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凶手没有逃跑吗?”
皮鞋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嘎达嘎达的急促脚步声,回响在警局的走廊里。搜查一课的新人警官佐野跟在步伐矫健的前辈数原身后,瞪大眼睛急匆匆地问着。
“嗯,这种事并不少见啊。”数原的表情则是习以为常,边回答着边整理着西装外套。他们在被审讯室的门前停下来,数原把手放在门把上,还耐心地给他讲解着。
“佐野,你知道为什么从2010年开始,日本的犯罪率下降了这么多,杀人、伤人事件的破案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吗?”
“……诶、因为科技进步了?”
“Bingo。”数原微微拍了拍手掌,赞许地作出‘答对了’的表情。“犯人当然也知道,在这种到处都是摄像头、不论怎么擦拭都能测出鲁米诺反应的时代,逃跑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说,有预谋的犯人从计划好了犯罪的那一刻开始,就根本没有要逃脱的念头也是正常的事。”
“诶……”佐野缓缓点着头搭腔。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审讯,看眼前的数原手已经放在了大门的拉手上,他紧张得有点想吐。
“别那么紧张啊。”数原笑着说,似乎想要缓解他的情绪。“犯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会突然攻击你的啦。”
“不是这个问题……”佐野当然也知道,他小声地说着,还没彻底做好心理准备,身旁的数原就一把打开了门。
佐野的脚都似乎在颤抖,他往里迈了两步,对上了面前的犯人毫无波澜的眼神。这个人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罪犯,他轻轻皱起眉头,挺拔的鼻梁上、那件似乎是从MUJI买的十分朴素的外套上都沾满了已经变得漆黑的血迹。
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佐野莫名觉得,他不像是个杀人犯。因为,如果是有预谋的犯罪,亲手杀了恨之入骨的人,为何还会露出这种充满恨意、又带着委屈的眼神呢?
“小森桑,是吧?”
数原开口,伸过手来挥了两下,示意发愣的他赶紧坐下,佐野见状连忙抽出椅子坐下来。
“不用说了。”佐野屁股刚挨上椅子,只听面前的男人语气淡漠地说。“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把我关进监狱也好,要死刑也好,拜托快点执行。”
他是有听说过不少这种喜欢一言不发、进了审讯室就一心求死的犯人。佐野转头不知所措地望着数原,对方也显然无奈地对他挑了挑眉毛。
“小森桑,你这样说我们可不好交差啊?毕竟,现场还在勘察中,目前除了小森桑你是第一发现者,也没有能够说明你是犯人的证据。”前辈不愧是前辈,这种情况依旧在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从而得知真相。“这样下去案件会拖得很长的,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们,不是能如你所愿地更快一点吗?”
佐野在心中大呼厉害,暗暗记着这番引导的对话方式,哪知这个叫做小森的嫌疑人压根不上套,刚还毫无攻击性的脸憋红了,染上一丝急躁。
“那你们就快点去查啊?还要我怎么说?我把东原给宰了,还不明显吗!”
小森的语速越来越快,随着情绪高涨眼睛也变得通红,忽然间拔高的嗓门吓了佐野一跳。
“那家伙活该,他该死,我恨到做梦都会杀他一万次的程度。”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佐野才感到奇怪的。他从前辈那里听过,也从电视剧里看到过,一般实施了犯罪的犯人都会在之后冷静下来,沉默不语或是平静地讲述。可为何小森依旧对东原抱着如此大的恨意呢?
“是因为……片寄君吗?”
疑问中虽然带着一丝不确定,但这个名字从数原的口中说出,刚还发泄着心中痛恨的小森忽然间愣住了。他一直望着地面的眼神终于对上了数原,满脸都写着“为什么”,似乎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在这时被提到。
接下来的审讯也没有变得顺利,数原的问题问出之后,小森就变得一言不发,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不回答,也没有给出一星半点反应。
他们费了半天功夫还是一无所获,数原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出了审讯室,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依旧望着桌子、表情呆滞的小森。
“……果然很奇怪。”走出审讯室,终于呼吸到了不再充满紧张氛围的空气,佐野停下脚步,撑着下巴说。“我总觉得……”
佐野的话戛然而止,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进肚子里,他差点都忘了,作为警察他是不该说出这种先入为主的猜想的。
“佐野也觉得,小森桑不是犯人吗?”
“诶!数原桑,这能说吗?”
“嗯,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啊。”数原转过身,隔着单向玻璃意味深长地看着依旧在原地发愣的小森。“真奇怪啊,明明不是犯人,为什么要一个劲地承认自己杀了人呢?”
“会不会……是他想要保护真正的犯人,才甘心认罪的呢?”佐野猜想着。“比如说…家人,或者是恋人之类的?”
“……哈哈哈,你是不是推理小说看多啦。”数原愣了愣,拿起资料袋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把那份资料递到他手里。“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了。本来只是让你感受下审讯,没想让你参与这个案子的,但是你这么敏锐,不参与的话就有点可惜了。”
佐野接过来,刚还满脸轻松开着玩笑的数原声音忽然变得沉重,那双掩藏在总被吐槽的墨镜之下的眼睛露出惋惜来。
“……那个人的恋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啊。”
2.
小森有个恋人,在十年前。
他还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和对方交往了三四年了。他们是高中时的同学,对方叫做片寄,光是从有点模糊的照片上来看就能看出是个十足的帅哥。
在现在这个时代,同性之间成为情侣早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甚至同性题材的影视剧也能光明正大地搬上荧幕。
让佐野惊讶的是,原来一段青春期时诞生的感情能贯穿一个人的人生如此之久。
从各方面情报都能得知,小森自那以后就没再也谈过恋爱,和任何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就算在一起玩乐、真心地笑着,也从没见过他和任何人走得近。更难得的是,明明恋人已经逝世多年了,他还依旧把片寄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就算被吐槽这个年代没人会做这种事了,他也乐呵呵地说着“这是凉太君哦,我最喜欢的人”,得意洋洋地显摆给同事看。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案件,警方调查时去了小森所在的公司询问,同事们谁也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这个凉太君已经离开了十年了。
“因为,隼总是满脸幸福地给我们看嘛,我们还以为这只是令人讨厌的秀恩爱罢了……我还问过他,为什么都是一些高中时的照片,他是不是有恋童癖什么的…”
资料里把同事的话也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佐野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掩藏着这种巨大的悲伤,小森的十年是如何度过的呢?
翻着这些基本的资料,佐野得知片寄从高三开始就变得身体不好、时不时住院,还以为是一段单纯的恋人因病逝世的悲伤故事,实在想不到这和被害人东原有什么联系。而翻到了下一页,他就彻底明白过来。
那里赫然印着几张绝对只有警察才能看到的照片,他刚还感叹过“真是个帅哥呀”的人倒在血泊之中,被警戒线围起来的躯体被滂沱的大雨冲刷着,黑色的血水和雨水混为一体。
在警戒线的旁边,比现在还要更加稚嫩的小森瘫坐在地上露出扭曲不已的哭脸,被两个警察死死压着肩膀。
死因不是疾病,而是他杀。佐野这下就联系起来了,他一瞬间想起那个发生在十年前,至今都未被破获的悬案。
一名20岁青年的遗体在暴雨天的夜晚,被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发现。雨水冲刷掉了所有的证据,凶器、指纹,所有的所有都无法找到。
案件只有一个嫌疑人,那就是东原。从片寄18岁断断续续地住院以来,他就一直担任着片寄的主治医师。据所有的同事口中说的,他是个温柔、擅长开解病人和家属情绪的医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案发当天,有人亲眼看到片寄上了他的车。四小时后,警方便收到了急救部人员的电话,冒着大雨出警,就看到小森面色苍白地跪在片寄的身边。急救人员当然也知道,他们做什么都无力回天,只能给不愿意挪步的小森撑着伞。
“……即便恋人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了,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去,才只打了119吗?”
“嗯……”
数原点点头,办公室里的氛围变得十分沉重。佐野继续往下看。
得知东原是唯一的嫌疑人时,小森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东原的同事们。他没能一口咬定是东原杀的人,震惊地不停念叨着“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甚至,小森在终于找到了片寄的时候,在拨通119之后第一个打的也是东原的号码,但没有被接通。
东原并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他始终坚持,他是下了班顺带送片寄一段,至于片寄下车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当时的道路监控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死角和没有摄像头的道路多过头了,警方在几个路段找到了东原的车子驶过,但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东原杀人的证据。
那么,一开始还不愿相信的小森,究竟为何会像现在这样确定呢?这十年里,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他只是把这无名的罪犯头衔安在东原头上,试图找到可以憎恨的人呢?
佐野满腹疑惑地抬头,恰巧对上数原的眼神。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和自己正想着一样的事。
他们再一次钻进审讯室,坐在换了一身行头、却依旧带着冷冰冰的眼神的小森面前。
tbc.
3.
“能讲讲你和片寄君的事情吗?”
就知道警察会以这种问话方式来逼他开口,小森啧着舌。可是,即便他知道面前这两人的目的,也无法拒绝有人向他问起关于片寄的事。他张了张口,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他和片寄是高一时的同班同学。片寄长得好看,又聪明,刚一进学校就是大受欢迎的话题人物。小森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喜欢赶时髦,总是把自己的制服弄得花里胡哨的,老师上课时他认真不过三分钟就趴着呼呼大睡,和朋友们小打小闹地度过平凡的每一天。
在这样的小森眼里,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又冷静又温柔的片寄根本就是假正经。他是不可能会和这样的人搞好关系的。
两个人本来应该没什么交集的,但后来的修学旅行,班长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提议做个什么试胆大会增进大家的感情。全班没有一个不同意的人,那时候还不愿意露出胆小的一面的小森,也只能捏着手心硬装着笑容,逞强地说“我才不怕呢”。
打肿脸充胖子的结果就是他被老师扮的鬼吓得哇哇大叫,一边眼泪都快飙出来,一边疯狂地往他也不知道方向的地方奔跑,平时不擅长运动的人居然速度快到连体育老师都追不上。
于是他就这样在夜晚的森林里迷路了。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纵然是夏天,满是茂密树木的森林里也还是很冷。
小森身体发抖,靠着手机的光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这下他更害怕了,大声地埋怨着老师给自己壮胆。
他缓慢地向前走着,完全没有办法分出多余的心神来注意旁边的状况。一只手忽然间搭上他的手臂,把小森吓得一蹦三尺高,大力地推开了对方,嘴里还不住地念着“恶灵退散”。
“……小森君,我是片寄。”对方这时才出声,捂着刚被他推了的胸口没好气地说。
小森半信半疑地举起手机,强烈的亮光刺得片寄睁不开眼,这下他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片寄君……你干嘛都不说话,也不开个手电筒!要吓死人了啊!”
“诶……我还以为说话了反而会吓到你呢,而且我的手机没有手电筒的功能啊。”
小森这才注意到片寄手中亮着屏幕的手机,是几年前的翻盖款,好像确实是没有手电筒功能来着。
刚还埋怨不已的小森沉默下来。在这种森林里,只有那么微弱的光源,片寄还专门来找一定是一个人在迷路的他,片寄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心中满溢起难以名状的情绪,可原先并不认为能和片寄搞好关系的小森一出口,还满是完全不坦率的话。
“啊,片寄君一点也不赶潮流啊。就是会有这种状况啊,所以赶紧换个智能手机吧。”
“诶、但是,迷了路哇哇大叫的明明是小森君。”
“……我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小森憋着通红的脸说着,心想这个王子大人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可是此刻,他也没有别的可以依赖的人了。小森别扭地向片寄伸出手去。“你很害怕对吧?给你牵。”
“……是你害怕才对吧?”片寄被他口是心非的模样戳中了笑点,还是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带着一丝颤抖,小森红着脸不敢握紧,心里却平衡多了。果然,片寄也是有一点点害怕的啊。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回到了森林的入口,已经提前一步回来的老师和同学们原本都是满脸担心的表情,在看到两个人不知为何牵着手的一刻爆笑出声。
“你们为什么拉着手啊!”
“噗哈哈哈哈——真的要笑死了!”
小森通红着脸,羞愤地甩开片寄的手,对片寄送去一个“敢说出来我就自杀”的眼神。
片寄心知肚明地憋着笑,开口把事情引向了另一个极端。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啊。”
多亏了片寄,他本来无聊的高中生活多了无数惊喜和惊吓。那之后他自然和片寄成了绯闻情侣,每天都活在被无数人开玩笑的阴影之中。
可是,也不全是坏事,他和片寄自然地变得亲密起来。不知为何就变得放学后也经常一起回去,片寄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时常会来舞蹈社等着他。每到考试,片寄也会主动来他家给他补习,他才不至于要参加补考。
每个字都认识,但结合在一起好像就看不懂了,大量的根本就没看过的知识看得他困意渐起。可每次每次他睡过去了,醒来时就能看到片寄原本埋在书本里的视线转向他,然后对他露出微笑。
小森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不然,为什么每次看到片寄的笑容,他的心脏就会扑通扑通地跳得停不下来呢。
后来冬天逐渐过去,寒假结束。小森知道,成绩天差地别的他和片寄,还有两个月就将去往不同的班级,这段荒唐的时光也终于要走到尽头。
可是,直到这时小森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他根本就没得什么病,他的心会像那样跳动,就是他内心并不想和片寄分开、然后恢复普通的同学身份的证明。
小森第一次翘了社团活动,身后的部员大声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但他只顾着跑去找片寄,压根就没空回答。
明明是他让片寄先回去的,现在却也是他自己追上来找片寄。小森向前跑,看到对方在他们时常会并着肩回去的那条坂道上,被女孩子们围得团团转。
啊,对了,原来这天是情人节啊。小森这才回想起,难怪从一大早身旁的男同学们都一副期待不已跃跃欲试的样子,而他只顾着想片寄的事,完全没注意到这个。
小森停在离片寄十米外的地方,一下子没了底气。他只是个为大家提供笑料的“片寄的男朋友”而已,这个时候冲出来是要干什么啊?
可是还没等他失落几秒,被包围在女孩子们之中的片寄就凭借身高优势注意到了他。
“小森君——!”片寄叫着他,对身边向他递来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的女孩子温柔地拒绝。“对不起啊,虽然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收。”
片寄从女孩子们中间穿过来,走到他身边,仿佛理所当然地说:“社团活动已经结束啦?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小森愣愣地点着头,跟在片寄身边走着。他们一直走到要分道扬镳的岔路口,都没有一句对话。还以为最佳的机会就要这样结束,小森在心中埋怨着自己的胆小怯懦,片寄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小森转过头,片寄从书包里找出什么东西,向他抛了过来。他猛地往前倾身,稳稳地接在手心里。
即使不打开包装,小森也知道这是什么。上面系着有点笨拙的蝴蝶结丝带,可以看得出绝对是手工的东西。
“……哪个女生送给你的吗?太多了吃不完,所以给我?”
“才不是。”片寄有点生气,认真地盯着他。“这是我做的。”
“诶……?”小森愣在原地,感觉那东西好像变得烫手。不对,应该说是他整个人在得知这是片寄亲手做的巧克力时,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了。
什么?什么意思啊?义理?还是说本命?难不成是没办法送给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才会给他的?……片寄到底为什么要给他巧克力啊?
“你收下的话,我就当做是两情相悦了哦?”
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还要小一点,小森第一次看到片寄红着脸颊撇过头去这么说。
他用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片寄的意思,明明感觉都快忘了呼吸的方式,他的脚却不由自主地奔向前方的片寄,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路口紧紧把他抱了个满怀。
“当然是啊!当然是两情相悦啊!”
我一定比你想象的、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喜欢你啊。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喜欢是怎么一回事的小森,没有别的方式,只知道不停地重复着。
“知、知道了啊…这里好多人,别在这里说啊!”
“是片寄君先说的吧!”
“但是没像你这么大声吧!快点松开啦!”
就像这时的他们一样,后来成为了真正的恋人关系的小森和片寄也时不时地斗着嘴。一开始身边的朋友们还会当做乐子来看,最后也都苦着脸说“求你们别再这样了”。
日子本应这样顺利地一天一天过去,可到了高三的秋天,片寄生了一场病,到了需要长期住院的地步。医生说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就能好起来,只不过需要耽误两年的时间。
片寄去不了学校,也没办法参加考试。小森从那时开始忽然变了个人,开始认真努力地学习,就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几乎每天都抽出时间去医院看片寄。他把自己记的笔记给片寄看,反而被片寄笑着拆穿“写得歪歪扭扭的地方一定是睡着了”。
要是以前,他一定要和片寄就这件事互相怼个八百句。可这时他也不回嘴了,就傻乐着被片寄吐槽,然后抱怨学习多么累,向片寄讨要一个安慰的亲亲。片寄看得出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撅起嘴巴轻轻地亲吻他。
谁也没想到,小森居然考上了大学,虽然是所普通的学校,还是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而片寄自然知道这段时间他的努力,一边祝贺着他一边抱了抱他。
“隼,你好努力,好厉害。”
“嗯!因为凉太君不能去嘛,我就先代替凉太君去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了!”小森抱紧了因为生病而变得瘦弱的片寄,蹭着他的脑袋,刚还元气满满的话音忽然低沉下来。“凉太君,你要快点好起来,考去东大?还是早稻田?反正哪个你都没问题的啦……我就可以对那些和我一样的笨蛋家伙说,我喜欢的人是那种超厉害学校的学生了。”
“哈哈哈哈,你干嘛要攀比这种事啊!”片寄笑着笑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也不忘安慰着他。“没问题,我一定会马上好起来的。”
一开始他俩还吞吞吐吐的,反而是片寄的父母先看出来他们俩不一般的关系,当着他们的面就忽然点破,吓得小森一口水呛得差点昏过去。
这期间,片寄也有不少可以出院的机会。比如过新年啦,或者是生日之类的,只要身体状况平稳,医生就会准许他出院回家住两天。
每次每次,小森都会提前安排好打工的事,过去接他。他们会一起去久违地约约会、逛逛街。如果运气好,医生给了三天的时间,他们还能去附近旅旅游。
可是,最后的那一次,小森迟到了。
一向是坐电车过去,偏偏遇上了卧轨未遂的事件。他想也没想地换了出租车,可是车子堵在路上动也不动。
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呢?小森一边在心中问着,给片寄发了条自己大概会迟一点的消息,一边下了出租车全力地向医院的方向奔跑着。双腿已经累得不行,汗水不断地挥洒着,他还是停不下来。
早一分钟也好,他想快点见到片寄。
可他没有再见到露出笑容的片寄,而是在瓢泼大雨中孤零零、冷冰冰的片寄。
他抚摸着恋人胸前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全身被抽干力气一样,瞪大眼睛瘫坐在黑色血水和脏兮兮的雨水混为一体的水坑里。
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小森抬头任由越下越大的暴雨拍打着他,他心里明白,他的恋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会再对他说喜欢,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妥协一样地亲吻他、拥抱他了。
谁来、谁来救救他……拜托,谁来救救凉太君……
可上天并没有听到小森的求救,把他一人丢在了雨中。
那段回忆,那场雨好像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小森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的两个人都因为他的讲述而屏住了呼吸,不由地露出沉重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继续讲故事,态度又回到了最开始。
“10年前凉太君的案件,犯人毫无疑问就是东原,他自己亲口在我面前承认了。如果你们想要录音,从我的手机里就能找到。”
“你明明有录音,为什么还……”名叫佐野的警官欲言又止的,但小森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他认罪又怎样,认了罪他就能得到惩罚吗?谁管他去不去坐牢啊,为什么凉太君要死,而他却能好好地活着?!”
小森情绪激动起来,把审讯室的桌椅撞得咣咣响。
在这件事中深受伤害的不仅仅是他,还有片寄的父母、朋友……小森永远也忘不了,葬礼上不停流泪的片寄母亲和沉默不语的片寄父亲。他的心在那一刻已经化作一团灰烬,光靠那一点点甜蜜的回忆也无法将它点燃。
“抱歉,以后你不要再和我们一家人见面了。”默认了他俩的关系后总是吐槽他却又无比关心他的片寄父亲在葬礼之后对他这么说,声音却不似言语那么冷酷,还带着一丝对他的温情和怜惜。“凉太也不想再见到你了,不要再来打扰他。从今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小森死死咬着嘴唇。他明白,这番话,不是对没能守护好片寄的他的憎恨,反而是对他的宽容。
可是,他往后还能去哪里呢?他能待的地方,就只有片寄的身边而已。
“逮捕我吧。”小森忽然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地说着。“是我杀了东原,我有十足的动机。他杀了我最爱的人,让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我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会放过他。……难道,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佐野和数原无法回答他。三个人静默地面对面坐着,在亮得晃眼的白炽灯光下,谁也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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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审讯结束后,佐野和数原走出审讯室,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一直都像是竖起浑身的刺的小森,只有在讲起片寄的事情时,眼神中充满了柔软。
“为什么要撒谎说是自己杀了人呢?”
听到数原喃喃自语一般这么问,佐野也点着头,压根想不通小森这么做的原因。片寄的父母自从那之后就回老家去了,根本不存在作案的可能性。可除了他们,小森还会甘愿为谁承担罪责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恰好这时东原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佐野和数原一听说这个消息,连忙就往鉴识课的方向走。即便小森再怎么坚持是自己杀了人,可是遗体是不会说谎的。
鉴识课的法医给他们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东原的遗体中揭露的事实和真实的死因。佐野和数原对视一眼,又开车去了东原家。
那是一幢独栋别墅,被明黄色的警戒线封锁着,他们拉起警戒线翻越过去,一切的真相都写在里面。
当他们再度在审讯室见到小森时,是三天后,对方还是和前一天一样的表现,不停地说着自己就是真正的凶手。
“小森桑你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不如由我来说吧?”
数原忽如其来的话语,让刚还坚持着的小森突然间愣着闭上了嘴。
“因为片寄君的事情,小森桑你对东原医生怀着巨大的恨意,计划好要在11号的晚上潜入他家杀了他。所以准备好了从超市买来的菜刀,买通了一个不良少年和他相撞,提前得到并配好了他家的钥匙,方便你11号晚上的行凶。于是那晚,你进了东原医生的房间,用房间里的高尔夫球棍打破了他的头,后来又把刀捅进了他的胸口。”
“没错,数原警官你说得全部都对。”
见小森承认着,数原忽然话音一转。
“诶?为什么?明明你都带了菜刀不是吗?就算不知道哪里是致命的地方,只要多捅几刀,东原医生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不是吗?”
“……诶、”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小森慌了神,他自然是答不上来,只能拼命地找补。“我那时只想着要杀掉他,哪会想那么多……”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个合理的借口,可放在现在明显表现出心虚的小森身上并不合适。数原敏锐地捕捉到,用轻松的语调继续往下说着,把小森的谎言彻底地给拆穿。
“总之,小森桑是用钝器致使东原医生死亡,一段时间后才又用刀捅了他,是这样的吗?”
“是吧,不可以吗?我恨那家伙,即使是他已经死了,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有什么问题吗?”
面前的人轻易地着了他的道,数原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话让小森彻底呆住了。
“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东原医生并不是死于钝器、更不是小森桑捅进他胸口的菜刀,而是被绳子勒死的哦?”
“怎、怎么可能……”
数原叹了口气,他早就觉得奇怪就是因为这个,小森虽然从头到尾都声称自己杀了东原,可是提也没提过用绳子勒他的事情。因为高尔夫球棍重击头部,大量的出血让小森并没有看出勒痕和脸部因窒息而产生的青紫。
“啊、我大概是有用绳子勒过他吧……我记不清了……”
“装失忆也没用,小森桑。”数原拔高声音,无情地打断小森还想继续演下去的举动。他拿出另一份报告,在小森的面前摊开。“你大概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昨天晚上她跳楼自杀了。”
小森定睛看着那份报告,白纸黑字讲述得一清二楚。
“这个叫小泉的护士,和东原医生保持着秘密恋情,甚至因为东原医生而离了婚。但是……对于东原来说,这只是他寻欢作乐的感情之中的一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小泉护士在和他争吵过后,一怒之下杀了他。”
“小森桑你在她离开现场之后才进入了东原的家,看见东原的尸体,不甘心的你才会擦去她作案的痕迹,伪装成是你自己杀了人。对吗?”
小森沉默不语,一切当然都和数原所说的一样。他握紧了手中的刀,从围墙翻进去,拉开玻璃的侧窗时,却看到东原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的尸体横在房间的中间。
“小泉护士先用绳子勒死了他,可是慌乱中来不及确认他有没有死亡,才拿起手边的高尔夫球棍击打他的头部。她知道自己一定逃不掉,因为她的指纹就留在高尔夫球棍上。可是,第二天、第三天还是没有警察单独找到她,只像是例行公事一样问了她东原医生的人际关系。”
这些事小泉护士全部写了下来,可即便没有人会知道,最后她还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真相被揭穿的恐惧控制着她的每一天,同时,她也已经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弥留的一切希望。最后的她纵身一跃,警察在她家中发现了这篇讲述她的一生的长长的笔记,和那条带着她的指纹和东原的皮屑的赤红色绳子。
数原说完了所有的话,佐野也在这静默的空气中不知所措。而下一秒,数原站起身,对小森说。
“结束了,小森桑。犯罪预备和侮辱遗体,你多半也能进去待个三四个月吧。”
“……为什么。”
“哈?不然呢,难道要判你死刑吗?我说你——”
佐野也起身一把拦住同样情绪上头的数原,他看得出小森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为什么我总是晚了十分钟啊!”小森吼着,一下子支撑不住地跪倒下去,大颗的眼泪随着砸下来,让刚才还准备痛骂他一顿的数原也说不出话。“对东原复仇也是、去见凉太君也是……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我都会晚十分钟呢……”
佐野和数原都僵在原地,看着不甘心地痛哭着的小森,就好像看到在十年前的照片里,跪在片寄身边的他一样。
5.
小森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东原医生很温柔,对他和片寄一直都很好,会笑眯眯打趣地问他们这次想去哪里玩,还会偷偷地帮他们延长一点出院的时间。对于片寄的身体,他明明比谁都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是嫌疑人呢?
小森无数次地望着他在拨通119之后,打给东原的那个未接电话的记录。就连潜意识里,他也觉得东原是能够拯救片寄、能够拯救他的人。
最后果然如他所想,东原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可害死片寄的凶手到最后也没有被找到。
警视厅给他的答复是,绝对不会放弃对案件的搜查。可是,他知道,在东原这条线索断了之后,就没有人会再管片寄的事了。
小森无数次地打电话去警视厅,甚至去樱田门大闹不止,在推特上写事件的相关推文。警视厅的警察们就算私下里叫他“炸毛刺猬”,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所有人都忘记了片寄的事。只有他点进警视厅的主页,还能看到这个案件依旧挂在未解决事件的看板上,做做样子地募集着社会各界的讯息。
小森也想亲手查清,再去亲手复仇,可是他就像是无头苍蝇,连往哪里撞都不知道。直到最后,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围着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的东原去偷偷地调查。
他请了私家侦探,花钱花时间从不爽东原的下属那里套话,越是深入地调查,他越是诧异地发现,东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完美温柔的医生。
东原在以前出了事故,从那之后便从外科转到内科,他的性格也从那时开始变得古怪不已。当然,在病人和家属面前他还是表现出好好医生的一面,只有学生和下属才知道他的怪脾气。而事出之后,有了院长的警告,大家对着警察也是敢怒不敢言,全部为他树立起了好医生形象。
他私生活混乱,把轻症也说得很严重让病人不得不延长住院的时间,病人和亲人、恋人对未知病情的恐惧对他来说就是再有意思不过了。
即便知道了这些,东原在小森心中的形象早已彻底崩塌,可小森依旧没有能够证明东原是凶手的证据。
事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更不可能知道警察才知道的内幕,于是他孤注一掷,想了一个根本不可能会顺利实现的办法。
他来到医院,直接出现在了东原面前。在东原认清他的模样,露出一瞬诧异的表情时,他便确定了。是东原做的。
“好久不见了,东原医生。”到这一刻,应该已经有接近十年了。他心中厌恶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冲东原露出笑容。“那个时候,我和凉太君都受你照顾了。”
“果然是隼君啊,我还在想真是一模一样啊。”不愧是东原,迅速就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凉太君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那时我坚持把他送到你身边,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还在装啊,能装到什么时候呢?
“不,这件事和东原医生没关系……是犯人的错。过去这么多年了,想必犯人也早已经受到惩罚了吧?”
“嗯,所谓恶人自有天收嘛。”
小森忍着想吐的欲望,硬撑起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笑容。
“东原医生,有空的话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这么久没见,还真想和你叙叙旧……毕竟你也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还记得凉太君的事情的人了嘛。”
听他这么说,东原一口就答应了。晚上,东原准时地赴了约,他们吃着饭、叙着旧、喝着酒,小森把酒偷偷倒在地上,再若无其事地给东原倒着酒。
不胜酒力的东原很快就酩酊大醉,一边拍着小森的肩膀一边大笑起来。
“东原医生,你为什么要带凉太君去那条小路呢?”
小森试探性地问着,口齿不清的东原就一股脑儿地全部说了出来。
那天,他从医院下班,看到片寄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走,而是坐在长椅上等着小森,他便上去搭话。
“他说,隼君因为堵车迟到了,所以他在这里等。我就问他,如果知道隼君是从那条路过来,要不要我开车带他过去给隼君个惊喜。”
片寄当然是很高兴地同意了。上了车之后还一个劲地对他信任不已的东原说着,这次有五天的时间,他和小森要去京都玩。恰好,还能在那里一起庆祝小森的生日。他连生日礼物都准备好了,是小森一直都想要的限定款的鞋子,他早早就熬着大夜抢到了,就等着给小森一个惊喜。
小森听到这儿,眼泪流个不停。后来,那双鞋子由片寄的父母转寄给了他,说是片寄为他准备的20岁生日礼物。他怀抱着一直想要的鞋子,却把他尘封进了柜子,不敢再看一眼。
“真是恩爱甜蜜啊,真是一对幸福的恋人啊。”东原感叹着,他的语气却没有透露出任何言语中应当包含的真诚。“这样的一对恋人,在见到对方惨兮兮的死状时,一定是全天下最让人伤心的画面吧?”
他好像在说着什么开心得不得了的事,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下过。他忽然好像清醒着一般,转过头对小森说道。
“隼君,能给我看看吗?你在看到凉太君那副样子时,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小森已经泣不成声,眼中带着空洞和恨意。他无法回答东原,明明是想要杀了眼前的这个人,可是现在的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想看到的表情!”东原醉醺醺地笑着拍起手来,这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一下一下揉碎小森的心脏。“光是想到你的这张脸,我就快乐得浑身发抖。隼君,凉太君是为你而死的哦?因为你迟到了,凉太君才会死的。明明,凉太君露出你现在的这种表情,应该也会很好看、很有趣的。”
小森低着头,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被东原的这番话给洗脑了,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才害死了喜欢的人。他紧握录着音的手机,始终反抗不出声。
而之后,他和东原当面对峙,对方却对着那段录音嗤笑不已。
“隼君,所以才说你即便上了大学也是个白痴吧?这种东西,嘛……说是剪辑的也行,说是喝醉了无意识的胡话也行。再说,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凉太君是我杀的嘛。”东原的微笑如同往常,冲着他摊了摊手。“我杀人的证据在哪里呢?”
一瞬间,小森的心中升起无尽的、浓重的杀意。他不要再指望樱田门的那些废物警察了,也不要把眼前这个毁了他和片寄一生的人的性命交给任何人摆布了。
接下来,就如同数原所说,他布置了尽可能周密的计划。然而,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要逃脱,他打算亲手杀了东原,再用东原的手机报警。
可是,小泉护士却先他一步,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
为什么呢。他痛苦了十年,茫然了十年,在沼泽中苟活了十年,却连这唯一的一件事都做不到。小森叫喊着,用菜刀捅着已经开始硬化的东原的尸体,可是血液已经凝固的尸体已经不会再喷出血了。
他坐在原地,思绪渐渐模糊起来。他的意识一刹那仿佛回到十年前,他看到不断地向医院奔去的自己,匆匆地给片寄发着信息。
[凉太君,对不起!和京都之旅一起,再等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这一次我要和你一起去京都,我们修学旅行也没去过吧?你想去的伏见稻荷大社,还有鸭川,我们都一起去。不对,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五天的时间够不够啊?管他的,我去求求东原医生,叫他给我们延长一下出院的时间。他不同意的话我们就来个先斩后奏啦!他还能跑到京都来抓我们不成?
等等我,等等我,凉太君!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尾声.
小森的结果,是因为侮辱遗体罪而被拘役了三个月。然而时间很快地过去,就连从拘役结束开始算起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佐野和数原虽然在小森结束拘役那天去找了他,但是那边的人告诉他们小森已经离开了。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小森,也没有从任何地方听到过小森的消息。
“嘛,我们警视厅都得不到他的消息,不正说明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嘛。”数原两手往脑袋后面一枕,故作轻松地对佐野说。
“活着是活着,好不好的,就不知道了……”佐野嘟囔着。
数原也无法反驳他的这种悲观看法,沉默了半天才说。
“感觉就像一场梦似的,这个案件相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去了消息,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是啊……”佐野叹了口气。“要是真的没发生过就好了。”
佐野望向窗外,外面雨声大作。每当这样的天气,他就忍不住想起小森。小森现在如何?变得稍微释怀一点了吗?大概没有吧。那么至少,有一瞬能稍微缓口气了吗?会不会他现在,正和他的凉太君一起去了京都呢。
佐野回想起那时,为了查找案件的详细经过,他和数原按照规定打开了小森的手机,一点点地仔细翻找着。而打开那个一直被放置在最上面的聊天记录,他们都不由地沉默下来。
对面的头像不知为何是一盘炸鸡块,备注里除了凉太君三个字还加了个无比黏糊的爱心。
片寄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诶,还要等十分钟?啊……但是我已经等不了了。隼,早一分钟也好,我好想快点见到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