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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1228…G1228...听到请…紧急…紧急…」
失真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电流声里,在黑暗的森林中突出刺耳,一双皮质表面斑驳肮脏的高筒靴猛地踩在上面,将对讲机的残骸碾得粉碎。
数原龙友已经在附近区域搜查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这架遗弃的直升机旁边。周围一片狼藉,弹痕、残肢、骇人的尸体,空气中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他不知道这些活死人是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但很显然前来执行任务的小队遭到了突然的袭击,还没来得及抵达任务目的地就被团灭了。
没找到幸存者,也没见到同自己走丢的白滨亚岚的身影。但树丛中似乎无时无刻不隐藏着危险,如果不将发出太大声音的对讲机毁掉,数原龙友担心会把那群怪物再引出来。他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同伴也生死未卜,迅速调查完直升机后,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恐惧之地。
小队留下的任务资料还在原地,沾上了不少血污,数原龙友借着月光勉强辨识着上面的字样。内容简短,只有一个任务对象「片寄凉太」以及一行相关信息:日尚制药首席研究员。
没有照片,没有年龄,但是纸上醒目地盖着蓝色的印章,标着“重点保护”。
接到指令之前,数原龙友也粗略了解过小队此次行动的大概目的,就是受日尚制药委托,去专程保护一位研究员。能够在这所几乎垄断了本地医疗制药行业的巨头公司里爬到首席的人,势必不简单。日尚制药甚至为他设置了专门的研究所,交给片寄凉太以及他手下的众多副手、员工在此专攻科研。
研究所就在不远处,很可能被丧尸包围,更何况研究所内部有没有被病毒污染还无从得知,这个所谓的首席研究员,说不定也凶多吉少了。
把任务单折进口袋,数原龙友刚走出机舱门,只见几个活死人摇摇晃晃地冲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居然都是这支小队里牺牲的人,其中不少也是数原龙友曾一起共事的队友。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数原龙友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已经快到断裂的边缘。但他很清楚多犹豫一秒都可能赔上自己小命,只能立刻转身击毙离自己最近的,快步朝研究所的方向奔去,身后的丧尸嘶吼着一拥而上。
丧尸追得很紧,数原龙友险些被前面几只缠上,在一堆枯枝败叶里跌跌撞撞地奔跑着。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像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爱丽丝,坠入了一场噩梦。
忽然,前方出现一片建筑的轮廓,是研究所。
来不及观察研究所的外观布局,他顺着外墙的消防梯迅速跑上去,丧尸还在后面穷追不舍,他一脚踹开消防通道的大门,在丧尸涌入之前迅速关紧,带上了门闩。
丧尸循着血肉的气味用力撞门发出巨大的“哐哐”声,这扇铁门不知道能撑多久,但数原龙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顺着走廊往里跑,外面的吼声渐渐平息,没有亮一盏灯光的陌生研究所里,四周安静得诡异,但一些陈设都表示这里不久前还有人活动,至于人去哪了,数原龙友暂时不敢细想。
走出消防通道的走廊,迎面就是研究所空旷的大厅,中央排布这各种复杂精密的仪器,资料纸张散落满地,碎裂的玻璃器皿也到处都是,看来这里也经历了不小的骚乱。他打开手电筒,发现一副研究所内部空间示意图,悬挂在墙壁上方。
这栋建筑只有三层,一楼、二楼和地下一层,却容纳着许许多多密集的房间,仿佛一个蜂巢,数据分析室、档案室、五花八门的实验室……虽然大厅暂时很安静,但原先集中在研究所的人们可能都已经分散在这些地方,变成了丧尸。地上两层楼之间是架空的,天花板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天窗,月色洒下并被切割得方正。大门紧闭着,类似于指纹打卡器的东西闪烁着隐秘的红光。
数原龙友点开打卡器的记录页面,最上面竟然就显示着片寄凉太的名字,并且只有早上进入的记录而没有显示离开的记录。他推测这个人很可能还在研究所内,如果没死,或许还在等待那支小队的接应。
他依照示意图的布局,直接走一楼的楼梯上到二楼,过道的末端就是首席研究员办公室。里面也是一片狼藉,大量的书本、资料堆在桌上,电脑的屏幕竟然还亮着,数原龙友走近,上面除了他看不懂的各种数据,还有一个已打开的窗口,显示着一篇关于日尚制药的报道。
还没能仔细阅读报道的内容,他忽然感觉到后脑被某种冰冷的物体抵住——是枪口。他身子一僵,弯着的腰缓缓直起,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质问声:“你是什么人?”
“如果你的名字是片寄凉太,我是被派来保护你的人。”
“来接应我的是一支队伍,你单枪匹马地闯进来,我怎么确认你不是来偷盗数据的?”
看来是片寄凉太没错。数原龙友悬着的一颗心居然莫名地放下了一些,但他现在被枪指着,只能顺着对方的质问答道:“没错,是一支队伍,他们都是我的前队友,现在已经全都变成活死人了,我刚刚被他们追着才逃进来。”同时,他拿出口袋里那张任务单,夹在指尖晃了晃:“这是他们留下的东西。”
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似乎还没被说服。数原龙友叹了口气,心想精英就是难搞,从怀里掏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金属卡片,和任务单一起丢在面前的桌上。“你自己看吧,B队全员死亡,我是A队成员数原龙友,现在收到的指令是继续执行B队的任务——保护你。”
那冷冰冰的枪口终于放下了,数原龙友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专业雇佣兵也会经历被人拿枪指着头质问的一天,转过身想看看这位片寄凉太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一个搞学术的,为什么现在还能活在四处是行尸走肉的这里?
这样的疑问与眼前人的样貌完全无法联系,数原龙友觉得很出乎意料。显然片寄凉太并不是他起初以为的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反而是个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一双圆而大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却没了刚刚的威慑力。他的白大褂上到处是黑红色的血印子,衣摆处有撕扯的痕迹,估计早就碰上过丧尸,但也暂时脱险了,一直藏在这个办公室里。
发觉到正在被打量,片寄凉太不耐地解释道:"放心吧,我没被感染。"他收起手枪,走到电脑面前,点开刚才数原龙友看到的报道,数原龙友这才发现这只是一份编辑中的草稿,标题写着"揭露日尚制药:生化恐怖的幕后操纵者"
"具体的前因后果暂时没法细说,但是可以确认的是,这里的活人只有我们两个了。"片寄凉太垂眼扫视满桌的文件,拉开抽屉拿出几盒仅剩的弹药,递给数原龙友。"我还有个队友,"数原龙友说,"他和我在外面的林子里走丢了,只有他能驾驶那架直升机带我们离开。"
"你觉得他生还的几率有多少?这里已经完全被病毒污染了,即使找到他,你能保证他没被感染?"片寄凉太依然冷静地翻找着桌上的文件,抽出压在下面的几张单子折叠起来放进口袋,数原龙友还来不及反驳他,突然,办公室一面墙上镶嵌的玻璃隔窗拍上几只血手印,两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模样的丧尸将狰狞的面孔贴在玻璃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大力拍打着玻璃,上面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片寄凉太迅速抓住数原龙友的手,转身进入办公室里隐藏的暗门,那居然又是另一条过道,是大厅示意图里没有标出的区域。数原龙友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看来那两只丧尸就要追过来了,甚至还引来了更多丧尸。他跟着片寄凉太经过一处电梯间,看到一幅可怖的画面——透明的电梯门里面,血肉模糊地挤着一大堆丧尸,浑浊的眼珠齐刷刷地发现他们这两个活人,进食的本能让这些白大褂丧尸立刻沸腾起来。
好在对研究所复杂的房间布局足够了解,片寄凉太七拐八拐,居然找到一间相对封闭却狭小安全的吸烟室,丧尸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他锁上门,精疲力尽地靠坐在了地上,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
"你也看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要去找你那位朋友真的很不现实。"他低着头说,"更何况,我必须去档案室拿到能证明日尚制药罪行的文件,否则所有的人都会是白白去死。"
"什么?病毒是日尚制药放出来的?"
平复了呼吸,片寄凉太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愤恨:"他们利用了我和我父亲的研究成果,病毒泄漏了,于是先把我父亲杀害,下一步就是派出那些人——美其名曰重点保护,实际上他们要把我软禁在这个鬼地方。"
"原本……原本我还能赶紧揭露他们的罪行,但是太迟了,城市已经沦陷,他们现在正在极力毁灭证据。最后的证据就在这家研究所里,我不知道他们何时会行动,但趁我还活着,必须尽快。"他拿出怀里的手枪,"这把枪是父亲留给我的,或许他早就料到了现状。"
数原龙友一时无言,昏暗的光线下漆黑的手枪闪着微光。
"地下一层是停车场,只要有车就能从南边的大路离开,那是唯一能走出这片森林的路——如果没有直升机。"片寄凉太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珠望向数原龙友,"对于你的队友……我真的很抱歉,或许运气好我们还能碰上他,毕竟去档案室得经过不少地方。"
"希望你真的是来保护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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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烟室顶上的灯光强撑着闪了几下,终于熄灭了,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旁边的人慢慢站起身,摸索着递给数原龙友一张纸,应该是刚才片寄凉太从办公室里摸出的那张。
“这是研究所的地图,以防迷路,你先拿着吧。”很久没喝水让片寄凉太的声音有点哑,话音刚落,他忽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似乎很想压抑住声音,即使看不见数原龙友也感觉到他非常痛苦,扶住踉跄着差点跌倒的片寄凉太,“你怎么了?”平复了呼吸,片寄凉太推开他说:“没事,这里灰尘太多了。”
真娇贵。数原龙友心想,总觉得这个人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但也没有多问。搭上冰凉的门把,一双同样没什么温度的手牵住数原龙友,微妙的触感让数原龙友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确认了身后人的状态,除了气息略不稳,好像没什么大碍了。
打开一条门缝,外面没什么动静,也没有丧尸的影子。
二人来到一间稍大一点的实验室,中央立着巨大的培养皿,里面的液体发出隐隐约约的幽光。实验室门外还有少数几个漫无目的来回游荡的丧尸。片寄凉太放轻脚步,走到培养皿附近,数原龙友则举着枪在门边警戒,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余光里只见片寄凉太摁了一下某处隐秘的按钮,培养皿里的液体水平面开始缓缓下降,过程中片寄凉太还转头看了一眼数原龙友,对方打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便继续看着液体逐渐被抽干,培养皿厚实的玻璃壁旋转着收下,居然隐藏着一个通道入口,一段楼梯通向下方。
“你们这个研究所这么多密道,还要地图干什么?”走下楼梯时,数原龙友忍不住问。“因为有些地方不能完全放开访问权限,这是特殊档案室。”啊,差点忘了这人不是一般员工。数原龙友只能跟在他身后,这间档案室除了镶嵌在墙壁里的一列列整齐划一的保险柜,其余什么也没有。片寄凉太拿着手电挨个找着编号,眯着眼睛看得费力。
数原龙友又忍不住嘴贫了:“哎,你是不是视力不太好?”这次片寄凉太懒得理他了,拧起眉毛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专心找柜子。没过一会儿,他蹲在角落的一个保险柜前,但保险柜此时没通电,只能用机械锁打开。
他又抬头不情不愿地望着数原龙友,说:“你......会开锁吗?”
“这不是有密码锁吗?”
“......我忘了。”
“你没记录下来?刚走之前拿的那堆纸里没有嘛。”
“刚刚跑的时候掉了!”片寄凉太看着有点恼羞成怒,脸颊都红了。“别废话了,不会开锁你总能用蛮力撬吧。”说着,瞄了一眼数原龙友包裹在作战服下精壮的胳膊。看他这副为难的样子,数原龙友笑了笑走上前,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精密的开锁器,熟练地戳进保险箱的机械锁,把耳朵贴近听里面机械零件的声音。很快“咔嗒”一声,门开了。片寄凉太面对他这一系列操作,有些意外:“你、你真会开锁啊?”
数原龙友取出里面的一个文件夹,说:“成为专门的雇佣兵之前,确实什么都干过——迫于生计嘛。”把手里薄薄的东西递给旁边的人,“诺,这是你说的证明文件吗?”
片寄凉太愣了好一会才接过去,检查了里面的内容,点点头。
两人刚走出密道回到实验室,突然外面传来几声突兀的枪响,有人来了!难道是......亚岚?数原龙友第一反应是白滨亚岚找进来了,正在对付走廊上的丧尸。但是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这时片寄凉太紧张地抓住数原龙友的手臂,盯着门口处小声说道:“不对......不是一个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是公司的人,他们是来找我的。”说着,把文件塞给数原龙友,刚做完这个动作,实验室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队端着枪支的人走进来,领头的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数原龙友一眼认出这是日尚制药的某位高管。
一看到片寄凉太,男人身边几个装备精良的手下立刻大步上前强硬地钳制住片寄凉太,把他推搡到男人面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不愧是片寄家的孩子。”男人开口道,“带走。”“是。”忽然,男人停止脚步看向数原龙友,指示道:“击毙这个人,手上的证据销毁掉。”
话音刚落,片寄凉太剧烈挣扎起来:“不行!你们不能杀他!放开我——”
几乎是下意识地,数原龙友护住怀里的文件敏捷地弯腰用办公桌作防守抵挡住子弹的袭击,额头渗出汗珠,他一边迅速盘算着如何用最少的子弹数解决掉这几个人,一边又听到片寄凉太近乎破音的喊声戛然而止。
脖颈处被猝不及防扎了一针,片寄凉太感到全身脱力,马上就要失去意识,昏迷之前,他望着数原龙友的方向。数原龙友与他对上眼神,看到他做了一个口型。
片寄凉太被带走了。
站在几具尸体中,数原龙友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放下枪,扶住太阳穴皱起眉头。刚刚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最后一秒是片寄凉太慌张的眼神。
为什么那些人来得这么快。还是说,是自己耽误了时间......数原龙友越想越懊恼,或许只要再快一秒,自己就可以及时反应过来情况的不对。
他追出实验室,走廊上只有几只死透了的丧尸,哪里还有那些人的身影。但他记得最后片寄凉太说了一个地方,一个无声的提示,让他不至于失去寻找的方向。
拿出先前片寄凉太塞给他的地图,电梯里全是丧尸,数量太多根本冲不过去,更何况现在本就不富余的子弹雪上加霜。要去地下停车场,只能走安全通道。
摸着手里的文件袋,忽然,数原龙友发觉袋子的重量好像有些改变,摸到一个凸起的东西,他打开拉链一看,是一串车钥匙,显然是片寄凉太不知什么时候扔进去的。
片寄凉太心思缜密,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做出这一举动,如果二人能够一同前往停车场,他大可不必提前把自己的车钥匙留给自己。除非——他预料到会发生刚才的一切。拿着冰凉的钥匙,数原龙友觉得无法再细想了。
幸好他的方向感还不错,顺着过道走,中间偶尔冒出一两个丧尸,不难解决,只要再拐弯就是连通地上两层和地下一层的安全通道入口,然而入口前的走廊上居然有大概七八个饥饿的丧尸。数原龙友暗地里捏紧了拳头——挨个用枪击杀可能比较勉强,他拿出携带的匕首——看来只能用上体术了。这些丧尸虽然凶残但相比于身手矫健的雇佣兵而言行动和反应都比较迟缓,数原龙友眼看着就要接近入口了,突然,倒在脚边的一个丧尸抬起头,扑上去抱住数原龙友的腿。子弹不够了!数原龙友连忙抽刀扭身准备扎向丧尸的头,与此同时,血淋淋的大口已经靠近,那副变异的牙齿足以将他的高筒靴咬穿。
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射出一发子弹,精准地击破丧尸的头颅,污血迸出溅了数原龙友一腿。安全通道入口处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那是白滨亚岚。
“你居然没死?”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数原龙友先一步跑过去,问道:“刚刚有没有看到几个可疑的人?”
“没看到啊,我刚刚听到有枪响,就上来了。”借着他补充道:“外面的直升机飞不了了,有人把它报废了……”不用说数原龙友也知道是哪些人。他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在白滨亚岚惊异的目光下拉着他往安全通道下面走去。“这钥匙...你上哪找的?”“任务对象,片寄凉太给我的。”白滨亚岚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他还活着?”“不仅活着,还被日尚制药的人带走了,怪我放松警惕了。”
来到地下停车场,数原龙友摁下车钥匙的按钮,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轿车亮起了车灯。两人快步上前,“我来开车吧。”数原龙友坐上驾驶座,启动了车辆。“去日尚制药总部。”
说着,他把怀里的文件递给一头雾水的白滨亚岚,“这是他被带走之前取出来的,所有的证据都在里面,千万保管好。”白滨亚岚粗略地浏览了几张,脸色逐渐变了,看向旁边表情严肃的数原龙友:“这都是真的?”
“是的。”
“既然有这么重要的把柄,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片寄凉太灭口,而是带走他?”白滨亚岚忽然问道,“龙友,你跟他刚刚呆在一起时,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车子驶出研究所,外面依旧是午夜。
数原龙友回忆起在吸烟室里,片寄凉太剧烈的咳嗽和冰冷的双手。“不,不对吧,他说他没被感染......”
“龙友,”白滨亚岚收起文件,稍微坐正一些,“我好歹之前也是做医疗兵的,现在这些说法也只是我的猜想。”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排除他骗了你这种可能,还有另一种——他的身体已经与病毒融合了,丧尸不会攻击同类——你真的以为他一个人能在刚刚那地方坚持住?在我们到达之前,他可是一直在那里。”
所以带走他的原因很可能是,他的身体具有利用价值。冒出这个恐怖的念头,数原龙友踩下油门,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如果被白滨亚岚说中了,那么他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赶往总部,否则片寄凉太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医疗兵,与病毒融合是个什么情况?他不会尸变?”
“不能确定,如果这种融合不彻底,或是过程中遭到人为破坏干扰,都有可能让他的身体崩溃,到时候最坏的情况就是,尸变成为迟早的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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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日尚制药总部依然灯火通明,到处是工蜂一样忙碌的白衣员工,似乎有非常紧急的工作正在分配,没有人注意到实验室员工里混入了两个雇佣兵。
数原龙友和白滨亚岚临时打晕两个倒霉的研究员,换上一身同样的白大褂,数原龙友那身还有点紧,手臂处勒得他难受,但现在没时间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跟白滨亚岚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头行动。
戴着口罩让他们一声不作地穿行在略显骚乱的员工里,总部的构造比研究所还复杂,数原龙友还听到了员工之间对话中的一些关键词。实验体、血清、病毒......
此时微型对讲机里传出白滨亚岚的声音:“龙友,我已经拿到血清了。没想到他们研制得这么快!”
“行,我还不太清楚片寄凉太在哪,这里楼层太多了。”
白滨亚岚做医疗兵时在总部学习过,立刻告诉他:“一些比较重要的实验体他们会安置在高楼层的实验室!但进入那里需要比较高的权限,我们得想办法。”
“先上去了再说吧,离开的路线按照之前说好的,你提前在车上等我。”
“好。”
数原龙友低着头走进电梯,正好迎面碰上几个研究员,正在电梯里说着什么。听到他们话里的名字,数原龙友一激灵,立刻跟紧了他们上到第七层。
那几个人一出电梯就直奔不远处的一处实验室大门,走了进去。数原龙友不远不近地跟上去,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门外,这间实验室安装着一个面部识别锁。
他伸头往门玻璃里面张望,果不其然片寄凉太被放置在一张手术台上,先前那件外衣已经不见了,里面的衬衣被解开扣子,胸口、腹部被贴着各种仪器,似乎没醒。几个研究员先是围在他身边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散开了。
如果破坏面部识别锁直接闯进去,会立即响警报。必须在应付里面那几个人的同时,马上带着片寄凉太在守卫赶到之前离开。数原龙友扫视了周围,确认了安全通道的距离,顺着通道楼梯一口气跑到一楼,白滨亚岚应该就开着车等在那。
扣住手里的枪,数原龙友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蓄力,一脚踹上识别锁,强烈的冲击让锁上的电子屏闪了几下立刻暗了,下一脚踹上实验室的门,里面几个研究员完全没有防备,都吓呆了,数原龙友举着枪走进去,第一枪打烂了墙上的摄像头,第二枪射中角落里某个想按警报器的研究员的手,那人惨叫着举起被击穿的手心,血滴了满地。数原龙友不想继续杀人,周身却散发着可怕的气场。他扯掉那些仪器,脱下身上的衣服包裹住昏迷的片寄凉太,把人整个抱走。
这时警备已经被启动了,耳机里也传来白滨亚岚的声音:“快!我已经到楼下了,他们可能会有人在下层的安全通道口,你注意一下!”
数原龙友应了一声,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片寄凉太醒了。
他说话似乎有些吃力:“......放我下来。”
“都这样了别逞强!”
“唔、不是......”只见他歪了歪脖子,咬着牙忍痛从后颈抠下一个芯片一样的东西,指尖被鲜血染红。他抬手将那东西扔进了墙壁的通风管道里。“那个是...定位器,不拿掉他们总是会找到我。”
定位器被丢下后的确干扰了警备人员的行动,趁此数原龙友加快脚步跑到一楼,手里触碰到的肌肤冰得吓人,他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终于到了一楼出口,白色的车停在面前,白滨亚岚在驾驶座冲他喊道:“快上来!”
把片寄凉太塞进后座,他也跟着坐在了后面。白滨亚岚油门一轰,车子赶在最后一秒冲过大门的拦截,跑上了大路。
数原龙友摸上片寄凉太的后颈,被定位器剥开的伤口居然已经开始愈合了,凝固的血发黑。抬起片寄凉太的下巴,发现他的眼珠已经失去了焦距,呈现出浊白的趋势,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连皮肤也开始变得苍白僵硬。
“亚岚!血清呢?”数原龙友急出了满头大汗,前面的人递来一管药剂。注射了血清后,片寄凉太
眼瞳里的浊白终于变淡,眼神也清明了片刻,身体温度却依然冰冷。他靠在车窗旁看向路边飞速后退的景象,街道上横尸遍野,城市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一时间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身处地狱。
他颤抖着回头,数原龙友注视着自己,眼里是希望与热切,这双眼睛企图把他从地狱拉回人间,环抱住自己僵硬的躯体,片寄凉太心中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悲哀。
日尚制药破产了。
在生化恐怖事件被揭露之后,社会舆论的矛头齐齐指向这家曾经一手遮天的制药公司,打着制药的幌子,背地里却做着生化武器的生意,这样的丑闻让日尚制药被直接击溃。但是大错已经酿成恶果,病毒肆虐夺走了亿万人的生命,而剩下的人则绝望地在末世中苟活。
一家藏匿在地下的实验室里,白滨亚岚迎接了一位老朋友。
他们都没有再继续雇佣兵的工作,白滨亚岚回归本业,继续研制病毒血清,终日泡在实验室里;数原龙友只会偶尔到访,定期取走一些血清药剂。作为补偿,他总会带给白滨亚岚一些生活物资。
那一天他照常在废墟里搜寻,忽然在一片碎玻璃中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他捡起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只闪着微光的对戒。
或许这是病毒刚爆发时,有对情人正在筹备着订婚,明明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了,却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打断,留下的只有小小的戒指。合上戒指盒,数原龙友收进了包里。
这次取货,白滨亚岚除了之前的血清,还给了他另一管新的蓝色血清。
“病毒有抗药性,”白滨亚岚闷着声音说:“他现在估计也快撑不住了吧。”
数原龙友没说话。
“一般的血清刚开始还能抑制,但时间久了......他身体上受到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这跟一般被丧尸咬伤的人可不一样。”
“龙友,其实我不支持你这样做,这对他就是一种折磨,介于活死人和正常人之间,那还不如死了还有个解脱,现在这样太痛苦了。”
接过白滨亚岚递过来的东西,他端详着手里另一支血清。看出他的逃避和疑惑,白滨亚岚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蓝色这支是我今天决定给你的,我在原先的血清上做了一些改变——是否用在他身上也要看你的选择,这不一定能救他。”
白滨亚岚的言外之意就是——这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解药,具体结果只能看天意了。
数原龙友安家在一处废弃公寓里,公寓里原来的住户早就全都变成了丧尸,但现在水电气能继续正常用的住处已经很难找了。
打开公寓门,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中间摆着数原龙友从外面弄回来的一张旧沙发,虽然旧,坐上去却很软,里面的弹簧并没有过度老化。沙发上侧躺着一个人,一眼看过去他很瘦,合着眼睛时除了灰败的肤色和已经开始局部溃烂的皮肉,似乎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直到他听到关门的动静,睁开眼,眼眶里镶着毫无生气的浊白眼珠,呆滞地看着门口。
数原龙友走过去,把手臂凑到他嘴边,他还是倔强地闭着嘴巴,但是长期没有进食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不堪。大脑已经快要被病毒吞噬了意识,他最后强撑的想法是——不可以吃掉面前这个男人。
干枯的无名指被套上一只戒指,数原龙友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无力垂下的手,在手背印下一吻。璀璨的碎钻衬托得这只手更加灰暗。
拿过摆在一边的玻璃试剂瓶,数原龙友透过幽蓝的液体看着眼里的世界。打开盖子露出尖细的针管。片寄凉太已经没有什么痛觉了,他不知道自己被注射了什么。
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不论以什么方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