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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永山在成为刑警以来,接手调查的最血腥的一起割喉案。
尸体是死者妻子数原结月先发现的。结月称自己在8月29日上午10:00来到丈夫数原龙友家中,本来打算和丈夫聊聊周末回老家探望娘家父母的事情,敲门很久没有反应,电话不接,随后结月找出自己的钥匙开门,发现丈夫死在了自家厨房里。
法医到场验尸,尸体的颈部有明显割伤,且伤口切面并不平整,凶器可能是在被刺入死者喉咙以后,刚开始还没有割到要害,但是慢慢深入挪动,最后割断了死者的气管和颈动脉。这是最致命的割喉,在这个过程中,可怜的死者必定要经受非人的痛苦折磨,先是皮开肉绽,然后要害被割破导致失血过多以及血液倒流堵塞气管,厨房的瓷砖地被血液染红了大半,结月称自己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血腥气,加上此时正值盛夏气温最高的时候,尸体放了一整晚加上半个上午已经僵硬发臭。她几乎是第一秒就抖着手报了警,且完全不敢直面丈夫骇人的死相。
然而奇怪的一点,让这起割喉案变得更不寻常。数原的侧颈被剥下了一块长约十三厘米,宽八厘米的皮肤,手段非常残忍。连法医都皱着眉头表示从业这么久很难见到又割喉又剥皮的,这简直就是酷刑,基本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几乎没有人能够忍受这种痛。
数原结月蹲在门外,长长的裙摆都扫到了地上,但她无心顾及,用手帕擦着眼泪,沉浸在丧偶的痛苦之中。看到从案发现场走出来的永山,她站了起来,仿佛用了全身气力。
“永山警官,我丈夫他绝对不可能是自杀的。”她抽噎着说,哭成了泪人,“他虽然年轻一点的时候有些随意,但是这些年已经走上正轨了。他做着喜欢的工作,身体健康也很好,就算、就算我们结婚后的确是说好的分居两地,但是我一直知道他是完全的乐天派,绝对不是遇到什么挫折还是不顺就自我了结的懦弱的人!他、他那么好,不可能是自杀的......”说着说着结月开始语无伦次地重复和哭泣。永山叹了一口气,说:“节哀,刚刚法医的勘测也表明了,这起案件他杀可能性很大,我们会尽全力查出真相。但是希望数原小姐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您得跟我们去局里录个口供。”
人命关天,这起案件马上立了专项调查组,永山在当天的会议上总结了目前所获的线索。
数原龙友,年龄31岁,是当地冲浪俱乐部的冲浪教练员。初步判定为8月29日凌晨1:00之前被害,死因是割喉,另外脖颈有皮肤剥落伤。技侦试图提取数原家门口摄像头的监控数据,但数原居住的楼栋比较老旧,摄像头很早就废弃了。只能转移方向调取外面街道的摄像头排查可疑人士。
离数原家最近的监控探头位于街道拐角处,可以看到并推测数原大概在8月28日晚六点左右回到家里,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同时痕检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大量玻璃残渣,都是比较细小的碎片,但是结合法医的勘测,不排除凶器是玻璃利器的可能,在场也没有发现其他疑似凶器的刀具。根据血液喷溅的方向和形状,数原很可能与行凶者在厨房有过交流。另外,除了玻璃残渣,诡异的是痕检还发现了多处蛋糕奶油痕迹,这些奶油成分检测没有问题,还裹着一些巧克力碎屑,垃圾桶里有剩下的蛋糕碟和叉子,一些折断的彩色生日蜡烛,上面都残留着数原的DNA。但是资料显示数原龙友的生日并不是8月29日这一天。
难道他当天晚上是在给谁庆生?然后被杀了?永山心里升起一阵恶寒,不论如何,选择在生日这天杀人都太过恶趣味,杀人手段还如此残忍,是疯子吗?但是调查组也有人质疑或许数原只是无聊了想吃个蛋糕,生日蜡烛现在蛋糕店都会附赠,说是庆生未免有些勉强。但永山还是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日子。
技术上的进展比较困难,数原住的那地方本来人流量就大,即使划定时间范围,要挨个排查也仿佛大海捞针,监控角度又刁钻,不少人只能拍到半个头。永山交代技侦多留意有没有拎着蛋糕的人,同时也排查一下附近蛋糕店的监控。
盯着技侦拍摄的现场照片,垃圾桶里的蛋糕碟,矩形形状、波浪花边......永山越看越眼熟,他好像吃过这家店的蛋糕——如果这两家店没有碰巧提供同一种碟子。他努力地回想,自己三十老几了,上一次吃蛋糕还是在半年前侄女的生日上,好像就是用的这种碟子。
他连忙打电话给弟弟,问他今年女儿生日订的是哪家蛋糕。弟弟困惑地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小松西饼屋。”
上地图一查,小松西饼屋距离数原家足足有十几公里。同事们越发觉得离谱了。“队长,如果说要庆生,数原楼下那么多蛋糕店,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么远的地方买?拎着蛋糕还容易引人注目,还有,作案动机呢?这说不通吧。”
的确,半夜三更跑别人家里过生日,即使是朋友也必须是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友,在这种前提下,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害数原?
当然即使再质疑,下属们也反抗不了永山的命令,只好赶往远在城市另一头的小松西饼屋。而永山则继续细查数原的关系网络。
根据数原结月的口供,她从认识数原并与其结婚开始,就只知道对方在那家海边的俱乐部工作,数原工作性质简单,也没有什么仇家,但是关于过去的经历数原从来对她闭口不提,她也没有深入了解过,毕竟两人结婚也没多久,何况还一直分居。
永山来到那处名为日落湾的度假胜地。这片海出了名的又蓝又澈,沙滩细腻柔软,一直都是许多年轻人的度假首选,甚至有一些学校会把这里选为修学旅行的一站。海边除了大受欢迎的冲浪俱乐部,还有不少餐厅,格调浪漫的西餐厅也有,自由舒适的烤肉餐厅也有。年轻情侣会定下附近的酒店旅馆,直接在这里度蜜月。
白天正是俱乐部的营业时间,他找到俱乐部的老板,出示了警官证,说想要了解一些事情。
老板流着汗讪笑着说:“警官先生,我们一直都是合法经营呀?”
“是您俱乐部的一位教练,数原龙友。”永山喝了一大口冰镇汽水,还是热得冒汗,说话语速都快了一些,“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他的情况,请把您知道的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吧。”
老板的神色变得诧异:“数原君?他挺好的,应该是......一年前入职我们俱乐部的,他的冲浪技术非常好,人又很酷,一直很受顾客和学生欢迎。”
“他在这里人际关系处理得如何?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或者对头?”
“没听说过,他的私生活我们也不太了解,他本人似乎很注重隐私呢,虽然受欢迎,但好像和谁都关系普普通通,同事而已。”
“学生呢?”
“这我就更不了解了,学生联系他基本上都要经过我们的官方渠道,私交我们是不允许的。”老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场馆外面不远处一家烤肉餐厅,说:“但是数原偶尔会在那个餐厅帮帮工,他不仅擅长冲浪,烤肉、唱歌也是一绝。”
永山点点头,道了谢转身要走,被老板叫住。“警官,数原君他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是犯事了吧?”永山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员工休息室冲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子,跌跌撞撞地冲老板说道:“不、不好了,数原君他......突然去世了!”
“诶?”老板愣在了原地,而永山已经大步往餐厅走去。
即使刚过饭点,烤肉餐厅依然生意兴旺,一眼望过去就没有空桌。据说这是日落湾最受欢迎的一家餐厅,桌位通常需要提前一天预定。
前台的女服务生看到永山,笑着问有什么需求,“现在的桌位已经满了,不好意思,先生您可能得去外面等位......”永山出示了警官证,“警察办案,需要您配合一下调查。”女服务生连忙说:“您请问。”
“你认识数原龙友这个人吗?”他调出数原龙友的照片,本以为只是帮工可能服务生并不熟悉,但女生居然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刻说道:“认识,数原桑烤的肉是最受客人喜欢的。”
“他一直有在你们店做帮工吗?频率高吗?”
女服务生思索片刻,摇摇头说:“他来得不是很多,所以客人就更稀罕他了,有专门冲着他来的。但是他其实最多一周也就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
“有没有和客人起过什么争执?”
“那倒是没有,不过......”女服务生似乎在努力回想,数原寥寥可数的帮工次数中,的确有令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时候。她忽然眼睛一亮,说:“数原桑很体贴客人,有一次有个客人喝断片了,还是他送人家走的呢。”
现在在人际关系这一层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永山敏锐地抓住这个口子,进一步追问:“你们店里有留下顾客的订桌记录吗?或者,你还能不能记起那天数原招待的是什么客人?”
“订桌记录是有的,客人信息可能不是很全。”女服务生拿出一个电子平板,划拉了几下屏幕,显示出一大串名单,说:“但我对那天的客人印象很深。”
女服务生翻着订桌记录,一边长叹一口气,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那位客人......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惦记,我头一次在生活中见到这种长得像明星一样的人,真的是大帅哥,而且他的名字很特别,那时订桌还特意问我们数原桑在不在呢。”
密密麻麻的白底表格中,女服务生的指尖停留在一行小字上,上面写着“片寄凉太”,旁边是一串号码。
与此同时,技侦那边和小松西饼店的下属也来了消息。
西饼店的店内监控拍到了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身长风衣、身材非常高挑的男人。男人在8月28日这天定下了一份黑森林,晚上九点至十点之间来取走了蛋糕,几小时后,这个拎着蛋糕盒的男人出现在了数原家楼下街道监控的角落里,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留在蛋糕店的姓名也是“片寄凉太”,一个少见的姓氏。
永山把监控截图给女服务生看,询问时的目光变得锐利:“是他吗?”
女服务生伸头看了一会儿,露出惊讶的神情,眨着眼睛说:“没错,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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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的五月末,天气还带着凉意。
麻生爱梨像往常一样在打工的餐厅前台值早班,这是她上岗的第二周,但她已经大体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她和另一位女服务生分工协作,一个负责结账,一个负责座位预订。
她们每周轮换着这两件事,这一周正好轮到她安排客人预订的座位。餐厅生意好,总是电话不断,才刚开始接电话的工作,她还有点手忙脚乱。
“喂您好,木漏隙光烤肉餐厅。”电话又响了,她接起说着官方的问候语,听筒里徐徐传来一个动听的男声,如凉白开一般清透空灵。“你好,我想要订一个十人桌。”
“......好的,您想要预订什么时间点?”爱梨听到那声音愣了半秒,心想该不是什么声优吧?歌手?对面那好听的声音继续说:“明天晚上7:00的。”
“请稍等,我查看一下......嗯,明晚七点的十人桌还剩两张,您希望在室内还是露天就餐?”
“露天。”
“好,这边需要您提供一下姓名和电话。”
爱梨在电脑上敲下订桌信息,觉得这个人不仅声音特别,连名字都很特别。尤其是姓氏好少见。
第二天晚上,那个订桌的男生准时出现了,还带着一些人。他似乎是领头的,又高又瘦,细长的天鹅颈上顶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娃娃脸,穿着打扮一看就很讲究。他一开口说话,爱梨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就是昨天电话里的声音。
男生在前台登记信息,拿笔的手指节修长有力,两个女服务生都看呆了。男生“啪”地合上笔帽,冲她们问道:“你们店很受欢迎的那位数原桑,今天在吗?”
她们立刻点头如捣蒜,指了指露天桌位正在烧烤架边忙着备菜的男人,他皮肤晒成健康的深色,背心包裹着健壮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臂膀上满是复杂的纹身。他戴着墨镜,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看上去像个不好惹的混混。
男生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说谢谢。等他带着其他人入座,爱梨激动地拉了拉同事的袖子,说:“我昨天说的就是他!声音超级好听吧?哇,没想到人也长得这么帅,我还以为是明星呢。”她克制不住满脸花痴,一旁的同事揶揄道:“好啦好啦,再帅有什么用,像这种男人肯定早就名草有主了,怎么可能轮的上我们这些人。”
“话说优酱,他这种王子型和数原桑那种成熟男人型,你喜欢哪种啊?”
“果然还是数原桑那种吧!”
“诶!为什么!”爱梨觉得王子型简直是自己读书时理想男友的样子,但优酱比自己大一点,经常絮絮叨叨地说数原桑怎样有魅力。可在她眼里就是个烤肉好吃的冲浪混混大叔。优酱露出陶醉的神情,“数原桑是那种适合结婚过日子的男人啊,像刚刚那种帅哥太容易让人不安了。”
“嘛嘛,反正都是我们得不到的男人。”
数原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拿来和王子型做对比了,专心摆着烤架上的肉。一抬头那位似乎会自体发光的王子已经坐到了自己面前。
要不是认出了片寄凉太,数原绝对没想到自己今天招待的恰好是一群前同事,看起来是部门聚餐。倒是前同事里有人率先认出了他。“数原君!果然是你,你现在在这里工作?”一个戴着巨大耳环的女职员跟他打着招呼,他辞职了也有一年多了,这群人里还有不少新来的一脸困惑地望着他。“不算吧,我在那边的俱乐部当教练。”他冲餐厅对面的方向努努嘴,女职员张望一眼,立刻说:“冲浪俱乐部?数原君你果然还是很酷啊,不过这种工作比坐办公室更适合你吧。”
数原笑了笑点点头,他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婚戒被另一个眼尖的同事看到了,他八卦地问道:“数原君居然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好歹也是共过事的,都不知道啊。”
“去年年底结的婚,没有怎么大办,”他说,“黑川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八卦啊。”同事里发出一阵笑声,被叫作黑川的职员不以为然地跟着笑。
气氛看似轻松愉快,但唯独坐在另一头的片寄始终没有吭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数原,忙着和前同事寒暄的男人却没有抬头看他。数原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那道目光,他把烤好的肉端上桌,深深地看了片寄一眼。
片寄的目光落到他离开盘子的手上,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老婆是本地人吗?”
数原停在他身边,看他往杯子里倒酒。“是的。我来给你倒吧。”
桌子在露天区域,海风不时地吹过,饭局过半,片寄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刘海下面,精致的脸蛋已经喝得酡红,脸颊的红晕像海边的夕阳一样。同事们觉得今晚的片寄很不对劲。他们很清楚片寄是公司里数一数二的能喝,但是现在的片寄仿佛在故意试图灌醉自己,他从坐下开始,杯子里的酒就没停过,这样下去酒量再好的人都会醉得一塌糊涂。
有同事想上前阻拦,“片寄君,别喝了吧,一会儿还得回家呢,你喝得有点太多了。”片寄却夺过他试图拿走的杯子,又是一饮而尽,喝得太急还被呛到咳嗽起来,同事连忙顺顺他的后背,只见他眼角都呛出了泪光。
其他人都以为片寄是喝多了,只有数原看出他是真哭了。
这种表情他很熟悉。明明嘴巴咧着,却好像没在高兴地笑,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这双带着泪光的眼睛穿过满桌残羹再次盯住数原,像一片藏着深海巨物的漆黑海水。
第一次见到这个表情可以追溯到高中时期。没错,数原并不是在前公司初次认识的片寄,从高中开始,大片寄两岁的数原应该算是片寄的前辈才对,但当时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反复留级,比片寄还晚一届毕业。
公司一直没人知道这两人竟是高中同校,因为两人都没提及过。
片寄打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是相当受瞩目的校草人物了,因为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优异,还在学校乐团里负责钢琴。数原向来看他这种王子型不顺眼,觉得就是一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乖乖仔。但是有一段时间,数原总觉得被人跟着,可一回头又抓不到现行。他觉得更加烦躁,临时找了一个女生,在空教室准备发泄一下这段时间积累的欲望和不爽。
他掀开女生短短的上衣,叼住白花花的胸部上顶着的小山峰嘬得啧啧作响,手也伸进女生的裙底就要摸进去,女生被他富有技巧地撩拨得小声浪叫,反而叫得他更烦了,手里的动作也更加急躁,扶着精神起来的东西直接顶了进去,桌椅发出哐哐的声音。
突然,教室门被刷地拉开了,上一秒还在忘我缠绵的两人愣了一秒,女生立即拉下衣服尖叫出声,而数原转头望门口一看,片寄涨红着脸瞪大了眼睛呆在门外,手里还抱着书。教室里一男一女下面还连接着,空气安静了片刻,身体分开发出“啵”的一声,气氛更加糟糕了。片寄猛地关上门,转头就跑。
但是他还是被数原堵了去路。
恶劣的混混不爽到了极点,箭在弦上差点就要到关键时候,被这小子给撞破了好事,还害得自己丢了一个女伴。他痞里痞气地把片寄堵到墙边,说:“你小子什么都看光了啊,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片寄抱着书紧张地盯着他,明明比龙友身高要冒出一点,气势却输了不止一点。数原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大家口中的完美校草估计单纯得很,不了解这些男女之事。于是动了坏心思,想趁机会羞辱他几句。“难不成你还想找老子要封口费?要不这样吧,我无偿给你教授点性知识怎么样?”他满意地看到片寄的脸又红了,似乎非常难堪尴尬。他自己反正脸皮堪比城墙厚,凑到片寄耳边细细描述道:“胸部...超级软的,可以把脸埋进去吸...噢刚刚那个女生水也不少,反正我直接插进去了超舒服的......”一边说一边做着下流的手势。
片寄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也变得粗重,数原在他耳边仿佛恶魔低语,说着说着还发出性感的低笑。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被数原说硬了。
数原也感觉到顶住自己的东西,说荤话的过程顿了顿,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片寄的校裤被顶了起来,再一抬头,片寄已经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楚楚可怜的小鹿眼里满是尴尬和羞耻。就在他愣住的一瞬间,片寄一把推开他,转身跑进了厕所,书掉落在地上,数原听见了厕所门被大力摔上的巨响。
数原脑子还没转过来,缓缓低头一看,地上的书本封面俨然写着一行标题:《自我与本我——弗洛伊德》。
关上洗手间的隔门,片寄握住迟迟软不下去的下体,脑内却全是刚才数原粗大的东西从那个女生体内拔出的样子、在自己耳边低声说着下流话的样子......他想象着数原在安抚自己,痛苦地射了出来,空旷的卫生间里充斥着他的喘息和高潮时压抑的呻吟。他看着自己手里黏腻的精液,崩溃地坐在马桶上失声哭泣。
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着数原,喜欢到想要一直看到他,甚至克制不住地在放学后不远不近地跟踪他。看到数原私下的样子他总会无数次心动。他也知道数原很混蛋,却依旧不可自拔地陷入单恋。明明自己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跟数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种冲昏头脑的喜欢彻底打乱了他生活的步伐。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呜咽和抽泣全被拿着书等在外面的数原听了进去。数原听着哭声渐渐变弱,沉默了一会,把那本他看不懂名字的书留在了洗手台上,离开了。
在那之后,总被人跟着或者盯着的感觉消失了,但数原潜意识里一直怀疑那个人就是片寄。而两个人直到各自毕业都再无交集。
再度相见就是在片寄那家传媒公司了。当时数原龙友度过了高中毕业后在社会混日子的几年,家里的妈妈和妹妹都对他颓废的状态看不下去了,他记得当时妈妈说:“你现在是年轻可以随便,但人都要面临未来的,总得考虑以后怎么办吧,是时候该走上正轨了。”于是他找了份办公室的工作,当时那是个创意类的项目组,他不需要什么夸张的专业能力,能做好基本的琐事就行。而比他更早进公司、从名牌大学毕业的片寄晋升飞快,当时很年轻却已经是一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他们平时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谁都没提过高中的事情,始终相敬如宾。
很快片寄的项目大获成功,拿到了创意总监的职位。而数原还是选择了辞职,他果然还是习惯不了坐办公室的工作,除了太过乏味,每天对着片寄的脸,他总有一种怪异感,脑子里总是想起当年厕所里的哭声,和那本怪书。
再往后,他开始了俱乐部的工作,同时接受了朋友的介绍,和结月结了婚。
他本来以为自己都成家了,工作也稳定下来,差不多也算是步入正轨了,可是片寄的再次出现告诉他——他的本心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了单手扛的混混数原龙友。
他还是不耐于安分守己的生活。
“片寄君,片寄君!醒醒!”
前同事的声音把数原拉回现实。
片寄已经麻痹了意识,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眼睛迷蒙地半睁着没有焦点。几个还算清醒的职员推着他的身体,他却半天没有反应,像一摊死鱼一样颓然。
数原立刻走过去,几个年轻职员露出为难的表情:“片寄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你们有谁知道他住址吗?这个样子只能送他回家了。”谁知这时片寄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甩开同事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嘟囔道:“我不要回家!”这样失态的片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看来是真的醉得一塌糊涂了。接着就听到片寄小声咕哝:“我...今晚在旁边的酒店将就一晚...帮我订个房......黑川你...你安排其他人回家好了...嗝......”黑川只好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旁边的数原走近说:“订房间的事情,我来吧。”
“诶?不好麻烦你吧龙友君,待会没有别的客人吗?”
“我没法把他扔下不管啊。”数原看着晕菜的片寄,说,“你们先打车回家吧,别耽误时间了。”
“那...片寄君就拜托你了,非常感谢。”
送走了前同事,数原回到露天桌,片寄还趴在那。
他支起片寄沉重的身体,拉起他的手臂环绕着自己肩膀上,托着他走到门口,经过前台时和两个女服务生打了个招呼:“梨酱、优酱,我得送这位客人去酒店,喝断片了。”
爱梨立刻点点头,担忧地注意到数原扛着的就是那个帅哥客人,此时完全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啊,没事,我们会安排人来帮你顶班的。”
优酱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从手机里抬起头,说:“数原桑真好啊,还要送客人离开。”
“诶,可是那个客人好像真的醉得挺厉害的。”爱梨皱了皱眉,“好像遇到了什么很伤心的事情一样。”
夜晚的海风也没能吹醒片寄,他紧紧贴住数原坚实的肩膀,步伐踉跄,没走两步就差点绊倒。餐厅门外挂着金灿灿的灯串,迷得他头更晕了,他转头抬起手,攀附在数原上半身,热腾腾的小脸埋进数原的颈窝,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数原被他弄得身子一麻,停住了脚步,看向挂在自己身上的片寄。这个人浑身酒气,简直像是在酒桶里泡过澡一样,但又性感得要命,抬眼用上目线望着自己时又纯又媚,呼出的热气不断搔着他敏感的侧颈。
半响,片寄醉醺醺地开口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你在梦里也喝成这样吗。”
“不...”片寄靠着他的身体正了正,人似乎也站稳了,眼睛看不出他到底是醉还是有一丝清醒。“我是因为高兴。”
他伸手捧住数原的脸,贴近送上一个冒着酒香的热吻。数原没有推开他,戴着钻戒的手不知不觉附上他的后背,把他拉得更近。唇舌交缠中他只觉得片寄的口腔都烧得滚烫,舌尖都是酒精的味道。直到两人亲吻得有些喘不上气了,片寄才慢慢从他嘴里退出来,柔软的下唇贴着他厮磨,从嘴角吻到唇峰、吻到下巴的胡渣。
片寄抱住他,紧紧贴住他的胸膛,摩挲他布满纹身的手臂和肩膀,哑声道:“我好想要你,龙友。”
数原几乎是把片寄拖到酒店房间的。
一路上片寄仿佛成了肌肤饥渴症患者,时时刻刻贴着数原,在前台领房卡时感受到周身奇怪的眼光,数原心里越发燥热。打开房门,里面是简单的标间,但是整洁舒适。刚才前台服务生还试探性地问他们需不需要酒店特供的情侣房间,数原拒绝了。但是现在这个氛围,他就算是开普通房间也显得不是去干正事的。
他把晕乎乎的片寄放在床上,对方倚着柔软的床垫半撑起软绵绵的身体,衬衣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了,露出被酒气蒸得汗津津的锁骨,再往下延伸是微微起伏的胸部,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颗显眼的黑痣,顺着胸腹的曲线仿佛那颗痣都在呼吸。
天气太热,去酒店的一路上数原的背心也汗透了,在片寄灼热的视线下数原利索地脱下背心,露出锻炼得线条分明的上半身,俯身压住了片寄。片寄张开五指色情地抚摸他的胸肌和手臂,靠近他的脖子在上面吸吮出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那双记忆中专门用来弹钢琴、用来翻创意策划案的美手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摸,按住了数原已经涨硬的阴茎,尺寸傲人的性器被束缚在裤子里,几乎要崩破布料。片寄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揉了几下就扯掉了数原的皮带。他支起身子叉开腿跪趴在床上,拉开数原的裤链,塌下腰低头隔着内裤含住了顶部,他的口腔还是高温的,暖得数原一激灵,没有给他反应时间,片寄扯下他的内裤释放出整根阴茎,散发着腥膻气息的柱体一瞬间拍打到他的脸,把顶端冒出的液体蹭到了他的眉心。片寄张开嘴把这根东西含了进去,一开始还有点困难,他努力张着嘴巴收住牙齿,让数原的阴茎越进越深,臌胀的青筋摩擦着脆弱的口腔内壁。很快片寄就开始轻轻动着脑袋,喉咙被戳刺地有一种想干呕的感觉,含累了就吐出一截用舌头打着圈舔舐。数原在口交的快感里爽得粗喘,摁住片寄的后脑勺在他口中加速进出,听到片寄痛苦的呜咽,他抵着喉口喷射出浓稠的精液,抽出弹动的性器,过多的精液来不及吞咽甚至从片寄嘴角溢了出来。数原拨开遮住他眼睛的额发,那双晶亮的鹿眼里满是情欲和渴望,旁边是自己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像还没有他的眼睛亮。
片寄盯着他发出含糊的笑声,半张着嘴给他看嘴里满当当的精液,喉结上下滑动,全部咽了下去,连嘴边多出来的都不放过,他抬手揩去,把指尖放进嘴里仔细吸吮。
“好吃。”他说。
墙壁的时钟指向十点整,窗外的沙滩上似乎在举行篝火晚会。年轻男女绕着火堆歌唱,他们纯真的快乐和酒店十六层某个标间里发生的情事毫无干系。
身材修长的男人跪趴在床上,高高翘起的饱满的臀部被一双明显颜色更深的手紧扣着,红艳艳的穴肉严丝合缝地吞吃着身后正在里面顶撞抽插的阴茎。
片寄抓皱了酒店的白床单,手心的汗都浸了一片,嘴里随着数原的操弄不停地冒出放浪的呻吟声,“啊、唔、啊嗯...龙友、好、好快...呜、好厉害......”敏感的前列腺被恶意地顶住磨蹭,他的叫声更加高昂,摇着屁股配合着动作想让腺体被更狠劲地刺激,“哈啊——啊——不行了、要坏掉了——”数原被他叫得顶撞越发大力,过多的润滑剂随着激烈的进出被挤出穴口,片寄的屁股也被撞红了。但贪心的穴肉像是喂不饱一样,还在收缩着挤压里面的阴茎。数原把片寄翻了过来,盯着他表情失控的漂亮脸蛋,过强的快感和罪恶的性欲让他泪水横流,他颤抖着朝数原伸出双手,哽咽着说:“抱、抱我。”
数原几乎是马上插入最深处,拉着片寄的长腿把他拖近,然后张开双臂拥住了他。片寄寻到他的嘴唇忘情地吮吻,双腿夹紧他的腰,容许他进入得更过分一点。
还是无法压抑的太喜欢了。感觉到热流灌满身体的时候,片寄的大脑已经清醒了大半。背后数原手上的戒指烙得他痛。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即使他再怎么爱数原,可是数原已经结婚了,是有家室的人了。但是他很不甘心,明明是自己更早见到数原才对,那段学生时代无法宣之于口的单恋、同事时期彼此退却的暧昧和尴尬,明明自己更有机会拥有数原才对。结果他只能落得见不得人的偷情,能怪谁?只能说是自己一直以来太胆怯了。
但是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他没有了回头路,即使是充满罪恶感的爱欲,他也想不择手段地抓住数原,最好可以占有他......
两个人简单清理后,在浴室冲了澡结果又擦枪走火做了几次。
缠绵整夜后两人都没有睡意,于是相拥着靠坐在床头,片寄挨个看着数原手上的纹身。“这是什么意思?”他指了指数原手臂外侧的一片,数原摇摇头说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觉得帅才纹的。片寄不敢置信地说:“诶?你这些纹身都是随意纹的?”“也不全是,但是后期基本就是看眼缘了......”“那你真的好随便。”片寄努着嘴巴说,他以为纹身这种事情都是为了什么意义才去做的。
数原笑着开他玩笑:“你就这样跟有妇之夫上床了,有资格说我随便?”片寄瞪着他说:“我只是喝醉了而已。”“你故意喝醉的,要我复述一下你刚才有多骚吗。”片寄一把捂住他嘴巴,“闭嘴,不准说。”数原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痒得他立刻收了手。
“晚上海湾这边会放烟花,你想看吗?”数原拉过他漂亮的手,就着灯光欣赏。片寄垂下眼睛说:“我想去,可是公司那边还有不少事情得处理呢,昨天还在下属面前那么失态。”
他转头盯着数原看了一会,数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接着他就凑上去对着数原颈侧的唇印纹身印下一吻。“'kiss me quick',这也是随便纹的吗?”他吻了又吻,狡黠地抬起头,“你的纹身我最喜欢这个,现在它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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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ss me quick'......”永山坐在车上,眯着眼睛看着数原的证件照,依稀分辨出照片中男人颈侧那片被剥下的皮肤,上面有这样一条直白的纹身,文字顶上一个鲜红的唇印。还真是在纹身方面挺大胆的人啊,永山心想,这样的纹身得是多奔放的人才会选?又是什么心态的人会把这东西给剥下来?
他正在前往片寄凉太工作的公司的路上。片寄留在蛋糕店和餐厅的号码都属于公司,是一家发展势头很不错的传媒公司,他们拨打电话过去时,那边的人说片寄不在,为了方便问话和调查,他们便直接去了那家公司。人事部门的负责人称片寄之前在他们公司本部担任创意总监的职位。永山问:“之前?他现在没做创意总监了吗?对于传媒公司来说这是挺重要的职位吧。”负责人脸色有些奇怪,开口说道:“片寄君他前段时间下调到分公司了,好像是因为私生活方面的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
负责人叹着气说:“据说是做了第三者...当时有人匿名递了密告信,片寄不想辞职,于是公司就把他下调了,去带当时的新人项目组,现在本部的创意总监是黑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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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寄一直是一个容易无意间为身边的人带来压力和焦虑的存在,因为太过优秀。
从他进入公司开始,领导就对他青睐有加。他以优异的成绩从名牌大学毕业,顺利地进入了公司最好的创意部门工作,他本人的工作能力也相当强,再加上外形出色,他年纪轻轻就在公司过得如日中天。在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大客户的创意项目后,他也很快晋升到了创意总监的职位。
身边的同事对他一直是崇拜的,私底下也没少八卦他的私生活。但片寄私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似乎也从没见他交过女朋友。大家一边加班一边聊着各自大学时期的恋爱经历时,片寄在一旁一声不作,别人问他:“你这么明晃晃的大帅哥,不可能没交过女朋友吧?”片寄却笑着摇头,承认自己真的没交过女友,当时部门里就炸了锅,甚至还传到了隔壁部门的同事耳里——王子一般的片寄竟然没交过女友。
除了这一点之外,片寄完全滴水不漏。
同事里最受到片寄的光环影响的人,就是和他同期进入公司、却一直爬得没他快的黑川。黑川嫉妒片寄嫉妒得牙疼,片寄凭着一堆优越的buff,几乎是一直踩着他攀上了高位,而他自己却一直差口气,只能当他手下的憋屈下属,打顶了就是偶尔被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项目做负责人。他始终相信人无完人,就算片寄在公司似乎是完美的存在,他也处处盯着片寄,试图抓到这个人弱点。可是就算是之前聚餐片寄喝成那样,也愣是没让人抓到把柄。
终于有一天,“狐狸尾巴”被他抓到了。
工作的空档,黑川从抽屉里找出烟盒和打火机,准备找个地方抽口烟透透气。这是他最近的习惯,有时候创意类的工作做太久很容易疲劳,他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耐心能久坐的人,越坐越犯困。
见他又要溜出去抽烟,坐在他附近刚做过发型的米仓摆弄着耳环说:“喂,黑川君你少抽点啊,抽烟伤身。”
黑川白了她一眼:“喝酒也伤身,那天看你不也喝了不少。”
米仓满不在乎地抬起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瞪他,继续对着镜子补唇彩,努着嘴巴说:“跟总监比我才是小巫见大巫,我喝的那点总监喝就跟白开水一样,你说我就是在说总监。”
黑川不想理她,抄起外套走了出去。他往常抽烟的地方有人在,于是他打开安全通道的门,打算在楼梯上将就一下。阳光穿过大块的玻璃窗洒进楼梯间,他靠在墙边点燃烟,刚刚陶醉地吸了一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是片寄。
他站在下面朝楼上张望了几眼,看到了片寄的衣角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好像在和谁打电话。紧接着更清楚地听到片寄谈话的内容,令他整个人清醒了。
片寄的声音一反往常的冷静理智,用撒娇般的语气对电话里说着甜腻露骨的话语:“......昨晚还不够,我还想见你......今天有学生要带?什么嘛,学生有那么重要吗?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好不容易可休息了,不能来找你吗?”
黑川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上面的人丝毫没注意到有第二个人在,依然在跟电话另一头调情。
另一边可能说了什么,片寄笑了几声说:“你这混蛋,那说好了噢?嗯嗯,明天见。”黑川以为他要挂电话了,连忙想离开,但片寄没走,还在原地听电话里讲话,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等片寄再开口,他语气里那股甜蜜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黑川觉得跟他心情不好批评下属做事马虎的时候那种语气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数原,你什么意思?”听到他说出那个名字,黑川觉得好熟悉——数原龙友?难道对面是数原龙友?片寄刚刚一直在调情的对象?但是听片寄的语气,他以为是炮友或者恋人,总之怎么都不像是正常朋友会有的对话。还没等他琢磨过来,听到片寄对着电话抬高了音量:“你现在又装什么正人君子?既然这样那之前就别依着我啊?你不是跟你老婆分居了么?”他顿了一下,说话语气却又转变了一百八十度,这次他像是在苦苦哀求,说怎么对待他都可以,只要能见面。
一会儿甜得像蜜,一会儿杀气腾腾,一会儿又委曲求全,在下面听了全程的黑川都莫名地感到不寒而栗,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片寄,如此情绪化、如此任性,这一段录音听下来,只会让人觉得里面的主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分裂。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片寄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和有家室的人偷情,那不就是在破坏别人的家庭吗。黑川马上保存了录音,摁灭香烟溜回了办公室。
米仓显然已经梳妆完毕了,正对着电脑敲打着一大段创意详解。听见黑川居然哼着歌跑回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觉得黑川的神情怪怪的,还把手机当个宝贝一样两手抓着。
没过一会儿,片寄也阴沉着脸回来了。黑川低着头,不太敢和他对视,他心虚,却也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写密告信。
就在这个项目结束以后,所有人都暂时舒了一口气,而片寄则破天荒地请了两天假。
实际上是他前一天晚上被数原操得下不了床了。
因为电话里的争执,两个人见面时多少都带着点火气,但是真正滚到床上这点争执又被抛到了一边。
自从那次聚餐以后,片寄每周都会联系数原,有时他会去数原家,有时是数原来他家,转眼间就是快三个月过去了,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罪恶的默契,把两个人的关系瞒天过海。数原的妻子还以为自己丈夫是那个走上正轨的好男人,片寄的同事还以为自己的上司是那个年轻有为的好总监。然而这两个人都在外人面前伪装着自己,唯独在床上才在彼此面前撕下面具,肆意妄为地发泄欲望。
可片寄不想仅仅只是和数原维持着这种肉体关系。如果要炮友只要他想找就不愁没有,以前需要发泄时也不是没找过。但是他对数原不单是情欲,更多地是想把这个人占为己有。
所以最近一个月他越来越频繁地找上数原,有时并不是为了做爱,甚至躺在床上时趁着数原睡着,他咬牙切齿地扯着数原无名指上那枚碍眼的戒指,可是粗大的指节卡住了,他气红了眼,更加用力地拉扯,硬生生地把数原给疼醒了。数原带着困意恍惚地看见片寄裸着身体坐在他手边,长了一些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在黑暗中有些扭曲。那一刻数原心脏猛跳,不是因为心动,而是被吓到了。
片寄摸摸他被箍红了的指关节,还吹了一口气,抬头又是那副无辜的表情,黑洞洞的瞳孔里没有光。他摸索着靠回数原边上,摸着他的脖子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片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不知道数原有些后悔了。事情还没有败露,数原觉得两人还有回归正轨的余地,他在电话里试探地向片寄表示了一点倾向,片寄一瞬间冷下去的语气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算愉快的电话通话之后,两个人还是在第二天见了面,龙友这一晚做得很过火,到后面片寄被他插得直哭,一直到被他抱进浴室,脸上还是泪水不停,擦了又流。他吻了吻片寄的额头,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推开。低头看见片寄睁着圆眼睛盯着自己,他的唇角都被咬破了,现在还挂着一丝丝血。
“你是把这当成最后一次在做吗?”
数原愣了一会,马上说:“不是的,再说了...不是你昨天说我可以随便对待吗?”
“你就是当最后一次。”
“说了不是,相信我,凉太。”他知道片寄喜欢自己抱他或者亲吻他,伸出手揽过片寄薄瘦的肩膀抱住他,听见片寄在自己耳边继续说着:“你明明就不是什么在正轨上能安分行走的家伙,后悔是没用的...我们两个已经都是罪人了。”
后悔是没用的。如果你敢反悔离开我,那就死掉好了。
片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下巴搁在数原的肩膀上,看见自己的脸越来越扭曲,仿佛变成了不认识的怪物。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数原的事情,他的生活步调似乎再也回不去从前,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被击碎了,流溢出黏腻的黑水,渐渐渗透着他跳动的心脏。
把一切推向深渊的是一纸恶语中伤的密告信和里面附带的音频文件。
片寄在家休息了两天,觉得自己恢复得也差不多了,除了腰还有点隐隐作痛。对于工作一向高要求的他不允许自己以那种状态去公司。
但是从他下车走进写字楼大门开始,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奇怪,甚至是保安、前台小姐,但他没当回事,毕竟这还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请假,也许这是他的错觉。
可是等他走进电梯,这种刀一样锋利的视线更加猖狂了,他旁边站着自己部门的米仓。今天的米仓依然化了不错的妆容,还带了个性十足的大耳坠,但是一向洒脱的米仓现在看着自己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片寄君......就是想跟你说早上好。”米仓说。到了创意部,他们走出了电梯,片寄迎面碰上人事部的藤原,对方也是一副古怪脸色,言简意赅地告诉他:“片寄君,社长叫你过去。”
难道是刚结束的项目出了什么纰漏?能严重到社长出面吗?片寄有种不祥的预感,办公室里在他进去之前还有不少窃窃私语,一看到他,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下来,低头干着自己的事。这太反常了。
来到社长办公室,社长坐在办公桌前,上面摆着一封文件,他表情很严肃。
“片寄君,前两天休假得如何,身体恢复得还好吗?”社长让他坐下,片寄看着面前那封文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面子上还是礼貌微笑着坐下说:“嗯,本来就只是小感冒而已。”
“唉......我就不绕弯子了。其实,这件事是前天开始的,这封信件,请你看一下。”
片寄疑惑地拿出文件袋里那封长信,在看到开头的时候,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住了,呼吸都停了一秒。这是一封写得非常详细的密告信,大量的篇幅都用在了复述自己那天和数原的通话内容上,跟着信件一起的,还有一个U盘。
社长艰难地开口道:“音频...我想你本人是不用听的,但是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些内容已经在公司内部被传开了,匿名者不仅给我这边投了信,还上传了内部网,所以......”
所以,短短两天内,全公司都知道了他片寄凉太——平日里体面、优雅、随和的同时又过分优秀、滴水不漏、甚至有点完美主义的创意总监,实际上竟然和有了妻子的前同事、前下属偷情,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片寄眼前一黑,感到如坐针毡,他觉得自己没有颜面这样道貌岸然地坐在曾经那么信赖自己的社长面前,甚至还让社长这么委婉地告知这件惊天丑闻。
社长也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平时能说会道的小嘴现在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开合着说不出话。他收起密告信和U盘,递给片寄两张表格。
“片寄君,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在工作方面很让人放心。至于私生活,我不想过问,希望你可以自己处理好。”社长拍拍他的肩膀,说:“公司绝对不想轻易放弃你这样的人才,但是选择权在你。”
两张表格一张是辞呈,一张是下调确认书。
片寄最终选择了下调。依照公司的安排,他离开了在本部创意总监的职位,调任到下面的分公司,负责从零开始带新人项目组。
然而即使去了分公司,身边的人还是或多或少地了解过这次事件。毕竟总部的片寄君对于他们来说一直是封神的存在,现在那个人因为私生活混乱的传言跌落了神坛,还遭到了下调,在分公司见到片寄的时候,他们更加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板上钉钉的录音摆在那,就一直把片寄钉在耻辱柱上。
片寄妄图用工作使自己脱敏,但是恶评无孔不入,他从闪闪发光的总监大人,一落千丈变成别人口中蓄意勾引有妇之夫的第三者。连手底下带的新人都不服他,甚至有人到上级那申请转组,理由是“不想跟这种人共事,更不想被他指挥”。
对于这种现状,片寄毫无反击之力。因为这是事实不是谣言,他确实勾引了有妇之夫,无可救药地爱上那个人,不停地和他发生性关系,甚至还有得寸进尺的企图。在欲望和道德的天平里,是自己选了欲望,亲手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可是再多的负面信息都没有数原越来越显露出的回避和疏远更容易中伤他。他现在相信数原后悔了,但是数原还有退路,自己已经破釜沉舟。为什么呢?我们不是共犯吗?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要面临这些,就因为被人听了墙角的倒霉鬼是自己吗?
反复拨打数原的电话,得到的却只有刺耳的忙音。
很快就到他的29岁生日的前夜,8月28日。
放在往年,片寄的同事会提前三天替他准备生日惊喜。创意部的一群人脑洞大开,次次都变着花样来。而这一次片寄连一条短信都没收到,收到的只有刻薄的冷眼。
他决定给自己订一个蛋糕。
公司附近有家小松西饼屋,以前同部门的米仓、黑川他们都很爱吃这里的蛋糕。自己去年的生日蛋糕也是在这里订的。老板娘看上去很和蔼,她似乎不知道片寄身上发生的事情,但她一直眼熟片寄。
“今年也要订蛋糕吗,片寄君?”她热情地招呼片寄。“嗯,黑森林今天还能做吗?”片寄指了指展示柜里一块巧克力蛋糕,上面摆着一圈白奶油和红樱桃。“可以可以,你大概几点能来取?”“有点晚,大概九点之前,到时候还在营业吗?”“没事,我们营业到十点。”
在店里环顾一圈,片寄发现一旁添置了一个陈列架,上面摆着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彩绘玻璃杯。他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其中一个形状偏瘦长的蓝色杯子:“请问这些杯子有在卖吗?不是非卖品吧?”
“不是非卖品,最近很受小女孩欢迎呢,说是适合送男朋友什么的,”老板娘捂着嘴笑笑,说,“你要是喜欢可以挑一个送你,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嗯......我喜欢这个蓝色的。”片寄盯着那个玻璃杯看,上面画着不算精致却很有童真感的海浪,浪花里有一个踩在冲浪板的小人。“不过,我有一个小请求......”
“什么请求?”
“可以把这个杯子做进蛋糕里吗?”
老板娘有些没听懂这个怪异的请求,说:“如果是指简单地把杯子嵌入蛋糕里面,当然可以。”
“谢谢!麻烦你了。”
晚上结束了工作,片寄回到了西饼屋,接过那个比一般蛋糕盒更重一点的方盒子。漂亮精致的黑森林蛋糕被固定放置在中间。他提起来看了一圈,心想,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呢,可是现在谁能陪我吃蛋糕呢?谁还会为我庆生呢?
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数原的号码,这次竟然不是忙音了。
“龙友,”他甜丝丝地喊道,“你现在有空吗?”
对面马上说:“有空啊,人在家里。”
“今晚可以去找你吗?”
数原似乎迟疑了一下,说:“当然可以,但是不能在我家过夜......明天我妻子要来。”
片寄的眼神暗了几分,说:“你妻子居然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她丈夫出轨三个月了哦?”
“......她不知道,我们平时本来就见得不多。”
“我现在离你家有点远,可能要坐很久的车才能到诶。”
“没事,我在家等你,路上小心就好。”
等到了数原家门口,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其实坐车的车程不至于久成这样,只不过数原家所处的街区有点复杂,地方不好找,片寄方向感不太好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差点迷路,后来数原干脆就下楼接他。但是今天片寄下了车站没看到龙友,于是自己看着导航笨拙地找到数原家。
他慢悠悠地停在这扇透着淡淡年代感的门前,迟迟没有敲门。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蛋糕,经过一路的颠簸已经有一侧被撞花了,奶油混着巧克力碎屑粘在透明的包装盒内壁,有一两个红樱桃掉了下来。片寄在门口站了许久,在思索着什么。
打开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着23:40,他一直站在楼道里沉默地盯着滚动的分钟数,23:50、23:55、23:59……他为自己的生日等着卡点,看着数字变成00:00。
8月29日。
数原以为他该到了,去门口打开门,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自己门前的片寄吓了一跳。片寄带着帽子和口罩,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明明是大夏天,却带着手套。
“你包这么严实干什么,不热吗?”
片寄摘下口罩和帽子放进包里,说是有点热,然后把蛋糕搁在了厨房旁的餐桌上,却没摘手套。“手套也摘了吧,看着都热。”片寄摇头说:“不摘,昨天被烫伤了,不好看。”
数原没和他纠结,看到餐桌上的黑森林,说:“你今天生日啊。”“亏你还没忘。”
生日是某次做爱时片寄告诉他的,但当时意乱情迷的,都以为没有放在心上。
“我不在你家过夜,就陪我吃个蛋糕可以吧?我一个人没法吃。”
数原觉得片寄的状态有些奇怪。这段时间他的确有意疏远片寄了,片寄刚开始还不断地打他电话,后来也消停了一点,他以为片寄是去忙工作了。对于片寄在工作上发生的变故,数原一概不知。但他同意今天陪片寄过生日,同时也是想找个机会彻底把关系说清。明天就要和妻子结月去拜访娘家了,数原之前一直在道德的边缘挣扎,他觉得这样太痛苦,不想再继续了。毕竟他与片寄之间大部分时候只有性,两个人还是有层隔膜,那就是他最后仅存的道德底线。他没法按照片寄所希望的和妻子离婚,看着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的结月,他决定要斩断这段荒唐的关系,及时止损。
虽然片寄当时说得也没错,他不是什么能轻易走上正轨的人,但是自己也三十了,很多事情也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任性。
反倒是片寄,那么冷静沉着的人,最近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任性又无理。
片寄拆开蛋糕盒,端出里面有点歪斜的蛋糕,然后把那两个出走的樱桃摆了回去。现在这蛋糕看上去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一半精致整齐,一半混乱不堪。片寄说:“你喜欢吃黑森林吗?”
龙友不否认地点点头,帮他拿出盘子,想给片寄也分一个,片寄却说:“不用,我看着你吃就行。”
“啊?”明明是自己过生日,却要别人一个人吃蛋糕?龙友更诧异了,但还是坐了下来,看到片寄也坐在了自己对面,乖巧地托着脸看他切蛋糕。他选规整一点的那一面,从中间切下去,但是下去了没有两厘米就被一个硬物抵住,他惊觉蛋糕里有什么东西,还特别坚硬光滑,蛋糕刀滑溜了一下歪了,他疑惑地抬头看向片寄,对方只是笑眯眯地说:“快吃呀。”
“你不许愿吗?”
“又不是小学生,没有什么愿望要许了。”
这架势,好像不吃就要杀了自己一样。数原问他:“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那个是送给你的礼物,你先吃吧,吃完再拿出来。”
太奇怪了,到底是谁过生日啊。数原切下一小块蛋糕,上面还有片寄刚放上去的樱桃。他尝了一口,奶香和巧克力的醇香在嘴里交融,不甜不腻恰到好处,还有樱桃的水果香。他吞咽着点点头,说:“这是哪家蛋糕店的,做得比我这里的大店还好吃。”
“是公司附近的,我和那个老板娘很熟。”片寄指了指已经露出一角的蓝色玻璃,说:“这个杯子,送给你。”
数原知道有人把硬币藏蛋糕里,吃到硬币的人就会得到幸运,但还是头一次知道能把一个这样的玻璃杯藏蛋糕里。他吃完后把蛋糕碟和叉子丢进垃圾桶,而片寄把他从蛋糕里挖出来的玻璃杯拿去厨房洗净上面的奶油和蛋糕渣。桌子上那块蛋糕还剩下不少,旁边散着一些没用上的生日蜡烛,数原拿起几根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许愿?生日一年就一次哦。”
片寄关了水龙头,把杯子擦拭干净,他手上居然还带着那副手套,数原这才想起他说自己刚被烫伤,可能不能沾水。“你一定要我许愿的话,直接告诉你好了。”
“诶?”
“我的愿望......”
想要一直被龙友抱着,想要一直被龙友亲吻,想要一直和龙友做快乐的事情,想要一直爱着龙友,想要龙友也爱我。
我的愿望实在太多了,可惜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贪得无厌又自暴自弃的无底洞。
到底怎样才能满足我的愿望。
数原走近拿着杯子的片寄,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凉太,你最近碰上什么烦心事了吗?”片寄依然笑着捧着杯子没说话,可那笑容已经开始扭曲僵硬。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我可能没有很强的能力帮你摆平...但你可以敞开心扉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数原继续说:“听话......趁着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应该及时止损......”
片寄僵硬的嘴角慢慢落下,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损害到你什么了?”片寄反问道,“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了,把我当空气就行,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而已。”“凉太,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损害到我什么了?嗯...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这三个月他仿佛是坐上了南瓜马车的灰姑娘,沉醉在对数原无止尽的爱与索求中,难道现在零点到了,魔法也要解除,他也会被数原抛下,重新变回孤身一人吗?他所面临的,会是加倍偿还的寂寞、思念和痛楚,这一切的根源都只是自己盲目的爱,他的孤注一掷,最后输掉了所有筹码。既然早就腐坏,那还有什么能拯救自己?
“龙友,我说过,不可以后悔了。”
如果你敢后悔,那就死掉好了。
一阵撕破耳膜的玻璃碎裂声,片寄猛地把手里的玻璃杯摔碎,在数原错愕的眼神里捡起其中一块三角形碎片,上面的冲浪小人身首异处,只剩下笔触扭曲的身体部分。
刺痛感从喉管处传来,数原心里大喊不妙,想抬手阻止片寄。发了疯的片寄爆发出了他从未料想过的蛮力,那块碎片在脖子里越扎越深,马上就要触到气管和动脉,他疼痛难忍,踉跄着退后几步靠着碗柜滑倒。
片寄红着眼睛跪坐在他身上,手下一使劲,大量的血混着气泡从数原被割开的喉管里喷洒出来,溅到了片寄的脸颊边。数原大睁着双眼发出濒死的呜咽,眼里映出片寄沾满了自己鲜血的脸。
意识渐渐模糊,数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传说中的走马灯,或许能回顾自己这混蛋又荒唐的一生,可是他除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什么也看不到了,直到连这个人影都渐渐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噬,他感觉到有人吻了自己。
片寄的嘴唇也被数原的血染红,他皱着眉头摸着数原颈侧那串纹身。
这么好看的图案,丢掉就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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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提出精神的三大部分,分别是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代表欲望,受意识遏抑;“自我”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事情;“超我”是良知或内在的道德判断。
8月31日凌晨。
永山带着人赶到片寄凉太的居所时,门竟然虚掩着。他们立刻打开门冲了进去,里面却不见片寄的身影。
客厅亮堂堂的,电视里播放着当天被报道出的割喉案,茶几上摆放着半块歪歪扭扭的黑森林蛋糕,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但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显然跟着蛋糕一起从冰箱取出的、一块散发着腐臭的人体皮肤,青黑的组织上写着一行英文,上面的唇印因为是纹身墨水,还显现着诡异的鲜红。
“kiss me quick”。
沙发上的凹陷和体温没消失,人明显刚刚还在这里。甚至还特意给警察留了个门。他能去哪?
一众警察懵了一会,此时搬着电脑的技侦突然大喊道:“队长!发现嫌疑人了,在这栋楼的天台!”
夏夜里,15层的天台上有一阵阵微风,赶走白天时的酷热。
片寄凉太正倚靠在天台栏杆边,手机屏幕的幽光照亮他精致的面孔。
警察撞开天台门,纷纷举起了枪,发出警告:“不要动!”
永山从一众警察里走出来,看到这个至始至终没在案件里露脸、时而被人夸得天花乱坠,时而被贬损得一文不值的片寄,真正见到本人的瞬间,他忽然理解了数原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杀害,这张脸说是祸水的确毫不过分。
片寄漠然地从手机相册里抬起头,看向永山警官,和他身后的一队警察,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他后退了半步,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经验丰富又敏锐的永山捕捉到了。他朝永山咧嘴一笑,永山立刻就反应到片寄的意图。
“等等!”永山大喊一声,迈腿冲上前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片寄轻盈地纵身一跃,警官只差一毫就能抓住他的手。指尖擦过,他眼睁睁地看着片寄像一个脱线的洋娃娃一样从15层的楼顶坠落。
随着一声闷响,片寄半睁着空洞的双眼,眼下的泪痣泡在溢出的血泊里。
手机屏幕在巨大的冲击中摔得粉碎,上面是他之前和数原的合照,两个人笑得很开心,但在开心的背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
欲望,绝望,盲目,迷恋,悔恨,自弃,理智,道德,善意,恶意。
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全部都被锋利的玻璃细细密密地割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