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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东京是一座霓虹灯迷宫,走到哪都是一片五光十色,玻璃橱柜里摆着新鲜出炉的圣诞蛋糕,彩灯交织串连,在行人的头顶闪烁,戴着鲜红色圣诞帽的店员站在店门口端着试吃盘,笑眯眯地向路过的人推销。
“平安夜快乐!要试试我们店新出的蛋糕吗?”店员看到一个驻足在橱窗前的年轻男生,他个子很高,店员得仰头跟他说话,男生不好意思地直起身说:“啊,谢谢,不用了,我只是看看,这些蛋糕做得真漂亮。”“那免费尝一小块吧?我们的蛋糕不仅漂亮,味道也很不错哦!”
男生看着递到面前的切成小块的蛋糕,腼腆地笑了,接过一块尝了尝,“真的很好吃呢,我下次会来你们店买的,谢谢你。”店员心想,果然平安夜就是好,可以跟这么漂亮的小男生搭上话,不管他买没买都值了。
已经走过那家蛋糕店很久了,片寄凉太嘴里还是有蛋糕甜丝丝的味道,是草莓味的。
可是他的平安夜并不快乐——今天的面试又被拒了,他本就已经渐渐放弃了刚毕业那会儿对未来工作的各种高要求和憧憬,广撒网地去投简历、挨个面试,这座城市的竞争太激烈,在无数应届毕业生中,他就像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即使他并不差劲,但是在人才济济的东京,还是很难被注意到。
在工作寻求中屡屡碰壁,他差点忘了今天是平安夜,一身穿出褶皱了的西装都没换,就在这大街上无目的地闲逛,偏偏路上到处是手挽着手的情侣和无忧无虑的学生,显得他一个人更落魄了,他甚至没有一个人陪。
他走到一片广场区域,中央是一片平整的喷泉池,有一些小孩子穿梭在细密的水珠间戏耍,还有一些人在那里拍照,因为是节日,喷泉中央立着一颗巨大的灯光圣诞树,琳琅满目的彩球缀满树枝,顶端立着一盏金灿灿的星星灯。圣诞树附近,有人正在唱歌。
片寄凉太好奇地走过去,那人打扮得有些随意,和周边精致的人们格格不入,他就只带着一个音箱和话筒,别的什么也没有。虽然看上去有点像不好惹的混混,唱出来的歌声却意外的细腻柔和,集中注意力去听,片寄凉太很快就忽视了身边其他嘈杂的节日音乐,只能听到这个人在唱的歌,舒缓又轻松,听歌词好像是一首普通的情歌。
明明唱的这么好听,周围的人怎么都不多停留一下呢?片寄凉太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在原地听了三首歌。忽然他想到——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平安夜这么闲,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呢。
数原龙友是唱到自己歌单最后一首打算收工时注意到蹲在不远处的这个家伙的。
他一边唱歌一边多看了几眼,毕竟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在听歌吗?好久没人这么认真听自己唱歌了。仔细一看,这个人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像小孩偷穿爸爸衣服一样穿着一身正装,与这里的节日氛围完全不相配,但是脸上认真的神情莫名的可爱。
本来要早点收工回去陪妹妹过个平安夜的,数原龙友想着,难得有听众,那就多唱一会儿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广场上的人一点也没减少,依旧很热闹,圣诞树不知疲惫地亮着,好像会亮一整夜。整片夜幕都被城市的灯光照亮,仿佛一个巨大的舞台。
一瓶水送到数原龙友手里,那个娃娃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回来了。
“给你,这么好的嗓子要多多保护呀。”娃娃脸的声音也很可爱,一双大眼睛看着数原龙友眨巴眨巴,比圣诞树上的星星还亮。数原龙友道声谢谢接过水,他确实有点喉咙干了。
“在这等女朋友?约会穿这么正式啊。”数原龙友半开玩笑地问道,面前这人脸蛋腾的一下红了,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刚刚面试完而已……”想到失败的面试,他的情绪又低落起来,眼神都挪到了别处。数原龙友看着他眼里黯淡下来的光,估计面试没过,毕竟面试成功的人哪会蹲在这听自己唱歌啊。
两人靠在喷泉池的长椅边坐了下来。
“你唱歌真的好好听!”片寄小嘴叭叭地夸个不停,“我在大学参加过音乐社团,你可以去当老师了。”
“怎么可能,我是业余的,当老师还远远不够呢。”数原被他夸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但心里还是很高兴,于是也耐着性子坐着陪这个看上去挺闲的小朋友聊天。
“诶?你平时都来这里唱歌吗?”
“算吧,这里人流量大。”
“那我会经常来给你捧场的。”
数原龙友只觉得这小朋友估计是真的刚毕业不久,不知道一旦找到工作后这种闲暇时间就会被挤压得所剩无几,但只要能多一个听众,他都会感激不尽的。
“祝你平安夜快乐。”
“嗯,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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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圣诞节,数原龙友白天在烤肉店里的工作非常忙,晚上下工也迟。他回家时经过了广场,昨晚的娃娃脸又出现了,今天倒是穿得挺休闲的,看着别说应届毕业生了,说是高中生他也信。
片寄凉太原本还坐在长椅上有些昏昏欲睡,忽然看到那个卖唱的人,一下就没了睡意,却发现他今天没带话筒和音箱。“抱歉呐,今天的工作太忙了,没时间把东西从家里再拖出来呢。”
“公司有着落了么?”
片寄凉太长叹一口气:“昨天才刚被拒呢,今天要是马上能有着落那就是奇迹了。”
数原龙友了解到这孩子居然也是从关西来的,家人也都住在关西,一个人在东京找工作的确很辛苦,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刚从高中辍学时,带着身上的一点积蓄来到东京,有时也会忽然很想念故乡,想着要不就回去吧,可是最后还是舍不得这里,大不了再辛苦一点。现在他虽然说不上多有钱,但至少饿不死。拼命打工之余,就抽点时间维持一下自己唱歌的爱好。
“数原先生,东京真有这么好吗?”
“不是说它有多好,但是来都来了,又回去也太可惜了吧!”
“说的也是呢。”
即使是很冷的冬天,但就算下着雪片寄凉太也会跑去听数原龙友唱歌,他把手都缩进袖子里,像只企鹅一样蹲在一边,认真地倾听。数原的歌声似乎有一种温柔的力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上去凶凶的,但实际上很细腻,刚柔并济。在为工作奔波之余,片寄凉太的闲暇活动就是来当数原龙友的听众,有时两个人就闲聊,因为都是关西人,所以总能聊出话题,片寄凉太绷紧的心态缓和了一些,数原龙友好像有一种特异能力,能够用歌声和玩笑让他瞬间轻松起来。
片寄凉太喜欢喝酒,偶尔会在便利店或贩售机买一点罐装啤酒解解馋。他经常顺手给数原龙友带一瓶,数原龙友会送他去回家的车站,一路上两人就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概过了两周,片寄凉太某一天去找数原龙友时,明显地比之前有精气神多了,一上来也不是“啊,面试又失败了”的抱怨,他的欣喜都写在了脸上。
“龙友君,我找到工作了!”
“啊,在哪?”
“一家艺术展览馆,虽然还只能从助理做起,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活,可能没法这样经常来听你唱歌了。”
数原龙友替他高兴之余居然还有点失落,刚入职的新人都会忙得焦头烂额,片寄凉太就这么把自己忘了也不是不可能,他上哪再找一个固定听众?
“那得好好庆祝一下呢,之前老是你请我,今天我请你喝酒吧!”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
依然还是便利店,只不过这次数原龙友多买了几罐,在收银台前付完款,刚走出店门,他突发奇想,脱口而出:“凉太,不如来我家坐坐吧。”
“诶?”片寄凉太很明显愣了愣,虽然两人一来二去熟络了,都已经以名字直呼了,但他完全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去别人家做客,还是他有些仰慕的龙友君。
数原龙友看出他有点顾虑,便说:“没关系的,我就住在这附近,没室友,就一个人住的,不用担心打扰到陌生的人。”
于是片寄凉太答应了,果不其然数原龙友住的很近,走过一个街口就到了。这间屋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干净整洁,还配着一个设施齐全的小厨房,客厅靠墙摆着一个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摆着各种唱片和CD,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自己那个乱七八糟的出租屋舒服多了。数原龙友一看就是不论过成什么样,都不会在生活上疏忽的人。
片寄凉太肚子有点饿,数原龙友就在冰箱里找了一点食材,给他做了一点宵夜。片寄凉太一尝,眼睛都放光了:“好吃!你的手艺好棒!也是自学的吗?”
“你别忘了我平时可是在烤肉店工作啊,都说我烤的肉才是一级棒呢。”
“恩恩,等我工作有收入了就去你的店尝尝。”
“你还是把钱攒着吧,再说你想吃直接找我不就好了,我免费做给你吃。”
片寄凉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笑起来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有感染力,数原龙友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多了,现在看着他孩子似的笑容忽然有点分神。
工作终于敲定了,片寄凉太的生活步调也快了起来,艺术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展览,他也总是忙一段时间再短暂地闲一会,然后很快又开始为新展筹备忙碌。但他很喜欢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却一直沉浸在艺术的氛围里,工作的环境也很安静。
艺术馆距离广场很远,打车费又贵,片寄凉太只能找周末有空的时候搭电车去。当然并不是每次去数原龙友都在那,所以后来他干脆就在结束一堆辛苦的工作后直接去了数原龙友家里,大部分时候都提着啤酒,在喝酒方面他们是意外的契合。片寄凉太的生活能力其实一般,大学毕业独立进入社会后,不会自己做饭,三餐也经常不规律,不吃早餐是常有的事。数原龙友知道后,难得的严肃指责了他:“那怎么行?你想得胃病吗?自己要是没时间做不会做,就来找我啊,无论如何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从那以后,片寄凉太就经常去数原龙友那蹭吃蹭喝了,因为数原龙友的手艺是真的很不错,片寄凉太甚至偶尔还跟他学一两个菜,但因为实在和厨房八字不合,数原龙友担心他把自家小厨房给炸了,就还是让他乖乖坐着等着投喂就好了。时间一久片寄凉太都被他养圆了一些。
最近有一位能力和名气都很强的装置艺术家要办展,准备的过程都比一般的展要麻烦一点,那些复杂的装置艺术品被运来时都是不能随意碰的,可能一碰就散架了,所以工作人员都特别小心。偏偏展馆的地面有些滑,一个与片寄同期进来工作的女孩冒冒失失地跑过来,突然脚底一滑,“小心!”片寄凉太离她站得近,立刻就想拉住她,但是重力的影响下他也跟着站不稳,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寻求支撑,但是碰到了其中一件展品,只听见一阵哐啷乱响,展品的一半零件都掉落在了地上,片寄用身体护住那个女孩,手肘和膝盖都被坚硬的大理石瓷砖撞得钝痛。
“喂,这是怎么回事!”负责人慌慌张张地赶过来看到现场的一片狼藉,也管不上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受伤,被破坏的展品似乎更加棘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样要怎么跟那位先生解释......你们两个都得出一定的赔付金额,这些装置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复的,明天就要开展了!”
女孩子被说得快哭了,可是这的确不是件小事,装置类的艺术品即使复原也不一定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她的那份应该由我来出。”片寄站出来说,“东西是我碰倒的,责任也应该是我担才对。”
负责人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追究,只要有人担责就行,他更关心怎么跟艺术家先生解释。还好那位先生了解了情况,并没有过多追究,说那件展品也没那么重要,没有伤到人就行。
话是这样说,该赔付的还是得到位,片寄凉太本就不富裕的积蓄雪上加霜,还被上级批评了,工作中的挫折还是挺让人难受的,一想到自己本来只是出于好心却办了坏事,就更加不平衡了。
到头来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很小的职位,无论什么指责、有没有道理都只能先默默接受。
他一抬头,自己又来到了数原家附近,简陋的公寓楼里亮着灯,虽然他没有提前和数原打招呼,但这么看来应该是在家吧?突然来会不会有些冒犯。他犹豫着站在街口,却又不想回去,他很希望现在能有个人听自己说说不开心的事,平时这个人就是数原龙友。
转头走进楼下的7-11,他又买了几罐啤酒,收银员替他装好袋子,递给他时说:“帅哥,怎么好像蛮久没看你来啦。”原来收银员都已经眼熟他了,“啊,最近工作比较忙。”
“是数原先生的朋友吗?”
朋友?片寄凉太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心情忽然变得明朗了一点,他点点头,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然而刚一走出7-11,那一点笑意却凝固了。只见不远处数原家门口站着一个穿长裙的女孩,女孩手里也提了些什么,数原开门接了过去,亲昵地搂过她让她走进家门,即使隔得有点距离,片寄凉太也能感觉到数原看着那个女孩的眼神宠溺得要滴出蜜来,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门关上了,片寄凉太提着塑料袋停留在7-11门外,啤酒锡罐轻轻碰撞出声,冰镇的水汽弥漫到了他的指尖,他差点忘了现在还是寒冬,后知后觉地把手缩进袖管,但还是冷。
他忽然反省起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我行我素了?龙友总是温柔地接纳他,可他没有想过龙友也有个人生活才对,自己怎么能这样三番五次地去打扰他。龙友一定有很多别的朋友,有他在意的人,那自己算什么呢?凭什么这么理所应当地接收龙友的好意和温柔,却又不能带给龙友什么好处,除了给他制造很多麻烦和说不完的烦心事。
7-11的收银员往外瞄了一眼,看到他还没走,好心提醒他说:“帅哥,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待会儿好像会下雪哦,再不快点就赶不上最近的电车啦。”
片寄凉太没回头,只是闷声回应了一下谢谢,低着头离开了。
公寓楼的窗户里传来数原爽朗的笑声,片寄凉太又望了一眼,窗户里有一片熟悉的影子,在和谁交谈。
......还是不要来了吧。
回到自己家里,片寄凉太扫视一圈散落在客厅的衣物和纸箱、各种资料和文件、书架上堆放着数不清的艺术鉴赏书籍,却完全提不起打扫的精神。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半天睡不着。
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数原搂着那个女孩的样子,酸涩感浮上心头。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呢?他陷入了沉思,收银员觉得自己和数原是要好的朋友,可是朋友之间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吗?
打开台灯,7-11的塑料袋还静静地摆在桌上,里面的啤酒原封不动,袋子底部溢出透明的冰水。
他干脆自己喝掉了,但他酒量很好,不会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好想听龙友唱歌啊——不开心时,他首先还是会冒出这个念头。好像有点太依赖这个人了,可是这么大个城市,除了数原龙友,他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原来自己还是很孤单,他这样想着,去漱了个口,强迫自己睡着了。
天还没亮,片寄凉太就醒了,闹钟设在7:30,他疲惫地摁亮手机屏幕,现在才6:00。这是他睡眠最差的一晚,梦太多,他醒来前甚至还在梦里,隐隐约约看见自己大学时的画面,早上起来赶早课,但不知道为什么梦中龙友也在教室里,身边同学还叫他“数原老师”,在上一门音乐公选课,自己迟到了,还被龙友指责了。
好奇怪的梦。片寄凉太把脸埋进枕头,又担心自己再睡觉会睡过头,于是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堆在床头柜上的书,哐啷哐啷,砖头一样厚的画集掉在地上,封面上印着梵高的自画像,颜料糊出来的蓝眼睛静静地瞪着他。
他早早地去了艺术馆,今天是开展第一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刚走进展馆园区,迎面就碰上了昨天摔跤的女孩。女孩看到他脸微微一红,拢拢头发细声细气地跟他问好。
“早上好,片寄君。”
“早上好。”
女孩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但片寄凉太因为太累了没怎么注意,一直到进了展厅大门才发现女孩一直欲言又止地跟在自己身后,疑惑地转过身看着她。
“那个...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感谢片寄君,给你添麻烦了。”女孩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今天的工作结束后,可以请你吃晚饭吗?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
片寄凉太原本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他这两天的状态实在不太好,现在也摆着张臭脸,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但是看女孩子殷切的眼神,转念一想,就当作运营一下工作中的人际关系吧。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女孩见片寄凉太同意了,激动得连连点头,险些就要鞠躬了。片寄连忙阻止她:“别别,不用这样,我和你都是平辈,轻松一点相处就好了。”
与片寄凉太不同,女孩是东京本地人,名字叫加奈,家境条件也相当优越,说是来艺术馆工作完全是出于兴趣,以及喜欢艺术馆漂亮的环境。
晚上两人去了艺术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虽然不是什么夸张的高级餐厅,但也不是节省开支的片寄凉太日常会来的地方,加奈却是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原来这家餐厅就是她家开的。估计她一家都挺有审美修养,整个餐厅的布置都非常的有格调,轻柔的背景音乐里,交错着刀叉碰撞的清脆声音和人们的低声交谈。
加奈虽然害羞,但并不会让一起吃饭时的氛围太尴尬,至少他们在艺术方面还是有不少共同话题,片寄凉太偶尔冒出一两句关西人的吐槽也逗得她遮着嘴巴轻笑。
“片寄君真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很有趣的人呢。”加奈笑着说。
“为什么看不出来,难道我平时很严肃吗?”
“不不不,但是在工作上一直很认真,有点......难以接近的感觉。”
加奈也没有全告诉片寄,身边的其他女孩子对于这个男生总有许多暗地里的讨论和猜测,片寄在面试第一天就吸引了她们的眼球,她们都一致地觉得,这个人既帅气又有涵养,和艺术馆的工作完全是绝配。美中不足的就是有点太神秘了,从没见过片寄带什么别的朋友来,只能看到下班后他一个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女孩子暗戳戳的心思片寄却是迟钝得完全意识不到,他一面想着这家餐厅的牛排确实味道不错,一面还在苦恼着数原龙友的事情。
窗外下起了小雪,片寄凉太靠坐在柔软的座位里,转头看着外面徐徐飘落的洁白雪花,没怎么说话了。他也不知道坐在对面的加奈也一直望着自己的侧脸,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他们没带伞,加奈说自己可以跟着父母的车子回去,坚持要打店里的伞送片寄到车站,片寄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他比加奈高了一个头不止,所以还是由他撑着伞,加奈则挎着包挨着他走。现在这幅画面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是郎才女貌,过路人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一路回到车站,片寄道了谢,说今天辛苦了,距离电车到达还剩不少时间,他转身就准备进去等,却被加奈拉住了袖口。加奈做足了心理建设,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片寄疑惑的脸。
“片寄君,现在这样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完全传达给你。”
片寄凉太再迟钝,也知道加奈要说什么了。
“......我喜欢你。”
少女的声音并没有被人流淹没,片寄凉太听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眼前的女孩子在说出了告白以后整张脸红得像熟透了的圣女果。
轻轻地,加奈抓着袖口的手被松开了。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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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寄凉太看清了自己的心境,他还抱有对另一个人的依恋,无法不负责任地轻易答应女孩的告白。
所以他只能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了加奈。加奈看上去柔弱,在这种事情上却完全不会摆出卑微的姿态,她也没有过多地追问,因为从片寄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眼里的确装着另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这是片寄的隐私。
工作上他们还是照常相处,甚至比平时更不拘束了,就像那天晚上最后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两周里,片寄凉太要么一整天待在艺术馆,要么钻进艺术鉴赏和策展相关的各种文献书籍里,虽然他大学学的就是相关专业,但真正用到实际上还是需要继续不断学习。
他一直没去找过数原龙友,数原龙友的电话、短信也没有搭理。但是工作和学习无法麻痹他,两周后的双休日,他走在去图书馆还书的路上,见到了久违的正在卖唱的数原龙友。
还是喷泉广场,数原龙友的听众比以前多了不少,他收获了更多的掌声和注目,却已经许久没看到自己那位固定听众了。
他切换伴奏,下一首歌是Angel。
会えない時間は どんなふうに,
见不到的时间会是什么样呢,
愛を確かめ 合ったらいいんだろう,
互相确定感情的话就好了吧,
抱きしめあえたら 不安なんて,
只要紧紧相拥的话 不安什么的,
すぐにどこかに 消えてくのに,
立即就会消失无踪。
......
一曲结束,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他周围了,所有人都没有吝啬自己的掌声,歌者融入了饱满的感情,而情感是相通的,没有人不为这种歌声动容。
数原向周围的人们鞠躬感谢,准备收工。这时忽然有一个商务打扮的人走到自己面前,递出一张干净的名片。
这是唱片公司的人——数原一看那名片上印着的标志就知道了,而且还是东京一家不小的唱片公司。他呆在了原地。
“数原先生,我们已经在这一带观察您很久了,希望没有冒犯到您。”这个人说话也十分恭敬,“这份邀请是代表我们公司发出的,我们希望能为您这样优秀的歌者发行唱片,恳请您与我们签约,成为公司旗下的歌手。”
在东京街头星探不少,但数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看上。
“您如果没法马上决定下来,也请您收下我们的名片,如果有意愿,随时等您联系。”
恍惚间,数原抬起头,越过这人的肩膀一眼捕捉到了混在人群中的一个高高的身影,他马上接过名片迅速道了声谢谢,也管不了自己身后的行头,追向那个妄图逃跑的人。
片寄凉太腿长跑得也快,但是数原龙友还是拦住他了,在一个贩售机旁边拉住他,在力量上片寄凉太还是被绝对地压制,手臂上那只有力的手像一把铁钳,不让他跑掉。反正都被发现了,他转过身面对着数原龙友,不情不愿的。
贩售机的灯光映出片寄凉太脸上的一行泪痕,他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躲闪着数原龙友的眼神。
“你这段时间都上哪去了?”开口就是一句质问,片寄凉太听得出数原龙友话语里隐约的怒气,但却被本人压抑着。“那天我妹妹来我家,我后来才从便利店店员那知道你来过了,你完全可以直接上去找我,本来还想介绍你跟妹妹认识认识的。”
那是妹妹?所以才会去龙友家,所以才会和龙友那么亲近?竟然是自己误会了。
片寄凉太支支吾吾地别过头,说自己最近太忙了。可他撒谎时的小表情完全骗不过数原龙友,数原龙友不怒反笑,说:“那你现在有时间了吧,能好好回答我了么,刚刚你跑什么?”
“那个人是唱片公司的吧,这是龙友君梦寐以求的机遇啊,我不能打扰到你们。”
数原龙友刚压抑下去的火气听了这话之后又冲上来了。
“什么机遇也没有抓到一个失联两周的人重要!”
两个人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都愣了。片寄凉太到嘴边的挖苦和毒舌都给咽了回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数原龙友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两个人在贩售机前四目相对,耳边仿佛只剩下心跳的声音。忽然,片寄凉太一把抱住了他。
“对不起......但是也谢谢你会担心我,我好开心。”
片寄凉太清澈的声音微微发颤,呼出的热气萦绕在数原龙友耳边,在寒冷的空气中变白又迅速消失。
“龙友君,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虽然你看起来很可怕,但是果然你不在身边更可怕一点。好像......有点太依赖你了。”
数原龙友有几秒钟没反应,在这漫长的几秒里片寄的心就快要跌入冰窟,就在他准备收手时,忽然腰被猛地搂紧,龙友炙热的唇贴上自己的,这是一个饱含深情的吻。
本来有点吓到了,但是很快片寄就意识到这就是对方最直接的回应,于是便闭上双眼回吻着他,他们亲吻得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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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晚上片寄凉太第一次在数原龙友家过夜,也第一次喝醉了,他和龙友的酒量都不错,但是龙友比他更胜一筹,喝醉了的片寄说话都软绵绵的,带着尾音像是随时都在撒娇,龙友怕他太累便要他早点上床睡觉,片寄酒劲上来了,把龙友往床上一推,骑在他身上醉醺醺地凑到他耳边说:“我要跟龙友君一起睡。”
平时一副老练模样的数原龙友这时候却慌了,片寄凉太用热烘烘的脸蹭他的下巴,没一会又瘪着嘴说胡子好扎。龙友的忍耐力已经到极限了,他一翻身把可爱的男朋友牢牢反压,“真的要和我一起睡?”他问,手抚过片寄柔软蓬松的发梢,“我可是认真的哦。”
片寄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用亲吻回应他。
第二天一早,数原龙友就起来去厨房准备早餐,而片寄凉太因为宿醉和一整晚的折腾还昏睡在床上,数原实在体力太好了,把他给彻彻底底地吃干抹净,到最后片寄凉太已经不剩一丝力气了,任由数原抱着自己去浴室清理,清理到一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大概一小时,片寄凉太晕乎乎地推开卧室门,他的衣服被弄脏了,此时套着数原龙友的旧T恤,码数对于他的纤细骨架而言略大了,宽宽的领口歪斜露出印着昨晚欢爱痕迹的白皙锁骨,在确认关系后,数原眼里的片寄诱惑程度直线上升,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
片寄循着香气来到餐桌前,早餐还是热腾腾的,他熟练地拉开椅子准备坐下,这时玄关处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女孩子,是数原龙友的妹妹。
三个人在小小的屋子里面面相觑,尴尬了片刻。
数原龙友立刻起身把片寄凉太搂到妹妹面前,说话时舌头差点打结:“诶,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他顿了一下,在斟酌用什么词才好。
“这是你嫂子。”
片寄、妹妹:“???”
数原龙友突然语出惊人,最后还是片寄先冲进房间整理了一下仪容,再出来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跟数原妹妹解释了前因后果。
倒是妹妹很意外自家哥哥居然能拐到这么好看的男朋友,数原龙友这就不开心了:“喂你是觉得哥哥有多差劲啊,我也是用人格魅力服人的。”片寄凉太被他弄得大笑,说是的,龙友君很温柔很会照顾人。
这一天还是周日,妹妹也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数原一个转头的功夫,片寄凉太已经一副准备走的样子,头发都梳好了。
“诶,你也要走啊?”
片寄凉太给他看看手里一本沉甸甸的画集,一边穿鞋一边说:“今天已经是还书日期了,再不去还就不太好啦,本来昨天就要还的。”
“我陪你一块去吧。”
“烤肉店今天没有工作吗?”
“没事,我能请人帮忙代班一下。”数原龙友揽住他的细腰,在软软的脸蛋上吧唧一口。“什么事也没有陪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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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事业两不误,片寄凉太很快就成为了最年轻的一位策展人,他的照片刚一在展馆里挂出来,立刻就吸引来了不少的人气。
加奈虽然出于自己的一些考虑没有继续在艺术馆继续工作了,但是却接手了父亲开在展馆边的西餐厅。片寄常去那里解决工作餐。
“我父亲把那位装置艺术家的作品买来店里做装饰了呢,看。”加奈给他指了指餐厅的大堂中央,那里悬挂着一个非常漂亮的艺术装置,还打上了专门的灯光。“每次看到它,我总会想到之前刚入职的时候,我们两个都还是冒冒失失的新人。”
看着已经比几年前更为成熟也多了一些风韵的片寄凉太,加奈抿着嘴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呢,你下一步该不会就是要接手展馆了吧?”
“哈哈哈哈,你少来这一套。”片寄凉太摆摆手,他们一直是要好的朋友,经常拿以前一起工作时犯的傻事相互打趣。
一封精致的请帖映入眼帘,片寄看了看加奈,女孩已经不像以往那样稚嫩又羞涩,变得更落落大方,她毫不掩饰地说:“我下周要办婚礼了,希望你能来——最好带上你男朋友一起来呀。”
“你们都准备多久了?我居然不知道。”片寄凉太有些意外,“新郎......也是东京的?”
“嗯,算是吧,不过他工作的地方远一点,本人对艺术也完全一窍不通,就没有很经常来,你没见过也正常。”
事实上片寄凉太的男友也一直只是其他人口中的一个神秘的存在,毕竟本人从来没露面过。
另一边,数原龙友当然没忘了唱片公司的事情。
他顺利地签约了,凭借嗓音辨识度高且音色优美,他很快就收获了不少歌迷和粉丝,主要是本人真实的社会经历、反差感的外在与内心,让他成为一个很受关注和欢迎的歌手。他在直播采访中,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有了爱人的信息,一时引起了热议。
「请问数原先生,您爱人也是业内人士吗?」
「不是,但是他也从事艺术相关的工作。」
「啊,那二位还真是相配呢。冒昧问一下,二位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我出道前就在一起了。」
数原龙友看向摄像机,仿佛在透过屏幕和镜头对另一个人说话,眼里盈满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蜜意。
「他是我的第一位听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