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以为连续两周几乎天天都加班到深夜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可还有三分钟就要下班的时候,部长似乎找准了时机一般出现在片寄的办公桌前。明明部长的眼睛是笑眯眯的,他看了却在打寒颤。
“片寄,今天晚上有个大客户,二课的人去不了,社长说让我带个人陪同,这可是我们的好机会,你有时间的吧?”
部长说着他预料之中的话,片寄把到了嘴边的叹气都给吞了回去。变相加班不可怕,可怕的是上司还摆出一副是在提拔你、是为了你好的态度来,根本没办法拒绝。
片寄入职也没几年,比起升职更在意的是私人时间,但偏偏因为某次团建不小心展现了惊人的酒量,导致那之后部长但凡去见大客户就一定要带上他。
片寄在心里合算了一下——熬夜加班导致的精神不振,超出舒适范围的饮酒会让肝脏更容易出毛病,再加上私人时间被侵占,忽然就觉得到手的工资抵消不了这些。
有没有谁能来包养我啊,不想上班了。
要是让他远在家乡的父母听到他的这番心声,肯定会被说“送你去东京读大学是让你打这种心思的吗?”。
片寄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不靠谱的事,深深呼了口气准备打起精神来面对今晚的客户。
他们自然是比客户到得早,提前一小时就到达了料亭的包间等待着了。片寄其实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连社长都亲自到场,而且还是在银座消费最高的料亭。这种地方听说尽是些政客光顾的店,他还是第一次踏进来。
有人拉开了门,他身边的社长和部长都噌地站了起来,片寄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意外的是,站在两个正经的大叔中间的那个人看上去很年轻。片寄偷偷地瞟了几眼,总觉得对方和自己应该是同龄人,心中更郁闷了。同样的年龄,人家已经是能让社长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成功人士,自己还在想着能不能不工作呢。
“隼殿下,百忙之中您肯赏脸,实在是太感谢了。”社长满脸堆笑着对在他们面前坐下的年轻人说。
殿下?片寄不禁疑惑,难道说这个人是皇室的人吗?也难怪气氛这么紧张兮兮的了。
“不,请别这么说,能跟贵公司合作也是我们的荣幸。”不仅年轻,而且一点儿也不摆架子的皇族。看着对方的微笑,片寄心中的那点儿小小的抗拒心理也完全消失。
一旁的大叔却面带严肃,对还想要继续客套下去的社长说:“希望今天能直奔主题,王子殿下今天的行程已经很多了,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才是。”
王、王子殿下?
片寄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被称作是王子殿下的人。虽然,是相当有精英感、又很帅气的人,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拥有着这么夸张的身份。
话虽那样说,结果聊到一半餐桌上的中年人们就喝高了起来,社长和对面的随从大叔相见恨晚一般地讲个没完没了,片寄也只能在一边不吭声,一杯接一杯地跟着喝。他抬头看王子殿下,聊完了工作的事,那张正经的脸上已经因为喝了几杯而泛着红,眼神愣愣地发着呆。
“王子殿下这次是打算在东京待多久啊?不然就让我们的片寄带王子殿下好好地在东京玩玩,放松一下如何?他们是同龄人,也比较聊得来嘛。”
社长喝多了真是张口就来,跟王子待在一起是要他聊什么啊?原本还不打算加入对话的片寄惊地一下子坐起来想要拒绝。他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隼的随从给打断了。
“虽然很感谢您的好意,不过……其实王子殿下这次来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没有玩乐的时间。”
“方便问问是什么事吗?兴许有我们帮得上忙的……”
随从眼神游移地看了看隼,发现对方没什么表情,便凑近社长悄悄地说着。
“王子殿下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但是他好像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国王陛下这次下了死命令,要是不带个结婚对象,就不准他回王宫呢。”
片寄竖着耳朵偷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笑出声,又在社长和随从的注视下尴尬地低下头。原来,即使是王子殿下,也有这种烦恼啊?想起每次回家时父母总会旁敲侧击地问有没有恋人的模样,果然不论平常人家还是王室,父母心都差不多。
他看着隼,忽然觉得这位王子殿下更加平易近人了。明明是王子,就这么夹在大叔的酒局中发着呆也一声不吭,还露出这种乖巧的样子。片寄忽然心生同情,端起酒瓶就兴致盎然地给社长和隼的随从大叔倒起了酒。
“不错嘛片寄,你很懂事嘛。”
眉开眼笑地这么说着,然而社长对他真正的威力还不了解。没过半小时,桌上除了隼以外的人就全部被他喝趴下了,瘫在桌子上连大吵大闹的力气都没有。
片寄把最后一杯喝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接下来只要把这群大叔和王子殿下都送上车,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
“诶…?你,没事吗?”大概是这个晚上第一次跟他对话,隼看着意识异常清醒的片寄甚至还有照顾大叔们的力气,惊讶地问。
“嗯,我没关系。倒是王子殿下你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累了吧?看得出来哦?”片寄一边手上没闲着地约着unber,一边对他说。“直接说出来也没关系哦,毕竟你是王子嘛……啊,需要我帮你打车吗?”
“不用……司机会来接我们的。”隼像是思索起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忽然站起来,跨过醉醺醺的大叔们走到他身边来。
“片寄桑,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凉太、我叫片寄凉太。”
忽如其来的认真表情让片寄摸不着头脑,只好百思不得其解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嗯,凉太桑。”王子殿下一点儿也不像是要开玩笑,托起他的两只手握在手心里,距离忽然间近得不得了。“能和我结婚吗?”
“……哈?”片寄一动不动地愣住,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突然了吧?别说是第一次见面,甚至他刚刚才和这位王子殿下第一次对话啊?究竟是什么让对方起了要跟自己结婚的念头,果然是因为父亲那边给的压力太大了,病急乱投医才想随便带个人应付下差事的吗?
片寄连忙往后倾着身子。虽然他说有个人来包养他就好了,但也不必这么快吧?难不成是他还在做梦?其实喝高了真正醉倒的人是他才对?
片寄偷偷捏了把自己的手腕,在隼疑惑的眼神中疼得呲牙咧嘴的。他也只能面对现实,不知该怎么直视隼直勾勾的目光。
“王子殿下…你是因为我的哪里才想跟我结婚的啊?”
“从没见过像凉太桑这样能喝的人,我不怎么能喝酒,历叔他们也是。有凉太桑在的话,这种酒桌生意就好应付多了。”
是这样啊。片寄松了口气,原来是和部长一样看上了他的这一点,那他就放心多了。不过,也不用因为这个就到要结婚的地步吧?
“诶、但是就这样说结婚会不会太草率了点……隼殿下的国家离日本有多远来着……?”片寄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
“大概三千公里。”
我就说太远了嘛。别别别,光说父母也不可能同意儿子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我未来也许能成为国王。东京的房子,凉太桑你要多少我都能买得下来,你想住哪里都可以。我的国家的城堡,也全部都是你的。”
爸爸,妈妈,其实现在交通也挺便利的,三千公里坐飞机很快就能到。
片寄酒精上头的脑袋里甚至这样回答起来。要不是unber的司机在这时打了电话过来,他说不定都已经答应要跟眼前的王子殿下结婚了。
他也只把这当做是醉酒后的小插曲,可是没想到,执着的王子殿下在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tbc.
中.
一出电梯,片寄就看到了同事们纷纷讨论着的话题人物,那个人正是昨天还说着要和他结婚的王子殿下。
不仅是浑身上下透露出贵族气息,着装也全部都是高定,光手腕上的那块表大概都够片寄两三年的年薪了。
这样的人出现在公司里,很明显就会被大家议论啊。什么事能让连社长都要亲自好生接待的王子殿下专程过来的?联想到昨晚隼对他莫名的求婚宣言,片寄心中毫无好的预感,弯下身子想趁着还没被注意到悄悄溜掉,免得被卷进去。
“啊、凉太桑——”
果然,越是想躲就越是躲不掉。片寄刚踏出一步,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只能直起背僵着笑容,迎面对上向他走过来的隼。
“隼殿下…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出去……”
感觉到周围令人不自在的视线,片寄思索着先去个没人的地方,再接着谈昨天戛然而止的话题也不迟。
隼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金光闪闪的丝绒盒子来。
“请你和我——”
你想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呀!片寄预判了隼接下来的行动,也顾不得隼是身份尊贵的王子殿下,赶紧一把按住了对方想要打开盒子的手。
“结婚……”隼把想说的话接着说了下去,满脸疑惑地看着片寄,他也搞不懂片寄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自己常年练习王室剑术的手居然都掰不过他。
“隼殿下,你的心意我已经非常了解了。”片寄不用思考都能猜得出,那个小盒子里一定塞了个非常夸张的戒指。“拜托你,我们出去再说吧。”
“好……”隼愣愣地点点头,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收回了手,跟着他一起出了大楼。
然而过了一关还有另一关等着。对啊,王子殿下的车自然也是引人侧目的超级夸张的车了。片寄彻底做好了明天一定会被同事追问个不停的打算,上了这辆加长的名牌车。
“啊、王妃大人。”等待着他们的,是昨天被隼叫做是历叔的随从。一见片寄上来,他立马亲切地打起了招呼。“昨天实在是受王妃大人关照了,您的酒量真是让我们这些大叔也自愧不如啊。”
“……我叫片寄。”什么鬼称呼。片寄顶着满头的低气压开口。
“明白了王妃大人。接下来送您二位去银座的意大利餐厅,休息的地方也全部安排好了。”
“……给我等等。”
这个国家的人到底是脱线到什么地步了啊?不仅王子这样,随从也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片寄拉住被这样安排了个彻彻底底也一言不发的隼,反而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隼殿下,因为被迫结婚的压力就这样随便找个根本不了解的家伙结婚也没关系吗?”
这个人,好像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生气。隼意识到眼前人的情绪,无法理解地歪了歪头。
“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片寄听了这回答有点火大,他把隼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摘下来,和那个戒指盒一起递给同样莫名其妙的历叔。“隼殿下,我们平民的结婚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至少,也得先去约会吧?”
隼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几秒,难得露出了期待不已的笑容。
“呀,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王妃大人真是个有情调的人,那我们——”不等历叔的话说完,片寄就拉着隼下了车,把大段的词全给锁在了车里。
看隼这种逆来顺受的反应,片寄猜他压根就没谈过恋爱,根本就是那种父母和管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听话小王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决定要带这位王子殿下先去体验下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们去保龄球馆吧?”
“诶…我没关系,但是凉太桑,肚子不饿吗?”
“运动过后的晚饭会更好吃嘛,我们走吧?”
片寄偶尔心情不爽了就会去打打保龄球,毕竟他意外地玩得好,每次看到十支全倒,再烦躁的情绪也会烟消云散。而隼显然没来过这种地方,看到什么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他把保龄球的规则和技巧简单地给隼讲解了一下,拿起一颗重量对他来说刚好地做示范。
“像这样子把球抛出去,再把不爽的事情给喊出来,就会变得超级畅快的。”片寄说着,摆好了抛球的姿势把球抛进轨道。“可恶的部长!别在下班前一分钟跟我说话啊!!”
保龄球高速地滚向整整齐齐的球瓶,以无懈可击的角度不偏不倚地将十支球瓶全部击倒。就好像对上司愤怒的呐喊声传达到了一样,片寄挥着手臂,满脸得意洋洋地转向隼。
“就是这样哦,隼殿下,你也来试试吧?”
隼点着头,接过片寄给他挑选的保龄球,学着片寄教给他的样子抛球。
“凉太桑,请你……跟我结婚吧!”
谁让你喊这种话了!片寄感受到周围零零星星的视线全部都在盯着这边看,而保龄球新手投出的那颗球自然也像预料之中一样落进沟槽里洗了沟。
“啊…没关系啦,我第一次玩的时候也差不多……”眼前的人情绪消沉下去,片寄也顾不上吐槽隼了,慌慌张张地说着能安慰对方的话。
“再来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起了点作用,隼打起精神,一遍又一遍地投着球,可结果不是洗沟就是只倒了两三只。片寄也被逼无奈地听着王子殿下数不清次数地对他的花式求婚,听得人都麻木了,他只后悔自己刚才干嘛要多嘴说那句话。
直到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隼才弓着腰在旁边气喘吁吁起来。
“只是游戏而已,不用这么拼命啦……”片寄也没想到隼的好胜心还挺强,连忙劝慰起来。毕竟,他是带王子殿下来约会的,怎么到头来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可是……”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片寄担心起要是被随从看到王子殿下被他整成这样,会不会把他给宰了。而隼浑然不觉,只是喃喃细语着。“不能做到像凉太桑那样,不就传达不到了吗?”
不……你想说的话我已经在旁边听了几十回了吧?完全传达到了啊。
“凉太桑,稍等我一下…”隼再度举起那颗球,表情严肃地看向片寄。“最后的机会,如果这球全倒,能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吗?”
“啊……嗯。”被这认真的姿态给带着跑了,片寄不知不觉中就点了头。
待他反应过来,隼已经站在轨道前了。望着那颗随着动作滚落在轨道上的保龄球,片寄瞪大了眼睛。
那颗球稳稳地在轨道中心向着尽头滚动,直到砸中木瓶破坏了平衡感。然而,最后奇迹也没有发生,角落里的瓶子摇晃了一下依旧坚挺地矗立着。
先是被这称得上是另一种奇迹的景象震惊到,隼接着低下头沉默起来。
片寄连忙捂住嘴抑制住几乎就要爆发出来的大笑声。摆出一副超级帅气的表情却是这个结果,王子殿下已经够可怜了,自己还是别再狠心嘲笑了。
他从隼手中接过保龄球,随手一丢就把十支瓶子完美地砸倒了。
“也没规定是谁丢的吧?这下是全倒呢,我会认真考虑的。”
“凉太桑……”
他也不是为了欺负人才来的,所以看到隼脸上浮现出惊异又莫名有点害羞的表情时,片寄撇过头去笑了。
只是,还没搞懂的是,在隼投出球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怦怦跳着的期待或是焦急,究竟是哪一边呢?
晚饭片寄带着隼去了他和朋友见面时常去的烤肉店,虽然是家小店,但东西新鲜又美味。王子殿下平日的生活,显然都是由随从代劳,就连翻个肉一开始都显得笨手笨脚的。积累了不少经验,隼才终于眼睛闪闪发光地夹起一块烤得刚刚好滴着油光的肉递给他,像是小朋友邀功一样。
从店里出来,片寄本打算就到这里为止的,隼却执意要送他回去。过了高峰期,电车上的人还是很多。这身打扮还跟他一起挤电车,怎么看都和周围跟他一样的社畜格格不入。
电车稍微摇晃了一下,前面的人没站稳,忽然撞到片寄身上来,连忙不断地给他道歉。
“没关系吧?凉太桑。”
“小事而已啦,没关系。”虽然片寄这么说,但问完这句话隼还是非常自然地在他腰后方抬起手臂,似乎随时准备能接住他似的。
不愧是王子殿下。在电车站到公寓的短短一点距离里,片寄视线不易察觉地望向隼这么想着。
虽然有时会表现出意外地笨拙的一面,可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不论素养还是行动都非常符合王子这个身份。即便是因为被家里催促之下的无奈之举,他也从头到尾都没有用任何命令一样的口气。
没走几步就到了公寓楼下,见他停下脚步,隼也跟着停下来。
“就是这里了吗?那件事,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隼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不准备轻易踏入他的私人空间一样。“下次,也能跟你去约会吗?”
“……可以哦。”
“那,晚安,凉太桑。”
越是这样,越是让片寄的心情躁动起来。片寄张了张口,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隼。
“隼殿下,要不要…上来休息一下?”
“诶、……”
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眨了眨眼,隼刚才那层硬撑起来的成熟王子气息消失了个彻彻底底,片寄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肉眼可见地满面通红。
“啊…果然还是算了!垃圾也没来得及丢,房间里面乱糟糟的,让隼殿下你上来也有点太失礼了。抱歉,你忘记吧!那么,晚安!”
不敢再继续看对方的表情,片寄慌乱地转过身上了楼。明明是扬言要带王子殿下体验恋爱的,怎么到头来是他擅自心动不已起来了?
但是……那个表情,果然也太犯规了吧?片寄回想起隼不知所措的模样,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掌心里去。
tbc.
下.
片寄没想到,他人生的大难题被隼的出现给轻易改变了。
目睹了他和隼私下里一起出去,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部长的耳朵里。再看看时不时就会在片寄还没下班时就来等着片寄的王子殿下,这下部长哪还敢再让片寄加班,只好毕恭毕敬地把人请去贵宾室,然后去办公室把片寄揪出来逼着他提前走人。
打着约会练习的幌子,他经常会和隼见面。一开始在他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成熟又彬彬有礼模样的王子殿下,也会在电影院里哭得泪眼模糊还使劲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在USJ因为没赢到玩偶而不甘心地排队重来,结果就连钞能力也救不了。
奇怪的是,虽然片寄和隼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但明明一开始还会在保龄球馆里大喊求婚台词的隼,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不提这件事了。
[隼殿下,今天你想去哪里?]
这些日子的约会,一直都是片寄随口说了去哪里,无论是几十公里外的神社,还是绕了几圈都找不到的小酒馆,隼都没有任何怨言地跟着他到处跑。甚至,每次每次都会对他说很高兴。
信息很快就被回了过来,但是却和片寄之前预想得不一样。
[抱歉,凉太桑。我今天大概不能去了,有些要紧事要处理。]
这么一想,片寄才想起虽然对方看上去是很清闲,但隼可不是来东京玩的,他好歹也是代表国家来谈商务合作的,大概还要和什么官员见面吧。
看到已经下午四点半了,片寄却还在工位上,部长倒是率先来催促他。
“片寄,你还不下班吗?别让人家王子殿下等着急了。”
“……这就下了,部长。”虽然今天王子殿下根本不在,片寄还是顺着这个台阶就赶紧溜了。
上个月还在不停加班的他一定无法想象会有现在的状况。可是,原本期盼不已的私人时间,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片寄却忽然间没了方向。
想去看的展览,想去逛的地方,明明有很多才对。但是……片寄偏过头看着自己的身侧,不由地想如果隼也在这里就好了。
片寄一出了公司大楼的门,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夸张车子开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在他面前停下。
“啊!王妃大人!”车窗降下来,出现在片寄面前的是历叔热情的脸。“今天隼殿下有重要的事情,我来接您回去吧?”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自己能回去。”
虽然被拒绝了,可历叔敏锐地察觉到片寄似乎有心事,连像平时一样纠正他的称呼都忘记了,于是更加热切地几乎是把片寄给强行拉上了车。
片寄本以为历叔会像往常一样没话找话地硬和他聊隼的事情,多亏了历叔,隼的人生大大小小的事已经暴露无遗,就连他小时候尿了几次床片寄都快了如指掌了。可是不知为何,偏偏是在今天,这个话唠的大叔愣是憋着不说话。
“历叔…隼殿下最近,有跟您提过结婚的事情吗?”
“诶?啊……王妃大人您终于想通了?”历叔露出欣慰的表情,片寄坐在旁边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气洋洋。“我就说嘛,隼殿下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青年,跟隼殿下结婚您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些事他当然知道了。这个人既真诚又温柔,对他的事总是很包容。即使一开始完全是抱着图谋不轨的心态和隼相处下去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被这个人吸引住了。
“不…现在的问题是,隼殿下完全没再提过结婚的事情了啊。”
“诶?”历叔也像是没想到,惊讶地问着。“但是……隼殿下除了您之外,也没和别人私下里见过面,和我们这些大叔在一起,也全是在说王妃大人的事情。”
“是吗……”
身旁的片寄只是小声的喃喃自语一般这么说便没了下文,历叔看着他这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一横把导航换了个方向。
“王妃大人!今天就让我陪您喝酒吧!请您想说什么全部说出来就好!”
“诶……啊,好。”
结束了重要的会面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隼刚掏出手机就收到了片寄发来的消息。
[隼殿下,历叔他喝太多了完全不省人事……能请你派个人来接他吗?]
隼满脸黑线地回了个好,心想这个大叔到底是在干什么,明明是让他去接片寄的,怎么反而是他自己喝醉了回不来啊。
也不知道两个人喝了多久,隼到酒吧的时候,连片寄都趴在桌子上晕晕乎乎地站不起来。隼把历叔交给随从,本想先送片寄回去的,但是他刚一把片寄扶起来这人就软乎乎地往他怀里蹭。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让随从先带历叔回去。
满溢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短短一个月来被他求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黏在他怀里。
“凉太桑,这上面就是酒店,我送你上去休息吧?明天你醒了就打给我,我送你回去。”
隼清了清嗓子,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理智这么说,哪知对方一把就搂住他的脖子,喝了酒眼圈变得红通通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为什么?一起不就好了?不是隼殿下自己说的……要和我结婚吗?”
“不……那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好了。”
片寄不吭声了,任由他拖着上楼。隼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听上去大有歧义,但和醉鬼解释那么多也没用,干脆不往下说了。
把片寄送进房间叮嘱了几句,隼正打算走人,就被忽然间的一把力量给拉了回去。这哪是醉鬼啊,分明是清醒得不得了。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了,片寄才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喝得酩酊大醉的人。
可是,这头头是道的分析在看到片寄的表情的一刻全部在他脑海里碎得干干净净。片寄跨在他的腿上,发烫的手心按着他的肩膀,脸上是一副隼从来没见过的失落的模样。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连熟悉的敬称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片寄语气一本正经地问他,声线中一丝醉酒者的颤抖都没有。
“果然……凉太桑,你根本就没醉吧?”
“……清醒着问你的话,我也太丢脸了。明明一开始还了不起地说要教你恋爱的。”
能看到片寄因为被戳穿而害羞的表情虽然很令人心动,但隼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断抛出的这些直直向前的球,究竟是什么时候击中所有木瓶的?他得负起责任好好善后才行。
隼抬手扣住片寄的后脑勺,这动作看上去虽然很粗鲁,然而在贴近片寄的嘴唇时,却温柔得不得了。片寄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在隼的脸上,他乖巧地张开嘴,和擅闯进来的舌尖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好像是被酒泡透了似的,酒精的气息让隼都快神志不清了,他更加佩服起片寄是怎么做到无论如何都能保持清醒的。
在逐渐变得急促的吻快要刹不住车之前,他分开点距离,放过了片寄被他又舔又咬蹂躏得红肿的嘴唇。他回答起片寄先前的问题,作为王子,让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做接下来的事可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凉太桑,我暂时不想和你结婚。因为,东京很有趣,和凉太桑一起待在东京,就有了无限的乐趣。”
“诶?”
“结婚的话,就必须得带凉太桑你回我的国家,然后举行婚礼、继任仪式……全部都是很无聊的事情。所以,我还想在这里,跟你一起去更多我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是因为这种事?”片寄眨着眼睛,望向一脸认真的隼。
“不然呢?”隼看着片寄不可思议的脸,笑着反问他。“凉太桑,我不是因为想要带你去应付酒桌生意、更不是因为被父王他催促才随便找人结婚的。”
“那……你是为了把我从加班的苦海中解救出来咯?王子殿下?”
隼笑了起来,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对他的心意明明白白,反而假装不懂地捉弄起他了。
厉害也好,丢脸也罢。他决定要和片寄结婚的原因,是在他已经相当疲惫却还不得不坚持下去的那个夜晚,这个人看出了他的狼狈,轻描淡写地说着“直接说出来就好了”。他一直认为,这些辛苦全部都是历练,是王子的职责。但是,这个人却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他“休息一下也没关系”。
他抱住沉下身子落进他怀里的片寄,如获珍宝一般亲吻着片寄的手指。虽然他并不是那个表现出来的温柔的王子殿下,但是,他发誓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学着怎么去爱片寄的。
两个月后,国王才收到了王子隼去东京三个月以来发来的第一条信息。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了赌气的话才导致儿子不理会他,国王本来已经在反省了,一点开就看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他总是在外表现出优雅的一面的儿子正拿着麦克风不留余力地在卡拉OK里表演惊人的歌艺,而他身旁浓眉大眼的小子一边鼓掌一边发出夸张的笑声。
国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以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父王大人,这位是凉太桑,是我喜欢的人。]
[这么快就找到结婚的人选了,隼你认真起来也挺能干的嘛……什么时候带他回来办婚礼?]
[抱歉,父王大人,我暂时不想回去,我们在东京很开心,还请您不要打扰我们。等凉太桑想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到底你是王子还是他是王子啊……]
国王气得要吐血,他这个儿子果然一点没变,礼数尽全之后依旧我行我素,对这位准王妃的话倒是百依百顺。
但是,看着视频中的隼在享受了片寄的掌声后,得意洋洋地握住对方的手,表情和其他这个年龄坠入爱河的男人并无二致,国王还是露出了笑容。
[帮我转达凉太君,我这个笨蛋儿子,就先拜托他照顾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