妹去玉米地也难得划伤,可这知青就是被那苞米叶碰下都会留下一道血口子。
几个妈妈本来就看着心疼这三个娇生惯养的知青,这样被苞米叶划了两道口子,三人在这家里顿时更受宠了,数原他们还被妈妈们指使去给知青洗衣服,关口妈妈帮他们弄了点草药敷着,弄得三个人十分不好意思。
有四个妈妈的悉心照料,三个知青伤好的很快,收货时节要做的事很多,村里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收好粮又交足了粮就有段时间可以不那么忙等年底分粮了。
白滨他们本来不好意思继续在数原家搭伙,他们也知道数原家一直倒贴他们菜和油,虽然不多但这村里大家也就吃个半饱,这些菜和油也是珍贵的东西,但数原妈妈他们极力留他们,直到天彻底冷下来也不用上工了才放他们自己回去煮饭。
虽然知青们不打算上工了,但数原还在做事情,村里冬天还有工作,这些工作格外累,加上天寒地冻的,没什么人要做。
数原天天都去做工,这些工普遍不给工分而是给钱,还包一顿饭,他想给妹妹攒嫁妆,所以每年都去做,小森他们家都没有这个需求,也不太需要做这事,但每天都会换着人和数原一起去上工。
就这么做了半个月,终于连这种工也没了,数原才有了空,但也是想抓紧帮家里弄过年的事,数原妈妈和妹妹看他有了空自然是希望他多去找知青谈朋友,马上就赶着他去知青站玩。
数原不可能一个人去知青站,干脆一路把中务关口和小森都拉上,四个人一起去知青站了。
知青站的知青他们其实也只和白滨他们熟,路上的知青他们也只能点个头,叫不出名字,这三人住着一个屋子,小森来的最勤,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很暖和,中务走在最后,进了门就赶紧关上门,小森两步就坐上了白滨的床开始烤火,佐野看他们来了,直接坐到了片寄边上,把自己的床腾出来。
“过两天好像要放电影咧”小森紧挨着白滨,白滨也不挪开,就由他贴着自己。
“要放什么电影?”佐野来了兴致。
“不知道,估计得当天才知道了”小森喜欢往这跑他们都知道,放电影的事大概也是他在路上听来的。
房间里只有噼噼啪啪的柴火声,之前小森来会帮忙缝衣服,现在衣服都缝好了,也不用上工,天又冷,村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他们想说点什么都没话题。
佐野说“你们村里有没有什么歌?唱个歌听听吧”。
说到唱歌关口他们就把数原推了出来,还说十里八乡都知道就数原唱歌好听。
数原跟他们几个也没谦虚客气一下,干脆的唱了首村里的民歌,数原的声音稳重,唱起歌来让人忍不住凝神去听,歌声伴着柴火的噼啪声,数原唱完一曲大家都还沉浸在歌声的余韵中,一时竟没人说话。
佐野倚在片寄身上,带点困意的小声说“要是凉太也能唱……”。
那句话被佐野生生咽了下去,佐野直起身子转头去看片寄,片寄朝他宽慰的一笑就低着头不言语了。
其他几个人虽然不知道佐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是也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氛围,数原喊关口也唱一首,关口本想拒绝,但看大家都冲他使眼色,就放开嗓子唱了一首。
关口的歌声就让人清醒了许多,大家都忍不住皱起眉,但又觉得有意思忍不住要笑,佐野听了两句就用手指堵着耳朵喊“土豆,别唱了”。
片寄也跟着放松的笑了,关口委屈的还想再唱两句,被佐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紧张的空气消散了,小森也想到了话题,几个人问这三个知青城里的事,嬉嬉闹闹的声音又充满了整个屋子。
三天后,村口果然在晚上要放电影,半个村子的人都聚集了过来,数原妹妹弄了烤黄豆给他们吃,自己也抓了一把就跑去找小姐妹了,他们七个从家里带了毯子,就直接坐在地上。
那块白布上出现一个影子的时候村里来看电影的人都激动的喊要开始了,数原双手往后一撑昂头看电影,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片寄的指尖。
大家都只顾着看电影,生怕错过一个画面,数原和片寄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两人贴在一起的指尖。
数原咽了口口水,轻轻的用自己的食指压在了片寄的食指上,片寄的脸红了起来却没抽回手指。
两人重新把目光转回电影上,两人接触的指尖像是在发烫一样的让两人难以集中精神。
大家都希望这场电影能放的久一点,多一个画面也好,数原和片寄也是这样想的。
看完电影后没两天就分粮了,这么晚主要是因为要评优评先,等评优评先的东西分到村里才能开始分粮。
知青们对分粮不熟悉,个个手忙脚乱的,来了一次又要回去拿东西,白滨他们三个倒是不一样,他们平时就在数原家搭伙,关口他们也来帮忙,明明是他们的粮,他们三个却跟个甩手掌柜似的在边上看着就行。
领了粮,三个知青就跟着去了数原家,几个人分别拿了几天的粮带走以防万一,剩下的就留在数原家了。
片寄和数原那天看完电影以后数原就天天跟着小森他们往知青站跑,跟片寄就直接当是自家人一样的给他把粮分清楚了,片寄蹲在数原边上,数原给他讲他的粮是哪些,又把他帮忙记工分答应给他的粮给他打了个包让他带回知青站。
数原小妹看她哥跟知青挨在一起弄粮食,心情很好的喊他们仨过两天村里杀猪时过来一起吃饭。
杀猪时猪肉是要拿去分的,猪下水之类的洗净了就当场煮了给分着吃,数原年年负责煮杀猪菜,当然能第一个装上杀猪菜,三个知青被留在数原家里休息,数原小妹还拿了也跟着他们聊天,关口负责搬猪肉,小森和中务跑了好几趟才把大家的杀猪菜拿齐了。
三个知青本来觉得不好意思,想自己去端,但看到那杀猪菜装的满满当当,恨不得溢出来,他们也知道自己根本端不了这菜,就安静坐着看小森和中务端菜了。
数原回的晚,关口和小森妈妈回的更晚,她们去等剩的猪肉,两人一人买到一个蹄子,虽然回的晚了,但开心的很。
三个知青跟着这四户人家吃饭,虽然过年家人不在身边,但也不算太难过,只有片寄偶尔会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杀猪第二天,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就都四处串着村的换东西,换东西是个苦差事,得扛东西站在寒风的村口跟人掰扯,不过因为热闹,村里人还是爱去的。
三个知青就不用自己去了,他们说了下想换些什么,事情就由关口他们包办了。
毕竟他们既对换东西的价值不太了解,也看着好欺负,关口数原中务和小森他们四家人因为是寡妇带孩子,在早年在村里常常被欺负,要不是数原和关口长得壮实了,估计现在日子还是难过。
佐野家里人的信这天也到了,他们三人佐野是基本月月有信,白滨两三个月有一封,片寄自他来了这里以后只收到过一封信,不过佐野和片寄显然是早就熟悉的,佐野收到信还时不时的会和片寄说两句他家的近况。
佐野兴冲冲的打开信,没看多久就脸色沉了下去,片寄本来正悠然的烤火看到佐野脸色不对,就坐去了他边上,佐野把信塞到片寄手里就抱着他开始哭,弄得白滨和片寄面面相觑。
片寄扫了眼信上写的东西,迅速的把信折好了搂着佐野安慰。
等关口他们回知青站打开门时,就听到房里传来低低的歌声,透过门缝就能看到是片寄搂着佐野在唱歌,关口他们都在村里长大,也就刚过义务教育的水平,根本听不懂片寄唱的什么,好听是好听,只是他们都还有印象,片寄好像是不能唱歌的,一时之间就纷纷停了脚步,待片寄的歌声停了他们才推门进去。
“你们别把凉太唱歌的事说出去啊”白滨看到他们几个进来,第一时间就跟他们说了这句。
“我只会唱英语歌”片寄低声跟他们说,他们这才明白过来不是片寄不能唱歌,而是片寄唱的歌要是被人听去了,就是被拉去批斗都不奇怪,几人纷纷应下,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因为不知道佐野怎么了,所以房间里一时沉默着。
佐野挨在片寄肩膀上,片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关口坐如针毡,想问问佐野怎么了,又担心佐野不愿意说还会因为他问东问西不开心。
“土豆”佐野从片寄怀里抬头看着正紧张的关口“你是不是想娶我”。
关口顿时就跟个受惊的鹌鹑一样,愣在了那边,中务推了他两把他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那我要个金戒指,你给我找来我就嫁给你”佐野说完这话,片寄怔了一下,低低的叫他“玲於”,看到佐野还湿着的眼眶,片寄又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关口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他家有一个金戒指,佐野喜欢就给他也行,关口说完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佐野已经起来拉着关口去他家了。
佐野一进关口家,关口没跟他妈妈说佐野说有金戒指就嫁给他的事,只说佐野喜欢金子,所以带他来挑,关口妈妈把钥匙拿了一把出来直接给了佐野,让他自己挑,喜欢的都拿走也行。
佐野有些诧异,跟着关口进了里屋才发现他手上那把钥匙只是打开个小盒子的钥匙,还有四五个大的盒子钥匙在关口妈妈手上呢。
“你们不怕我去举报你们是地主余孽吗?”佐野语气不善,但刚哭过没多久,嗓子还有点哑,听着倒是软绵绵的,关口挠挠头不知怎么作答,只叫他开盒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佐野刚打开小盒子,里面只有几个小件的金饰,他挑了个金戒指出来,抓在手上看了好一阵,低声说“我妈妈就戴着这样的金戒指,是我爸爸送的”。
关口看了看那个戒指,戒指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是做成个环,关口意识到大概佐野说要嫁过来就跟他父母有关,但是他也不敢问,只是说“玲於,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佐野把戒指收到手心里,瞪了关口一眼,盖好盒子先往外走了,关口赶紧跟着他往外走,关口妈妈看两人出来就招呼佐野去吃点水果糖。
佐野低低的喊了关口妈妈一声“妈”,关口妈妈愣了一下,马上起身去房里拿了好几把钥匙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训关口怎么不跟她说这事,那几盒都是要给他媳妇的,说完就把钥匙往佐野手里塞。
塞完钥匙关口妈妈好像才完全反应过来这事,拉着佐野问他有没有想清楚,这乡下可比不上城里,年年都要种地,结婚了想再调回城里就难了,又说她喜欢佐野把他当自己孩子看的,不乐意和关口在一起也没事的。
佐野摇摇头,说自己在乡下能做事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城里有没有他的家了。
关口和佐野的婚礼赶得急,好在当时并不流行大操大办,简单倒是也没关系,虽然村里人都说关口家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药让好好一个知青什么都不要就嫁过去了,但佐野拿着钥匙倒是开开心心。
关口的新衣服是年前就做好了,本来就打算拿来娶媳妇的时候用的,佐野是知青,衣服还算新,婚礼虽然急,好在刚分了猪肉,四户人家都没用多少,加上两个猪蹄,凑一凑也能做个席。
佐野那边让片寄做了家长,说法就是长兄如父,两人亲如兄弟所以让片寄做家长,片寄和关口妈妈坐在位子上喝了新人奉的茶只觉得心情复杂,佐野嫁的急,好在东西不多,关口搬了两趟就都搬去了家里。
关口家也没什么亲戚,就招呼了几家关系特别好的,和数原小森中务家里人,简单的一桌五个菜,片寄和佐野上桌前一直单独在房里讲话,佐野显然没从之前的打击中走出来,结婚时也怏怏的。
婚礼结束,数原和小森送片寄和白滨回知青站,数原经过今天才想到佐野嫁来村里,可是片寄能嫁来村里吗?
佐野家是双职工,佐野从小也应该算是宽裕着长大的了,可佐野还时不时的在他们几个人单独一块时说片寄比他还金贵,只有他们几个佐野有时候说话也没那么在意,片寄也不辩驳,就笑笑。
除了说他金贵这事以外,佐野也明显比片寄更能做事,虽然那三个知青都对乡下适应的一般般,但片寄显然是很不适应,加上片寄只会唱些不能给人听去的歌,家里条件肯定不一般,片寄愿不愿意先不说,怕是也根本适应不了留在村里。
数原有点低落的问片寄怎么看佐野嫁到村里。
片寄有点心不在焉,“要不是玲於家里出了变故,真是不该这样嫁过来”。
数原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想着,片寄果然是要回城里的,他们两人之间多半是没有可能。
片寄还在担心佐野,佐野这次是因为父母离婚才突然下了决定,片寄虽然知道佐野对关口有好感,但这次这样和村里人结婚以后想回城里就难了,虽然佐野父母是双职工,可能路子也比较多,但佐野还是单身的话,他父母离婚了可能还会有一方帮忙把佐野捞回城里,佐野结了婚,除非他父母都要捞佐野,要不然再想回城里就难了。
片寄正担心着佐野,余光瞥到数原,片寄家里没有职工,回城的路子少,他要是结了婚就肯定只能留在村里,他对数原不是没有意思,但他来下乡之前在家除了弹钢琴和读书也算是什么都不会了,他就是真的留下来了,估计也是拖累数原。
但不嫁给数原片寄也依旧觉得自己回城里的希望渺茫,他父亲也因为被打成小资下放了,如果他父亲回不了家他也肯定回不了家,但现在的情况他连英文歌都要谨慎着唱,他父亲又什么时候能有平反之日。
想到自己父亲,片寄心里充满了担心,他不会做事,他父亲也没好到哪去,他在这村里有数原他们照应,他父亲怎么样了?他连一封信也没收到过。
片寄走在寒风里心里乱成一团,佐野结婚却让他想到了很多他之前没去想的事,数原也在想他和片寄没有可能他是不是该趁早放手,只做一般朋友。
关口家到知青站的路不长,但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两人之间的沉默太重,数原和片寄都觉得这段路长的像看不到边,就像看不清的未来一样孤寂。
佐野嫁到关口家以后,关口妈妈不让他接着做重活,让他和数原小妹一起做工,中午帮忙一起送饭,佐野拗不过关口妈妈,就换了地方上工。
数原和片寄因为之前佐野结婚的事也开始重新思考两人的关系,一时之间格外默契的开始保持距离,但两人因为要记工分的是还是天天凑在一起,关口对佐野以外的事很迟钝,小森和白滨打的火热,数原小妹和佐野一天只有吃饭见到他俩,佐野还总要单独拉着片寄聊天,两人疏远的事除了中务,一时也没人注意到。
不过说到底两人都没说要处对象,也不像小森和白滨似的整日黏在一起,就是稍稍疏远了做普通朋友,倒是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中务就是有意想问自己的好友,也无从问起。
这年感觉氛围也稍稍放开了,不少人都开始偷偷的做些什么东西拿去跟人换粮或钱,数原自然也是其中一员,中午坐着聊天的时候数原讲想多给妹妹攒点嫁妆,虽然自己要留在村里看着妹妹不受欺负,但还是有嫁妆妹妹才能有底气。
片寄也不觉得奇怪,照数原对妹妹的疼爱程度,想一直守着妹妹给妹妹做撑腰的娘家人也很正常,片寄也不怀疑数原在村子里的威信,因为数原强壮,没人敢调笑他周边的人,片寄虽然和其他知青不熟,但也知道村里有些没正形的人是会去调戏知青的,但他们仨却没被调戏过,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数原和关口,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数原悄悄看了一眼片寄,片寄刚吃完午饭,正坐着听小森和亚岚聊天,数原倒是隐约知道白滨是打算让小森去他户口跟他进城的,数原对进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进城意味着要抛下妈妈和妹妹,不能时时守在家里,数原没办法为了片寄做这样的决定。
再说了,白滨家也是联系了家里人来往了好久的信才定下的事,片寄连信也没收到过几封,他家里人愿不愿意是一回事,据佐野的说法也是很难有机会回城的样子,但难回城就嫁进村里那是彻底断了回城的路,他难道能因为喜欢片寄就要把他死死拽住留在这村里吗。
日日忙着做工的日子过的很快,又到了收苞米的季节,片寄看了一眼在他边上的数原,两人明明在慢慢疏远,但日日和数原一起上工片寄只觉得越发在意起数原,前段时间村里不少青年赶在农忙前说了亲事结婚也让片寄觉得提心吊胆。
数原早就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前不久结婚的不少青年还没有数原大,这次农忙前也有几个媒婆来问数原家要不要说亲,毕竟虽然数原家条件不算好,但数原热心,人又勤快,还是有不少姑娘愿意嫁过去的。
数原妈妈和妹妹之前本来确实有要撮合数原和片寄的意思,但建两人一年来不光没进展好像还隐隐的没之前亲密了,也就都放了心思,数原妈妈之前还问了他们几个村里的女孩子他们觉得怎么样,片寄都忍不住悄悄多看了那几个人两眼。
但片寄就是在意数原会不会结婚也没什么办法,他不可能和数原结婚,他和数原结婚后只能留在村里,怕是还要拖累数原家,回城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回城,就算他回城了,数原难道能抛下家里跟他去城里吗?小森和关口家里就一个孩子,去了城里也无所谓,寄点钱回来就好,但数原有个妹妹,留着她一个人跟妈妈在村里却是让人很不放心。
片寄整日心情低落,数原也没好到哪去,片寄对他有没有意思他不知道,只是这么久的疏远两人之间是更没希望,他本应该找个合适的村里姑娘说亲结婚,可他偏偏放不下片寄,好像他越想把片寄推走,片寄却越要占着他的心似的。
农忙的时候是必不可能有人结婚的,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数原和片寄也暂且把心里那些想法放下了,一时之间倒是关系又近了起来。
不过将粮缴完后的一段时间,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片寄回了知青站自己煮饭吃,数原日日要去趁着天寒挣钱,只是这样稍稍一点改动,两人再见面就是在杀猪次日换东西的日子了。
片寄其实也没什么想要换的,就打算过去看着再说,随便带了一点粮食就去村口看热闹。
村口来了辆驴车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这是隔壁几个村要换东西的人的车,有的人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换,数原正帮着把东西往下搬。
片寄去年因为佐野的事焦头烂额没来村口,今年看着倒是新鲜,但再新鲜也比不过大半月没见的数原更让片寄在意,那几个车上的后生好像都和数原十分熟悉的样子,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搬着东西跟人交换。
“我看那数原就是看邻村后生长得好看才帮他们”片寄边上的两人低低的讲着话,片寄这边人少,比较安静,片寄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听的清两人讲话。
“年年都帮忙,莫不是已经搞上了”片寄悄悄看了一眼说话的两人,是村里爱说人闲话的人,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但片寄看着数原被几个后生围着爽朗的笑,虽说知道数原只是热心,但还是一下失了兴致直接回了知青站。
白滨傍晚回来时问片寄今天换了什么,数原的笑脸一下跳进片寄的脑海里弄得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片寄摇摇头说没什么想换的。
今年收成好,分粮分了两批分,第一批分粗粮,第二批分细粮,片寄还有段时间不去数原家搭伙,就先把粮都带回知青站,数原记到片寄的工分是要拿去分细粮的,片寄先领了细粮带回知青站,去年他认真学了,今年自己就把数原的部分隔了出来。
数原先把自己的粮弄好才来片寄这拿粮,他接过粮袋一拎就意识到不对,片寄给的多了些,虽然一年记工分每日记两个片寄只拿一成,但每天0.2个工分的粮也有不少,数原从小在村里长大,一拎就能估出个大概。
“这粮的量多了”数原说着就要解开袋口去细称下,片寄摇摇头“没多,我那一成也在里面,这事是投机倒把,我不愿意做了,所以就都还给你吧”。
数原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重新背上粮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目睹全程的白滨看看门口又看看片寄,虽然想问问,但也感觉到现在实在不适合问这个事,就把话都咽了回去。
年初开春后,片寄没再去数原家搭伙,也没跟数原一起上工了,数原小妹赶紧悄悄问她哥两人是不是吵架了,数原答不上来,两人疏远了这么久,连话都少说了,怎么来的吵架。
而今年年初村子里的知青也开始陆续回城,知青站迅速空了大半,白滨也在开春后不久接到了回城信,在村口居然和小森抱了一下才走,两人大胆的行为让数原他们好一阵揶揄。
开了口子,知青们在春末都走光了,整个知青站只剩下片寄一个人还在,而夏初刚过不久,连佐野都收到了回城信,佐野想直接撕了,说城里已经没有他的家要他回去做什么。
片寄拦下了佐野,带去好一阵劝,佐野父母都离婚了还愿意一起想办法帮佐野回城其实两人都没想到,但这属实难得,片寄劝了佐野一阵后佐野还是答应了回城。
眼见连嫁进村的佐野都要回城了,片寄那里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大家都认定了片寄是回不了城,现在片寄又没再和数原天天挨在一处,就有不少人打起了片寄的心思。
佐野刚接到回城信没两天,就有三四个媒婆去了知青站,还有的大胆的村里后生直接当面问片寄有没有看上村里哪户,弄得片寄上工都要躲着人。
片寄虽然烦这些事,但他更担心的是他父亲,他试着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家里的母亲,一封给父亲,都没收到回信,他留在这村里虽然日子难过,但他父亲去的地方更差,只怕是更难熬。
佐野白滨回了城里,小森和关口最近接到了两人的信准备进城,数原中务已经有几个月没和片寄说过话了,片寄一时之间没人讲话,日日一个人上工时都在担忧他父亲的处境。
数原偶尔会看到片寄,也知道有人要去给他说媒,甚至数原妈妈也悄悄问数原要不要找个媒人去问问片寄,数原拒绝了,其实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片寄回城的希望越发渺茫,他也知道片寄多少对他有点意思,要是真的去问可能是有机会的。
只是数原不想这样,他疏远了片寄以后越发觉得片寄就不应该待在这村里,片寄不习惯农活,嫁到村里只有受苦的份,要是这么看来,片寄也没什么好的,不能吃苦,不能做事,嫁进来也只是一个拖油瓶,两人疏远了他本该早放弃片寄,可他看到片寄时心里就会有个声音喊他去靠近片寄,这却是怎么都抑制不住。
数原放了点风说想要片寄跟他,也算是稍稍打消了村里人的主意,去知青站的媒婆也少了不少。
片寄不知这事,他没人说话日日一个人上工,还要自己煮饭,料理杂事,每天都觉得精力不济,秋初他终于收到了一封信,正是回城信,他知道父亲已经回家,自己也可以回城顿时松了口气,一下脱力就觉得头晕,在路上就站不住了。
村里的小孩腿脚快,数原邻居小孩看到片寄倒了,两三分钟就跑到了数原在的田边喊数原,说片寄知青在田边晕倒了,中务和数原说他去借马车,就先转头往村里去,数原则是赶紧跟着小孩去片寄那边。
片寄边上已经围了人看热闹,大家都和这个知青不熟,看他久久不回城心里其实多少也在猜测,虽然他们想把片寄弄回家,但数原已经放了风声出来,没人想和数原起冲突,一时也没人去碰躺在地上的片寄。
数原一来围观的就给他让了道,数原先摸了摸片寄的额头,有点热,生产队队长也过来了,数原看了一眼片寄手里的信,说片寄那是回城信,问能不能直接把片寄带去镇上医院,知青在生产队出事了生产队要担责任的,队长马上说好。
数原的妈妈和妹妹也在,数原说他也得请假,送片寄知青去镇上看病,队长也马上答应了,中务赶着驴车过来,他就送一下两人,跟队长说一声就行。
数原抱着片寄坐上驴车,数原妈妈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拉了下他的衣袖,说他要是想跟着片寄就跟着去城里,她和妹妹没事的,数原没来得及回话,两人很快就赶到了镇里的医院,数原帮忙守着片寄,中务就先走了,医生很快让护士给他挂了吊瓶,数原问片寄现在怎么样,医生说了几句,数原没听太懂,只知道大概是没事。
数原出去给片寄买了吃的,用热水温着等片寄醒,他上街的时候发现,现在竟然有不少小摊贩了,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进城,他给妹妹存了不少嫁妆,做的东西十里八乡都说好吃,要是租个小店面卖吃的应该不成问题,如果进城了,就能和片寄在一起了,只是片寄现在还对他有没有意思这倒是个问题。
片寄醒的时候天色稍稍暗了下来,他睁开眼,还是觉得头晕,但再躺一会儿又觉得好多了,数原看到他睁眼了,但又不知该怎么出声喊他,就坐在病床边等他说话。
片寄缓了一下,看到数原坐在他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他“龙友”。
“先吃点东西吧”数原伸手扶着他坐起来,吊瓶已经撤走了,只留下一个伤口在片寄手背上,动一下就有一阵的疼,片寄皱着眉看了下自己的手背,打算去接粥的时候数原却没递给他,反倒放下粥,把帘子拉上了。
“我喂你吧,手疼吗”数原重新端起粥吹了吹喂到片寄嘴边,片寄把手放平,小心的让手背平摊在被子上,没拒绝的张嘴吃了粥才回他“有点”。
两人没再说话,数原安静的喂的喂完了一碗粥,又去还了碗,再回来时片寄正看着之前被数原放在矮桌上的信。
“我要走了”片寄把信折好,他爸爸没事了,片寄放心了不少,他估摸着也不会再回村里了直接去省城就行,在村里他的东西也很少,就是不去拿也没事。
村里只有数原让他牵肠挂肚,他虽然和数原已经许久不说话,甚至不怎么见面,两人本该是陌路,他也想清楚了两人很难走到一起,但片寄想到以后两人不会再见面,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了一样呼吸都难受。
数原点点头,一咬牙问他“凉太,你,你能等我两年吗?”。
片寄怔了一下,看着数原,数原接着说“现在城里有不少个体户了,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你等我带着她们进城了,你愿意到时候跟我处对象吗?”
数原小心的看着片寄的脸色,片寄倒是不知道有这条路,他拿起床头的信封,里面有一点钱是他的路费,他把路费取出来,信封壳子就拿给数原。
数原接过来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低头看了信封才意识到这信封上有片寄家的地址,数原知道片寄这是答应了,马上就笑了开来。
片寄伸手握住了数原的手背,数原看了看拉紧的帘子,用另一只手把片寄的手握住了放在被子上,两人的手交叠着,却都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看着彼此,直到医生过来再看片寄的情况,两人才匆匆忙忙的收了手。
片寄第二天就出院了,数原送他去车站,数原说衣服到时候想办法托人给他带,片寄点点头,数原又说我很快就会去省城找你的,片寄也点点头,数原最后说我能再牵下你的手吗,片寄看着他,跟他去了边上悄悄的握了下他的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只触碰了那一下就分开了,数原捏着口袋里片寄给他的信封,片寄去捏着省城的票,这是他们分开前十分钟,两人不舍的站在一起,隔了半个拳头,片寄和数原却觉得两人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未来没有定论,但只要心意相通,他们也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数原龙友停在那扇窗的街对面。
这是他这样做的第八天了,那扇干净的玻璃窗里一个男孩背对着坐在一架很大的乐器前,每天数原在店里装修到没什么自然光线了,就来到这里看一会儿那扇窗后的人。
他就是专门为了那扇窗后的人,才带着母亲和妹妹来到城里租下店面,准备从农民变成个体户,他来到城里一个月了,那个人是八天前刚刚回到那座房子里的,数原本想直接去找他,但他坐在那个乐器前弹奏的样子是数原没见过的,数原改变了想法,他想再等等,等他稳定下来了再把那个人接过来。
那个人没有转过头,只是每天都会坐在那里演奏乐器,数原租的店面在街角拐弯处,离这里不远,但他天天都忙着装修店铺,只有傍晚能过来悄悄看他一会儿。
数原看了一阵那个人,他看上去和在村里时又不一样了,像个月亮似的,透着疏离的光,只觉得越是看他,越觉得他是碰不到的。
数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来到城里是不是真的能碰到那个月亮似的男孩子,但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而背后也没有退路,只有安定下来他才有底气去见那个人。
数原只是想在安定下来前天天都能看上那人一眼,但其他人不这样认为,那群四五天前就天天去那人家里的一群年轻人围住了数原,并问他为什么天天盯着那户人家看。
数原是种地的,力气大,那四五个人都难以拉动数原,几人在路边争执了起来,声音也慢慢大了起来。
玻璃窗后的人好像也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看这边,他一眼就看到了数原,马上露出一个笑来,起身出了房间,十几秒后他就从那户人家里跑了出来,站到他们面前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个人喊他片寄师哥,说了数原连着几天都站在这里看他弹琴,多半是不怀好意应该扭送警局。
数原没讲话,那人从玻璃窗后站到了他面前,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软软的头发看着比在村里时更光滑了些,他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感觉更有精神了。
“这是我朋友,没事的”那人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松开了数原,随便寒暄了两句就进了那户人家。
数原有点不好意思,只低低的叫他的名字“凉太”。
片寄凉太也没再盯着他看了,挪开了目光有点抱怨的说“我以为你还要我接着等呢”。
数原刚想说什么,片寄家里就走出了一个男人,那双眼睛跟片寄有七分像,他先瞪了数原一眼,这才喊凉太带数原过去。
片寄安慰似的冲数原又笑了笑,让他跟着自己去家里坐一下,数原刚开始有些紧张,但他很久没见过片寄了,连一秒都舍不得挪开目光,一时只顾着想片寄和在村里时变了不少,看他的眼神却没变。
那几个学生从琴房悄悄开了个缝,偷看客厅里数原一个人坐在片寄和片寄爸爸对面的谈话。
“我家凉太就是在等你?”片寄爸爸板着脸开口问,数原僵了一下,点了点头,片寄爸爸接着问“你现在要娶我儿子?”
数原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片寄爸爸脸色明显差了不少,片寄也有点愣住了,看着数原等他说话,数原咽了口口水,缓解了一下才慢慢说“我想让凉太再等等我,现在我那边事情太多,没空照顾凉太,等我那边安排好了,凉太过去我才有空照顾他”。
“我能做事的,又用不着人照顾”片寄抿了抿嘴,但显然还是有些心虚,说话底气也不是很足,片寄爸爸看了眼片寄,又看了眼数原,直接下了逐客令“下次过来,要带上家长”。
虽然片寄爸爸下了逐客令,但意思明显是让数原下次带着妈妈过来谈结婚的事,数原连连答应了,片寄就送他出门。
片寄看着他爸爸的脸色,也没敢出门,就把数原送到门口,数原也不敢和片寄多聊天,只说了下开店的日子就自己走了。
数原回了租的店里,数原妹妹已经煮好了晚饭,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数原忍不住笑逐颜开的说见过了片寄的爸爸,对方好像不是太反对两人,数原妈妈听了直抱怨数原要见家长得喊她一起,还应该带点礼物过去,数原嗯嗯的认了错,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晚饭了。
数原第二天做完店里的准备就带着妹妹悄悄的去看片寄弹琴,片寄穿了件白衬衫,只留个背影对着窗户,数原妹妹小声的说片寄嫂子像故事里的仙子一样,数原也觉得像,但说的却是别讲封建迷信的话,等下被人听到了要拉去批斗的。
数原家的小饭馆很快就开张了,他租的两层街角的房子,二楼是一家人住的地方,一楼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开张前数原煮了一锅卤,香味很足,因此一开张就有不少人来店里点上一点吃的。
虽然这会儿刚放开两年,但城里的不少人都是职工,手头上还是比较宽裕,偶尔下个馆子打菜不成问题,数原租的这个店面虽然稍贵点,加上执照和菜都快把他们家家底掏空了,但这个地方周围人家都是双职工打底,算是比较有钱,数原的店一开张,就有不少临近的人过来打上一两个菜回去加菜吃。
有个坐门口那桌的客人,从数原家来这边就常常来看看这是什么店,今天一开张就要了份小炒配饭坐在店里吃,数原的手艺还是可以的,他吃的香,很快就有更多人来店里吃饭。
开张过了一会儿片寄一家人就到了店里,他们一家找了个靠近上菜处的地方坐下,数原还是第一次见片寄的妈妈,但他要在后厨做菜,出不去。
数原小妹给他们记了菜,跑到后厨跟数原说菜时又在说嫂子正面看着更漂亮,让数原早点把人娶回来。
数原炒着菜叫她别急,又说现在店里事这么多,难道让片寄嫁过来帮忙做事吗?数原小妹笑嘻嘻的说数原怕不是担心没空和嫂子洞房,才想等空闲了再娶嫂子,数原瞪她一眼问她谁教的她这话,数原小妹也不作答,笑嘻嘻的跑了。
不少客人都是来打上一个菜试试口味的,多半都是拿着自家的饭盒打了菜带走吃,因此虽然第一天来的人多,但并没有忙到数原做不过来。
等过了午饭的点,店里就空了下来,片寄一家明显是吃好了,但没走,坐在店里低声的聊天。
数原得了空,赶紧从后厨出来,他还没开口数原爸爸就先说“今天就是单纯来吃饭的,凉太再过一个半月就要去上学了,你自己看着办”
片寄爸爸说完话就起身走了,片寄妈妈笑盈盈的夸了两句数原的手艺,片寄显然想留下来再和数原说两句话,但他一个人也不好意思,也跟着家里人离开了。
数原的小饭店生意挺好,但他还是尽快拉着他妈妈去了片寄家。
片寄一家和数原一家对坐着,数原妹妹也跟来了,数原很紧张,但片寄爸爸让片寄带着数原和妹妹去琴房,他和数原妈妈谈就可以。
数原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片寄平时演奏的乐器,片寄说这是钢琴,还打算给他们弹一首,钢琴的外壳上仔细看有重涂的痕迹,片寄看数原盯着一块大的痕迹看,笑笑说“之前它被拖走了,他们不在意就磕碰了不少”。
片寄坐到钢琴面前,就像数原平时看到的那样双手放在琴键上,房间里迅速流淌起了轻快的音乐,数原和妹妹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屏着气,生怕妨碍了片寄弹琴。
一曲结束,尾音好像还在空气里微微颤抖,片寄看着数原柔柔的笑了,数原觉得现在的片寄真的和在村里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起码现在笑得比原来多了。
“凉太”数原看着片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数原妹妹在边上眨巴着眼睛看看数原,又看看片寄,看到片寄脸上泛着红色点头的时候数原妹妹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数原说“嫂子,你嫁到我家让我哥伺候你就行,你就弹钢琴就可以了”。
片寄笑着看数原,数原既不满妹妹的胳膊肘往外拐,又对此没什么异议,表情一下十分复杂。
数原妈妈和片寄父母谈的也很快,晚上数原一家就留在片寄家吃饭,片寄妈妈负责煮晚饭,数原爸爸则是跟数原和片寄讲了两家家长的谈话。
片寄下个月和数原结婚,婚后还是各住各的,片寄现在在读大学,再读一年就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工作了分了房片寄再和数原一起住。
当然要是数原的小生意做得好,能单独买个房子给他和片寄住,也可以随时单独和片寄出去住,总之片寄爸爸希望他们小两口单独住,不能就干脆还是住自己家。
数原妹妹悄悄扯数原的袖子,她见到过几个大学生,觉得他们懂得多,嫂子也是大学生,她以后也想当大学生,数原点点头说到时候让嫂子教你读书。
住这方面片寄和数原没什么特别大的意见,反正扯了证起码在街上可以挨近点,不用担心被人说是耍流氓。
晚饭片寄妈妈煮了五个菜,虽然不多,但在这个时候也算是还不错的一顿了,何况这顿有一个鱼有一个肉,更是看着有点奢侈。
片寄妈妈的菜尝着就能感受到她的精细烹饪,数原也是这才知道片寄妈妈是国营大酒店的厨师。
晚饭结束后,片寄终于被允许送数原走一段,数原妈妈和妹妹都先走了,数原也是才知道片寄现在在读大学不久,也刚知道片寄已经定了要留校任教的事,和片寄单独走在后面,说等他挣了钱就把这边留给他妈妈,他去片寄学校附近开个小点的店,方便片寄吃饭。
片寄说学校有食堂的,数原没回他,趁着要分开前牵了一下片寄的手。
数原和片寄结婚数原那边没人来,本来他家就没什么亲戚,就是有也不太可能丢下农活专门来参加婚礼。
片寄这边也没请多少人,片寄家的亲戚也都比较散,不太好叫。
两人本来也打算从简,婚礼最后就请来了关口和佐野夫夫做客人,酒席就在数原店里,买了几斤好的糖,有人祝贺就发几个。
佐野现在也在读大学,关口一边在工厂上班一边在读书,佐野妈妈要求关口也得读大学,要不然就要两人离婚,所以关口现在天天都在拼命读书。
佐野高高兴兴的和片寄说,以后土豆就是他的学弟了,年纪大也没用,还不是他的学弟。
片寄想起白滨给两人寄信,说还好回去的那年就上了大学,要不然要当弟弟的学弟他可受不了,片寄其实有点不解,他读的钢琴专业,大家说是学长学弟,其实更偏向早年拜师,都以师兄师弟称呼,大家年纪有大有小,其他人也不在意年纪小的片寄是师哥,就觉得当个学弟也没什么的吧。
佐野来劲了,拉着片寄聊了半晌的学长学弟关系,直到片寄得和数原给家长行礼。
虽说结了婚领了证,片寄其实没什么实感,他仍旧住在家里,而且结婚没多久他就回学校继续读书了。
寒假片寄再回家,片寄妈妈去上班了没晚饭吃,数原煮了吃的给片寄拿过来,片寄看到数原才隐隐有了结婚的感觉。
片寄吃了饭,本想把碗筷洗了,数原却直接把碗筷收拾起来带走,数原临走前又拿了一把钥匙出来给片寄。
片寄接过来问数原这是什么的钥匙,数原挠了挠头,说这几个月他赚了不少钱,就在片寄学校附近买了个小房子,前面有个很小的店面,以后可以和片寄一起住,就是在小巷里,但胜在便宜。
数原说等片寄开学就和片寄一起住过去,他已经悄悄去打扫过两次了,是干净的,这边的店他妈妈卖卤菜,不累又好卖。
片寄拿了自己的钥匙串出来把钥匙串上,数原看片寄收好了钥匙就打算回去了,片寄拉住了他,现在家里没人,片寄轻轻的抱了下数原。
数原来了省城才知道洗衣粉这种东西,片寄的衣服上就有点洗衣粉的味道,香香的,数原想着他还是要继续挣钱,要换个能放下片寄的大钢琴的房子,还得让片寄一直都能用上洗衣粉。
两人只抱了一小会儿就松开了,片寄脸有点红,数原拎上碗筷准备走的时候想到,那些都是其次,首先还是得先和片寄早点洞房才是。
片寄凉太和数原龙友搬去他们的新房子里时,正是开学前一天。
片寄除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还要去宿舍把衣服也搬出来,数原跟着他进去学校内,这时来读大学的人常常来自五湖四海,有不少人会提前到学校,因此这会儿大学里已经是不少人都来来往往。
数原第一次来大学,路上不少人都在看他们这,片寄长得高,又不像很多大学生看着像是农民出身,还是音乐专业内定的大学教授,不少人都对他有所耳闻。
毕竟这年头学音乐的人少之又少,片寄自小就和大学教授学钢琴,就是现在就聘了他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他想读个大学,就正常上课,专业课上其实已经算是老师的样子了。
片寄住的宿舍在三楼,和他同宿舍的都是音乐专业的,他们普遍都是城里高级职工的孩子,看着和大学里其他因为种地先进来读大学的人完全像活在两个世界,要不是家里有钱可供不起他们读音乐,尤其是钢琴这东西,一架加上运费得有近千元,普通工人一个月才三十块,就算是高级职工的孩子,家里普遍也不会有钢琴,所以这些人才会在假期去片寄家里练琴。
数原见过他们一次,那次大家误会了有点不愉快,不过现在他们也听说了片寄已经嫁给了这个个体户,虽然他们有点看不起个体户,但能娶上片寄倒是让他们高看一眼,宿舍长带头和数原道了歉,其他人也道了歉,数原也不在意,拿着一块大块的布帮片寄收拾衣服。
他们寝室搬东西都是拿漂亮的进口皮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质朴的打包方式,几个人都有点好奇的探头探脑的看。
片寄本来想自己收,但数原说天冷,这衣服也冰冷,让片寄坐着等他,片寄碰了一下衣服,确实是冰冷的,他去年早上常常踩点到也是因为这衣服太冷他穿的太慢。
数原迅速的收拾着衣服,片寄这边的东西不多,他拿来的皮箱也装了一点东西,收完东西片寄和数原就和他们道别去楼下舍管那里还钥匙。
这是学年中,没有新生,不用担心床位安排,片寄交了钥匙写了申请就和数原一起往外走,数原拎着比片寄重的东西走的轻轻松松,反而片寄还有点吃力。
“我就说你这皮箱太重了”数原强硬的拿过片寄的皮箱,其实还是没有他手上的包袱重,片寄有点不好意思,几次想拿回皮箱都被数原躲了。
数原和片寄把东西搬回了两人的小家,数原生了火炉,片寄暖着手,数原已经开始拆包袱。
片寄身子暖和了些就让数原去楼下先整理店里,两人的衣服就他来负责,数原凑过去亲了片寄一口就迅速下了楼,留下片寄一个人在房间里红着脸整理衣服。
数原整好楼下的店面,又把晚饭做了,本想喊片寄下楼吃饭,想了想楼下有点冷就端着菜去了楼上。
楼上很暖和,衣服已经整得差不多了,大部分都叠的整整齐齐的在衣柜里,片寄睡着了,身下压着两三件还没叠好的衣服。
数原把饭菜放在炉子边上热着,这才去先帮片寄脱鞋想扶着他躺好,片寄被数原一碰就慢慢睁开了眼,看见是数原后脸就红了起来。
片寄虽然红了脸但是目光一刻都没从数原身上移开过,两人靠的近,数原也跟着红了脸,赶紧起身说“先吃饭吧”。
两人并排坐着吃了晚饭,数原下楼整理碗筷,片寄把剩下的衣服整理好,数原再上楼时就看到片寄正坐着拿什么东西抹手。
数原关了门,现在天暗的早,房间里已经拉着窗帘开灯了。
片寄见数原上来了,把抹手的东西放到床头好让他坐在自己边上,数原挨着片寄坐下,两人并肩坐着半天也没人开口说话。
数原把手放到了片寄的大腿上,片寄看着数原的手,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点了点头。
“这个叫凡士林”片寄把他抹手的拿给数原,数原没见过这个,但数原抠了一点点,摸着滑滑的,片寄脱了裤子也没看数原那边。
数原扶着片寄靠在床头,用手指轻轻的沿着片寄的性器往后摸,很快就碰到了那个小洞,数原小心的摁了摁片寄的后穴,后穴紧紧的缩着很抗拒外来的手指侵入。
数原手上慢慢摸着片寄的后穴,眼睛看着片寄抿起的嘴唇,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片寄闭着眼不知作何反应,但后穴总算是松了些让数原的手指趁机插了进去。
片寄紧张得很,数原也没好到哪去,他刚伸进一个指节就觉得片寄里面又干又涩,只好重新抽出来又抠了一块凡士林弄到片寄后穴里。
数原亲完片寄的嘴唇,忍不住又去亲他的脖子,片寄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后穴的温度也在慢慢升高,把膏状的凡士林融成了液体,数原把一根手指伸到底,又重新抽出手指挖了点凡士林,改成两只手指往里插。
片寄被弄了一阵人也放松了些,数原伸进了三根手指试着前后抽插,指尖摸到一个小凸起时片寄就夹紧了大腿。
片寄的皮肤本就比数原的细腻一点,大腿内侧的皮肤更是又软又细腻,这会儿紧紧的夹住数原的手腕还在不停的颤抖,数原感觉自己的裆部燥热了起来,他试着又摁了摁那个地方,片寄就忍不住慢慢的用大腿夹着数原的手腕磨蹭着。
“舒服吗?”数原扶着片寄靠到他肩上,手指就一下一下的弯曲摸着那个地方,片寄点点头,抱住数原,用鼻尖不住的蹭着数原的颈窝。
数原一手环住片寄的腰,感觉顺着他的手在片寄后穴的动作,片寄的后穴慢慢的软了不少,跟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的也在一缩一缩的,还慢慢的有和凡士林触感不同的液体流出来,那液体混着凡士林把数原整只手都打湿了。
片寄咽了口口水,一开口声音都有点哑,说是可以让数原进来了,还说听说从后面比较好进,趁着数原解裤子,片寄就趴跪在了床上。
数原看着片寄抬起的腰和屁股,忍不住伸手先摸了两把片寄的屁股,片寄只是微微颤了颤,没说话也没什么大的动作,接着数原就扶着自己已经抬头的性器找到片寄的穴口慢慢的往里进。
片寄倒是适应了数原的手指,但数原的性器头部比手指还要粗上一点,虽然他的下体现在是湿淋淋的,但数原还是进入的很艰难。
数原又弄了点凡士林抹在片寄的后穴口,边用自己的性器慢慢的顶弄着那个小口,片寄被顶弄了两下腰就软了下来,数原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
片寄把腿又打开了一点,数原总算是能慢慢往里顶进了,片寄的后背很白,皮肤也是看着就十分娇嫩,数原俯下身子吻了一下片寄的蝴蝶骨,接着顺着这个动作用嘴唇慢慢的蹭着片寄的后背。
数原顶到了底,一边亲吻片寄的后背,一边慢慢的抽插着,片寄的腰细,数原用小臂就能把他的腰完全抱住,手则是顺着他的腰侧慢慢磨蹭。
片寄后穴里湿湿软软的,数原顶的时候没什么轻重,有时候用力了,片寄就会轻轻的一颤,但后穴里会出更多水,还会轻轻的吐出一点呜咽声。
数原的性器被片寄的后穴紧紧包裹着,他抽插了几次以后就干脆都是一下一下重重的顶进去,片寄的呜咽声也就一声接着一声,数原吻着他的后颈低声的说“凉太不舒服了就和我说”。
片寄感受到数原说话的气息,缩了一下闷闷的说“龙友,换个姿势吧”。
“好”数原爽快的拔了出来,一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不要接着压住片寄,片寄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数原。
片寄转过来就被数原亲了一口,数原起身时片寄也把大腿打开了点,数原扶着性器看片寄的动作忍不住调笑他“凉太很急啊”。
片寄本来就有点红的脸更红了,数原又接着问他“刚刚舒服吗?”。
片寄点点头,凑过去亲数原,数原觉得自己的某些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很快就插了进去,现在两人面对面,片寄的性器翘起就蹭在数原小腹上,蹭了几下顶端就流出一点亮晶晶的液体。
数原从正面进去,片寄的腿曲起细嫩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在他的腰侧蹭来蹭去,片寄明显喜欢被他亲吻,两手都勾着他的脖子,让数原的脸不得不离片寄很近。
不知道是不是亲吻起效了,数原觉得片寄的后穴一下一下的吸着他的肉棒,水更是流的厉害,数原一抽一插的不断有摩擦液体的声音。
数原被片寄的后穴吸得忍不住抽插的越来越快,片寄一直微张着嘴,看起来有点失神的低低叫着数原的名字。
数原狠狠的插到底以后又用力顶了几下就泄在了里面,片寄也随着他的动作射了出来,弄得数原的小腹黏糊糊的。
数原这次拔出来的时候片寄的后穴还不断收缩着,试图挽留他的性器,片寄好像还没从高潮的余韵里缓过神来,不适的蹭了蹭数原的肩膀。
片寄被数原吻了两下安抚了下来,数原就下床准备弄点热水擦身子,起身的时候数原拿起那罐凡士林,已经少了半罐,数原看了一眼床上蜷缩起来的片寄,片寄后穴里凡士林混着他的体液和数原的精液在慢慢往外流,片寄还抱着数原脱下的背心大腿不停的互相磨蹭。
数原又俯下身吻了下片寄,心里在考虑明天就要去多买一点凡士林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