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夜刚下过雨的小巷里依旧散发着潮湿的味道,一点儿阳光也照不到的狭窄通道当中残留着几洼水坑,片寄就蹲在这滩死水前面,肮脏的水面反射出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
他泛白的手指中轻轻捏着个糖块,中间被掏了个洞,好像是乡下的小店里会卖的那种被色素上了色的草莓糖精味儿的口哨汽水糖。片寄盯着这东西不知出了多久神,才缓缓把它送到嘴唇旁边。
他还没能张开嘴,身后就有人脚步沉重地向他走过来,鞋子踩在水里溅起的泥点甩得他干干净净的衬衫上落了一大片。片寄连咒骂的时间也没有,神情慌张地把那个糖块往手心里塞,却被对方捏着手腕给拉了起来。
这个人身高比片寄低一点,力气却不小。他一根根地掰开片寄紧握着的手心,把那个糖块给抢了过来。
“谁啊你?”片寄还被他扭着手腕,表情倒挺横。
“高中生?你在这种地方拿着这东西想干什么?”对方答非所问,看上去没打算报上名字。
“关你屁事……”
片寄骂着,头脑一热一脚踹向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对方很轻易地躲了过去,反手就带着怒火把他重重地压在长满青苔的墙砖上。背部忽然间被猛然撞击,让片寄痛得咧起嘴。
对方在动弹不得的片寄面前把那颗糖块举起来质问着。
“你是已经吃过了?还是说,是第一次?”看片寄阴沉着脸不回答,他又继续问。“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直视着面前的男人盯得死紧的眼神,片寄似乎被什么灼伤一般低下头,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他当然知道。这年头,还像这样简陋地散装着的奇怪糖果,除了毒品还能有什么?然而,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片寄抓着衣摆,感觉胃剧烈地痛起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他时不时就像这样,身体的某个地方会痛得停不下来,痛得他趴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
片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生了什么病,毕竟他连每天的住所都是去哪个毒贩子或是拉皮条的家里混个两晚,偶尔用假证件去住个网咖,更别提去看医生了。
吃了这个就不会痛了。片寄看到给他这东西的人乌青的眼圈,就知道那故作温柔的语气是骗人的。
这东西会暂时性地麻痹他的神经,该痛的时候还是会痛得死去活来,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然后很快,他就会为了能再吃一次这个暂时的止痛药而去盗窃,或是卖春,再不然就是干脆去用这个东西拉更多人掉落进这个巨坑里,就像给他这颗糖的那个青年一样。
沉默的男人似乎从他的反应中知道了答案,缓缓松了松紧紧压制着他的手,把那颗吃了就再也回不到正常的世界的粉色糖片扔进低洼的水坑里,用鞋底使劲地碾碎。
“就算不想活了,也别选这个死法。”
“你懂什么…”片寄怒不可遏地回着嘴,这突然跳出来教育他的人生的家伙真是让人火大。“我可是不断逃跑着,拼尽全力地想活下去的。”
轮不着这个人来说教,又救不了他,在这里说什么大话。
半年前,刚满16岁的他从家里逃了出来。说是家,但那地方根本没一个称得上是亲人的人。学校也不能继续去,他像老鼠一般四处逃窜,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抓回那个地狱去。
但是,对于没有钱也没办法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行走的片寄来说,这所谓的逃脱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进另一个地狱去而已。他帮人赚黑钱,通风报信,骗取别人的同情心,也偷过东西,什么坏事都做了,本来就称不上是白纸的人生现在已经是一片洗不去的漆黑了。
身体上的疼痛或许是从那时开始的,也可能是更早之前。在这年月日的变化没有丝毫分别的日夜里,片寄也记不清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苟且地活着。
可是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被他闪着怒火的眼神吓退,反而咧着嘴角笑起来。
“你说我不懂吗?”
对方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出巷子口,忽然间的刺眼阳光照得片寄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男人的手压着他的脖颈,使他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张近得过头的纸上的面孔——正是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这个男人。
那张被张贴在破旧的告示栏里崭新的白纸,是警视厅下发不久的通缉令。
10月15日,在千住5丁目杀害亲生母亲和妹妹的凶手正在逃窜中,市民有此人的任何线索请与警视厅联络。
小森隼。片寄在心中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这并不是个随处都能见到的名字,可也称不上是特别。
通缉令上的表情和他此刻见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可片寄还是反应不过来,在他身边的是个逃亡中的杀人犯。
片寄沉默着,刚才愤然的情绪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他多了些欣喜,竟然会有个人和他一样在这座城市中东躲西藏。一晃然,他居然把这当做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看片寄连一秒钟的惊讶也没有,还问着与此毫不相干的问题,小森反而愣了几秒才张开口回答着。
“我只是,看到你这副自以为愤世嫉俗的样子感到很火大而已。”
2.
睡眠的状态也不过十几分钟,小森又抖着身子清醒了过来。他使劲挤着发酸的眼睛,看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把这车上唯一一条毯子全部卷了过去的片寄安然的睡脸。
他没见过这样的高中生。小森还以为,片寄在看到通缉令的那一刻会吓得尿裤子也说不定。结果对方眨巴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只问他想逃去哪里。
“我不知道…可能,回三重去吧。”那是他的老家。小森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跟人说过话了,即使面前的高中生有可能下一刻就把他的行踪报告给警察,他也还是忍不住地说着。
可是片寄似乎没有这种打算,听着小森的话,他的眼睛里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了一点儿之前不存在的光芒。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别开玩笑了。一个逃亡中的犯人带着一个差点就要去吃毒品的高中生,这是什么全世界第一诡异的画面。
片寄不像是开玩笑,他又重复地问,展现着自己能给小森带来的益处。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我能去帮你偷辆车,假证件也能找人帮你做,而且我身上也有点钱。还有……”片寄挑着唇角,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伸出手来暧昧地隔着衣服抚摸他的腹部。“你有什么生理需求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你有病吧!”小森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打着寒颤甩开片寄的手。而对方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还面带嘲弄地笑起来。
这孩子疯了,他确信。然而,不只是片寄,他也疯了。
“用不着。”他回以一个嗔怒的眼神,拉起挂在下巴上的口罩,对片寄说。“走吧。”
一个人和两个人对于小森来说也没任何区别,毕竟,他能逃到哪里去?亲手杀了母亲和妹妹以来的三天里,他一直在都内四处躲藏,城市里到处都贴着他的通缉令。
去不了车站,人稍微多一点的地方就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他身上没多少钱,肯定逃不到国外那么远,可是只要一直留在日本,他终究会有被抓到的那天。
片寄就算再怎么怪异,到底也不是通缉犯,甚至还是个具有迷惑性、绝对不会被怀疑的高中生。有他在,说不定反而更容易行动。
小森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找着借口。他不愿意承认,会轻易同意带上片寄,是因为他不确定片寄会不会还打算去吃那东西。
这车也是片寄找到的。在某个连摄像头都没几个的老旧停车场里,停着这么一辆积了不少灰尘的车子。片寄说,他已经观察了三个月了,这车子从没人来动过,车主估计不是进了监狱就是压根不在这世上了。
作为一个通缉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片寄轻轻松松地开了车门,他们在车上短暂地休息了会儿,决定过了凌晨两点再出发,那个时间段路上基本不会有交警。片寄大概早就想过像这样离开这里的一天,直到今天才终于等到了他这个能驾驶车子的人。
抱着复杂的心情,他拍了拍睡着的片寄的脸。片寄的眼下一圈青黑,想必也是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睡过觉了。
片寄强撑起眼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两点半了。”小森提醒着。“该走了,你去把道闸打开。”
片寄明显没睡醒,还是点点头听话地下了车,溜进每到这时就空无一人的保安室,打开了道闸。
车顺利地开出了停车场,东京的夜晚即便是凌晨也依旧灯火通明,秋天的夜风也无法让躁动的心情得到一丝沉静。
被这种无处可逃的恐惧感支配着,小森惴惴不安地握着方向盘,身边的片寄却又抵挡不住困意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们该去哪里。这台车的机油说不定已经开始变质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但最好是能带他们出都外。
小森望着片寄熟睡的模样,不由地觉得好笑。究竟是什么让这个高中生对作为逃犯的他如此放心的?是因为小孩本来就没心没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想起片寄看到通缉令时,眼中异样的光芒,忽然变得想要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路向南走,车子剩余的油比他想象的多。小森看不清楚道标,估摸着距离,他们可能已经到了静冈县境内。直到天色泛起白时,车子终于撑到极限即将发动不了了,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来的路上小森注意过,这附近基本上没有人和建筑,最近的小店和民居距离这里都有八九公里。
这地方很适合躲个几天。小森没有叫醒片寄,只身深入山林里寻找适合躲藏的地方。出乎他的预料的是,这里大概几十年前还是片狩猎区,往山腰间走竟然有间废弃的小屋。
小森一打开门,满屋子的霉味呛得他流眼泪。墙壁上四处都糊着距离他出生时还要更早的报纸。
前几天关东和中部地区接连不断地下暴雨,雨水从木制天花板的缝隙灌了进来,现在屋子里基本连个站人的地方也没有,但稍微收拾下好歹还算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小森心下就打算先在这里落几天脚,他顺着来的路往回走,不出一公里就看到了片寄。
“小森桑!”片寄向他跑过来,停在他面前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埋怨起他来。“真是的——你去哪里了?也不叫醒我。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呢。”
要是把你放在这种地方一声不吭地跑了,我也太恶趣味了吧。小森想着,把刚才发现了小屋的事情告诉片寄。
“那个屋子应该很久没人住了,没水没电,洗不了澡。我们还得去买个桶把房间里的积水给清理一下才行。”
他看片寄白白净净的,衣服上除了昨天被他甩了的一身泥点没有半点污渍,想必应该是受不了这个环境。但片寄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摇着找不到信号的手机问他:“这附近有商店吗?我去买。”
“……来的路上我看了,最近的商店,下了山还要再往东边走八九公里。”小森发现是自己太以貌取人,看片寄二话不说地转身往回走,他连忙跟上。“我也去。”
他们走到有零星几间民居的地方时,天彻底亮了。小森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片寄倒是如鱼得水,主动地和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商店里的老婆婆搭话。
“婆婆!我们想要买桶和饮用水。”
片寄喊起人来声音也甜滋滋的,加上那张可爱又有亲和力的脸,很快连邻居商铺的老板也都围着他送了一堆东西,好心地问他还想要什么。
“你们买这么多水干什么?”邻居商铺的中年女人一边帮片寄和小森往包里装,一边疑惑地问着。
“我和哥哥是从东京过来的,我们来这里露营。”片寄随口编着谎话,其他人连一点儿怀疑也没有。
他们买了大量的饮用水、食物,还有几件换洗衣物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够他们在那间小屋里生活几天了。
片寄还在滔滔不绝地和店主们聊着天,小森打从心底里佩服他这种自来熟的态度。不过,此刻这种能力给他带来的只有焦虑。他站在店门口,烦躁不安地用鞋底碾着蚂蚁的尸体。
还在那里废什么话呢?该不会是要告诉这些人,他是个正在被通缉中的杀人犯吧?
小森无端的联想还没结束,片寄的手就突然凑过来打断了他,吓了他一跳,本来紧紧蹙着的眉头忽地展开。
“别这么紧张啦!”片寄被他的反应逗得憋笑,小声地说着。然后把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炸可乐饼塞进他手里。“这是阿姨送我们的,哥哥你也吃吧。”
小森发着愣,浑然不觉手中被一层薄薄的纸包着的可乐饼烫手。虽然他知道片寄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但这个称呼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了被他亲手掐住脖颈、满脸痛苦地挣扎着死去的妹妹。
看身旁的片寄吹着热乎乎的可乐饼,他也背过身去拉下口罩咬了一口。就算只是最简单的食材也大有不同,果然和他家楼下那条商店街的味道相去甚远。
他看着片寄的侧脸,这张脸上此刻因为吃到了美味的食物而幸福不已的模样,和昨天差点就把毒品糖果塞进嘴里时绝望的眼神,这样的矛盾似乎不应该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
可是不知为何,开始逃亡的四天里,唯有此刻站在片寄身边吃着可乐饼时,让他头一回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3.
本来就又长又难走的土路加上这堆东西,他们返回小屋的路上花了更多时间。即使是秋天,白天的阳光还是炎热刺眼,晒得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好像要开始化掉。小森两手都提着满当当的东西,空不出手来擦汗。
片寄基本上没提什么东西,还颇有精神地找起话题来给小森分散下注意力。
“刚才和阿姨她们聊天的时候,她们说这附近基本上都没有外面的人会来,如果我们露营的时候遇到了危险,就连最近的交番警察赶来都得一两个小时。”
原来是去打听这个了。小森想着,他料想到片寄也完全没有把他的事抖落出去的必要。
“真期待啊,终于有能住下来的地方了。”片寄的情绪忽然间变得很高涨,开始悠哉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不想打击他的这种积极心理,小森便没搭话。要是片寄知道一片狼藉的小屋内部长什么样子,恐怕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了。
果不其然,直到他们终于打开了那扇木门,片寄双眼无神地看向他。
“这比你说的更夸张,你确定这里能住人吗?”
“逃犯和不良少年就别那么多要求了,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小森面色毫无波澜地说着,把水盆递给他。“早点清理出来,至少今晚还能睡个觉。”
“……谁是不良少年啊。”片寄不满这个说法地回着嘴,手却老老实实地干起活了。
费了大半天功夫,房间里的积水终于清理完了。小森刚把上午买的毛毯草草铺在房间中唯一一张潮湿的木板单人床上,片寄就在他身后不停地敲他的背。
“你又想干嘛?”
“我要洗澡。”
“……你事可真多啊,不是跟你说洗不了吗。”小森啧舌,开始后悔带上片寄了,虽然也给他提供了点方便,但这家伙的麻烦程度也不低。他本想一口回绝掉,却看着片寄撅起的嘴巴忍不住妥协。“让你淋水的话买多少水都不够,去外面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
山里的晚上天寒地冻的,也没个热水,要是冻感冒了他可不会再走将近十公里去买药。小森没好气地想,把毛巾打湿,催促着片寄。
片寄背对着他把上衣脱下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小森刚还在心里抱怨的愤愤不平霎时间停了下来。
被冷色月光照耀着的光裸的背上,从后颈到腰窝,满是被一圈粉色裹着的泛白的疤痕。他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以前继父抽烟的时候烟头不小心烫到了他,那时就有个同样的疤留了快半个月。
察觉到小森毫无动作,片寄回过头,看到对方惊异的眼神他才想起这回事,一点儿也不遮掩,还忽然笑了起来。
“蛮好看的吧?这些东西从我十二…还是十三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起初也觉得很恶心,现在倒觉得,像樱花一样对吧?挺好看的。”
“……哪里像樱花了?”
小森咕哝着,也不敢大声反驳。像是害怕弄疼他,小森用被冷水湿透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帮片寄擦着后背和手臂。
他越来越想要问片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片寄看上去也就不过十六七岁,他身上体现出的异常却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
然而,他又觉得自己莫名的想法有点可笑。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难不成,他这个逃犯还能去拯救片寄的人生?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夜晚的风毫无预兆地吹了起来。片寄湿淋淋的身体冷得发抖,止不住地往小森热烘烘的怀里钻,湿软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颈侧,呼出些热气来。
“小森桑……好冷,你能抱我吗?”
小森故作迟疑地点了点头,抱着片寄纤瘦的身躯往屋子里面带。他忘了自己最开始时听到片寄说这种话的激烈反应,此刻也承认自己是顺水推舟,既然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干脆用自己的衣服帮片寄擦干了身体,小森扣着他的后脑勺,一点点地顶开唇瓣,滑进他的口腔里黏腻地接着吻,另一只手在片寄背上轻轻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光是被这样触碰着,片寄就感觉浑身酸麻。
虽然还是个高中生,但是片寄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跟人做过这些事了。可是被这样温柔地亲吻和抚摸,对片寄来说却都是第一次。他软绵绵地摊在小森的怀抱里,连硌着屁股的床板都浑然不觉。
片寄早就习惯了,怎么讨好男人免遭一顿暴力相待、或者是得到点他想要的东西的方法,他都清清楚楚。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像这样被人温柔对待的时候,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小森扶着他的脖子,粗糙的手心握着好像火炉一样挺立起来的性器忽轻忽重地揉弄起来,指尖在敏感的马眼上打着圈地搓,收紧指节把柱身包裹在掌心里,不急不躁地一点点加快着撸动的速度。片寄很快就使劲向后仰着头射在他的手心里。
有了天然的润滑剂,小森才把被他的精液沾满的手指一根根挤进后穴里耐心地做着扩张。然而片寄的身体已经习惯了,稍微加以刺激他就能迅速地张开穴口,小森现在无微不至的温柔反倒成了让他急躁不已的磨蹭。他动着腰,已经忍耐不了的后穴贪婪地把小森的指节往里面吞。
“小森桑,插进来……”
被他撒娇的耳语刺激得一激灵,小森再也耐不住性子,他拔出手指,握着硕大的性器一点点插进片寄被自己的精液濡湿,随着呼吸起伏张合着的那个小洞里。
其实小森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没怎么跟人做过这种事,更别提是跟未成年。片寄因为他的进入就咬着嘴唇呜咽起来的模样让他瞬间红了脸,他凭着本能往里面又抽又插,摩擦着内壁敏感的软肉,看片寄克制不住叫得像只发春的猫一样,他精神大受鼓舞地俯下身往更深的地方冲刺。小森把手垫在片寄的脖子下面,护着对方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而几乎要磕在木板床上的后脑勺。脆弱的床板好像快要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一般吱呀作响。
活着真好,小森猛然间在心里感叹起来。要不是因为还活着,他今天就干不到片寄了。即便已经是穷凶极恶的逃犯,他还是想活着,才会像这样漫无目的地逃跑。
那片寄呢?想要吃下糖的瞬间,被点燃的烟头留下一生都抹不去的疤痕的瞬间,和像现在这样被他压着双腿操进深处的时候,片寄是想要活下去的吗?他好想知道片寄会如何回答。
于是,小森捧着片寄的脸,舔掉不知何时滑落下来的咸涩眼泪,又怜惜又不舍地深深吻着他。
4.
片寄自打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母,他有听人说过他的父母是温柔又相爱的一对夫妻,只不过这些话并不是从监护人姑妈的嘴里听到的。他从做陪酒女的姑妈那里得到的,除了抱怨和谩骂,有时候还有醉醺醺时的殴打。
如果光是这些,片寄其实也能忍耐,只是挂着伤去学校,被班主任询问情况时有些不安,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独自抚养哥哥的孩子的姑妈并不容易。
直到后来,这份尽力的体谅也转变成了恨意。从那个身为议员的男人井川踏进姑妈工作的店里时,片寄的人生彻底变得一团糟。
还是大白天,他们在玄关里就开始疯狂地做爱。就算只是个小学生,片寄放了学目睹到这一幕也已经习以为常。大概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引起了井川的兴趣,下一次他就被姑妈送到了井川专门租下来的房间里。
谁敢违抗他?看着回到家的片寄空荡荡的眼神,姑妈看上去哭得撕心裂肺,一边这么解释着一边抱紧了他。
他彻底恨起了眼前的这个人。你在哭什么啊?从我出生到现在,明明你一次都没有抱过我。
井川很喜欢看他反抗。不愿意的话,就大可以取下嘴里叼着的烟头,把他的背当做烟灰缸。看到他咬着牙忍耐的模样,井川就会十分高兴。要他去那个房间的次数,甚至比老师布置周记还频繁。
片寄在周记本上写下:我想去死。但最后还是用改正液涂掉了。
后来,片寄觉得总算是熬过去了。井川渐渐地不怎么找他,他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学习,踢自己最喜欢的足球,放学后用姑妈心情好时会给他的零花钱跟朋友一起去吃拉面。他心想,那时没有顺遂意愿地去死,或许是正确的。
但是下过地狱的人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回到人间去,更何况井川在他心里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井川在他放学了之后,光明正大地开车到校门口等着他,把他带去一间郊外的别墅,片寄不记得有多少人在等着他。
于是,在那之后他逃跑了,他还在荒郊野岭就只穿着条裤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地疯狂逃跑。他没有力气了,只能随便上了陌生人的车,说可以带他一段。可到头来,会在这种地方载一个赤着上身的高中生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好心人?
片寄已经不知道还有谁能够相信了。他没能跑得远,最后还是待在了东京。
或许对他满身疮痍的身体,井川早已不那么执着。可是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有可能把所有的事情说出去。于是,即便知道他的年龄还让他打工、好心给他地方住的老板不久后就失踪了。
片寄从那之后,就开始了居无定所的生活,和各种不良青年混迹在一起,过着烂透了的人生。
到底什么能救他?是钱,还是这具已经无所谓了的身体,又或者是那颗糖?片寄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那个答案,终于在他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制止了他选择错的那条路的念头。
片寄不确定这个答案究竟算不算得上是正确的,但他还是拜托这个答案带他走,带他离开这个让他充满恐惧的地方。
本以为自己光靠这样就可以获得救赎的。但是不仅仅如此,这个答案还抚摸了他的伤疤,饱含温柔地亲吻了他。
片寄在小森的怀抱里无声地流下眼泪。这个人明明是个刚刚认识的通缉犯,可是他出现后,不停传来剧痛的身体已经不会再痛了。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想,那时候没有选择去死,实在是太好了。
tbc.
5.
他们在这个小屋里度过了最安静祥和的三天。片寄在那个晚上的余温过后,终于告诉小森发生了什么事。
他久久发不出声音来。片寄身上发生的事情,比他想象得更糟。他甚至一瞬间都能够理解,片寄为什么会明知那是毒品还企图把他吃下去。
片寄看着他,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抱歉…和你说这些,你也不知道能回答些什么吧。”
小森确实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只好卷着毛毯抱紧片寄,想要让他更暖和一点儿。在拥挤的单人床上,两个人的体温紧紧挨着彼此。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不断在逃亡的生活,第一次有了想要留下来的地方。
可是这种如梦如幻的时光时常不会停留很久。他们还打算着去上次的民居附近买点东西,再看看有没有浴场之类的,结果刚出门不远,就看到了静冈县警察本部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片寄迅速拉着小森蹲了下来,不远处有人和穿着警服的男人在说着话。
“你确定他们在这附近吗?本部已经找了三天了……”
“警官,我肯定没看错,那个孩子说的哥哥一定就是新闻上的那个通缉犯…”
是送了他们可乐饼的阿姨。大概是小森摘下口罩的时候被她注意到的。也是,说是兄弟,可他们身上几乎连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有,也难怪人家会多看他几眼。
片寄紧张地捏紧了小森的手。而经历了那三天在东京和警察周旋的日子,小森已经见怪不怪,用温热的掌心安慰一般地握紧他。
直到警察和卖可乐饼的阿姨走远,小森一把拉起片寄,向反方向拼命地跑。警察恐怕不久后就会发现小屋里他们留下的东西,然后来分析侦查他们的去向。他们一路奔跑,选了警察不会作为首选的那条宽阔的道路逃下去。
然而好像神在帮他们一样,在这种时候又下起了暴雨,警察可能会暂时撤退,他们逃跑的痕迹也会在这场大雨中被冲刷得消失不见。
本以为这场实打实的生死逃亡会让片寄心有余悸,可片寄喘着粗气被他拉着奔跑,反而笑了起来。
“小森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好像那种刑侦电影一样!”
“你真的是笨蛋吧……”
你给我搞清楚情况啊!现在的状况才不是什么电影!小森心里恶狠狠地对片寄骂着,却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
果然,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太正常了吧?可是,无论怎样都好,他现在是真实的因为有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抓紧他、还愿意跟他一起逃而兴奋不已。
雨越下越大,已经到了没法再跑下去的地步。还好这附近四处都是连绵不断的山林,他们随便找了个山洞钻了进去避雨。
小森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山洞里仅有的几根柴火。没功夫烘干湿淋淋的衣物,他们俩都冻得浑身打颤。
小森沉默不语地抓着片寄,他从这时才真的有点恐慌了。一直在这里待下去,警察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到底要怎样才可以逃得更远?他还想……再和片寄多待一阵。
片寄似乎察觉到他躁动的心情,也回握他。
他这才发觉,明明和他一起逃了这么多天,甚至把自己的事毫无保留地对他讲了,而片寄还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凉太君,为什么一次都没问过我,为什么会杀人?”
“你愿意告诉我吗?”
小森看着片寄倒映着熊熊火焰的眼睛,点了点头。
小森记得,在掐住昏迷过去的母亲和妹妹的脖颈的时候,他内心并不觉得愧疚,甚至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的眼泪打湿了妹妹的睡衣,看着妹妹剧烈地挣扎、摆动着身体,他压住妹妹的双腿,双手拼命地勒住她的脖子,没有一点儿犹豫。
两个人都彻底失去了呼吸,小森瘫坐下去,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这个家庭没有父亲,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可是他们母子三人依旧过着相当幸福的生活。就算稍微贫困了一点儿,妹妹会因为被他多喝了一盒牛奶而和他大吵一架,三四天都不理他。但是,妹妹和母亲依旧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家人。
直到,这个家庭中出现了一个想要成为他们的父亲的人。这个人是个老实的上班族,对母亲很温柔,妹妹也非常喜欢他。而小森从一开始就不爽他,可他也只能把这份不爽掩藏起来,毕竟他讨厌这个人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希望有人介入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活。
只要妹妹和妈妈喜欢他就好了。这么想着,小森渐渐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但明明就在东京上大学,他因为不想和这个人碰面,半年都不回家一次。偶尔和妹妹见面,也只觉得妹妹好像越来越消瘦,他只劝妹妹别再过度减肥了。
直到后来,那个男人突然死了,小森不情愿地回了家,才知道包含妹妹和母亲,三个人早已染上了毒品。
那个男人失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后来他出去打牌、和狐朋狗友混迹在一起,甚至偷偷地把毒品放进母亲和妹妹的水杯里,他都是这一刻才知道的。
起初他还查了无数关于戒毒的办法,可是无一例外都没有任何用处。眼见着妹妹和母亲的生命也在痛苦中不断地饱经摧残,他望着这一切,决定亲手来结束。
片寄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小森先开口问他。
“然而现在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或许,她们是想要活下去的呢?”
明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准确的答案,可小森还是自顾自地问着。
“我不知道,也许是吧……”片寄低着声音,被大雨浸透的身体还在发着抖。“因为,我也好,小森桑也好,我们即便过着这种人生,也还是想要活下去的。”
他握紧了小森的手。
“明明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两个人却从未对你提起过这件事呢。所以对也好,错也好。如果小森桑你不继续活下去的话,她们两人的对错,就没有人能够继续承受了。”
6.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空中就架起了雨过天晴的彩虹。就算比起高中生来说算年纪不小了,小森还是忍不住和片寄一起兴奋了半天。
趁着天气好,他们穿着还没干透的衣服,又往更远的地方逃。警察并没有像预想的一样那么快赶来,他们甚至还能稍微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走了很久才终于看到了便利店和民房,片寄帮小森把兜帽拉上去,捏了捏他的手心又松开。
“别担心,有我在。”片寄明明是个小孩,反而像个大人一样安慰起了他来。“我进去买东西,小森桑,有什么想要的?”
“……呃、”
看小森吞吞吐吐的样子,片寄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往便利店里走。
小森在远离便利店的地方等了他很久,片寄才提着大包小包跑过来了,打开袋子一看,除了吃的和一些日常用品,里面还有两罐啤酒和一盒套子。
“你是这个意思吧?”片寄一丁点儿也不害羞,笑眯眯地看他。
小森把那东西塞回去,腾得红了脸,连忙说起别的话题。“未成年不是不能买酒吗……”
“大概因为我个子高吧,在屏幕上点了确认之后店员也没问我。而且…我在想小森桑的那个呃到底是指哪边呢?于是我两边都买了。”
“哪边都不是啦……”
小森咕哝着转过头,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过了好半天他才又偷偷看向片寄,他早就留意到,片寄长着一张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感的脸。
他和片寄并排走着,肩膀偶尔撞在一起。小森想,如果这张脸上出现的更多表情,他能一直看下去就好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他们按照片寄打听到的,找到了一片停泊在海边的货船。片寄用是想来拍船的照片为借口问了便利店的店员,对方告诉他离这里最近的船就只有这片已经废弃了一年多的货船。毕竟时间相隔不久,这里即便不用收拾也能暂时歇脚。
他们把东西放在最下面的那层房间,就趁着日落去甲板上面看海了。最后一丝照射在海面上的橘红色光芒也掩藏进海平线之下,涌动着的海水化作一片漆黑,缓慢的浪和海风打在船身上。
片寄反握住小森拉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上小声说着。
“小森桑……现在,可不可以?”
不需要回答,小森转过头,比起上次略显急躁地吻着片寄,手也跟着往他的衣服下摆里面探。
小森知道,他们身上的钱也快花完了,这段惊险的逃亡迟早会走到尽头。如果他这样吻着片寄,触碰着片寄,和他紧紧相连在一起,就可以把这段时间永远停住就好了。
从接吻开始,他好像精力不会用完一样,按着片寄一遍一遍把疲软不下去的性器插进去,大力地撞击着那个被他记得清清楚楚的敏感点,即便片寄流着眼泪说不要了他也停不下来。身下的动作猛烈得不得了,可嘴上却纯情又轻柔地顺着片寄后背上的疤痕一路向下地吻着。
他不知道片寄在哭什么,一会儿说不要,一会儿又说还要,眼泪滴得到处都是,还是撇过头来向他索吻。
片寄买的那盒套子根本就不够用,从甲板上到还能勉强点起烛灯来的房间里,小森也不记得他和片寄做了多少回了。他把套子丢掉,直接撞进那个好像被他操得会自己分泌体液、湿漉漉的洞里,把里面用粘稠的精液填得满满的。
片寄几乎快要昏过去,在这之前忽然抱紧了他的脖子,热乎乎的泪沾在小森脸上,可片寄却满足地微笑着。
“小森桑,我现在好幸福!”
该说这句话的应该是他才对。他从来没想过,在人生已经走向最糟的地步的时候,还能有一刻让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是如此幸福。
船里的房间不论过了多久都是一样的黑暗,只靠那一点微弱的烛光。片寄的手机早就坏了,他们在这房间里分不清时间,只知道和对方贴在一起,像寻找着自己和对方存在的证明。
等到片寄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快散架了。他连抬手都费劲,可怜巴巴地看着趴在他身边喝着那罐啤酒的小森。
“小森桑,我也要喝。”
“你不是未成年吗?”小森把啤酒罐放到一边,表示拒绝。
“被你搞得嗓子都痛,还不给喝口。”片寄控诉着他。还说什么未成年,真把他当未成年就不会做得这么狠了吧?“再说,我都已经是逃犯的共犯了,怎么还会在乎这种事。”
这句话让小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含了一口酒,俯下身来灌进他的嘴巴里去。就这样一口一口,两个人流连了无数个带着小麦发酵味道的吻。
直到罐子空了,小森把啤酒罐上的拉环扯下来,硬挤进片寄的无名指上去,看起来一副挺满意的样子。
“噗……”片寄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小森桑!你好老土啊!现在已经没人会做这种事了!”
小森被他嘲笑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压着他使劲欺负了半天才罢休。
片寄顶着被他扯得红红的脸颊,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到小森忽然沉静下来,低着声音在他身边说道。
“逃犯的共犯这个词,不许再说了哦?”
7.
毫无时间的概念,片寄觉得他和小森已经像认识了十几年那么久,可是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快到好像只是一眨眼之间。
他们已经决定好往下一站逃了,虽然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这里离三重又有多远。片寄穿好衣服,拉着小森的手走出通道,来到甲板上。
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圈身着静冈县警察制服的警察。
“小森,我们已经和东京警视厅获取了你的犯罪证据!请你立刻放开人质!配合调查!”
人质?片寄眨眨眼睛,看着面前领头的警察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的模样。他才不是什么人质,他是自愿跟小森走的。不,应该说是他拜托小森带他走的才对。
片寄张口,刚想要说反驳的话,却被身边的小森一把捂住了嘴,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残破金属片抵着他的脖子,眼神是片寄从来没见过的恶狠狠,抓着他后退到甲板边缘。
“别过来!现在过来的话我立刻让这小子毙命!”
小森的语气此刻才真的像一个逃犯一样凶狠,在场的警察都举起了枪,但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把网络直播打开。”小森一边命令着警察,一边改用整条小臂捂着片寄的脸,让他连视线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听到他的要求,所有的警察都满头雾水,而领头的指挥警察看他快要把金属片刺破片寄的皮肤,对属下怒吼着。
“照他说的做!”
片寄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眼睛,他也不知道小森要做什么,又是在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个金属片的。难道说,小森在这几天里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警察本部的官方账号开启的罪犯直播,一瞬间人数就超过了十万,还在不断地增长着。小森看着不断浮动的数字,换上轻松的语气缓缓开了口。
“各位,早上好,还是中午?我是小森,前一阵东京的杀人事件的犯人。”
直播里惊讶的弹幕刷得停不下来,所有的警察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小森的下一步是什么。
小森把片寄的脖子抬起来,确保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然后,这孩子是我在逃跑路上挟持的人质。嗯,大家都说真可怜吧?确实是这样呢。不过多亏了他,我玩得很开心呢。”小森轻松愉快的语气一转,忽然接近癫狂地笑了起来。“这要多谢井川议员了!不愧是我们政府的精英!要不是井川议员把他调教得这么厉害,我也没办法度过这么开心的几天啊?”
连现场的警察都发出一片哗然,网络上一定也炸起了一片惊雷。
片寄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泪。他知道小森要做什么了。
小森要让他的逃跑计划成功,小森要让他逃离这个只有痛苦的世界。
可是……片寄付不起这个代价。为了能回归正常的世界,他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个答案。
关闭了直播,想必警察本部上下此刻一定在处理着来自全国的各种声音。
小森结束了疯狂的表演,一句话都不说地站着。警察们的枪口全都指向他,他却无心在意,用拇指不易察觉地擦着片寄的眼泪。
“对不起。”
小森悄声和他道歉,可是声音中却连一点儿歉意都没有。他看着片寄瞪大的双眼紧紧盯着他,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悄声在他耳边说着。
“对不起啊,凉太君。我的对错,要拜托给你来承受了。”
片寄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小森收起了笑容,一把把他推下了甲板。
人质被推进海水里,警察们全都骚乱了起来,不知是谁对手中还持有凶器的犯人开了枪。
片寄听到了,他喜欢的人发出的最后的声音,是被轰鸣的子弹击中的声音。隔着被海水包围的闷声,敲击在他的大脑里。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片寄不断地紧抓着手中似乎就要漂浮而去的易拉罐拉环。
尾声.
“你说那个孩子啊,他的身体倒是没什么事,但是病得很严重啊。”
逢坂警官给自己好奇不已的徒弟讲述着发生在八年以前的那个案件。
同事中有人开枪击毙了手持凶器的犯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作为日本的警察,逢坂在那之前,十五年的警察生涯都没举起过枪,自然也被吓了一大跳。
犯人倒地,人质被推下海,虽然这里的水深让他们很快就救起了人质,但那个叫片寄的孩子还是昏迷了很多天。营养不良,重感冒,加上精神紧张,逢坂完全可以理解。
警察本部想要联系他的家属,但怎么都找不到人。逢坂看不下去一个高中生年龄的孩子无人照顾,便自发地每天都去看着片寄。
几天后,他刚走近病房,就看到片寄沉着脸蹲在地上翻着自己的衣物和背包,他拼了命地找着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片寄跪在地上,表情一下子松懈了,剧烈地痛哭起来。他哭得咳嗽,哭得快要呕吐起来。逢坂叹着气,悄悄帮他关上了门。
“现在想想……那孩子应该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逢坂桑是说那种喜欢上绑架自己的人的病吗?”
“嗯……毕竟,他哭的时候,一直在喊那个犯人的名字啊。”
徒弟也露出复杂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能理解。
逢坂一抬头,发现时间已经太晚了,赶紧提醒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犯人也死了,他应该已经走出来了吧。好了,你女朋友该等着急了,快点下班吧。”
看着徒弟急匆匆离开的身影,逢坂不由感叹起青春。他哼着小调,下了班走出警局。这么一讲,他也有点好奇了。那个片寄现在在哪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那场直播曝出之后,井川议员被调查,查出了大量奸淫幼童和未成年的证据。那个犯人最不合理的事情就是这里,他有什么必要冒着被击毙的风险,也要威胁警察打开直播,说出这件事来呢?
事件早已因为犯人的死而落幕,逢坂也不能再说什么。他一如既往走进家附近的便利店想买两罐酒,恰好,看到了那个八年不见的人。
片寄长大了很多,不再是那副青涩的模样,可是只要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逢坂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可逢坂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立场去和片寄搭话,便放弃了。
片寄忽地靠近一个正在偷偷摸摸准备偷可乐的高中生。逢坂在心里懊恼,他作为警察居然没发现。
片寄笑眯眯地领着那个高中生买了可乐,两个人一起出了便利店。逢坂控制不住好奇心,也跟了上去。
高中生面对片寄的自作主张一脸不耐,片寄却不生气。
“你就这样挣扎和迷茫下去也没关系,”片寄把一张名片递给高中生,逢坂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如果撑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吧。”
看高中生还在愣神,片寄一把拉下了可乐罐上的拉环。
“定金,我先收了。”
说完这句,片寄转身要走,却被高中生支支吾吾着叫住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片寄听到他的问题,好像终于等到这一刻一样笑着说道。
“我只是,看到你这副自以为愤世嫉俗的样子感到很火大而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