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双子(上)
系里那个刚来一周,叫做片寄凉太的新人让小森很不爽。
绝对不是因为这个人外貌优越、气质高雅得根本看不出是警察,也不是因为他每次在警局里出现就会引来事务部女生们的议论纷纷。
而是因为,现在调职到警察厅担任官房长的原刑事部长,也姓片寄。
这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姓氏,刚一入职警衔就是警部补,加上周围这些不可一世的中年前辈对片寄展现的友好态度,任谁都一看就知道这位不仅是职业组的精英,也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
片寄也没拒绝来自各方前辈的好意,或是义正言辞地撇清他和他的警视监父亲的关系,每次都是微笑着向前辈们鞠躬说“父亲在刑事部的时候受前辈们照顾了”。于是搜查一课上下,到处都是对这个人献殷勤的人,让小森嗤之以鼻。
小森是准职业组最快进入搜一的警察,就算在人才济济的警视厅也是史无前例。虽然从没有人来夸赞他,但小森也是警校时期数一数二的精英。这样一步一步通过不懈努力才得来现在的地位的他,当然会对空降的片寄不以为然。
算了,总之别让我看到他就行。小森在心里单方面地撒着气,没注意到接着咖啡的杯子都满溢出来了。直到热气腾腾的咖啡顺着他的手往下流,他才察觉到,夸张地跳了起来。
“好烫——!”
小森把杯子放在一边,想找块毛巾擦一下,但是他们系全是不拘小节的男人的办公室里,哪里会放着这种东西。
他正无奈地叹着气,一转头,刚才还被他在心里非议半天的片寄就站在他面前,递了块手帕过来。
“给,小森桑。”
小森眨着眼睛看他一会儿,瞬间觉得脸色有点挂不住,他可是刚才还在心里说人家坏话呢。于是这块儿手帕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说到底……现在这个时代,这种东西也只有片寄会带在身上了吧。
片寄见他没反应,权当他是被烫傻了,自顾自地拿起手帕,也不嫌弃地拉起他的手臂,帮他把滴得满手的咖啡给擦干净。
“小森桑,你等一下,我去拿冰袋。”
“不用了……又没多烫。”
看片寄着急的样子,小森开口拒绝,躲闪着想要抽回手。就是被烫一下而已,有必要吗?
“不行,这种可以避免的受伤还是避免的好。”好,这个公子哥儿,现在还多了固执这一条。
于是前辈们回来,一打开办公室门就看到小森手腕上放着个冰袋。
“小森,怎么?又被课长罚抄厅规,腱鞘炎犯了?”
“才不是…”面对前辈们的调侃小森撇撇嘴,他大概是整个系里抄厅规次数最多的人了。“被咖啡烫了,片寄非说要让我冰敷……”
小森还以为前辈会和他一样觉得是小题大做,结果前辈们纷纷夸奖起片寄真是个细心善良的孩子,反而数落起他怎么这么不小心了。小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内心觉得这个课室确实没救了。
“对了小森,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就太好了。”哪里关系好啦。看着系长说话时的笑容,小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考虑到片寄君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搭档可能会不自在,你现在没有搭档,又来了这么久了,也该给你个独立办案的机会了,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由你来跟他搭档啦。”
“……哈?系长、”小森还想说什么,系长就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
“小森,片寄君可就交给你啦。作为前辈,你可要好好教导他啊?”
小森就快道出的拒绝又被咽回了肚子里。作为前辈跟谁成为搭档,这是他从正式进入搜查一课就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契机居然是让他带官二代。
他抬头看向办公室的另一边,片寄和回来的前辈们打了招呼,就坐在那里继续看事件报告。这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实在不像是块当警察的料。要是出了什么篓子,他可是要被前辈们骂得狗血淋头,搞不好还要辞职谢罪。而官二代呢,不仅无事发生,往后还会靠着他的警视监父亲一路高升呢。
小森走过去,敲了敲片寄面前的桌子,对方从一摞摞的报告里抬起头,那双大眼睛很快就困惑地看向他。
“片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搭档了。有不会的先查资料,或者问前辈,总之作为警察就自己去想办法……”
“小森!”一旁听不下去的前辈站起来大声地吼他。“你给我好好说话!”
在片寄面前再怎么耀武扬威,只要前辈发话小森还是立刻怂了。“有不会的你就问我……”
“明白了,小森桑。”
即便是他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片寄也不呛他,老老实实地点着头答应,倒显得他有点咄咄逼人了。小森侧过头去嘁了一声,准备回自己的位置上。
“小森——我看你闲得很嘛!”屁股还没挨上椅子,旁边前辈的大嗓门又传来了。
小森知道这是有吃力不讨好的案子要丢给他的预兆,要是以前刚入厅那会儿,他肯定会屁颠屁颠地冲上去说“交给我吧!”,不过眼下他是一点儿想要接手的欲望也没有。但是,在警视厅这种阶级制度更加严重的地方,前辈的话就是圣旨,和个人意愿可没关系。
“太难的案子交给你,对片寄君也不太友好嘛。”前辈对他的躲避熟视无睹,还怕被片寄听到一样,走到他身边才揽着他的肩膀悄悄说。“喏,你带他去竹早交番了解下情况吧。”
“哈?”小森满头雾水。“本多桑,搜一没案子到要抢交番生意了吗……”
“那个女孩子可是声称自己被跟踪,而且受到了死亡威胁的,你可别把这件事当做是普通的骚扰犯处理啊。”
“那也应该是他们上面的富坂警署的管辖范围吧……”小森嘟囔着。虽然不是说这种案件就不重要,但他千辛万苦也要来搜查一课,可是为了调查刑事案件而来的啊。
本多前辈依旧眼睛挤成两条缝,拍着他的后背,说出的话却让小森胆颤。
“小森,再啰啰嗦嗦个没完没了,我不介意和课长申请把你调职到富坂警署,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好好调查了?”
“噫!明白了本多桑!”小森噌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桌子上凌乱一团的东西,转头叫着片寄。“片寄!快点,收拾东西出发!”
“不准让片寄君开车啊,你去开,听到没小森!”
“……知道了本多桑!”
小森是有苦也说不出。被迫和最让他不爽的家伙搭档也就算了,连车都不让小少爷开,合着他就是个代练工具人加司机。
“小森桑,下个路口右转。”
他旁边的人倒是清清爽爽的,还忙着看手机地图的导航给他指路。
“我知道……你以为东京大大小小的路我走过多少遍了,那种东西根本就用不上。”虽然要是没有片寄刚才的提醒,他差点就搞错路了,但是他绝对不会告诉片寄就是了。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竹早交番,交番的警察和已经三次来报案的丸山小姐约定了时间,对方早早就在交番的会面室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丸山立马站起来向他们鞠了个躬,她不安地抓着裙子,面色紧张地低着头。
“丸山小姐,是吧?”两人在她面前坐下,小森还没来得及提醒,片寄就立刻拿出了记录用的笔记本。“之前和竹早交番的警官说过的被跟踪和受到死亡威胁的事情,能麻烦您和我们再详细地讲一下吗?”
“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大概是感觉到小森语调中透露出的靠谱,丸山忽然间拔高了声调恳求着,把小森和片寄都搞了个措手不及。“那个男人是杀害我妹妹的凶手!他杀了我妹妹还不够,现在还想要杀了我!”
“诶?”小森和片寄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接下来,通过丸山的描述,他们对这起事件有了大致的了解。事情确实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一点,小森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丸山,站起身决定今天先送她回去,等回警局把来龙去脉查清楚,再和她讨论下一步的事情。
“小森桑。”刚出交番的门,片寄忽然叫住了他,冲他伸出手。“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
“……别,要是被前辈和系长发现,我又要抄厅规了。”抄厅规事小,更重要的是,他一定会被系长抓去办公室进行长达两小时的思想教育的。
“不会被发现的。”
片寄说着,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明明在前辈们面前还是一副谦逊听话的样子,现在倒是不由分说地就把手伸进他西装的口袋里摸出钥匙。
“小森桑,眼睛完全肿起来了。中午因为接咖啡的时候发呆才会烫伤手,刚才开车的时候也是一直打哈欠。你已经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
“要你管……”
片寄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森也不装了,态度奇差的直白怼回去。
“我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安危交给疲劳驾驶的人。”
片寄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却直戳小森痛点。片寄说得没错,他这几个晚上基本都是熬通宵,白天再若无其事地来警局上班,光靠咖啡因保持头脑清醒也快抗不住了。
“没猜错的话,小森桑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生的搜一警官遇害的案件在奔波吧?但是那个大事件交给了前辈们,小森桑你才会偷偷地调查吗?”
小森被这不以为然的语气给惹毛了,他怒不可遏地揪住片寄的领子,对方的个子比他高,却被他这一下抓得踉跄一步。
“……什么也不知道就闭嘴。”本来燃烧着怒气,小森在看到片寄状似无辜的眼睛时重新冷静下来,说完才意识到失态,便猛地甩开片寄。“别提不该你管的事,片寄。”
“两位警官……”
丸山微弱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他们,小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在人面前就被片寄牵着鼻子走了。他和片寄赶紧不约而同地对丸山摆出笑容,打开了车门。
送丸山回去的路上,小森这么受不了过分安静的人,坐在副驾驶上愣是没和片寄搭一句话。天色渐渐暗下去,从丸山的公寓离开,他们还赶着回警视厅去查刚才丸山提过的案件。
“小森桑。”片寄忽然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缓缓停下车,大概是真的想找点什么话题来打破这尴尬的僵局,扭过头来问他。“等下还要工作,要不要吃新出的超豪华海鲜便当?我请客。”
“不了。”小森一口回绝,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地响了起来。他羞愤地红着脸,不得已地给片寄解释道。“我有痛风……”
“哈…”片寄捂着忍不住笑出声的嘴巴,边打开车门边说。“明白了,小森桑的那份就买炸鸡便当好了,超级好吃的哦。”
笑什么啊!不好意思我就是得了这种不像是年轻人会得的病!小森按下车窗,吹着冷风生闷气。
不过,他还以为这种优渥的小少爷不会吃便利店的便当呢,但这么看来,好像比他这种便利店常客还懂。
他们很快回了警局,只剩下一盏灯亮着的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
加热便当用的微波炉还在茶水间嗡嗡作响,片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调出了关于丸山所提到的事件的案卷记录。
女生的名字叫丸山芽衣,今年21岁,她所提到的案件,受害人是她的双胞胎妹妹丸山爱衣。
在3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时高三的爱衣放学后和往常一样去了补习班,回家的路上她遭遇了不幸,惨遭侵犯后被抛尸几十公里外的荒野。警察花了三天的时间找到了她的尸体,同时迅速地锁定了嫌疑人。嫌犯很快就被逮捕归案,对于爱衣的案件他供认不讳,承认自己是看到温柔漂亮的爱衣每天晚上都是独自回家,才起了歹心。
“奸杀未成年人,这是重罪啊。”片寄一边看着案卷说,一边大口地吃着便当。“按照时间来说,凶手应该还在监狱里吧?”
“嗯……那是当然的。”小森光是看到鱼片都觉得腿在痛,强迫自己把精神都专注在案卷上。“丸山桑提到的给她寄威胁信的人,是叫友田吧……啊,有了。”
小森一翻页,果然看到了友田的名字。据丸山芽衣所述,这个叫做友田的人是妹妹爱衣的追求者,因为对爱衣死缠烂打无效,还被当众拒绝才恼羞成怒做出这种事。现在还盯上了姐姐芽衣,甚至寄来了死亡威胁。
“会不会是丸山桑搞错什么了?”片寄看着正在服刑的凶手的详细资料说。“证据齐全,口供也有,凶手正在服刑,不存在冤案的可能性。友田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但是,这个要怎么解释啊?”小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被装在密封袋里的恐吓信。
[我会让你去见爱衣的。]
信纸上血红的字迹历历在目,小森和片寄互相对视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恰巧这时,片寄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啊,时间到了,便当应该加热好了。小森桑,我上楼去帮你拿。”
“……不用,我还没残废呢。”
“好啦,痛风患者就好好休息吧!”
“你这家伙——”
片寄把筷子往便当盒上一搁,撇下还在咬着牙忍住骂他的话的小森,偷笑着跑上楼去了。
他一推开茶水间的门,就看见有个大高个正弯着腰在微波炉前张望,片寄光看背影就一下子认出了那个人。
“啊,关口桑!”
“诶?”对方转过身,一看到他也立刻露出了笑容。“片寄…!我还在想这么晚了是谁的便当……你果然来警视厅了啊!”
“之前关口桑来警察学校的时候没来得及问清楚,原来你也在刑事部啊……是搜查二课?”
片寄和关口第一次见面是在警察学校的时候,当时关口是代表警视厅来进行演练和演讲。关口虽然年龄也好经验也好都远高于他们之上,但因为平易近人的性格反而成了受欺负的一方了。
“嗯。你怎么样?现在在搜一?”
“上周刚进来,前辈们都对我很照顾,虽然我猜,大概率是因为我爸吧……”
“哈哈哈。”关口笑了起来,劝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有个当官的父亲的烦恼啊。对了,你现在和谁搭档?你们的系长肯定会让本多桑那个老油条带你的吧?”
“不……”片寄经他一提醒,这才想起便当的事,上前一步打开了微波炉的门。“是小森桑。”
“小森……啊,那个传闻中准职业组的精英啊?那家伙是挺不错的。”关口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凑近他的耳边提醒着。“不过,你可千万别跟他提关于及川警官的事情啊。”
“及川警官……是前段时间遇害的那名搜一警官吗?”
关口看他的表情就猜了个十之八九,叹着气点头。“你已经在他面前说了?”
“嗯。”
“……实际上,遇害的及川警官,是小森入厅三年来的搭档,可以说是带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最重要的前辈。”
“……诶?”
片寄愣在原地,脑海里又出现了下午的那一幕。
小森扯着他的领子,连乌青的眼圈都猛地泛红,想要说些什么的嘴唇不停颤抖着,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别开眼神松开了他。
我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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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双子(中)
“小森。你啊……一直像这样往前走下去就好了,总能遇到顺风的时候的。”
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森跟着往前迈出了一步。而现实中,是他咚的一声脑袋撞在桌子上,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呲牙咧嘴地揉着脑门抬起头,正对上面前的片寄有点担心的脸。
“呜哇、”是不是有点近过头了啊?小森托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才抱怨起来。“去拿个便当你是拿了多久啊…你去上大号了?绝对把我给忘了对吧?”
“小森桑……你这完全是不成立的指控。”片寄把还有点温度的便当推到他面前。“一回来就看到小森桑在呼呼大睡,果然睡眠不足很严重吧?”
“没事……”小森兴致缺缺地推开便当,满脑子都是刚才若有若无的那个梦,和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抱歉,我没心情吃了。今天先回去吧,具体的明天我们和丸山桑见了面再说。”
片寄沉默了一会儿,偌大的办公室中气氛正僵着,他才缓缓开口。
“请你别浪费食物,小森桑。而且…这是我精挑细选的炸鸡便当。”
“谁管你!”
明明是你硬要买的吧!谁也没拜托你啊!
虽然在心里狠狠呛了回去,但小森不得不承认,片寄还真是他的克星。原本打算好了空着肚子睡一觉的,结果他居然赌着气把片寄硬推给他的便当吃得一干二净。
似乎还对他不放心,片寄硬是要开车送他回去。一路上,片寄还时不时地和他讨论着案件的事情,然而他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车终于停了下来,小森才猛地惊醒,往车窗外面望。
“……麻烦你了。”虽然他是不爽片寄,但对方即使感觉到了也不计前嫌地关照他,还送他回家,让小森着实哑口无言。他慢悠悠地下车,小声跟片寄道别。“那,明早见。”
“小森桑。”片寄却在这时忽然正经兮兮地叫着他。“……抱歉。”
“……什么?”
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他看着片寄那幅吞吞吐吐的样子又烦躁起来。
“啊啊,是说你一声不吭地去上大号,让我苦等半天的事情吧?原谅你了——”
对他拖着长音随便的语调,片寄并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哈哈…就当是那样吧。那明早见,晚安,小森桑。”
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小森在心里想,还真不愧是受欢迎的官二代王子殿下,就连和同事道个别都能摆出这么优雅的样子。
即便是对片寄用开玩笑的口气搪塞过去,实际上那句道歉的含义他很清楚。片寄大概是从哪里知道了及川警官和他的关系,才会那样道歉吧。
小森摇了摇头,试图把梦里一遍一遍出现的画面甩掉。取而代之的却是片寄刚才道歉时表情消沉的脸,让他更加烦躁了。
但不得不说效果拔群,小森回到家洗了澡,刚沾上枕头就睡得昏天黑地,一周以来无数次惊醒的梦就这样让片寄轻而易举地给驱散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久违地睡了个好觉的小森精神足得像是打了鸡血,一上班就拉着还昏昏欲睡显然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片寄直奔竹早交番。
“绝对不会有错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是那个叫友田的人才是真正杀害爱衣的凶手!”丸山情绪激动,对着两人喊道,用力到整张脸都憋得红通通。“而且……不快点抓住他的话,我可能就要死了。”
在小森和片寄疑惑的神情中,她掏出手机把一张照片摆在了他们面前。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这个出现在我的床边。”
照片上是一只被刀割得四分五裂、白花花的棉花散落在外的小熊玩偶,旁边还付着一张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信纸。
“我会让你去见爱衣……”小森默默念着信纸的内容,皱着眉头站起身。“总之,我会通知鉴识课的警员去丸山桑的家里取证。等会儿,就让竹早交番的警员送你回去吧。”
“小森警官!你们会救我的对吧……”
被丸山茫然失措的眼神盯着,小森立刻露出了职业性令人安心的微笑。
“放心吧,丸山桑!我们会找到友田,也绝对会保障你的安全的。”
“……那就拜托两位警官了。”丸山也终于露出了安心下来的表情,对两人鞠了一躬。
两人没空久留,出了交番就立马上车往友田的住址赶。如果说之前还是臆测,现在非法入室的恐吓行为已经把事态升级了。
“小森桑,刚才还真是帅呢。”片寄瞥着导航,还腾出空来调侃他两句。
“是吗?不知道跟王子大人比怎么样。”
“……王子?”
片寄投来困惑的眼神,小森却假装没看到地低下头去,继续看他们昨晚查到的资料。
小森和片寄到了友田在中野区的住址,果不其然他已经在几周之前就退房离开了。接下来,他们对附近的邻居进行了关于友田的调查,又分别去了友田的学校、曾经打工的地方问了关于他的事情。
一圈下来,他们总算是对友田这个人有了初步的了解。但仅靠这些,还是无法推理出友田会去的地方,和他为什么会恐吓丸山。
“友田邦彦,和丸山桑一样是21岁。三个月前从大学休学,之前住在中野区本町3丁目的公寓。从邻居和大学同学、老师口中得到的评价是,谦逊善良,看起来很孤僻,有点难相处但不是坏人之类的。”
片寄念着手记上总结出的结果,全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评价。
“哪个坏人的头上会写着字啊……”
旁边的小森吐槽道,片寄好似没听见,继续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但是高中的时候友田似乎是个很活泼的人。他和去世的丸山爱衣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姐姐丸山芽衣则是在几公里以外的女校上学。友田不断地追求丸山爱衣,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是同学间人尽皆知的事情。”
“呜哇……有这种不计后果的青春不是很好嘛。”
想着这人还真是什么都能接得上话,片寄面不改色地阻止他。
“不需要这种掺杂了个人感情的评价,小森桑呢?在友田打工的玩具店那边,得到的情报如何?”
小森也不再继续担当吐槽役,打开手记和片寄汇通着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从友田在玩具店打工的同事那里听说,两个月之前他曾经看到有个女孩子在店门口等友田下班。因为很少见到友田和女生来往,抱着好奇的心态,他就多留意了一下。”
“女朋友吗?”片寄问着,露出满脸嫌恶的表情。“明明有女朋友还做这种事啊,真差劲。”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小森说着,把自己手记上记录的文字特征给片寄看。“浅茶色的披肩直发,眼睛大,圆脸,身高一米六左右,戴着卡地亚的手镯。这不就是丸山芽衣吗?”
“诶?该不会是长得像的人吧?从丸山桑的描述来看,他们两个是不可能这样和平地见面的吧?”
“嗯,但是我把丸山芽衣的照片给友田的同事看,他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大叫着说,就是这个人。”
听了他这番话,片寄只得撑着下巴琢磨起来。“那就是说,丸山桑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小森点点头,示意片寄系好安全带。连他也不得不佩服起来了,在和丸山芽衣相处的过程中,他只把对方当作是一个急于向他们求救的无辜女生而已,完全没想到可能是对方在说谎的可能性。
“总之,接下来我们去找友田可能会去的地方,虽然大概率找不到他……晚上就去丸山桑家门口蹲守吧。已经到了非法入室的地步,我们得保证报案人的安全才行。”
“明白。”
小森驶动了车子,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该说是片寄和他很合拍,还是因为王子大人干脆利落绝不废话的作风呢……才成为搭档第二天,他先前的不忿怎么就已经消了一半了。
算了,能够和平相处,作为今后的搭档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不过,小森桑能行吗?前几天就不停地在熬夜…不然,我来蹲整晚好了,小森桑就在副驾驶休息吧。”
“多余的担心。我早习惯了,和你搭档之前我就——”原本没好气的回怼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让气氛瞬间冷却的原因。小森清清嗓子,顺便岔开话题,找着片寄的茬。“倒是你,小少爷,受不了的话就赶紧投降,回你在六本木的高级公寓喝着红酒看夜景去吧。”
“诶……”对方被他这么说倒是毫不生气,反而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盯得他心中发毛才开口。“连我的住所和兴趣都打听到了啊,没看出来小森桑还挺在意我的。”
“哈?居然是真的吗?!我只是随便说的!才没打听啊!”
“哈哈哈哈!”看小森急得脸红脖子粗想要解释清楚的模样,片寄这才绷不住地眼泪都快笑出来。“我开玩笑的,没想到小森桑真的上当……抱歉抱歉。”
小森翻着白眼把火往肚子里吞,重新拉满了怒气值。果然,刚才的只是错觉,他和这种性格恶劣的小少爷是绝对无法和平共处的。
直到夜色彻底笼罩整个城市,他们在偌大的东京跑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友田的蛛丝马迹。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空手而归的小森和片寄也只能把车停在能清晰观察到丸山家的地方,开始连夜的蹲守。片寄守前半夜,然后换小森,咖啡不知道喝了几罐,然而一夜下来依旧毫无动静。
天空开始一点点泛白,寂静的街道逐渐有了人声。确定丸山没出什么事,小森这才开车回到警局,推推旁边睡得正香的片寄。片寄睡着了就一个劲地往前面栽,让人不由担心起他颈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你这样还要蹲整晚,醒醒。”光靠喊没用,小森四处张望了一下,确保四下无人不会被前辈们看到,才用力地拍拍片寄的脸,却没想到连这样都叫不醒。“起来了!片寄!该不会是死了吧……”
小森的手颤颤巍巍地贴上片寄的脖子,刚想确定下对方到底还有没有脉搏了,片寄就忽然间睁开眼,睡眼蒙眬地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小森桑,你真过分,居然在期盼我死了吗……”
这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啊。
“是你怎么都叫不醒好吗!我才不希望你死呢,而且还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死的,本多桑他们绝对会把我杀了。不,我会被整个警视厅通缉……”
小森一边考虑最坏的结果嘟囔着,一边帮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片寄解开安全带,深感自己就跟少爷的保姆似的。
“你先回办公室睡一下吧,比车上舒服。我先去洗个脸,报告我回来写就行,等我这边弄好再叫你。”
从电梯间里出来,小森打着大大的哈欠,安排着接下来的事。让人意外的是,片寄居然没说什么,乖乖地回办公室了。
“……明白。”
大概是真的困了吧。但难得看到片寄这么坦率的样子,小森觉得还不赖。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森和片寄依旧在不断地重复着搜寻和蹲守,办公室和车上成了第二个家。
“我说小森桑,不想吃咖喱吗?”临近凌晨五点,原本一派安静的车内,片寄忽然转过头来问他。
“我不饿,……你早饭吃这个?”
“嗯,刚好咖啡也没了,小森桑还要不要喝?我去买。”
“喔……”
片寄下了车,小森独自坐在驾驶座上,盯着毫无动静的公寓发呆,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负责处理垃圾的管理人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蹲到友田的行踪啊。
但消极心理很快就被小森压了回去。他们警察就是这样,把做过的事情、找过的地方全部都再做一遍、再走一遍,去寻找微乎极微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呲啦呲啦的电流噪声,震得小森耳朵痛得不行。他把耳机拿远,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急促脚步声。
“片寄?怎么了?”
但对面没有回话,甚至连刚才的电流声都消失了。
“片寄!能听到吗!回话!”小森急得满头汗,对着对讲器大喊。
“小森桑!”片寄剧烈地喘着气。大概是电波不稳定导致的,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变得模模糊糊的。 “开车到前面的三丁目上!我找到友田了,他挟持了丸山桑!具体的等下再说!”
“明白了!我马上来!”
友田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带走人质的?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个,得知片寄没事,小森总算放下心,启动车子往他所说的三丁目赶。
tbc.
Ⅰ.双子(下)
小森迅速地到达了三丁目,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一辆灰色旧款车的背影扬长而去,还有追上来气喘吁吁的片寄。
“片寄,是前面那辆车吗!”
“是!”片寄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速地窜上副驾驶,大声地回答着他。“友田和丸山都在那辆车上!他伪装成了公寓的垃圾管理员,把丸山桑放在了装垃圾的推车里。大概是白天的时候就潜伏在里面了,才躲避了我们的视线!他跑得太快了……我完全追不上。”
“这混蛋……片寄,把警笛放上去。”小森咬着牙说。
片寄点点头,拿出警笛放在车顶上,哔啵作响的警笛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街道。“前面的车,请你立刻靠边停下!”他打开扩音装置警告友田停车,但对方愈加提高了车速,完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小森把车速提到最高,对着对讲机呼叫警视厅总部。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搜查一课第四强行犯7系的小森和片寄。文京区非法入室恐吓事件的嫌犯挟持了一名人质,车是灰色丰田,车牌练马589,现在正在大冢公园往丰岛区方向。嫌犯对人质有杀意,随时都可能威胁到生命,请总部协助拦截!”
“总部收到。”
有了总部的协助,在各大路段设下了拦截,而友田似乎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走寻常路抄着小道往西开,小森一路飙车才没被他甩下。车开了二十分钟,周围的风景都已经从城市变成了近郊。
“小森桑!我知道友田要去哪里了!”片寄忽然间想起什么,对烦躁不已的小森说。“丸山爱衣的遗体是在多摩附近发现的吧,难不成,他是打算在妹妹爱衣桑被抛尸的地方杀了姐姐吗……”
“就是这么回事!”小森也赞同,立马拿起对讲机。“呼叫总部!嫌犯的目的地是多摩附近的山林,请在车到达多摩之前拦截他!”
小森和片寄一直跟在友田后面紧追不舍,终于在到达多摩市之前,呼啸的警笛声从前方传来,和两人一起包抄了友田的车。小森和片寄见状立刻冲下去,拉开车门。
友田和照片上看到的青涩完全不同,脸色发青面如死灰地坐着,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也毫不慌张。他抓着被绑起来的丸山芽衣的肩膀,紧握着菜刀的手却在不住打颤。
“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杀人的……”
看到小森和片寄因为害怕他轻举妄动而站在原地不动的样子,友田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
“但是…但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应该死!”
糟了!
发现友田精神状态已经面临奔溃,小森还没来得及阻止,片寄就先他一步抓住了友田的手臂。然而他的力气根本抵不过处于暴怒中的友田,反着光的冰冷刀刃狠狠刺进了片寄的手臂。片寄痛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了汗珠,却还是死死地抓着友田的手臂不松开。
“片寄!”
小森和旁边的多摩警员都傻了眼,友田也霎时间意识到自己伤害了不相干的人,手指无力地松开来。他垂着头,似乎想对片寄道歉,但半天也没说出话,毫不反抗地被小森拷上了手铐。
受到惊吓的丸山昏了过去,被送上了多摩警员叫来的救护车。友田从那之后就一言不发,小森暂时没空管他,先安排多摩警员带他回了警署。
片寄坐在急救车上,望着安排事由的小森忙前忙后。急救人员给他做着紧急处理,他连哼都不哼一声,板着张脸故作没事的样子。
“你倒是叫两声啊,没事的,不丢人。”小森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便跨上了急救车对片寄说。他贫嘴完,刚乐了还没两下,就又垂着头烦恼起来。“回去前辈们绝对会把我给宰了……”
片寄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急救员倒是开了口。
“没错,小森警官受伤的时候,又哭又闹按都按不住,比这丢人多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别揭我老底了,玲於。”
两人对话时的自然搞得片寄一头雾水。“诶?你们两位认识啊?”
“嗯……说来话长了,总之这家伙是我的好朋友。”小森用大拇指指了指对片寄露出友好微笑的急救员佐野,又转头对佐野介绍起来。“然后这个第一次出警就受伤的家伙叫片寄。”
“片寄?前刑事部长的儿子?”
片寄沉默不语,果然他老爸响当当的名号是人尽皆知。
“嗯,官二代超级讨人厌吧。”
小森替他回了句没心没肺的话。前一句还损着他,下一句话却让片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他现在是我的搭档。”
“啊!小森桑居然这样说…好可惜,没录音。”
“我才没否认过吧!那你不是我的搭档是谁啊?官二代大少爷?白痴王子?”
“别再官二代官二代说个不停了!话说王子又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的争吵,让本来还在一心一意做紧急处理的佐野终于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地挤进两人之间。
“这里是急救车,禁止喧哗。隼,你们再吵的话就把你留在这里,自己跑回警视厅吧。”
“唔、知道了。……不对,话说为什么只丢下我?!”
还好最后小森还是开着车回了警局,他想方设法地把片寄受伤的手臂藏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恰巧经过的本多前辈给撞了个正着。能感受到与众不同的低气压,本多前辈的那副表情就好像在说“等审讯结束你就死了”一样。
“我能一辈子待在审讯室里吗……”
走进审讯室之前,小森还愁眉苦脸哀声叹气地说着。片寄倒是乐不可支,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笑得满面春风的。他拍拍小森的背,催促着。
“我会替你求求情的,小森桑。快点开始审讯吧。我是新人,没有小森桑教我的话,我不会诶——”
不愧是片寄,这才成为搭档几天就彻底地掌握了拿捏他的最佳方法。小森虽然完全看穿了片寄的用意,还是忍不住尾巴翘得老高得意忘形起来。
“哼哼、你就看着我是怎么做的,好好学着吧!”
“了解——”
然而审讯一开始,根本不用小森怎么套话,友田就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让小森和片寄皱着眉头惊掉下巴的是,他和丸山芽衣所说的,完全是不同的走向。
结束审讯后,由于小森暂时还没法面对回到办公室会被众前辈狠狠修理的事实,便拉着片寄到旁边空置的房间复盘了起来。
友田从高二开始,一直都喜欢着同班的丸山爱衣,于是他开始无数次地对爱衣告白,就算被拒绝多少次也不气馁。爱衣被他的精神头给打败了,虽然没答应和他交往,但两个人成为了朋友。
他经常听爱衣提到姐姐芽衣的事情,在爱衣的眼里,姐姐芽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又会打扮又有气质还什么都会,和又土气又笨的自己完全不同。
后来的那一天,爱衣遭遇了不幸。友田内心非常煎熬。因为爱衣满脸不安地和他提了好像被人跟踪的事,那天他本来是信誓旦旦要去送爱衣回家的,结果却因为沉迷和朋友打游戏而耽误了。他没脸去参加爱衣的葬礼,更害怕见到爱衣的家人。
即便这件事过去了三年,友田还是每一天都活在无限的自责中,他无法正常的交友和生活,只能上更多课,再加上打工来让自己忙碌起来,从而麻痹神经。
时间一点点过着,三个月前的某天,他偶遇了一个长得和爱衣一模一样的女生,于是他便恍惚着追了上去。但在对方转过头来的一刻,友田反应过来,这一定就是爱衣提过无数次的姐姐——芽衣。
那之后,他便和芽衣开始了联络。友田在喝得半醉神智恍惚的情况下,无意间说出了让自己内心备受煎熬的事情,芽衣却微笑着安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他一瞬间觉得,他的痛苦只有对芽衣才能倾吐,自那以后他就变得时常和芽衣倾诉关于爱衣的事情。
后来,芽衣给了他一本日记,说是爱衣生前写的,送给他算是做个纪念。友田挣扎了无数次,最后还是打开了那本日记。里面都是些日常小事,他看着看着,不禁沉入回忆之中。可一封信纸却在这时,从日记本的夹缝中掉了出来。
友田打开一看,这是爱衣写给芽衣的一封信。上面写满了芽衣的种种欺负爱衣的行径,而天真的爱衣却还把这当做是姐姐因为压力大才会这么做的。信的最后,爱衣写着“如果能让芽衣你变得开心一点的话,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看了这些,友田震惊了。他联想起爱衣曾经烦恼不已地对他说姐姐总是和一些不良青年混迹在一起的事,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假设。说不定……爱衣的死,和芽衣有关呢?
于是他找到了芽衣,用那封信当面和芽衣对峙。对方看完却冷笑起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看着友田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仿佛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过了半响,她说:“像爱衣那种人,死了不是更好。”
友田被这个事实给击溃了。他不知道此刻他是为了那么喜欢姐姐却被姐姐说着“死了更好”的爱衣而生气,还是为了三年来每天都活得痛苦不已的自己而愤怒。
于是,友田休了学,退了房子,开始了这一次的报复。恐吓信、被割烂的小熊都是他最后给芽衣的机会。他好希望芽衣能去自首。
他从内心祈祷着,自己不是只有杀人才能获得解脱。
“阻止了他……真的太好了。”片寄捂着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喃喃自语道。他看着那张爱衣写下的信正完好无损地放在证物袋里,心中颇不是滋味。
“嗯…但是,别再随便这样挡刀了。是友田的迷茫心理救了你,如果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你有几条命都不够。”
小森虽然这么说,但片寄听得出每个字表达的都是担心的意思。他笑了笑,站起身语气轻松地说。
“那小森桑,我们又有活干了。丸山芽衣已经转到附近的医院了吧?下一站我们就去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好。”小森刚点了头,这才想起要回办公室交审讯记录。“啊!怎么办!我不会还没听到真相就死了吧!”
“哈哈哈哈…太夸张了。”片寄从他手里接过审讯报告,难得从小森眼里看到了感激的神情。“我去交,小森桑你去车上等我吧。”
事实证明,不是小森夸张,他一回办公室就看到眼睛里冒着火光的本多前辈向他冲了过来,先是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又话音一变抬起头四下寻找着。
“小森呢?他在你身边居然让你受伤,我要怎么和片寄官房长交代啊!我绝对饶不了他——”
“啊哈哈……不知道呢,应该是接着去搜查了吧……”片寄尴尬又心虚地笑着,从本多热乎乎的熊抱里逃出来。“本多桑,我该走了、啊……去医院…”
“啊对!是该去医院!片寄君,要不我送你去?”
“不不不,不用了!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本多桑了!”但本多前辈的盛情还是难却,片寄不得已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搬出他父亲来。“我爸爸派了人过来接我,没问题的!”
“是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片寄君,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教育小森那小子的!”
“啊哈哈,其实也不能怪小森桑…那我先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片寄才逃了出来。他愁眉苦脸地上了车,小森一看他这幅表情,完全把自己堪忧的未来给忘了。他嘴还没咧起来,片寄的一句话又让他备受打击。
“小森桑……我救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我要换搭档,我说真的!你这家伙根本就是定时炸弹嘛!”
“来不及了,炸弹马上就要爆了。”
“……我要换搭档!!!”
小森一边怒吼着一边把车速飚得夸张,路上还被自己的同事给扣下来盘问了半天,险些还被开了罚单。但最后好歹是平安无事地到了丸山芽衣现在所在的医院。
丸山芽衣已经清醒了过来,护士带他们进病房的时候,她正坐在病床上无聊地摆弄着手机,脸上不再是那副伪装出来的楚楚可怜,而是无比冷漠的神情。
“友田君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吧?”
她冷不丁地提问,片寄侧头看了眼小森,才点点头。
“他会会被判刑吗?要坐牢吧?”
“我们是警察,不是法官。”小森不耐烦地回道,显然他已经对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失去了耐心。“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丸山芽衣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咧起嘴大笑起来。“明明是友田君绑架了我,还要杀我不是吗?警察却反过来问我有什么目的,要我发到推特上给大家看看警视厅的警察是怎样的嘴脸吗?”
小森的拳头紧紧攥着,把满腹怒气忍耐下来,一旁的片寄见状连忙问道。
“……你真的做了那些欺负爱衣桑的事情吗?”
原本以为她会继续滔滔不绝下去,可没想到丸山芽衣却在这时忽然安静了下来。病房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丸山芽衣过了很久才开口。
“是友田君的错,谁让他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丸山芽衣抬起头,质问一般地看着小森和片寄。“警官你们也发现了才会这么问的吧?那封信,还是有很多模仿得不像的地方的。”
他们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没有全部听从友田的一面之词。友田看到的是他所认为的真相,可真正的真相说不定完全是另一种。
就比如,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妹妹爱衣写的。
“没错,信是我写的。我从来就没有欺负过爱衣。”
“……你为什么。”
面对小森疑惑又复杂的表情,丸山芽衣却笑了。
“因为,我讨厌她。从以前我就想问了,明明我们是双胞胎,但为什么不管是爸妈,还是老师、同学……大家都在爱衣爱衣地说个不停?”
明明我们长得差不多不是吗?抱着这样的心态,芽衣开始打扮得更时髦,特意和爱衣不一样,把自己的照片发在社交网络上,有了无数的点赞,那是她最享受的瞬间。
可是这个时候,爱衣居然死了。身边的人,全世界都在为了爱衣的死而哭泣。电视大肆报道,父母痛哭不已,所有人都哭着为爱衣吊唁,所有人都说着爱衣的事情。无论如何,她永远都不可能从一个死去的人那里抢到关注。
在爱衣的阴影之中,她遇到了友田。但对方从来不会主动找她,就算后面变得熟络,也全是在说爱衣的事情,说着愧疚和曾经的喜欢。
“可是……你写那封信,还刻意造成友田的误解,又是因为什么?”片寄问。
“这样一来,友田君不就变得会来找我,会满脑子都想着我了吗?”
“你真的疯了……”小森看她的满脸微笑,却忍不住毛骨悚然。
“但是并不是这样。”丸山芽衣看着窗外,脸上浮出一抹苦笑。“就算友田君恨得想要杀了我,还是会说,要送我去见爱衣这种话。”
片寄和小森都沉默不语,丸山芽衣刚才一瞬间流露出的悲伤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而且,我只是想要作弄他而已,怎么可能真的为了这种事死啊。看到那种恐吓信,我当然会报警了。至于说他是凶手,也只是想引起警察的注意罢了。”
“你……”片寄欲言又止,一旁的小森拽了拽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丸山芽衣脸上挂着笑容,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温柔气息,说出的话却无比冰冷。
“爱衣啊,不管死了还是活着……都真的好麻烦。还有别的问题吗,警官们?恶作剧应该不犯法吧?”
两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虽然知道这个人做了多么恶毒的事情,可谁也无法定她的罪。
小森沉默许久,终于平静着语气对丸山芽衣说。
“丸山桑,你的一生,就都这么活下去吧。”
“……谢谢?”
把这个状似无辜的笑容记在心中,小森和片寄走出了病房。他们俩在医院的公共候诊区坐下,半天说不出话,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刚才,我想说那件事的时候,小森桑为什么阻止了我?”片寄忽然想起来小森刚才的举动,眨巴着眼问他。
“这个人……她不配知道这么温柔的事情。”小森往后仰着头,靠在靠背上轻声说。
他们从友田那里还得知了一件事。
爱衣去世之前,曾经有一次被几个向她搭讪的陌生男子拦住,她好不容易才逃掉,一边咬着牙一边掉着眼泪狂奔不止,正巧撞上了友田,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爱衣说,那几个人是在推特上看到了芽衣的照片,把她当做了芽衣,才会和她搭讪的。那个时候,她害怕得不得了,一直掉眼泪。”审讯中的友田回忆着,露出一个不像哭也不像笑的表情。“但是,她擦干了眼泪,却说着——他们遇到的不是芽衣,太好了。”
妹妹心中再温柔的花,也不能将芳香传去姐姐的身边。而姐姐已经枯萎的心中,会永远长着这根刺,无法再生长出任何东西来。
或许,这是无法用任何法律来制裁的恶意,所能受到的唯一的惩罚。
“……感情,真可怕。”小森冷不丁地说着。
“诶?突然这么说?”片寄刚还沉重不已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笑容。“这种事只是个例,一点也不可怕的哦?”
“呜哇,小少爷真懂。”小森面无表情地为他鼓鼓掌,随即又带上调侃的笑容。“小少爷的感情,肯定都是和那种成熟漂亮的大姐姐才对吧?还是说,你喜欢年下?”
片寄没上他的套,侧过头问他。
“小森桑,你多大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我25。”
“谢谢你这么老实,我26。那,我喜欢年下。”
“哈?!”小森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完全没听说过他的后辈还比他大一岁啊。这家伙是不是大学毕不了业留级太多了啊!
花了整整十秒,他才反应过来片寄后面说的话。
“……你刚说的什么玩意儿。”
片寄脸上带着琢磨不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守护好自己的屁股吧,小森桑。”
“你开玩笑的吧……”
片寄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站起来就往医院外面走。小森连忙起身,跟在后面追。
“喂…片寄…快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呢——”
(双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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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最后的一件事(上)
“小森——”
小森闻声抬起头,端着啤酒杯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的,是二课的关口。
“关口桑,好久不见。”
虽然嘴上打着招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课的,工作内容也基本没什么需要对接的地方,小森脑海里对关口的印象微乎极微。他只记得,对方是个好相处的老好人了。
“是啊,上次一起工作还是岸田社长的案子吧。有多久了?一年半了?”关口正侃侃而谈,又看着小森默默喝酒不准备答话的样子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怎么不去片寄旁边坐?我听他说你们俩是搭档来着。”
“……那家伙很可怕啊。”小森回想起片寄上次在医院时笑眯眯地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而且,他身边可不是想坐就能坐的,这种酒会,不就是大叔们巴结他的好机会嘛。”
“……说的也是。”
关口看向已经被前辈大叔们围得水泄不通的片寄,甚至没有露出不悦的脸,这种情况还依旧是笑脸相迎。
今天的酒会是搜查一课的本多前辈和搜查二课的知贺前辈组织的,说是增加一下部门间同事的感情,但谁都知道这就是给他们要巴结的片寄开的欢迎会。
“他老爸安排他去警察厅不也挺好嘛,这种性格应该能在那里混得不错。那边的日子可比搜一舒服多了。”小森一边往嘴里塞着薯条一边说。
“诶?小森你不知道片寄他是自己专门考到搜查一课来的吗?”
“哈?为什么?喜欢亲临现场的感觉?”
“这个你要去问他了。”关口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又撇开了话题。“话说好一阵没见到本多桑和知贺桑了,他们两个说去厕所就没回来了,去这么久吗?”
小森咧起嘴,调侃地笑着。“说不定是去交流怕老婆心得了,他们两位不是知名的怕老婆嘛。”
“哈哈哈!有可能——”
关口这人还挺能聊,说了半天有的没的,竟然把一向话唠的小森都说没词了。他抬头往片寄的方向看,皱着眉对关口说。
“不行,我得去下厕所。”
他绕过一群大叔,拍了拍脸已经醉醺醺得红起来的片寄。
“喂,片寄,去不去厕所,陪我去。”
“小森,你是小学生吗?上个厕所还要结伴。”
被打断的前辈不悦地皱起眉头看着他,小森还没来得及回话,片寄就抓着小森的手臂借了一把力站起来说要去,让前辈瞬间没话说了。
去卫生间泼了把冷水,脸颊还是烧得厉害,片寄晕乎乎地扶着洗手台,对靠在门边的小森说。
“谢谢,小森桑。”
“不行就别喝啦,这些大叔每个都把你灌一遍,酒量再好也受不了吧。”小森啧着舌,但看片寄难得示弱的样子,他话说了一半又缓和了语气。
片寄的白衬衫领口敞开着一点,露出精巧漂亮的锁骨来,细长的脖颈也蒙上一层红。小森心想着都怪片寄上次说那种奇怪的话,才让他脑子里也跟着出现奇怪的东西,眼神不自然地瞟向一边。
这一看,小森才注意到,厕所的一个隔间下面有一丁点儿深红色的痕迹。
“什么东西……”
小森刚就觉得奇怪,洗手间里有着不同寻常的相当刺鼻的消毒水味。他揣着疑惑,上前去敲隔间的门。
“里面的人,没事吧?请回个话。”
可是无论他怎么敲,里面也没有一点声音。小森干脆拉开旁边的隔间门,踏上坐便器往紧闭着的隔间里看。
然而下一幕映入小森眼帘的,是满目的暗色血迹,还有交叠着倒在已经干涸的血泊中的两个人的尸体。当他看清楚隔间中那两人的脸时,控制不住地跌了下来。
这噗通的一声让洗手台前的片寄清醒了一半,他连忙跑到跌在地上的小森旁边,不知所措地扶着小森的肩膀安抚起来。
“怎么了!小森桑!”
小森大口呼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瞪红了眼睛,紧紧攥着片寄覆上来握住他的手。
“我在这儿!没事了…”片寄喝了太多酒了,口齿都不那么清晰,还坚定地紧握着他。
“本多桑,和知贺桑……已经、”
小森的话断断续续,但片寄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想要传达的信息,难以置信地望着与旁边的隔间连接着的这层木板。
“……和及川桑一样。”
这个他在众多人口中听过的名字第一次从小森口中传出,片寄紧皱眉头,握着小森颤抖不已的手,一把拉起了他。
“小森桑,你回包间去通知前辈他们,我去找工作人员把门破开。快点!振作起来!事不宜迟!”
被他这么一吼,小森稍微平复了下来,点了点头往包间的方向跑。
居酒屋被迅速地封锁,在场的所有警官即便喝得酩酊大醉这下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对着店员和客人一一盘问搜查了个遍,但没有找到任何有作案嫌疑的人。
尸体所在的厕所隔间布满了血迹,两人均是被割喉,死亡的时间相隔应该不超过几分钟,飞溅在隔间木板上的血迹证明了这就是两人遇害的地点。死亡的一小时后,遗体被进入厕所的小森和片寄发现。
凶手和凶器都凭空消失了。这一个小时间店铺进出的客人太多,搜一的其他前辈揣着警官手册去餐厅老板那里调出监控,再去确认身份,对进出店铺的顾客逐一排查。
片寄本来也想跟着去,但看到小森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变得和平时总是第一时间冲上去的他完全不一样,片寄便什么也没说地留了下来。
“你不过去吗?”小森垂着的手还是颤抖个不停,他似乎半响才察觉到片寄的存在,抬起头茫然地问。
“嗯。那边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前辈,相信很快就能抓住凶手的。”片寄挪着坐垫靠过去,坐得离他更近一点。“小森桑,能让我待在这里吗?”
小森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是被这坦率的话语触动,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谢谢。”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和一桌的杯盘狼藉,这时门口忽然有人边打电话边走进来,是搜查一课二系的石原前辈。
“是…知道了,部长。”石原大概是对那边叙述完了情况,走进包间就看到他们俩。“七系的片寄君和小森君是吧?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先回去吧。”
“……是。辛苦了,石原桑。”
出了店里,深秋的夜里刺骨的冷风吹得小森更加清醒,他脑海中还映刻着刚才本多和知贺的死状,和那天的及川警官重叠在了一起。
“小森桑。”片寄走了几步,突然神情严肃地叫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小森知道片寄指的是什么。他张了张嘴,感觉下一刻积压在心中已久的话就要说出口了,可最后他还是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片寄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失落,却没继续追问,伸手替他招了辆计程车。“回去早点睡觉吧,晚安。”
“嗯,你也是。”
本以为,一定又是个无法合眼的夜晚。但小森想起在那个狭小压抑充满消毒水味的单间里时片寄说的话,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没事了。
那是他听过的,从片寄口中传出的最温柔不过,好像真的能把一切都冲刷干净一样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小森猛地从睡梦里惊醒,透过窗帘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甚至不用看手机,他都知道自己绝对是睡过头了。
“小森桑!你现在在哪里啊!”
片寄的声音有这么大来着吗?小森把手机拿得远远的,耳膜都差点被片寄给震穿了。
“……在家,抱歉,我睡过头了…”
“哈?我前面打了十通电话你居然都没听到……”听片寄那边的声音,他似乎刚拉开车门。“没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小森桑,我过去接你。”
“啊……好。”小森一头雾水,总之是先发了地址过去。“出什么事了?是让我们参与本多桑事件的搜查吗?”
“不,那件事现在由一系二系去处理了。现在我们要去今早足立区发生事件的现场,小森桑你的装备我也带过来了。”片寄给他解释着,对面传来了启动车子的声音。“我十五分钟后到,麻烦你尽快收拾一下。”
“知道了。”
小森挂了电话,马不停蹄地跑去卫生间洗漱,衣服也随便找了一套换上就急急忙忙地冲下楼。他出了公寓时,刚好看到片寄开车过来了。
“什么事件?”小森坐上副驾驶,一边飞快地打着领带一边问。
“足立区的一所老旧公寓里发现了一名中年女性的遗体,名字叫伊藤忠子,55岁。遗体胸口有一处致命刀口,和掉落在遗体一米外的凶器一致。”
“凶器留在现场了啊。”小森对着后视镜整理好领子,又问。“现场勘察的情况如何?”
“凶器是伊藤桑家常用的菜刀,已经采集了指纹,但是很显然已经被擦拭过了,没有留下任何人的指纹。”片寄一边开着车,一边把已经了解到的情况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房间里初步采集到的指纹只有伊藤桑和另一个指纹,据从邻居那里了解到的,应该是她儿子。”
车很快地抵达了足立区的案发地点。这所公寓又旧又破,多半已经有十年以上没有修缮了,现在还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但是因为门大开着、死者又是倒在了门口,尸体很快就被早上出门上班的邻居发现了。
小森拉高黄色的警戒线,两人戴上手套和鞋套进入了还原封不动的现场。尸体早上就被运走了,门口的地板上小片的血迹已经渗透进了地板,再往里面走,才是更加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痕。凶器果然是把并不起眼的菜刀,然而在凶器旁边,有一道整整齐齐的血印。
“这是什么?有东西放在这里过。”小森问着,比了下这个大小。
“应该是钱包,房间里也没有存折和其他贵重的物品。所以机搜的人才推断,可能是入室抢劫的案件。”片寄皱着眉四下环视了一圈,说着这个显然并不靠谱的结论。
“哪个劫匪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种破公寓抢劫啊,得不偿失。”小森正吐槽着,忽然又觉得自己太不礼貌,合起手掌给沙发前的一大滩血迹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多有失言,属实抱歉。”
看他这副夸张的迷信模样,片寄也不好在案发现场发笑,只好硬生生地憋回去继续说。
“死亡时间推定是早上7点到7点30分之间,目前这间公寓的租客不多,基本都是独自居住,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他们多半都和伊藤桑没有来往,听说了她遇害的消息也对不上她的相貌。”
“这样啊……既没有动机,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就算说要搜查这些邻居也太勉强了。”
“嗯……”
两个人正站在房间中间撑着下巴思索,门口的黄线外突然出现了个矮小的身影,被门口的血迹吓了一大跳地尖叫一声。
“啊,这里不可以进来。”小森闻声过去阻拦对方,对面的老头却像是心知肚明一般说。
“是她儿子啦,是她儿子杀了她!”
“诶?”小森和片寄面面相觑。
原来老人是公寓的管理人,刚刚才从女儿那里回来,这才得知了伊藤的案件。
管理人神神秘秘地靠近小森,悄声跟他说。“我见过,她儿子跟她要钱的时候,稍微拿得慢一点,就‘臭老太婆!’这样骂个不停。”
“真是个废物啊,一把年纪了还靠啃老活着……”
小森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管理人老头便在一旁更起劲地拉着他聊起了家长里短的八卦。直到片寄故意咳嗽两声,小森才反应过来,噌地站起来。
“小森桑,下次请你注意一下气氛。我们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不快点去找伊藤桑的儿子可不行。”片寄匆匆地下着楼,一边还不忘数落他。
小森自认理亏,只好收起脾气来老老实实点头道歉。两人刚准备上车,小森又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又怎么了?”片寄无奈地问。
“抱歉,我饿得要命…”刚还被数落了一通就又有情况,小森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稍等我一下!我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马上回来!”
“……麻烦你快一点!小森桑!”
便利店离这里不远,很快小森就提着一兜东西回来了。他把袋子往片寄身上一丢,一边往嘴里塞着三明治,一边掏出钱包来装刚才没顾得上装的零钱。
“为什么小森桑这种追求时下潮流的人还在用现金啊……”
“想起来刚好还剩了一点现金嘛。片寄,我也给你买了乌龙茶,喝吧。”
“……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没关系…那家伙只是个啃老族,又跑不了…啊!”
被片寄一催,小森急得手没拿稳,找回来的硬币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呜啊,都怪片寄……”
“查完案子我帮你把车翻个遍都没问题。”片寄不以为然地说着,拧开了乌龙茶的盖子。
“不要一边催我一边喝我买的茶!”原本还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看着片寄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模样他又来火了。
“诶——但是小森桑你不就是买来给我喝的嘛。”
小森狠狠嚼着三明治泄愤,一边心疼着自己的500円,一边驶动车子开往三公里外伊藤的儿子目前租住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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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最后的一件事(中)
小森和片寄抵达的是一所位于三公里之外、租金很低的公寓,虽然如此,和忠子女士住的公寓比起来,环境还是好了不少。
敲了没几下,对方就来开了门。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个顶着两个大眼袋,身形略胖,看上去面色发青的30岁左右的男人。
“您好,您是伊藤忠子女士的儿子伊藤谦一先生吧?”
“是……”伊藤面色很不自然,回答了小森后,眼神一直在躲闪。
“是这样的。”片寄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警官手册给他看,边说边往房间里探头看。“我们是警视厅的,您的母亲忠子女士今天早上7点到7点30分之间在自己的公寓里身亡,死亡性质是他杀。我们有些问题想问您。”
“……请进吧。”伊藤愣了愣,手握着门把许久才松开。他说话时声音很小,眼神几乎没敢对上他们,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进屋。他看上去是个相当胆小的人,实在想象不出他大声吼的样子。
小森和片寄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对方很客气地端了茶水过来。
“两位警官,请用。”
“谢谢。”
两人道了谢,片寄张望着狭小的房间,墙上糊着一些以前流行的女性偶像的海报,未处理的垃圾都堆在房间一角,桌子上还有不少没丢掉的超市便当的空盒叠放着,看上去不像是有第二个人住的样子。
“伊藤桑一直一个人住吗?”
“嗯…是的。我这种人,也不可能有人想和我一起住吧。”
面对伊藤的苦笑,片寄不知道如何作答。
“伊藤桑,之前没考虑和忠子女士一起住吗?”小森在这时切入话题,狐疑地质问着。“而且,从听说了忠子女士去世的消息到现在,伊藤桑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呢。”
“不是的……我很吃惊……”伊藤不自然地面色慌张起来,他瞪着眼睛,说着又垂下头。“我和老妈关系一直不好,住在一起经常吵架,干脆就搬出来住了。没想到她居然会……”
“是这样啊……”
片寄也表示理解,叹息着抚慰伊藤的情绪。小森却一点面子也不给,无视了伊藤故作悲伤的语气。
“伊藤桑,今天早上的7点到7点30分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诶?”伊藤抬起头,茫然的眼睛对上小森,依旧没有一丁点脾气。“警官……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吗?”
“只是例行公事。”抢在小森前面,片寄打着哈哈说。
“我经常熬夜,早上我还在睡觉,警官你们也看到了,我一个人住,没有什么人能证明……”
然而伊藤似乎很吃这套,被片寄问话,他倒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撇过脸慢悠悠地回答起来。
“还有,伊藤桑的钱包能给我看一下么?”
“好的。”
趁着片寄问他问题的时候,小森问了句“能看看吗?”,也没管伊藤如何回答,就自顾自地在房间里四处查看起来了。
房间里没有什么像是沾了血迹的东西,就算有大概也早就已经处理掉了吧。储物柜上摆着一个被扣下去的相框,小森刚伸出手想要去扶起来,伊藤就突然出声阻止了他。
“警官,你们没有其他问题了的话,我能去领回我母亲的遗体了吗?”
“……当然。”
两人从伊藤的公寓里出来,片寄刚一坐上车,就语气笃定地说:“管理人桑说得没错,忠子女士绝对是这个人杀的。”
“哈?”小森打着方向盘,好像听到什么离谱的话一样。“刚才你不是还对他笑脸相迎的嘛,他都快拉着你诉苦了。”
“那是为了让他安心才做的假象。”
和刚才温柔好说话的模样完全不同,片寄冷着张脸说着自己的分析。
“我们敲门的时候,没有问我们的身份,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果然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我们会找上门来。刚才问话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袖口有烟熏的痕迹,房间里虽然大概率通过风了,但也有一点烧过什么东西的味道。他平时都是吃便利店,不像是会自己做饭。烧掉的恐怕就是沾了血迹的衣服,还有那个钱包吧。”
“呜哇,可怕。没经验的犯人不警惕你这种家伙可不行。”小森忍不住地笑。“不过,同感。那接下来就去调查下这位伊藤桑吧。”
和他们想的一样,伊藤是个30岁的无业游民,平时靠着向母亲要钱生活,偶尔会去打打发日薪的零工。他也没有朋友,爱好就是一个人去打打小钢珠。
二人又回到了案发现场继续调查,房间内部的大片血迹和门口的地面上仿佛拖行产生的血迹,就证明了忠子女士是在客厅时被人刺中,这之后才移动到了门口的。
片寄指着小森早上发现的那道血痕说:“案发三小时后伊藤在ATM机上存了二十一万三千元,这其中应该也有从钱包里拿取的钱。而钱包原本是掉在了地上,才会出现小森桑说的这道整齐的血痕。说不定,在他拿走钱包的过程中,钱币也粘上了一点血迹呢?”
“没用的,银行那边需要我们提供这笔钱与案件有关的证据才能让我们调查……”小森看上去倒像蔫了的茄子,这个消息也没法让他打起精神,显然是对此已经有了经验之谈。
片寄也沉默下来,这条路既然不通,只好想其他的办法。
“既然常用现金的话,钱包里应该还有些零钱的吧。按照犯罪后的心理角度来说,伊藤既然会烧掉钱包和衣服,一定也不会留下钱币。所以,说不定是已经用掉了。”
片寄撑着下巴猜测着,但很快他又自我否定起来。
“不…硬币沾了血迹的话,花出去时肯定会注意到的,伊藤既然用掉了,大概率上面什么也查不到。”
“啊!”
片寄还正喃喃自语着,小森就猛然间大叫一声,吓了片寄一大跳。
“什么?”
小森连忙跑到沙发前的一滩血迹处,指着最边缘的弧线给片寄看。
“片寄,你看这里!因为旁边有忠子女士衣服上的扣子掉落,我们和鉴识课都当做是流动的血液恰好碰到了掉落的扣子才产生了这道弧线。”
“小森桑的意思是……说不定这里原本放的是硬币?”
小森没有接着答话,他把钱包里各种面值的硬币掏出来,一个个地对比上去。
“500円……”
在500円的硬币对比上去时,刚好完美地填充了这道弧线。小森和片寄同时抬起头,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快走片寄!接下来就是大工程了!”
“是!小森桑!”
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伊藤的住所,按照他们的推测,伊藤杀了人之后,衣服上沾染了血迹,他一定是先回家换了衣服,才出来处理抢来的钱的。
于是,小森和片寄在直径一公里的范围内分别开始了整个下午的地毯式搜查。便利店、超市、面包店……一家不落地全部问了个遍,有监控的查监控,没监控的就给店员看伊藤的照片。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伊藤去过的店。
“太奇怪了,这家伙总不可能跑到十几公里外专门花一个硬币吧?那还不如干脆存到ATM机里好了。”小森抱怨着,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证据就这么飞了,他正恼火得要命,对谁都想怼两句。“我猜,根本就是伊藤这家伙太路人脸了,那些记性不好的老头把他给忘了。”
“别这么想嘛。”片寄笑着安抚他。“说不定,是我们搞错方向了,也许伊藤根本没有回来,而是在忠子女士家附近的某家店把它给花掉了呢?”
小森听他这么说,便气鼓鼓地黑着脸打开车门,往驾驶座上一坐,向还在车窗外发愣的他招了招手。
“那还不快点。再慢一点,那边的记性差老头也要忘了伊藤这张大众脸了。”
“哈哈哈……嗯!”
一整天就是在这两点之间不停地跑,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又跑了几家店,还是一无所获,就随便找了家便利店打算先休息个几分钟顺便把晚餐给解决了。
“炸鸡块饭团……你真喜欢炸鸡啊。”
小森随手拿起片寄选的东西,正吐槽着,对方就已经撇下他去问前台的店员了。
“你好,我是警视厅的片寄,请问今天早上,照片上的这个人有来过吗?”
“不好意思……早上不是我上班,我也不太清楚。”
“那,能麻烦让我们看下监控吗?”
借到了监控,两人没时间享受短暂地晚餐时间,一边机械性地嚼着饭团,盯着倍速播放的视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虽然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但小森看了一下午的监控,现在已经条件反射到一看到监控屏幕就要合上眼睛的地步。
“小森桑!”就在他快要睡过去了的时候,片寄忽然拔高音量拍着他的肩膀。“伊藤果然是在这里把硬币花掉了!”
视频里,伊藤穿着一件不起眼的棕色外套,头发看上去乱糟糟的,他看起来随意地在货架上拿了两罐啤酒,便去收银台结了账。
感觉离真相愈加接近了一步,小森和片寄都激动了起来。
“诶?要看店里的500円吗?”店员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片寄的话。
“嗯,虽然有可能已经被找出去了,但是姑且先让我们看一下。”
“但是,500円昨天晚上就用完了。现在用现金的人变少了,就还没去换零钱……”
“是吗……那看来是已经被找零出去了。”意料之中的状况让片寄正失落着,小森就又在他旁边一惊一乍起来。
“片寄!片寄!这不是我中午买了三明治的那家店嘛!”
“……不会这么巧吧。”
在店员茫然的注视下,小森和片寄心知肚明地对视着愣了几秒,同时冲了出去回到车上翻找起来。
“我就说都怪片寄啊!你把证物都给弄丢了!”
“才没啊!是小森桑你自己手抖吧!再说根本没丢,只是不知道掉去哪里了!”
谁能想到凶手花掉的带着证据的硬币居然会落到我手里来啊!果然,我就是天选的警察人选吧!
小森心里还和片寄斗着嘴,却忍不住得意起自己的好运来了。这种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让他给碰上,案件解决了他一定要在搜查一课传得沸沸扬扬才行。
车内微弱的灯光下,角落里的反光忽然晃了下眼睛,片寄戴着手套把那东西拾了起来,果不其然正是那枚硬币。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密封袋,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回警视厅的路上,这两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针对到底是谁害得重要的证物差点丢了而争论半天,然而等到鉴识结果出来,他们俩谁也笑不出来了。
“哈?裕太君,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怎么可能没有?”小森看着鉴识报告不满意地瞪着鉴识课的中务。
“指纹只能检测到小森你还有一位不知名人士的,应该是便利店的收银员。其他的指纹都已经被覆盖掉了。”
“可恶……”小森撇着嘴懊恼起来。“早知道我就戴手套了。”
“不…更重要的是这枚硬币根本没有产生鲁米诺反应啊,也就是说它根本不是证物,只是一枚普通的硬币而已。”
中务给还是不信邪的小森做完最后的解释,从他手里拿回了鉴识报告,丢下他们俩回办公室去了。
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可小森还是搞不懂。他和片寄明明看到了那个不自然的弧线,难道真的如他们之前所想,那只是脱落的衣服扣子所形成的吗?
片寄看得出小森满脸的疑惑,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搞不清楚。本以为这个案件会在找到硬币的这一刻结束,可是现在他们只是做了一天的无用功,两个人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刚还独自陷入茫然的小森,反而在这时摆起前辈做派来安慰他了。
“片寄,这种事也是经常有的嘛。谁说过来着,我们警察做的事情就是99%都是无用功。但是只要有1%是有用的事情,就能找到真相。”
虽然知道大概是从哪个电视剧里看来的台词,但片寄还是看着小森说这番话时的眼睛呆住了。
小森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看到的小森,时常在抱怨麻烦,动不动就开玩笑地把责任丢给他,还总是对任何事都直言不讳。
但是不论何时,不论有多累多困,这个人都是像现在这样,眼睛里闪闪发光的。光是在旁边看着这样的他,就能立马打起精神来。
“小森桑,你是真的很喜欢当警察。”
“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警察可是正义的伙伴诶,不是超级酷吗。”小森听了他这话,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我最讨厌学习,但是为了当警察,我可是没日没夜拼命读书了。”
“努力有了回报,太好了。”
“那片寄呢?”小森转过头,冷不丁地问他。“因为老爸是警察,所以才想做警察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把片寄问住了。从所有人的角度来看,他当然是因为受父亲的影响才会成为警察,和自己的喜好没什么关系。但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要做警察。
看他久久不回答,小森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片寄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需要想这么久的问题吗?”
“啊……那就,我是为了成为小森桑的搭档才当警察的。”
“什么叫‘那就’啊!重新说。”
“我是为了成为小森桑的搭档才当警察的。”
“还是觉得怪怪的……算了,你别说了,换一个。”
“诶——小森桑要求真多,我才不换呢。”
片寄托着长音埋怨,却看着小森露出为难表情的发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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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最后的一件事(下)
和小森分别之后,片寄正准备回去泡个澡放空一下脑袋,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再接着重新开始思考案件的事,却在这时恰巧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哦,凉太。”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自从进了警视厅,工作忙到让片寄觉得已经很久没听过家人的声音了。“最近在搜一怎么样?大家对你还不错吧?”
“托爸爸你的福,有点好过头了。”
想起拼命照顾他的前辈们,片寄的语气充满无奈。
“不过,和我搭档的前辈比我还小一岁,怎么说呢……他完全不会因为这种事对我另眼相待吧。”
“哈哈……你听上去好像挺开心的。”
“嗯,和他一起行动的时候很自在。”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不过片寄承认,他和小森既有默契,也合得来。
“那下次休息的话,带你的搭档一起回家里吃个晚饭吧。”正聊着,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我和你爸爸也好当面感谢他一下嘛。”
“诶——”片寄听母亲这么说,为难地笑了起来。“我会问问他的。”
接着,母亲例行给他唠叨了一大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之类的,工作别太勉强了之类的,还有早点找到个喜欢的人之类的。
挂了电话,片寄心中的滋味更是难以言喻。
他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完美无瑕的家庭之中,是在爱的呵护中长大的孩子。所以,他大概无法对在有缺憾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感同身受。
可是,无论如何……
片寄想起在忠子女士家调查的时候,房间里虽然很凌乱,可是架子上儿子从小到大的相簿却好好地按年代顺序摆了起来。他更加无法原谅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母亲的伊藤。
片寄皱着眉头,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来。他点开已经变暗的屏幕又给小森发了条信息过去。
[小森桑,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一大早我们再去一趟忠子女士的公寓。]
小森立马就回了过来。
[你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没有……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要找到伊藤杀人的证据。]
[当然,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明天就继续把这种不甘心化作力量去调查吧。那,晚安。]
第二天一早,小森和片寄就再度来到了足立区。他们把已经滚瓜烂熟的狭小空间又给彻底地翻了一遍。
大门的门把手上能够检测出被擦拭掉的血液,证明凶手是用沾了血的手打开了门。大概是这之后发现自己没有戴手套,凶手才又带上手套,用毛巾擦掉了自己留在门把手和凶器上的指纹,随后把毛巾随手扔在了尸体旁边。
“那,凶手特意把尸体从客厅拖到门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就算小森这么问,片寄也回答不上来。也许是为了尸体更早被发现,可是,这对于伊藤来说,并没有任何必要性。
片寄在这段拖动产生的血迹旁边驻足片刻,转头问小森。
“如果说是拖行,小森桑你不觉得这个血迹的轨迹有点太乱了吗?一般来说产生的血迹应该更整齐才对。”
“我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这个当时鉴识课的人也有提到……说比起拖行,更像是受害人自己挪动而产生的。”
小森说着,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是,按照客厅内的血迹来看,忠子女士被刺中后,应该很快就死亡了。如果还有求救的时间和力气的话,比起挪动到门口寻求帮助,手机就在身上,拨打急救电话不是更快一点吗?”
分析又陷入了僵局,片寄站在原地苦恼地拖着下巴,小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拉着片寄往外面走。
“诶?要干什么…?”
“再这样想下去脑袋都要爆炸了,去买咖啡,我请客。”
“诶……不用小森桑请啦,我自己来。”
片寄刚准备佩服小森这种时候还有这么强的自我平衡能力,哪知对方一出去就一头扎进昨天伊藤曾经去过的便利店,对着收银台的店员说想再看一下昨天的监控。
“诶……是没问题。不过原来客人你是警察啊。”
店员不是他们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一个,小森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反应过来,这是他昨天中午买三明治的时候帮他结账的店员。
“你对我有印象啊?”
“嗯,因为客人你说着不知道吃哪种就把新出的五种口味都给买了,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吃完,那个隔天就不好吃了。”
店员的话一出口,片寄就在旁边大笑起来,一点面子也不给小森留。他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指着小森说:“没关系,这位警官先生当场就全吃掉了。”
怎么样,不都说了我超级饿了嘛,不好意思我就是很能吃!小森狠狠瞪了眼片寄,又掏出手机打开伊藤的照片问一脸茫然的店员。
“昨天早上8点左右也是你上班吗?那你对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诶……”店员努力地回忆着,终于想起了什么。“啊,这个客人进来之后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我就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个时候,好像听到了叮咚的声音。”
“叮咚?”
“嗯,好像硬币掉了的声音。不过这个客人好像没注意到,我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硬币!这下小森和片寄彻底精神了,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拉着店员去帮他们调了监控,反反复复地看那段时间。伊藤的手原本插在裤兜里,被店员一叫,他便不自觉地抽了出来。
从画面里根本看不出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但是他们把监控声音开到最大,确实能够听到有一个类似硬币落地的清脆响声被店员说话的声音给盖过去一半。
“是滚到哪里去了吧?我去找。”
小森说着立刻钻进卖场里,毫不在意形象地趴在地上把所有货架、冰柜下面以及所有的死角都给找了一遍,但没找到任何像是硬币的东西。
看他这副奇怪的模样,店员忍不住出声提醒着。
“那个……警官先生,我们每天都会清扫货架下面的,如果是小东西大概已经丢掉了。”
“丢到哪里去了?”
“还在里面的垃圾箱,我们几天会统一处理一次的。”
小森来不及解释,问了店员具体的地方,就拉着还在一遍遍看监控的片寄往里面走。
“哈?……从这里面找出来吗?”片寄看着面前半人高的垃圾桶,侧过脸为难地看着小森。
“片寄不行的话,我一个人也能找。”
小森状似不在意,边戴着手套边说。这压根就是在用激将法,但片寄还是深吸了口气,跟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套。
“好吧。”
好在桶里还没装多少垃圾,要找的东西又显眼得很,没过多久他们就把那个东西找了出来。
“这是……”片寄把那东西拾了起来,这下算是知道店员在清扫的时候为什么会把它当垃圾丢掉了。
这不是500円的硬币。长得虽然很像,却轻了不少,而且数字下面却写着一圈字——任何事都可以许愿币。
他虽然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小时候也有手写过类似的东西送给妈妈,像是捶背啦、达成愿望券什么的。
这是伊藤掉的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片寄翻起硬币的侧面,他们最想要找到的痕迹赫然留在上面。那是一圈细细的黑色痕迹。
片寄抬起头,对上小森同样复杂的眼神。
苦找了许久的真相终于即将水落石出,可是看着眼前的这枚玩具硬币,他们谁也高兴不起来。
玩具硬币被送去了鉴识课,果不其然,那就是忠子女士的血迹,这毫无疑问就是片寄和小森所要寻找的,造成血迹弧线的证物。甚至,在上面还检测到了伊藤的指纹。
铁证如山摆在伊藤的面前,他面对满脸严肃地讲诉完他们所掌握的证据的小森和片寄,一言不发地伸出了双手。在冰冷的手铐铐在他的手腕上时,他也没有任何一丝悲痛的表情。
进行审讯的时候,伊藤全程苦着张脸听他们的叙述。
小森能感觉得到,身旁的片寄压着满肚子的火,都快到爆发的临界点了。然而,他也是一样。
“我说完了,该伊藤桑你说了。”
“诶……要,要说什么……”
看不下去他这副状似无辜唯唯诺诺的样子,片寄猛地站起来,拍着桌子对伊藤吼道。
“别再装傻了!说说你是为什么杀了你的亲生母亲的啊!”
本以为温柔的警官忽然之间性情大变,伊藤瞪大了眼,低下头去紧盯着桌子不敢直视他们,半天才咬着后槽牙开口。
“……她叫我废物,我才杀了她的。”
伊藤那一天是为了要母亲的存折才在她的公寓住下的,他把上个月打了几天工的钱全输在小钢珠店里了,钱包里就剩下300円,连饭都吃不起了。他只好从店里出来,步行去母亲的公寓,和往常一样打着哈哈找母亲要钱。
“她骂了半天才给了2万,我没办法,只好假装睡觉。第二天早上趁她还没醒,我从她的房间拿了存折和她放在家里的现金。”
发出的动静被母亲察觉到了,她赶紧爬起来,发现儿子正偷了她的存折和钱包准备离开。忠子女士追上去,抓着儿子的衣服手脚并用地踢打他。
“她一边哭一边打我,虽然不痛,我本来想推开她走的。然后,她就开始不停地骂我是废物。”伊藤一直都如同一滩死水的目光里忽然间像是燃起火苗。“她一直都是这样,考试比上一次低,什么事情没做好……她就会不停地说,说我和我的废物老爸一模一样。”
这些话似乎摧毁了伊藤,他忍无可忍地推开了母亲,颤抖着手拿起一旁料理台上的菜刀,一步步地逼近了母亲。
他本以为母亲会害怕地求饶,但忠子女士退到沙发前,仿佛讥笑地说。
“拿着把刀你也是个只会跟老妈要钱的废物。”
她摊着手,隔着距离远远地嘲笑着伊藤。
“在外面对人点头哈腰的,只会和你老妈摆出这种脸色。叫你杀只兔子你都不敢——”
而下一秒,忠子女士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伊藤红着眼睛,精神状态好像已经面临奔溃,他猛地冲上来,利刃刺穿了母亲的胸口。
钱包啪地掉在地上,大量的血迹喷涌而出,忠子女士站立不住地倒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儿子,指着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伊藤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坏了,他看着满手的鲜血和倒地的母亲,愣愣地站在原地,才快速地拾起掉落的钱包。而在钱包的一侧,一枚硬币从钱包里掉了出来,他没空去看,飞快地拾起来便装进了裤子口袋里。
伊藤用外套裹紧了自己,一路奔回了家,终于抵抗不住地大口呼吸起来。他害怕得要命,他杀了人,警察一定很快就会找到他。
于是当他冷静下来后,他把里面那件染了血的衣服换掉,坐车回到了母亲的公寓。伊藤决定碰碰运气,如果母亲的尸体还没有被人发现,他就可以想办法抹除掉自己作案的痕迹。
可是,当他回去时,母亲的公寓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警车,被黄色的封锁线给围了起来。
伊藤垂着头,他心想,或许母亲说得没错,他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只能做个运气不好的废物。他心不在焉地走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坐在日出照耀的公园里默默喝着。可是他等了许久,没有任何人找到他。
“该不会是老妈死了,我的运气开始变好了吧?”伊藤居然笑起来。“那之后我就回了自己家,烧掉了衣服和钱包,又去存了钱。等警官你们找到我的时候,居然是一副没法断定我是不是犯人的模样,太好笑了。”
若是刚才,小森和片寄一定被他这话气得跳脚,可当伊藤说出这些话时,两人同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彼此对视了片刻。
“你是说……你根本没有机会抹除掉自己的作案痕迹?”片寄张着嘴,不可置信地指着伊藤问,对方满脸困惑地点了点头。“那,指纹到底……”
小森立刻拨通了中务的电话,急吼吼地对那边说:“裕太君,快点快点,把忠子女士房间的照片发我一份!”
伊藤搞不清楚情况,看着小森和片寄在他面前又打电话又看照片地研究了半天,才忍不住不耐烦地出声问。
“警官,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伊藤桑,你知道警察是可以检测出指纹和血迹的吧?”
“当然知道……”
“你在作案的时候并没有戴手套,也没有去抹除的机会。那么,能为你抹除掉犯罪痕迹的就只有一个人……”
片寄叹息般说着,语气中满是愤怒和遗憾。他把案发现场的那张清晰拍摄出了拖行血痕的照片展示给伊藤看。
“就是你的母亲,忠子女士。”
“不、不可能……”伊藤慌张地瞪大双眼,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老妈她当时已经快死了……”
“是啊。”小森也是一脸沉重地点点头,语气肯定地在旁边补充着。“她在生死弥留之际,第一时间不是为自己拨打急救电话,而是害怕你会被警察抓走,擦掉了凶器上你的指纹,又拼命地挪动到房间门口,抹掉门把手上你留下的痕迹。”
“你老妈说得没有错。”一直神情稳定的小森终于也忍耐不住,他几乎是咬着牙对伊藤说。
“你这一生都是失败的废物。可是你老妈还是很爱你这个废物儿子,就连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件事,也是为了你才做的啊。”
面对小森毫不留情的话语,伊藤无法再反驳,他这一刻仿佛灵魂已经被抽干,只是一具空壳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
很久之后,伊藤也再没有任何表情。小森和片寄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站在走道上,小森知道片寄也在和他一样不停地抽着气。这样的现实,不仅是对伊藤,对他们来说也太难接受了。
“我去抽根烟。”小森突然说。
“啊?你抽烟啊?嗯……那我去下洗手间。”
小森点点头就往吸烟室走。其实他不抽烟,但是他要是在片寄面前打这个电话,未免也太丢人了。
“啊呀,隼,好难得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怎么啦?”
听到电话那头母亲一如既往充满活力的声音,小森终于感觉心里压抑着的气息变得无影无踪了。
“妈妈,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正准备去参加同学会,好几年都没有办过了,我要好好地给他们炫耀一下,我儿子现在可是警视厅搜查一课最了不起的警察呢!”
“哈哈哈,最了不起……我可没那么厉害。”小森无奈地笑着。他忍不住地回忆起,自己的搭档、前辈丧生时,自己却无能为力。
“在妈妈心里隼就是有这么厉害嘛。”母亲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隼你前几天不是在消息里说换了新搭档嘛,是什么样的人?”
“啊……片寄啊。”小森挠了挠头。“原本以为是个讨人厌的官二代,但意外的,又聪明,又温柔,工作能力也很强……是个不错的家伙。”
“这样啊,那妈妈就放心啦。下次寄给你东西,记得带去和片寄君一起吃哦!”
“嗯,知道了。”
免不了又是被絮叨一通,小森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一开门就碰上在外面等他的片寄。
“你干嘛在这里等啊,回办公室不就好了……”
小森心虚地埋怨着,看片寄这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春风满面的样子,不确定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被片寄听到。
“当然是因为担心小森桑了。”从他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一丝担心。“心想着感性的小森桑不会偷偷地一个人在掉眼泪吧。”
“我才不会……倒是你,不会去卫生间哭鼻子了吧。啊!你眼睛旁边红红的。”
“小森桑你真幼稚……”片寄不满地鼓着嘴巴抱怨,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脸问他。“啊,对了,我爸妈说想叫你去家里吃个饭,想当面感谢你一下来着,要不今晚就去吧?刚好案子了结了,你应该没别的事吧?”
“哈??”
他可没听过这种事啊!等等……万一他之前对片寄耀武扬威的事情传到人家的警视监爸爸耳朵里去了……这不会是他最后的晚餐吧?
“不去不去我绝对不去!”
“诶——但是我刚才已经跟我妈妈说了你会去诶,你放她鸽子她会很失望的。”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啊!!”
怎么倒成了他的错了,然而小森也只敢对片寄发发脾气,事已至此他哪敢真的不去。
“那……叔叔阿姨他们喜欢什么?我倒是知道附近有家很有人气的甜品店……”
看他没办法只好妥协的样子,片寄露出笑容。
“那下班了一起去看看吧,他们最喜欢蛋糕了。”
“喔……好。”
算了,放平心态吧,我这不是也有照顾他嘛。小森看着他身旁的片寄的侧脸,心中浓雾般的阴郁总算是散开来了。
(最后的一件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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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小森と片寄
小森想,自己大概不是警视厅唯一一个去过片寄父母家的人,但一定是唯一一个被邀请去吃晚饭的人。
他提着排队一小时才买到的蛋糕,战战兢兢地站在片寄家的独栋门口。接着就被片寄的母亲热情地邀请进去,铺天盖地的夸奖夸得他都快无地自容了。
小森在饭桌上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礼仪全部用上,心里还是没个底,他只好向片寄投去求助的眼神。哪知片寄好像没看到,两颊像松鼠一样塞得鼓鼓囊囊,还说着“再来一碗”。
美食的味道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但是,在晚餐结束后,片寄自告奋勇要去帮母亲洗碗,只留下他和看起来就超级有压迫感的片寄父亲两个人时,那种真实的慌张他在之后很久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小森君。”
“啊!是!”被片寄父亲一叫到名字,小森不由地挺直了背,大声地应答着。该说不愧是警察厅的官房长吗,随便说句话就让他胆战心惊的。
“不用那么紧张。”那张和片寄一样五官优越的脸冲他笑起来。“我听说,小森君是准职业组晋升到搜查一课的吧?”
“啊,是……我之前在新宿警察署的刑事课就职。”
“一年时间就能从警署转进搜查一课,足以见得小森君的能力非常强啊。”
“不不不……我只是运气好,差得还很远……”
小森正慌慌张张地自谦着,片寄父亲就笑着打断了他。
“凉太那孩子,虽然很聪明,也不是什么坏心肠,但是对自己特别严格,我们做父母的难免会担心。但是,看到他身边有小森君这样靠谱又温柔的搭档,我和他妈妈就放心多了。”
“诶……啊、”小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什么温柔啊……他之前可是还对片寄态度奇差,实在没脸接受这番话。
“凉太的事,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啊不不不请别这么说!是片寄在我身边帮我大忙了才对!”
小森赶紧低下头去鞠了一躬。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可是,片寄现在是他的搭档,他绝对…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重蹈覆辙。
“我绝对,会保护好他的。”
虽然借着当时的气氛这么说了,出了片寄家的门,小森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矫情。
送他去车站的片寄看着他一脸复杂的模样,靠近过来问他:“怎么了,小森桑?我爸妈对你说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说希望我们之后也能作为搭档互相帮助什么的。”小森随口说。
“这样啊,我以为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很沉重的话呢,像是让你照顾我之类的。”
不愧是一家人,基本上被他说对了。
小森明白片寄的意思。对于任何的一对搭档来说,照顾对方是理所应当的事,算不上什么沉重。但是,对于搭档被人杀害还无能为力的他来说,片寄自然会认为这是一句沉重的话。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片寄,忍不住地慢下脚步。月光倾洒在片寄身上,他没穿西装,换了件白色的卫衣,看上去像个大学生似的。
小森知道,片寄是在考虑着自己的心情才像这样小心翼翼的。他认识的片寄一直都是这样,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什么时候都在照顾着他的情绪。所以说,和片寄的父亲想的不一样,受到照顾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片寄。”小森停下来,开口叫道。
片寄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停下的,还在向前走着,被他叫住才回过头,微笑地看着他。
“怎么了?”
“那个啊…片寄知道吧?我4年前从警校毕业,在新宿警察署的刑事课工作。毕竟我们是警署,涉及到杀人这种恶性案件,还是会移交给搜一。”
“嗯。”片寄点点头,眨着大眼睛站在原地听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发言。
“那个时候,我很不甘心……觉得自己明明也有调查的能力,但是连这种机会都没有。于是,我就利用工作外的时间悄悄地调查……当然,我这种行为是不合规定的。”
小森一边回忆着,一边在旁边的石台上坐下,片寄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来。
“然后我就遇到了及川桑。那个人又强大、又超级帅气,在我根本还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的时候,他就轻而易举地把案件破获了。”
“好厉害……”片寄跟着感叹。
“是吧?然后啊,虽然很讨厌,及川桑一边拍着我说我还差得远。但是,在我不甘心地低着头生气的时候,他说……”
小森望着悬挂于夜空中的月亮说。
“他说:小森,你只要一直像这样往前走就好了,一定能遇到顺风的时候。”
及川前辈没有把他不合规定私自调查的事情说出去,只是警告他绝对不能再做这种事了。那件事过后的十个月里,小森和及川前辈成了朋友,常常会从他那里听说新的案件。小森拼命地学、拼命地工作,仅仅靠着十个月就升入了搜查一课,成为了及川前辈的搭档。他们一起破获了不少案件,小森的警衔也很快升到了警部补。
“顺风的时候已经来了……我是这么想的。”小森忍不住地皱起脸,拳头捏得紧紧的。“可是……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和及川桑喝完酒,他醉得很厉害,我说要不要我先打车送他回去,但及川桑说家就在附近,怎么都不肯。”
一想到那天的事,小森就克制不住地情绪崩溃。第二天,小森再也没有见到及川,而是得知了他在回家途中被人割喉的消息。事关搭档的性命,系长担心小森会冲动行事,把这桩案件交给了其他的前辈。
“及川桑他,还有两个月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小森满脸悔意地说,紧握的拳头不自觉地颤抖着。“如果那天我坚持送他回去,一定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就连亲手为他查出凶手,我也做不到。”
“我不这么认为。”片寄突然站起来,语气严肃地说。“小森桑你那天也喝了很多吧,就算你送及川桑回去,也说不定只是增加了一桩命案。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杀害及川桑的凶手的错。”
小森看着片寄怔了片刻,说不出话地低下头。他绝对没有想要推卸责任的,可是,片寄这样不是单纯的安慰,而是用论证的口气说的话语,让他压抑许久的心得到了一丝氧气。
“还有,如果小森桑你亲手抓到了杀害及川桑的凶手……你打算怎么做?”
小森知道,这就是系长所担心的。及川前辈是他的搭档、伙伴、导师……在他迷茫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的人。他是警察,但他首先是人,怀抱着无限的情感和后悔,他也许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会杀了他。”小森黑着脸说完,眼前的片寄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立刻换上了笑容。“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拜托,我是警察,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去杀人的。”
“……哈?一点也不好笑,小森桑你要吓死谁啊!你那副表情……去做演员也没问题。”片寄瘪着嘴抱怨起他,反而让小森笑得更大声了。
畅快地笑了一番,让小森心中始终堵着的什么东西渐渐散开了一点。
“而且,为了报仇去杀了人,这让我的现搭档要怎么办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优秀的搭档,肯定是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吧。”
“……你真乐观啊,白担心了。”
气氛还好没有被他搞得太僵,小森也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尘。可刚才还埋怨着他的片寄却忽然间拉近距离,轻轻地抱住了他。
“诶、搞什么啊……”
“小森桑。”
片寄的声音在耳侧叫着他,刮得他耳朵痒痒的,明明温度不可能传达得过来,可小森却觉得片寄的怀抱在这秋天的夜里温暖得不得了。他不由地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任由片寄无比温柔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绝对,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好像看穿了他的逞强一般,好像想要让他安心一般。片寄像是在对他做保证一样,清晰又坚定地说着。
小森还愣在片寄这和往常完全不同的、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对方却已经松开了他,仿佛刚才做出这件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走吧?再不快点的话,就只能打车回去了。”
“哦、哦……”
直到上了车,直到回到了家,泡进浴缸里,小森还在想着片寄刚才的话发呆。
等等……是说会一直作为我的搭档并肩作战下去吗?不不不,那只要说“我会一直做你的搭档”就好了吧。
那句话和那个语气简直就像……
啊!!不懂!小森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水里,想要彻底地放空一下一片混乱的大脑。但越是这样,温热的水流就越是让他头脑发昏。
简直就像是在说“喜欢”一样嘛。
小森吐着水泡泡,决定暂时不要再想片寄的事情了。
但是自那以后,小森每次和片寄说话都忍不住地思虑再三。毕竟,他可是在片寄家的桌上被人家的老爸说了“凉太就拜托你照顾了”,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对片寄怼个没完啊。
而且,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觉醒了。明明就算之前被片寄说了“小心屁股”这种话,他都还是能在不必要的联想之后,照常和片寄说话的。
可是现在,光是和片寄对上眼神,他都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情绪要冒出来了。
而对方可不知道他的这种心情,一如既往地说话时靠得很近,一如既往地买便当回来给他,一如既往地毫不在意和他的肢体接触。
明明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变得不一样了的看来只有他自己。
冷静、冷静!那只是受欢迎的王子大人惯用的手法,绝对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小森边想着边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早——”小森打着招呼还没停下,就被办公室不同往常的一派乱象给搞懵了。他摸不着头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机搜那边说又发现了两名警察的遗体,说是总务部企划课的饭岛桑和生活安全部经济课的平井桑。”片寄走过来,表情严肃地给他解释道。“这一个多个月以来,警视厅已经发生了五起命案了。”
这个消息让小森有了不好的预感,之前亲眼所见的命案在眼前不断地闪回,他哆嗦着嘴唇半天才问出口:“也是……割喉吗?”
“不……饭岛桑是窒息死,平井桑是坠楼。而且,虽然本多桑、知贺桑的死因和及川桑一样是割喉,但一系那边并没有把这两起案件合并为连环案件……啊、”片寄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地戛然而止,盯着小森的脸没敢继续说下去。
“不用这么小心啦。我已经没事了,杀害及川前辈的犯人,也绝对会被绳之以法的。”
“嗯!”
他刚准备去问系长关于这次的案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三系的前辈盐泽出现在门口,大声地打断了他。
“片寄君是吧?”盐泽走到片寄身边,又看了看他身旁同样一脸困惑的小森。“还有……叫什么来着,小池君?”
“我是小森……前辈,你有什么事?”
盐泽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直接冲着系长问:“久田系长,我们三系人手不够,想借用一下片寄君和小森君,可以吗?”
“诶、什……这种事我们可没听说过……”小森插嘴道。
“噢,可以啊,但是要把他们毫发无伤地送回来啊。”
“没问题!”
“诶!不是吧?”
小森和片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系长给彻底卖了,甚至连卖去做什么都没人来给他们解释一下。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三系的办公室门口。走在前面的盐泽前辈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对他们说。
“片寄君,小森君,这次的事件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请你们一定要认真对待。”
说得这么严肃,小森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咽了咽口水,看着身旁和他一样脸色认真的片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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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三原色(上)
什么重要事件啊。
从大型游戏厅出来,小森气鼓鼓地抱怨着坐上车。一旁的片寄无奈地笑着,系好了安全带。
当时,他和片寄因为盐泽严肃的神情和话语紧张得连路都快不会走了。一打开三系办公室门,课长居然也在,气氛更是凝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小森和片寄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进去,对着坐在一群人前的课长鞠了一躬。
“啊,片寄君。”毕竟是片寄父亲曾经的搭档,课长一看到片寄就立马认了出来,视线又转向一旁的小森。“还有,七系的小森君,你们两个现在是搭档?”
“是,课长……盐泽桑说有重要的事件,人手不够,所以让我们过来帮忙的。”
课长点点头,示意他们去后面坐下,继续开起了临时会议。小森和片寄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直接找到课长的人是三浦信一,他是国会著名的参议院议员,目前是厚生劳动省大臣。据三浦所说,他的孙子英之在3天前的体育节三连休时说要和下属家的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自那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手机关机,也没有银行账户的消费记录。
“涉及到政治的层面,各位不要把这个事件当做是普通的青少年走失,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卷入了事件,一定要认真去对待。”
开完了这边的会议,课长似乎还忙着去参加关于最近警视厅的警察接连遇难事件的会议,把分配任务的工作留给了三系的系长。
毕竟是真正的小少爷,英之的社交网和相关人士多得一张清单都列不下,也难怪人手急缺到需要跑到其他系来借人。
“真是……”小森打着方向盘,啧着舌忿忿不平道。“眼下警视厅还有一堆事,居然把时间和人力花在找这种青春期小屁孩上。”
“别抱怨了。”片寄说着,设置好下一个地方的导航。“因为爷爷是国家要臣,才说他们很有可能被卷进政治层面的案件不是吗?比如说绑架什么的。”
“怎么可能啊……我们刚才调查的这些地方,不是游戏厅,就是那种全是不良少年的地方,说明这三个家伙根本就是叛逆期小鬼。”小森正不屑,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问片寄。“不会是你经历过这种事吧?”
“才不是……我上学的时候我爸还只是个系长而已,跟这种政治家族可不一样。而且谁会绑架警察的儿子啊。”片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不通小森的脑回路是怎么想到这一步的。
“那就好。”小森点着头。“接下来是哪里?福利院?”
“嗯。”
小森和片寄到福利院是来找在这里任职的内藤老师的,内藤是在福利院教孩子们画画的老师。
英之很擅长画画,从小到大也参加了不少绘画比赛,基本每次都能拿上不错的名词。不知为何,在前段时间的青少年大赛上,内藤老师成为了英之的指导老师。
这是家规模不小的福利院,看起来像是最近才修缮过。小森和片寄刚一进院子,就有跑跳玩闹的小孩不小心撞了上来。
“幸太,快对哥哥们道歉。”说话的人看起来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戴着副细框眼镜,温柔地对刚才撞到片寄腿上来的小男孩说。
小男孩也就四五岁,大概是不习惯有陌生人,看上去快要哭了,还是乖乖地对片寄鞠了一躬。
“哥哥,对不起…”
“呃、没事的……”
片寄显然一点也不擅长应对小孩,只知道手足无措地摆着手。倒是一旁的小森马上蹲下来,摸着他的头哄了起来。
“没关系的啦,这个哥哥可是钢铁侠一样的人,你的撞击对他来说根本没用!就像挠痒痒一样!”
“诶!真的吗!”
“喂,快住手。”看着连同周围的小孩们都露出了星星眼,片寄无奈地扶着额头,赶紧揪着小森的后领把他拉了起来。
他走向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的那位男性,掏出了口袋里的警察手册。
“不好意思,我们是警视厅的。请问内藤老师在吗?”
面前的男子疑惑地看着他们二人说:“诶……我就是内藤,请问两位警官有什么事?”
“是关于三浦英之君的事情,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听到这个名字,内藤歪过头想了想,然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说的是小英少爷啊。他出什么事了吗?”
片寄环视了一下四周,四处都是些玩闹的小朋友,便提议去安静点的地方谈话。
小森和片寄跟着内藤来到了他所住的房间,里面的摆设既简单又整齐,唯有最大的一片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这些画有的只是一些儿童水平的涂鸦,有的却是更加高级的水准。
发觉他们在观察着自己的房间,内藤便笑着提醒了起来。
“两位警官,刚才说有什么关于小英少爷的事情要问我的吗?”
“是这样的,英之君在三天前告知家人自己要和两位朋友出去玩,但在这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小森在内藤对面坐下来,对他解释道。“你在这之前有和他见过面吗?”
“诶——”内藤仔细地回想着,但似乎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只得满脸歉意地笑着对他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两位警官,我可能帮不上你们的忙了。我是因为之前的比赛当了小英少爷的指导老师才和他相识的,那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那,有没有听他说过想要去哪里,或者是有什么烦心事之类的?”小森继续不死心地追问着。
“这个……好像没有听说过。不过,小英少爷他们一直都是比较爱玩的性格。之前也听他讲过,假期的时候他们会开车去露营之类的。”
这和他们前面得知的消息差不多,小森又在心中给“叛逆期离家出走”这个原因加了一分。三人中有个孩子超过了18岁,已经持有了驾照,这次听说也从家里借了车,想必一定是开车去哪里兜风了吧。
“还有,可以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成为英之君的指导老师吗?”
按理说,以三浦英之的家庭情况来看,他完全能请得到更好的指导老师。
“这个……”内藤苦笑着,看上去也理解小森和片寄的疑虑。“我也不清楚,小英少爷说他很喜欢我的画,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提出的酬劳是出钱给福利院修缮用,我当然也是感激不尽了,所以并没有问那么多。”
“这样啊……”
内藤这看上去就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小森正琢磨着还要问些什么问题,一直没开口的片寄就指着墙上的画突然问。
“内藤老师,请问一下,墙上这些水平很高的画作,是老师你画的吗?还是英之君画的?”
像是没想到片寄会问这个,内藤愣了愣,脸上和煦的微笑还是没变,他对片寄摇了摇头。
“不是的,这些都是一个叫俊树的孩子画的。”
“俊树?是这间福利院的孩子吗?”
“啊,是的。”不知为何,内藤像是在回忆一般说。“他很有画画的天赋。”
“原来如此……”
片寄附和道,他正想再接着问点什么,内藤却突然站了起来。
“抱歉,两位警官,我接下来还要去听教会的演讲,可能要失陪了。”
“啊,请便。”
既然对方表明了还有其他事情,他们也不好继续追问毫不相干的问题。小森和片寄目送了匆匆离开的内藤,走在福利院的室外走廊上。
“片寄怎么想?”小森忽然间问他。
“提到俊树君的画的时候,内藤老师一瞬间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片寄知道小森大概也和他想着同样的事,他随口说着让自己觉得奇怪的点,却无法把它们串在一起。“但是,他很亲切地叫英之君是少爷,还非常感激他愿意出资修缮福利院的事情。”
“那接下来,我们就去问问可能会不一样的答案吧?”
“诶?”
小森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敲着身侧的门。片寄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刚才差点路过的是院长室。
“请进。”
“您好,我们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小森和片寄。”
小森上前做着自我介绍,面前两鬓斑白的院长见他们进来,连忙从办公桌前跳了起来。
“警、警视厅……请问,我们院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又?”
小森和片寄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被院长拉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前段时间…应该是一个月前吧,我们福利院里的一个孩子跳楼自杀了,警察来调查了半天,最后说是翻出了他的遗书,大概是因为得了抑郁症……”院长叹着气,眉间的皱纹挤得更深了。
片寄联想起刚才内藤老师让他觉得奇怪不已的那个表情,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追问道:“这个孩子……该不会就是俊树君吧?”
“看来你们今天就是因为那件事而来的吧。”院长不觉奇怪地点着头。“他是个好孩子,又会画画,又聪明,性格又温柔……真是可惜。”
“不……其实,我们今天是来问关于三浦英之君的事情的。”
“英之君……你们说的是三浦大臣的孙子吗?”院长一下子就对应上了名字,想必是因为三浦大臣为孙子出资修缮福利院的事情。“那孩子出生在贵族人家,却非常善良,实在是很难得。”
“诶?能详细跟我们讲讲吗?”
据院长所说,俊树非常擅长绘画,无论画什么都是栩栩如生,早已超过了绝大部分和他同龄的孩子。
在一年前,内藤老师来到这家福利院担任老师。有了原本就曾是漫画家的内藤老师的指导,俊树更是突飞猛进。
于是,为了俊树的梦想,更多也是为了能得到比赛的巨额奖金,内藤老师便提议让俊树参加了这次的比赛,自己则担任他的指导老师。
“初赛的时候,英之君和俊树就是不相上下的竞争对手。俊树还说,遇到英之君这个对手让他很高兴。”
院长回忆着,但小森和片寄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竟会变得如此沉重。
“但是在终赛前,俊树不幸遭遇了车祸,眼睛在车祸中受到了重创,只能看到模糊黑白的画面。没办法,经历了这种事,俊树也只好退赛……内藤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可是俊树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个时候,帮了大忙的就是作为竞争对手的三浦英之。他说,内藤既然能够把俊树指导得这么好,一定也能帮助他。如果得了冠军,他不仅愿意把奖金全额让给俊树去治疗眼睛,还愿意出福利院的修缮费。
后来,英之如愿成为了比赛的冠军,自然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但是,虽然他们把奖金全部花在了俊树的治疗上,也没能治好他的眼睛。俊树在那之后就变得总是阴沉沉的,很久都不说一句话,再后来,就发生了那桩悲剧。
了解了所有的事情,小森和片寄这下算是知道内藤老师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了。自己得意的、悉心照顾的学生发生这种事情,不论是谁都会很难过的。
“小森桑怎么想?”
这回轮到片寄先问他了,小森思考了半天,还是坚持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这么听来的话,他似乎是个好孩子啊。我猜英之君大概只是跑出去玩,我们高中的时候不也经常有不想上学的时候嘛……”
“嗯,我和小森桑的想法差不多。一开始……我还想着,会不会英之君的失踪,和俊树君还有内藤老师有着什么关系。”
“啊,我懂。”小森也觉得有哪里很微妙,不过现在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这边没什么问题了的话,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吧,接下来是英之君的钢琴老师那里吧?话说,这孩子学得还真多……”
“毕竟是贵族家的小孩呢。”
“绝对就是因为这样才想要离家出走的吧!!”
小森在心里想着还好他没有这么压抑的童年,开车去了下一个地点。
跑了一整天,他们问到的话都大差不离。在大家那里了解到的,就是三浦英之是个性格有点淘气、叛逆、爱玩,但是心肠不坏的小孩。
“虽然课长说让我们别把这个当做是一般的走失……但很明显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中二病离家出走案件嘛。”
一整天下来他和片寄都是一身疲累,回到警局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小森正吐槽着,电梯门恰好在这时候打开,进来的人是盐泽前辈。
“哦,片寄君,小森君。调查怎么样?”
“没什么结果…基本上所有人都说,应该是开车去哪里玩了,之前就有听他们说过。”
盐泽重重叹了口气,可见也是对这个不得不全力以赴的案件表示无奈。
“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他们的车子没有经过任何地方的报告,手机和银行账户也没动静,但是钱在3天前他们就取了不少,应该在用现金。”
把查到的情况和他们分享了一下,盐泽似乎也觉得把他们卷进了个麻烦事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没什么事,你们交接之后就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吧,看来明天也是免不了的劳累的一天了。”
总算闲了下来,小森和片寄终于是下了班,在警局门口等着约好的车。
“应该要等会才能来,稍微等一下吧。有点冷了……小森桑,要不要围巾?”
到了这个时间点,是冷多了。片寄从包里掏出围巾来问他。
“不用……”他随口拒绝着。
对小森来说这比上班还难熬。一到这种无关案件、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刻,从上次片寄抱了他之后,他就不停地在意起片寄的事。
最开始,他还以为片寄绝对吃不了苦,也不适合当警察,能算做了警察也是不超过一周就要回去坐办公室的公子哥。但实际上,片寄总是头脑冷静,也不会像他一样动不动就叫苦……更关键的、更要命的是,现在片寄在他身边,就让他感觉好安心。
小森看着片寄往外张望地看车有没有来的侧脸,忍不住地开口。
“片寄。”
“嗯?怎么了?”
片寄的眼神向他看过来,就算是在只有昏暗灯光照耀的夜晚里,那双眼睛还是水盈盈的,有着柔和的光。
“我发现,”小森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发出咚咚的声响,但不至于让他躁动不安,他便接着往下说。“我喜欢上你了。”
片寄眼睛一眨不眨地愣着盯了两秒,下巴埋在围巾里,略显慌张地笑起来。
“……诶?突然说这个?你怎么了,累得脑子坏掉了吗——”
片寄说话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发现了小森始终没有说点什么来配合他的玩笑,他也跟着说不下去了。
空气完全地沉默了,小森和片寄都没有对上对方的眼神,只有两个人都肉眼可见地通红着脸。
还好,救星在这时候来了,片寄立刻结结巴巴地对小森道了晚安,便飞快地逃上了车。
望着车子离去的画面,小森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抱住了脑袋。热度都蔓延到了耳根,他也没想到这句话说出来容易,承受起来居然这么难。
片寄的那番沉默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这句话又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还有……从今以后,到底要怎么样和片寄相处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在无限的自我厌弃中,小森度过了一个几乎无眠的夜晚,他肿着对眼皮进了办公室,正琢磨着该怎么和片寄开口,对方就好像昨天的事压根没有发生一样,表情严肃地拉住了他。
“小森桑……”片寄贴在他耳朵旁边说着,搞的小森心惊肉跳的。“你看这个。”
片寄给他看的是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显示的正是三浦英之等人失踪的前一天。而画面中,面对面地说着话的两个人,正是三浦英之和内藤老师。
“他为什么会……”
内藤对他们说了谎,他说比赛之后就没有见过三浦英之,完全是假话。画面中的二人看不出表情,也猜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在三浦英之失踪之前,内藤和他见过面却是事实。
“我们再去福利院找他一次。”
小森唰地从桌前起来,正打算往办公室外面走,却被突然在这时候进来、面色铁青的盐泽前辈带来的消息给怔在原地。
“今天早上三浦家和三浦大臣的两位下属家里,同时收到了恐吓信。”
盐泽前辈黑着脸,把照片摆在了他们面前,小森和片寄连忙凑过去看。
照片上,有着似乎是用丙烯染色的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弹珠球一般的物体。看上去普通不已,然而下一张照片,却让他们瞪大了眼睛。
被称为是恐吓信的信纸上,对应颜色的打印字体清晰地写着——
请好好保存,您的孩子宝贵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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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三原色(中)
三颗被称作是眼球的物体被送到了科搜研。送来东西的人说他是在投币式储物柜拿的东西送到指定的地方,并没有和寄东西的人见过面。
课长亲自去了三浦大臣的家里安抚他们的情绪,其他人则继续找着昨天的蛛丝马迹。
他们开着车往福利院的方向走,看片寄那边挂了电话,小森急切地问:“怎么样?”
“科搜研那边已经出结果了,被染了色的球状物体通过DNA比对,确实是英之君三人的眼球……但是,光从这个还无法断定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亡了。”
小森一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然而对于是谁会做出这种穷凶极恶的事情,他们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车很快到达了福利院,内藤并不在那里,他们看到的是一副昨天没见过的生面孔,对方看到他们掏出警官手册表现得十分诧异。
“内藤老师今天休息…两位警官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有一桩案件需要内藤老师配合调查,你知道他平时都会去哪里吗?”
“诶……这个嘛。”面前一脸莫名其妙的青年挠了挠头。“内藤老师平时很少出去的,就算是休息日他也是陪孩子们玩、或者是画画。我先打电话联系一下他吧。”
电话自然是关机了,本来他们也没指望能问出结果,就算是平时会去的地方,在作案后也说不定就会完全避开。
“啊!是昨天的哥哥!”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身后忽然响起了个活泼稚嫩的声音,他们转过头,发现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幸太。
“哦~幸太君!”二人连忙蹲了下来。
“哥哥你们是来找老师的吗?老师他今天不在哦,一定是去画画了。俊树哥哥不在了,老师就经常一个人去画画。”
“诶?”没想到能从这里得到意外的信息,小森和片寄都惊讶地睁大眼睛。
旁边的青年也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附和起来:“啊,这么说的话……内藤老师经常带大一些的孩子们去公园或者是近郊的花田,偶尔他也会一个人去吧。”
“他之前,也经常和俊树君一起去吗?”
片寄忽然间发问。青年愣了愣,随即又点点头。
“是的,但是……具体会去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福利院的青年带着他们去问询了经常和内藤去写生的孩子们,得到的答案也不尽人意,似乎每次都去的是不同的地点,根本没有可参考性。
他们又去了内藤的房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全部拍了照片,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总之,先把这件事通知盐泽桑他们吧。”小森和片寄从福利院出来,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对片寄说。“就算找起来也是个大工程,不是我们两个人能摆平的。”
片寄刚打算联系盐泽,就收到了那边的消息。
“片寄君,小森君,你们现在是在内藤所在的福利院吗?”
“是,盐泽桑。但是内藤不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刚问到了一些地点,正打算汇报情况。”
“刚才已经发现英之君三人的遗体了……”盐泽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无比沉重。“是在近郊的一座荒山上,似乎是驾驶不当导致的翻车,初步判断已经死亡了三天以上了,三具遗体的眼睛都已经被人挖出来了。剩下的还要进一步调查后才知道。”
小森想象到那画面就忍不住露出扭曲的表情,也不知道发现遗体的警察是个什么表情。
“……内藤在出事之前和英之君单独见过面,所以还是非常可疑。”片寄也沉默了一会儿,对那头的盐泽说着。“我和小森桑问到了内藤平时会去的地方,基本都是去写生和画材店一类的地方。接下来,就麻烦盐泽桑和系长安排了。”
挂了电话,片寄把问到的地点发了过去,他们便继续往监控里内藤曾和三浦英之见面的地方开着。遗体被发现,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他们接下来只有通过问询,还有大海捞针的搜寻去找出内藤,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真的是内藤做的吗?”小森皱着眉头。“他昨天不是还对英之君摆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来吗?”
“嗯……”片寄也觉得非常不解,但是把他们目前得知的信息全部串联起来,就有了个合理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俊树君?在比赛的中途,俊树君就因为车祸而失明,小森桑昨天也觉得这一点太过巧合了吧?”
“那么,就是要调查一下车祸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是的。但就算我们知道车祸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如果这件事真的和英之君有关,那么相关的资料或许早已经被抹除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权势,片寄叹了口气,苦恼地说。
小森却好像早有准备,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顺手发了个消息。
他们先抵达了监控中的地点,这是一处地下的出租排练室,三浦英之刚从地下上来,就被内藤给逮了个正着。很快对话结束,三浦英之就再次回去了。
二人找到了出租排练室的老板,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三浦英之是这里的常客,显然没打算继续和他们讲下去。
“这样啊。”小森一点也不被他的有意隐瞒激怒,反而异常冷静地瞟着他这里的各种酒。“你有卖酒给未成年吧?”
“警官,这是犯法的事情,可不能乱说的……”老板心虚地笑着。
“是吗?你大概还不知道,英之君他们已经死了。嘛,不说就算了,反正等解剖结果出来了,你大概也要被请去警局聊聊吧。”
小森看着老板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状似不在意地说完,拉着片寄就准备往楼梯口走。
“警官!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老板追了上来,拽着小森的袖子慌张地喊道。
据出租排练室的老板说,三浦英之他们三人经常会来这里。他们喜欢玩些重金属音乐,但三浦英之的父母逼迫着他学他压根不喜欢的东西,他常常发泄似的在这里一边抽着烟、一边埋怨着父母。作为这里的常客金主,何况又知道他的身份,老板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偷偷地卖给他们烟酒。
那天,三浦英之回来的时候,看上去高兴得不得了。他一边笑着,大声对身边的两个朋友说“那个老师真是个没药救的蠢货,居然问是不是我打的电话,我说是又如何,他的脸都变绿了”。
“电话?”
又是一条他们暂时搞不清楚含义的信息,片寄把它暂且记在笔记本上,二人便丢下还沉浸在被抓去警局的恐惧中的老板离开了。
“小森桑……”出了地下室,片寄无奈地盯着身旁的小森。“你真能说谎,就算解剖结果出来也绝对查不到他的头上吧……不过,这下他大概要交3、40万的罚款了。”
“这家伙一看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稍微吓唬两下就全说了。”小森嘿嘿笑着,对自己刚才的演技十分满意。“结果好就好嘛。而且,我们这不是也知道了额外的信息,买一送一买一送一。”
原本气氛还很严肃,被小森这么一说,片寄也再绷不住脸,跟着笑了起来。
明明还在查案中呢,小森看着片寄的笑脸不禁发愣,脑海中前一晚的那副令人尴尬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
帮了他大忙,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是他刚才搬的救兵打电话来了。小森转成免提,让片寄也能听得到。
“隼,我真的要把你给杀了……休息日也被你拉出来上班……”
一接起,那边就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片寄对这个声音有点印象,是之前给他包扎的那个急救员,也就是小森的好朋友佐野。
“啊,抱歉抱歉,这个事件结束了我请你喝酒!”小森哪知道他一上来就是这种发言,连忙道着歉。“问到什么了吗?”
“这附近很偏,只有一家带门帘的小店,我问了一下这家店的婆婆,她说她有点老花眼,只看到是一辆深蓝色的车。然后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她就连忙出去看,只看到了那辆车的背影和倒在地上头部出血的男孩子。”
“果然是肇事逃逸啊……”小森喃喃道。“深蓝色,应该是辆很显眼的车。玲於,你能想办法再问下附近的商户吗?说不定有看到这辆车的人。”
“哈?……我一个人?”佐野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啊,我帮你找个闲人来。我把二课的关口桑的电话给你!你拜托下他跟你一起去就没问题了!”
“谁啊……好麻烦。”
佐野听着不情愿地抱怨起来,然而似乎并没打算拒绝小森。片寄也连忙跟着添油加醋起来。
“佐野桑,辛苦了,案件的真相就完全掌握在佐野桑手中了。”
“片寄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跟刚才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啊!小森目瞪口呆地看着佐野挂了电话,忍不住地啧舌。
“为什么我的朋友也要对着你拍马屁啊……”
“哈?明明是因为我求人的态度比较好吧?”
如果说,导致俊树眼睛失明,肇事逃逸的人就是三浦英之等人的话,那么让出奖金也好、出资修缮福利院也好,大概都是因为这件事而良心不安的弥补罢了。
他们接着往下一个地点走,刚还和片寄拌着嘴的小森再次放大看着照片里内藤的房间,忽然间发现了什么。
“片寄。”小森表情惊讶地叫着他,把手机支到他眼前来。“你看这个。之前内藤有说过,这些画都是俊树君画的吧?这边的几幅风景画…会不会也是他们去哪个地方写生时画的?”
停下来等红灯,片寄这才撇过脸去看小森说的那些画。然而看在他眼里都是差不多的风景画,好像在公司电脑桌面上也见过一样。
“小森桑……你到底从哪看出这是同一个地方的?”
“就……警察的直觉?”
“这种原因要怎么汇报啊。”
片寄嘟囔着,还是拨通了鉴识课的中务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中务桑,因为小森桑的警察直觉,得拜托你帮我们查一个地点了。”
“喂!”小森气得都想跳起来捂住片寄的嘴了。“干嘛连这个都汇报!”
“诶,可以哦。”中务听上去倒是早已习惯这种不靠谱的理由,语气平和地问着。“有照片吗?室内还是室外?”
“……画上的山林。”话一说出口,连片寄和小森自己都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了。“小森桑这里有画的照片,已经发给中务桑了。”
那边大概是在查看发来的图片,毕竟画上只有一部分的树林、花草之类的,中务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吐槽道:“这鬼找得到。”
“拜托了!裕太君!”小森一听,立马学着刚才的片寄说。“现在案件的真相就全部掌握在裕太君手里了!”
事实证明,这招确实屡试不爽。电话那边的中务终于是应了下来。
“你这招还真好用。”不得不说,这还真是说话的艺术,让小森也哑口无言。
“是吧?”片寄笑了笑。
分配的地方已经都找了遍,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他们还是没找出内藤来,其他小组也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佐野那边终于来了消息,问了半个下午,他和关口终于问到了事故之前曾见到那辆深蓝色车子的人。那是家咖啡馆的店员,当时正在门口扫地,就看到他们开着敞篷车过去。
“他说其中有个三白眼的家伙他记得很清楚,照片他也对得上,应该就是你们说的这个三浦英之吧?”佐野说。“这个店员还说,一周前有个戴眼镜的男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显然这个人就是内藤了,他一定就是通过这个问到了三浦英之三人肇事逃逸的真相,才燃起了杀意的。得知了这件事的内藤,制造了三人的死亡,又挖出了他们的眼睛,以此来为车祸中失明从而导致郁结身亡的俊树复仇。
那么,除了寄到他们父母那里的那颗眼珠以外,被内藤挖走的另一颗去了哪里呢?
正想着,片寄恍然大悟一般,再度打开了他们所拍摄的挂在内藤房间里的画。
“如果小森桑的猜测是对的,这些全部都是同一处地方的话……”
片寄迅速地联想到中午时福利院的幸太说过的话。
“画里的地方也许是内藤和俊树君常常去写生的地方,既然是为了俊树君复仇,那么他说不定会去那里祭奠俊树君。”
“不……仔细想想,内藤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留了退路的。给眼珠上了颜料也在指明他的身份,监控也拍到了他,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头上,他就算这种时候消失也躲不了一辈子……”
小森一点点地分析着,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逐渐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小森桑的意思是,他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
小森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拳头一拳锤在座椅上。
“可恶……这家伙到底是去哪里了啊!这种事只有他和俊树君才知道啊!可恶!俊树君如果还活着就好了……”
“你冷静点啊小森桑!俊树君如果还活着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了啊!”
正当两人都陷入焦躁时,片寄的手机铃像是救命稻草一般突然响了。一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小森愣了一秒,抢先一步把电话接了起来。
“片寄君,我查到了哦。”
“快说快说!裕太君!再晚一步人就没了啊!”
“啊……是小森啊?”那边的中务一点都不急不躁的,还慢悠悠地给他们解释着。“我问了退休的前辈,他说画上的那种植物只有近郊的一座山上才有,我把位置发——”
“谢了裕太君!”
还没等中务说完,小森就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启动车子往近郊的方向开。
tbc.
Ⅳ.三原色(下)
小森和片寄马不停蹄地往中务发来的位置赶,当他们到了那座山的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本来就是四处都有树丛杂草掩盖的山林,这下连自然光都没有了,给困难的的搜查再一次提升了难度。
两人开着车在附近绕了一圈,发现了一辆老旧的车。从福利院的同事那里,他们并没有听说内藤有买车,或许是专门从租车行租来的。
下了车,小森打开装备袋里的手电筒,虽说光源并不强,但是也足够他们找人了。
“最坏的情况……等我们找到内藤的时候,或许找到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小森叹口气,照着远处的树林。
这里不是景区,自然就没有专门给游客走的路,脚底下坑坑洼洼的,稍不注意就会跌倒。片寄似乎怕他摔倒似的,使劲地抓着他的手腕。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不会忘了他昨天还告过白吧?
小森刚在心里嘀咕两句,又提醒起思维跑偏的自己这还是查案中,别把两件事混为一谈。
工作中我们只是搭档而已。小森这么想着,不甘示弱地甩开片寄,反而把他的手腕紧紧抓住。
抱着一线希望,他们往山林的更深处走,手电筒的光照不到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安静的山林里只有远处传来的鸟叫和风吹的声音。
“小森桑。”片寄跟在他身边,忽然出声问他。“如果要在这种地方自杀的话,你会选什么方式?”
“鬼知道……我才不会自杀。”什么破问题。小森没好气地回了句,又好好地思考这个问题。“跳崖……应该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片寄掏出手机来,把先前中务发来的地形图指给他看。“按照这个方向再往里面走,就能到这处悬崖了,如果我们来的还不算迟的话……”
“那还等什么。”
小森说着,一把拽住片寄的手,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中跑了起来。片寄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真是担心错人了。就算在这种山坡上小森也如履平地跑得飞快,要不是被小森抓着,他恐怕早就摔了不知道几个跟头了。
“小、小森桑……等等!”片寄被小森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让他停下。
明明都是从警察学校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种体力差啊。片寄正想着,小森就毫无征兆地停下来,他没来得及刹住车,一下子撞到了小森的肩膀上去。
“痛……小森桑,你怎么——”片寄扶着被撞到的胸口叫痛,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森突然捂住了嘴巴。
“嘘,小声点。”小森压低声音说着,关了手电筒,偏过头示意他看。
不远处亮起一处光源,是一盏光亮充足的露营灯,还有燃起的小簇火堆,难怪对方压根没有察觉到他们。
内藤坐在离悬崖边缘不超过两米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什么东西,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小森和片寄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内藤的下一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地扑上去制止内藤,搞不好还会起反效果。
虽然知道他一定就是杀害三浦英之三人的凶手,可是作为警察,他们不是为了把已经失去了生欲的犯人逼上绝路才来这里的。救下这个人,才是他们的目的。
内藤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那东西扔进了火堆里。这下小森和片寄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幅画,画上有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红色,黄色,蓝色……”内藤喃喃地念道,把手中球状的物体一个一个地扔进了火堆。
小森感觉胃里反酸,他知道,那是三浦英之三人的眼球。
“这样一来,三原色就齐了。俊树君,这个给你,所以不可以放弃画画啊,老师绝对会帮你的。”内藤好像是笑着的,却又好像在哭。
小森和片寄的表情也变得凝重。片寄感觉得到,小森抓着他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捏紧了。
似乎是在等待火堆的燃烧,内藤坐了很久,没有再继续说话,他宛如死灰的眼睛盯着越烧越旺的火堆,不知过了多久,才拿过水瓶浇灭了火。内藤做完这一切,缓缓地站起来背过身去。
“糟了!”小森低声叫着,松开了片寄的手,比他更先一步地向内藤的方向冲了过去。
内藤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他毫不犹豫地迈出了最后的一步,可并没有想象中猛烈的下坠感,他的手臂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他抬起头,对上了小森因为太过着急而红得充血的眼睛。
“警官先生……”
“白痴啊你!!!就算要死,也得先给我去了警局,把一切都说了再死!!”
小森愤怒地吼着,支撑不住的双臂不可控地发抖,指甲把内藤的手臂掐出痕迹,他还是死死咬着牙不松手。
片寄也赶了上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铐,铐在了内藤的手腕上。
“20点53分,以妨碍公务和杀人嫌疑逮捕。”片寄说着,把手铐的另一边铐在小森手腕上。“好,这样就算掉下去也是你们两人一起了,内藤桑,你不会让小森桑死的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干这个!!快点来帮我拉他啊!!”小森气得咬牙切齿,浑身的力气一点都不敢松,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片寄向内藤伸出手,内藤沉默着,还是伸出另一边手臂,任由片寄拉住了他。
两个人总算是合力把内藤拉了上来,小森满头是汗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手腕还和内藤铐在一起。他抬头看着片寄,发自内心想把这人给宰了。
内藤抬起头,视线转向那摊火堆。火已经彻底灭了,在一堆焦黑的废墟中,那三颗已经被烧得失去颜色的眼珠还没有变成灰烬,只是被画的残片和碎叶掩埋住了。
小森还没来得及开口骂片寄,内藤忽然间克制不住情绪,崩溃地大声哭泣起来,他的眼镜掉落在一旁,被压得碎裂。
小森的话被这画面堵了回去,他和片寄静静地坐在内藤旁边,谁也说不出话来,直等到内藤终于停止下来。
片寄开车,小森和内藤坐在后座,把这件事通报了之后,他们便带着犯人回了警视厅。
一路上,内藤没有和小森说过一句话,他的头发一片凌乱,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深夜。
回到警局,简单洗了把脸,小森和片寄就进了审讯室。
在审讯室刺眼的灯光下,内藤好像已经恢复了过来,除了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他看上去就和两人第一次与他见面时没什么两样。
“内藤桑,能讲讲你都做了什么吗?”
“……可以。”
内藤是在俊树去世后,才得知车祸的真相的。
内藤当时心情抑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一带,恰巧听到了两个买菜回家的中年妇女在路上聊起了这件事。他像发了疯,拦住两个中年妇女问完,又去问了那一带所有的商户。和小森跟片寄问出的结果一样,他得知了那一天导致了俊树的车祸的正是三浦英之他们。
肇事逃逸后假惺惺地说要帮助他们,而完全不知情的自己甚至还高高兴兴地当了三浦英之的指导老师。这一切全部都是阴谋,三浦英之可能看着这画面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一想到这些,内藤就觉得一阵恶心。
知道了这个真相,内藤便联想起在俊树近乎失明之后,他有时会见到俊树满身脏污的从障碍学校回来,身上有些磕碰的痕迹。就算问他发生了什么,俊树也只是笑笑说还不习惯,所以摔了一跤。
内藤便几乎天天都去接送俊树,但是有一天,他等了很久却不见俊树的身影。再见到时,俊树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警察找到了俊树的遗书,俊树还没学多少盲文,上面简单地写着:谢谢你,老师。我很幸福。但是,再见了。
那时的他陷入了混乱,什么都没问警察,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很久以后才缓过来。
一向都是开朗乐观的俊树,自杀的原因也许不光是因为失去了视力。俊树明明很认真地学习着盲文,还会对他笑。
抱着这些怀疑,内藤找了俊树自杀地点附近的商户,又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天值班的交番警察。对方和他一起喝着酒,才终于说那天是有个高中生相貌的男孩子来报的警。但是说起特征,他也只记得是个一米七左右,看着挺聪明的小孩。
“我那时心中已经确定报警的人就是三浦英之,便去他常去的地方堵了他。”内藤回忆着,脸上充满了憎恶的表情。“可是那家伙却不以为然地说是他又怎么样。”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我只是说跳下去,又没有推他,谁知道他就真的跳了。
内藤心中的杀意涌了上来。是因为这个恶魔一般的小鬼,才把俊树逼上了绝路的。
那天开始,内藤便做了准备,他跟踪了三浦英之。他们三人开着车往山林的方向开,中途人烟稀少的地带,他们换了驾驶的位置。没到年龄还不能开车的三浦英之坐上了驾驶座,一路往山林里狂飙着。
内藤没有杀他们,待他追上去时,三人已经被翻了的车死死压住无法动弹,脑袋流着血,几乎昏迷。
“看到我,三浦英之抓着我的裤脚求我救他们。”
他回忆起三浦英之恳求他的脸,就好像看到邀请他做指导老师那时同样的虚伪。
“于是我蹲下来,对他说把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就救他们。”
但三浦英之不是傻瓜,他知道说出他做的事情,内藤绝对不可能会救他,他支支吾吾地不张嘴,但另一个被他当做是跟班的男孩立刻喊着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了出来。
肇事逃逸的那天,他们并不是故意去撞俊树的。但是,三浦英之本来就因为俊树的成绩比他还高而嫉妒不已,直接就开着车跑了。他做的事情,也不是为了弥补,只是觉得很好玩,没人知道是他害了俊树,还把他当做这间福利院的救星。
后来,他便继续抱着这种心态常常去欺负俊树,知道以俊树的性格,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福利院的人,他们就变得越来越过火。
“最后,他们拿出了要挟俊树的把柄,成了压死俊树的最后一根稻草。”内藤说着,沉默许久。
“能问一下,他们是用什么要挟俊树的吗?”小森问。
“对不起,我不知道……”内藤虽然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是他并不愿意说。
内藤又讲了下去。
他听完了一切后,坐了下来,不顾三个孩子冲他哭求叫喊,他掏出画本画起了画,静静地等待着三个人因失血过多的死亡。
“因为,他们对俊树也是这样做的。”内藤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后来的事,小森和片寄就全都知道了。两人不知道怎么开口,反倒是内藤先对他们说:“谢谢你们刚才救了我,两位警官。”
这句道谢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说出来的?
小森和片寄心中五味杂陈,说完了最后的话,他们一起走出了审讯室。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要将近十二点了,除了他们俩办公室里再没别人。小森揉着发困的眼睛,也准备快点回去,明天再接着整理事件报告。
“小森桑。”片寄站在他身后突然叫他,脸上是无比困扰的表情。“这样好吗?我们刚才救了内藤……到底是不是对的?这件事有关权势,说不定,等着内藤的也是同样的结局。”
“当然是。我们是警察,救人就是我们的正义。不管这家伙是神还是恶鬼,不论这个人是想死还是想活。”小森可不这么认为,他拿起手中的报告拍了拍片寄的额头。“我们只是做了警察该做的事,不对吗?”
片寄愣愣地看着他,半响才点着头笑了起来。
看着这张微笑的脸,小森也暂时把刚才片寄放着他不管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内心砰咚砰咚地跳着,他收拾好东西,停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片寄。
片寄向他走过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
“小森桑,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想当警察吗?”
“嗯,想出结果了?”
“果然。”片寄扬起嘴角,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我也想要做正义的伙伴。”
“啊——中二病。”
“哈?小森桑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吧!”
“有吗?不记得了。证据呢?是警察就拿出证据来说话啊。这么中二病的话只有片寄会说。”
“我下次绝对会给你录音——”
小森和片寄走在空无一人静悄悄的警局走廊里斗着嘴。
看着片寄气鼓鼓的脸,小森不由地笑着想。那段未被回应的告白,片寄如果就这么忘记了,也没关系。
(三原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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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小森と片寄②
出了警局,片寄刚想随手打辆车,就听到小森在旁边夸张地叫起来。
“啊!”
“……怎么了?”
本来困得不行,被他突然间吼这么一嗓子,片寄感觉完全清醒了。
“家门钥匙找不到了……”小森把浑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个遍,叹着气说。“估计是拉内藤上来的时候掉了……我明天去找管理公司的人吧。”
“那今天晚上你怎么办?”
“我去网咖住一晚吧,你明天帮我请半天假。”
倒霉起来真是没办法。小森满脸焦躁地挠了挠头,夜风吹得他瑟瑟发抖,西装也没什么御寒的效果,小森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道别的话还没说出来,片寄就忽然开口。
“要不要来我家住?”
“诶……啊、”
面前的片寄问这话时倒是一本正经,小森却迅速地涨红了脸,变得支支吾吾的。
等等……他可是昨天才对片寄告了白的。虽然片寄看上去完全忘了,但是他到底该怎么面对眼下的情况才好啊。已经意识到了喜欢上片寄的他,可没办法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不……还是算了……”说他没出息也好,总之也只有拒绝了吧。
“先来我家住。”片寄却好像没听到他的拒绝似的,又用肯定句式重复了一遍。“明天不是还要写事件报告,还要在会议上总结的吗?自己请假,全丢给我可不行。”
是、是这样啊……
小森屏着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沉默的间隙,片寄原本理所当然的直勾勾的眼神忽然间开始游移,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向他走过来。
“我不是早就跟小森桑说过了吗。”片寄一步步地靠近过来,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得要命。这下他看清楚了,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在泛着红。“……我喜欢年下啊。”
糟糕。小森心头感觉不妙,他僵直着身体,满溢出来的情绪似乎要爆开了。
好想亲他啊。
然而好歹他还是有羞耻心的。虽然是第一次去片寄家,他一路上无心观察车子到底是去了哪里,掌心不停地冒着汗。
片寄呢?是不是和他一样心跳个不停,超级紧张?他偏过头,却恰好对上片寄镇定自若的模样,隔着空出一人的位置,对他露出颇有些引诱意味的笑容。
这家伙……
两个人磕磕绊绊地进了房间,小森便嘭的一声把门关上。片寄还来不及去摸灯的开关,就被小森有些粗鲁地按在门上。炙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小森的气息紧紧包围着片寄,让他无法动弹。
小森没有问他,嘴唇和他贴在一起,张开湿润的唇瓣含住他的嘴唇轻轻吮吸起来。轻柔的吻让片寄忍不住眯起了眼,和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平时总是对他毫不留情的小森,原来在这种时候会像这样温柔地吻他。
小森可不知道他还有功夫想这些,片寄黑暗中水盈盈的眼睛让他头脑发昏,感觉就连一刻冷静也保持不了了。他按着片寄的手又克制不住的用了点力,舌头轻易地就顶开片寄湿濡的唇缝,抵着滑溜溜的舌面磨蹭。他闭上眼,有点急切地纠缠住片寄,膝盖顶进片寄的双腿之间,让他想逃也逃不了。
片寄被亲得下颚发酸,小森灵活的舌头一个劲地往里面顶弄着口腔上颚,他连回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吻得快要窒息了。
等小森松开他,抹掉他垂在嘴角的唾液,片寄才终于能松口气,他喘得厉害,小森也一样,在他耳边轻喘着笑起来。
“片寄,不是还要我小心屁股嘛…你这幅样子,能上我吗?”小森一边说,一边伸手揽上他的腰。
片寄本来就因为被小森亲得败下阵来正羞得不行,现在还被这样调笑,脸上的热度烧得他晕晕乎乎的。片寄别过头,伸手轻轻推了推小森的肩膀。
“先去洗澡…”
“嗯…一起吧。”
虽说平时有什么紧急情况,在办公室或是在车上,他们都毫不在意对方地就把衣服换了。但是,像这样亲手帮对方把衣服脱下来,感官刺激还是太大了。
西装裤团成一团落在地上,片寄身上只剩下一件长长的衬衫,刚好能遮到胯骨。小森忍着鼻间加重的呼吸,一旦意识到,就怎么都停不下来。
小森缓缓解开片寄的衬衫扣子,露出对方微微起伏着的胸口和漂亮的颈部线条,小森手臂撩起衬衫环住片寄的腰,像是着了迷一样,嘴唇往他的颈窝凑。
“不要。”片寄伸出手来挡他,难得露出了难为情的模样。“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嗒嗒的……”
“……我又不在意。”小森不满地撅着嘴巴,轻轻舔着片寄的手心,对方就像触电一样红着脸把手伸了回去。虽说如此,他也没打算继续逗弄片寄。
小森扯下他的最后一件衬衫,把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服也随意地丢在外面,搂着片寄打开了淋浴的花洒。
温度正好的热水倾洒而下,冲刷的水声和氤氲的热气熏得人更加头脑发昏。片寄这才知道小森这么缠人,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摸来摸去,指缝轻轻夹着乳肉,有意无意地蹭过敏感的凸起,嘴巴也闲不下来地继续着刚才的吻。
但是,他也没资格说小森,光是被这样亲吻和抚摸,他股间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起头,颇有精神地磨蹭着小森同样硬挺起来的性器。
本想着先好好地冲完澡再说,现在也根本忍不下去了。片寄主动地搂住小森的脖子,低低地喘着把人拉进放满了热水的浴缸里,两个人的份让浴缸里的水漫了出来,哗啦哗啦地往外流。
片寄靠着浴缸壁,脸颊上被热水熏得红通通。他一手搭着小森的肩膀,一手从边角的台子上捞过什么递给他,撩着湿淋淋的头发说。
“我好累,在这里做吧。”
小森定睛一看,片寄递过来的东西是瓶润滑剂,这也准备得太齐全了。
“嗯……你真是随手就能拿出这种东西啊。”他闷闷地说。
“怎么啦?吃醋了?”片寄戏弄他似的笑着,抬起身子贴上他的肩头。“那身为警察,小森桑要不要来查查看我和谁在这里做过了。”
小森沉着气不说话,把片寄整个人翻过去,让他上半身贴在浴缸边缘背对着自己,圆润的臀部随着翘起来,一半还没在水里。他双手分开片寄的臀瓣,手指被黏糊糊的润滑剂沾满,往紧闭着的甬道里面探。里面紧得不得了,显然就没怎么碰过,片寄偏过头往他的方向看,似乎是因为不习惯,眉头轻轻蹙起来,抓着浴缸边缘的手都不自觉用了劲。
“哈哈,片寄警官,不用查你都表现得很明显了哦。”
片寄哪知道小森会突然这么叫他,整张脸涨得红得不行。小森则像是抓住把柄似的笑起来,手指一口气捅进被渐渐撑开的湿滑穴道。
“啊、”
从片寄卡了一拍的反应,小森就知道刚才的不适应已经逐渐转变成了细微的快感,便立刻加了根手指进去,顶弄着柔软的内壁。
小森本想着两个人今天都够累了,至少得做得温柔一点,但是片寄明明刚还是一副处子样,没过多久就毫不费力地吞进第三根手指。稍微动得快一点,片寄就趴在浴缸边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来诱惑人,在浴室里有些回响的环境里烧得小森耳朵发烫。撅起的臀瓣随着他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往他的指根上蹭,不满足似的吞着他的手指,半张脸还埋在手臂弯里,只露出迷蒙的眼睛和泛着红晕的一半脸颊看他。
可恶。他真硬得受不了了。
“片寄警官,能不能进去了啊?”知道片寄会更难为情,他故意这么叫着,扶着硬得发烫的性器蹭着手指撤出后轻轻张合着的穴口。“没有对方同意的话,这可是犯罪。”
“……你真爱玩警察游戏啊,上班还没玩够吗。”片寄意料之中地回怼着他,却老老实实地伸过手来,摸不清方向地按在他勃起的柱身上,往自己的臀缝之间塞。“给我差不多点。”
小森可没那个忍下去的耐力,看到片寄这样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满足了,他托着片寄塌下去的腰,猛地没进去一半,彻底撑开湿润不已的穴道。
“嗯、哈…”片寄整个人被他顶得往前扑,忍不住发出急促的叫声。
里面又热又紧,好像缠住他一样紧紧地把他吸在里面,小森也止不住地喘息,按着片寄的腰窝,缓慢地往里面顶。
“不要…”内壁被一点点撞开的感觉陌生又让人焦躁,片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能地想要躲避,但他整个人都被小森死死地卡住,动都动不了一下。
稍微退出去一点,小森这下一点也不留情,又托着他狠狠地撞进去,一口气插到了底。扬起的热水泼洒在两人交合的股间,片寄感觉意识都好像被这一下顶得飞走,克制不住地发出更加高昂的呻吟。
“啊、不……好深、”
片寄带着哭腔一般喘叫着,软绵绵的尾音让小森兴奋不已,涨硬的性器搅弄着甬道内热情地吸附住他的软肉,润滑剂咕叽咕叽的声音被水声掩盖住了一半。
尝到了甜头似的,高高抬起的臀部迎合着他的动作往他的大腿根上撞,狭窄的甬道夹得他都快要忍不住地射出来了。身下跪伏着的人不由自主地发出更加破碎甜腻的声音,手指也攥得紧紧的。
小森扣住片寄的手背,俯下身来贴着片寄的背。抽插间不断翻起的水花泼在他的小腹上,他贴着片寄耳边,喘息声愈发粗重。
“哈…片寄警官、好舒服…”
小森的喘息声和湿热的呼吸贴在他的耳朵,连耳朵也变成了敏感点一样,让片寄浑身颤抖不已。
“想射在里面……可以吗?”
嘴上似乎是在询问他,身下愈发猛烈的动作却让他连拒绝都做不到。他这下可算体会到他和小森不知从何而来的体力差了,胯骨一次次撞击着臀瓣,发出清脆的啪啪响声来,肚子里面被填得满满的,摩擦着他最敏感的地方顶得又急又凶。好像是为了让他更兴奋而故意做的一样,小森不停地在他耳边发出急迫的喘息,让他只会混着哭腔答应。
“嗯、嗯…”
“连可以都不会说了啊、真可爱…”小森紧扣着他的手,显然也已经没有更多忍耐的余力。“片寄警官、片寄……不对,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叫…”
“不要说、”
“凉太…”
湿热的吐息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和任何一刻的调侃、无奈都不同,小森的嗓音又认真又写满了情欲。已经被巨大的刺激折磨得要崩溃,片寄哭叫着释放了出来。高潮时的甬道猛地收缩,内壁紧紧吸着前端,小森也按捺不住,掐着片寄的腰把浓稠的精液灌进对方的身体里。
他大口地喘息着,搂着对方湿淋淋的身体沉进水中。
“……‘喜欢’呢?”片寄也缓了半天,才软绵绵地趴在浴缸壁上问他。
“什么……”
“没有说‘喜欢你,凉太’啊。”
如果是以前的他,在片寄面前一定会说“少得寸进尺”,但是现在,小森笑着紧紧地抱住他。
“喜欢你,凉太,好喜欢。”
“嗯……那现在重新洗个澡,睡觉。”
“那你呢?”小森不满意地靠上去。“你既没说喜欢,也没叫我的名字。”
“啊……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小森桑?”
“……你认真的吗?”
“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啦!你的警官手册我都看过多少次了……”再说今天他还听佐野叫过小森的名字呢,没想到小森居然还会被这种事骗到,看着小森欲哭无泪地撅着嘴巴,片寄赶紧抱住他的脖子解释起来,又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角。“隼,我也喜欢你。”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终于收拾完,互相拥抱着躺在床上,片寄几乎都快要睡过去了,小森又在他旁边用听上去已经迷迷糊糊的声音问他。
“我说,要不要再做一次?一次就完,我好没面子。”
“……干嘛在意这种事啊。”片寄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还得安慰他。“我真的快累死了,你饶了我吧。下次,下次给你做一百回挣面子,好吧?”
“……好。”小森应答着,又把他抱得更紧。
夜幕渐深,疲累的身体总算是在恋人的怀抱里,陷入睡梦之中。
tbc.
Ⅵ.K(上)
最近的一课说闲也不闲,前段时间警察接连死亡的案件还没出任何结果,但是又没什么其他的案子让他们也帮得上忙,于是他每天就是在办公室里和小森大眼瞪小眼,等到下班为止。
“片寄。”小森跟在他旁边,两人之间隔着点距离。“等会吃了晚饭,能去你家吗?”
“啊、嗯……”片寄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其实自从上次之后,小森还没来过他家,第二天他想起那个什么一百回挣面子宣言,尴尬得只希望小森没听到。
事到如今,片寄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居然真的和小森做了。
虽然片寄不知道小森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但是他的喜欢或许比小森来得要早。
最开始的时候,小森对他差劲的态度他也感觉得到。但即便如此,那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在他困得要命的时候把工作全都包揽过去的样子、还有虽然很容易生气但很快就消了气,反而在他道歉时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都让片寄觉得很可爱。
正因如此,才想着如果继续逗一下他的话,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仅仅是这一面。作为警察的小森总是抱着赤诚,无论什么事都全力以赴,就算是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才来做的警察的自己,也被他的这股热情感染,被他带着跑。
在居酒屋的那天晚上,看着把脆弱的样子完全袒露在他面前的小森,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奇妙的情绪。原来,这个总是想要把强势的一面表现出来的人,低落时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地就问了,能不能待在小森的身边。
再到后来,小森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为什么会心中砰砰地跳着,又佯装镇定地说了会一直在小森身边。但是这句话,绝对是他发自内心的话。
而真正让片寄开始思考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是小森好像不经意一般、红着脸对他告白的时候。就像是下班讨论去哪吃饭一样平常的语气,但是小森展现出的完全不是那么轻松的氛围。
比起当时的惊讶,回到家之后,他冷静下来思考了很久,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这种算是喜欢吗?还是说,其实并不是那样?
但是,这种迷茫很快就消失了。
案件终于结束了的那个夜晚,小森认真又理所当然地对他说“我们只是做了警察该做的事”时,似乎有光亮一下子照开了迷雾。
原来,不论是工作也好、感情也好,在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早就被这个人牢牢地牵着,不断地往前走了。
似乎是察觉到片寄直勾勾的视线,小森满头雾水,突然伸了手过来。
“诶?”片寄愣了愣。
“一直看着我,是想牵手吗?”
“哈哈哈…是哦。”
虽然自己心中想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但片寄还是被小森满脸迷茫又微妙地红了脸的模样逗笑了,也不管这还是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就牵住了小森的手。
还没到六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城市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就像这样牵着手混入其中,也没人会注意到。
自从来了搜一,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享受过静谧的时光了,小森握紧了片寄的手,往餐厅的方向走。
“哦!小森警官和片寄警官……”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小森和片寄回头去看,这才认出是之前内藤的案件时,在福利院时遇到的那个青年。对方看到他们也很意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
“啊、”两个人都一下子红了脸,赶紧松开了手,对对方说起客套话来。“高野桑……福利院最近怎么样?幸太君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很好,不过……”高野苦笑着说。“要给他们解释内藤老师为什么不回来了,稍微有点困难呢,暂且只能说内藤老师是去了国外。”
内藤并没有杀人,对三人见危不救是否涉及到遗弃罪也暂未做出裁决,但是以残忍的手法破坏了尸体并且引起恐慌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至于会如何判决,他们也还不清楚。事件之后,俊树的事情被媒体报道了,三浦大臣付了一大笔钱作为福利院的资金,但还是在网络上被骂到炎上谢罪。
“确实,这种事对孩子们也没办法解释吧……”小森回想起孩子们对内藤老师的喜爱,不由地叹了口气。
“是啊……啊,警官你们现在是下班了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高野刚还沉浸在沉重的气氛中,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调侃起他们俩。
“……没那回事。”小森吞吞吐吐地说。
“诶?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请两位警官一起去吃饭如何?院长他还说想要谢谢你们呢。”
“诶、啊…”
热情到根本没法拒绝,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和高野一起去了,小森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会看气氛,在一旁看着高野拉着片寄聊小朋友的事聊得开心。直到饭吃了一半,高野才被院长打来的电话给叫走了。
“这家伙…还真是自来熟啊。”
“哈哈哈,确实呢。不过,小孩子还真不好照顾,刚才看到高野桑的脖子上有块淤青,他说是小朋友不小心踢到了。”
“诶——上次见到他也是那样,说不定是谈恋爱了吧?”
“小森桑你真八卦……”片寄回他一个白眼。
他们俩又待了半小时,接近八点,两人从店里出来时,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还好这里离片寄的公寓还不到一公里,走回去也就几分钟,小森在店里借了把伞,两个人急匆匆地往回走。
“就不能借两把吗?”两个大男人挤在一把伞下面,看着小森使劲地把伞往自己这边偏,肩膀淋得湿哒哒的,片寄语气无奈地说。
“但是只有一把了啊。”
其实也不是,但小森已经另有打算了。淋得湿淋淋的,这样回去不就理所当然地可以继续卿卿我我这样那样了嘛。
他的幻想还没结束,片寄就忽然放慢脚步,指着不远处叫他。
“小森桑,那边的人……”
小森也停下来,定睛一看,有个人居然在这大雨中倚靠在附近的长椅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去看看吧。”
小森和片寄疑惑地走近上前。
“晚上好,我们是警察,有什么要帮——”
看清了灯下的那人的脸,小森和片寄同时惊恐地瞪大了眼。这个人,他们两个都认识。
“盐泽桑!”
顾不得大雨,小森冲上去推着盐泽,但显然他已经没有了血色,身上的血污被雨水不断地冲刷着,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片寄给小森打着伞,捂着嘴巴冷静了片刻,拨通了110。
没想到下班后还会来警局做笔录,小森一边擦着满头的雨水,一边低着头回答前辈的问题。
“我们两个是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倒在长椅上的盐泽桑的,看他的状态,应该已经死了一小时左右了,那段时间我们和熟人在附近的餐厅吃饭。”
“嗯,情况我明白了。”前辈站起来,拍了拍小森和片寄的肩膀。“雨也差不多停了,今天你们先回去吧。这已经是警视厅的第六名受害者了,明天课长肯定会召集全员会议,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两个人显然都还没缓过劲来,前段日子还一起进行搜查的前辈的尸体就那样出现在他们面前,已经是第二次了。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满脑袋都被问题塞满了,小森做不到平静地讨论,显然片寄也和他一样。
“那,今天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出了警局,片寄对小森说。“这样看来,明天开始我们应该也要参与搜查了。”
“嗯……”小森点头,他的呼吸还是乱七八糟的,心情说不上来的烦躁。他抬手招了辆车,打开车门便等着片寄先上。“我送你。”
“诶、我一个人也行……”
“好了别废话。”小森难得像这样,看上去是真的充满了焦躁,强硬地拉过片寄的手臂把他塞进车里,跟着沉默地坐上了车。
片寄也乖乖闭上了嘴,他知道小森在想什么。
盐泽的死亡让小森又一次被迫地回忆起了目前仍未查清的及川的案件,不论自己怎么说,他心中“是自己的过失”这种概念还是不会彻底消失。这么多的案件,足以见得对方是对警视厅、警察抱有敌视的。在案件查清之前,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片寄轻轻伸出手,覆在小森因为躁动不安而紧握着、血管突出的手背上,就像在说“我哪里也不会去”一样。
“对不起,刚才……”
小森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呼着气给他道歉。明明平时说更过分的话也不会像这样凝重地道歉的,片寄心头哽得难受,摇了摇头。
最后片寄还是邀请小森住下了,这种状态下,要是放他一个人,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第二天早上,课长立刻召集了全员会议。
六名死者全部都是警视厅的警察,4名刑事课,1名总务部和1名生活安全部,全部是男性,年龄分布在20代-50代的区间,6人之间除了正常的工作关系私下基本上没什么更加亲密的交流关系,不同部门更是几乎都没见过面,死因也各不相同,完全没有能够合并为连环案件的因素。短时间内警视厅发生了如此多的命案,搜查的矛头就指向了对这些警察怀恨在心、有犯罪前科、最近刑满释放的人员等等。
这样的案件是最难找的,因为嫌疑人的范围实在是太庞大了。
整个一课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对这些人员一一进行调查,同时保持联络,确保自己和同事的生命安全。
“小森桑,没事吧?”
片寄从便利店回来,递了瓶水给正在驾驶座上发呆的小森。
“啊,没事。”
“我从店长那里拿到了他们的班表,及川桑的案件发生的时候,西川正在上夜班,结合我们刚才问到的其他的不在场证明,他应该是无罪的。”
“是吗……”小森拿起手机,在西川的头像前面打了个黑色的叉叉。
这样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凶手专挑这种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或者是天气状况差的情况下手,没有指纹,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整个警视厅都被这躲在暗处的看不见的敌人耍得团团转。
“如果这是连环事件的话,对方就不是憎恨死者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憎恨着警视厅。”理了理头绪,小森突然说。“一般的连环杀手,喜欢使用同样的杀人手段,或者是留下什么东西,就像对警察挑衅一样。但是这家伙……”
片寄也看过不少过去的发生在国内外的连环杀人案件,基本上都和小森说的一样。毕竟在治安良好的日本,这种事到底还是少数,他也好小森也好,都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连环杀人案。
“只有一种可能性……”片寄说。“那就是,死者是谁对于凶手来说并不重要,是对象为警察的无差别杀人。比起挑衅,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虽然通过逻辑能够分析出凶手意图的可能性,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想要查出凶手的身份就更是难上加难。
“及川桑、本多桑、知贺桑、盐泽桑……还有其他部门的饭岛桑和平井桑。”
小森努力地回忆着从会议中听到的关于全部受害者的信息,也找不出任何能把他们串联在一起的一点。难道真的就如片寄所说,这是没有指向性的无差别杀人吗?
“想不通啊。”
“我也是。”片寄回道,把导航换了下一个地点。“这些事就留到休息时间再思考,去找下一位吧,现在在修车行工作的户村。”
小森怎么也摸不清头绪,也只能点点头,启动了车子。
符合情况的人数实在是数不胜数,和几位警察相关的人士更是全部都被问了个遍。经过几天的调查、每天的会议汇总,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数也不在少数,就算挨个盯梢,整个搜查一课的人都用上,他们人手也不够。
小森和片寄都累得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但是在凶手还没落网之前,也只能硬撑着。
他们今晚的任务是盯着一个在流水线工厂打工的重点嫌疑人,在饭岛和平井遇害的那天,有路人曾目击到他在两个地点的附近都出现过。
“真的是这家伙吗?”小森坐在监控室里看着一直在重复同样工作的嫌疑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家伙看起来挺老实的。”
“小森桑,人不可貌相,就是这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意外地会做出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哦,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嘛。”片寄在一旁吃着炒面面包,还停不下来地教育他。
“这我虽然知道啦……”
小森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知道如果用警察的直觉这个理由来反驳,一定又会被片寄吐槽了。他也只好忍下去这股莫名的焦躁,继续看着监控画面。
“说起来,工厂的流水线看着好压抑啊。”小森指着画面对片寄说。“大家的衣服上都只有名字的字母,就好像被编了号一样。”
“是啊……”片寄也喃喃道,他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起了低电量的提示音。“啊,充电器忘在车上了,我去拿一趟。小森桑呢?要不要我帮你把车上的咖啡拿过来?”
“哦…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种小事…”片寄笑了笑,把他按回座椅上。“小森桑,请你老老实实看监控,别把重要的嫌疑人给放跑了。”
“……知道啦。”
小森撇了撇嘴巴,目送着片寄出了监控室,半天才回过头来继续看监控。
“字母……”小森思维飘走,低声念叨着。“及川桑的O,本多桑的H,知贺桑的C,饭岛桑的I,平井桑的H,盐泽桑的S……H出现了两次啊,这也不是什么二十六字母杀人表啊。”
还好还好,要是出现这种电视剧一样的剧情,未免也太吓人了。
正在小森想着的时候,片寄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传来。
“小森桑!字母!目前受害的六位警察,首字母如果拼在一起,倒过来的话,就变成了SHICHO……你想到什么了吗?”
“……只能想到那一个吧。”
小森不寒而栗,如果跟他和片寄所想一样的话,那么凶手还打算要杀三个人。
KEISHICHO,也就是警视厅。
凶手不在乎身份、作案手法的原因就找到了。因为这是一场充满了挑衅意味,对于警视厅的仇恨引发的,血淋淋的报复行为。
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总部那边突然发来了消息。就在几十分钟前,他们同时发现了二系的石原警官、以及组织犯罪对策部的永谷警官的遗体。
“等等、这个永谷的读法不是Nagatani或者Nagaya,而是Eitani吗…”
确认这个事实的一刻,小森睁大了眼,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和他跟片寄无意中猜想出的一模一样。
“片寄!”小森在对讲机里叫着片寄。“石原桑的I和永谷桑的E,果然这是桩连环杀人案件啊!”
对讲机的对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片寄!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快回话!”小森想起上次丸山的事件时,片寄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就去追犯人,不免紧张了起来。他噌地站了起来,对着对讲机大叫。“对方可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和那个友田可不一样!你别冲动!我现在立马过去!”
可是无论小森怎么喊着片寄,对面都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大脑好像要在这一刻炸开了,小森站在房间中间冒着冷汗,他僵直在原地,好像旧疾发作一样浑身发抖。
KEISHICHO。如果这就是凶手的目的的话,那么在八名警察遇害之后,现在的字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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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K(下)
车子的门还大开着,对讲机掉落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显然就是被什么人给强行扯掉的,座椅下还躺着那瓶片寄要帮他拿的咖啡。片寄并不在这里,车内和地上也没有任何血迹。
但是,客观地分析的话,以这个凶手的作案习惯来看,他下手非常利落,没有任何想要和警察周旋的目的性。如果从这点来看,说不定片寄已经……
“可恶!!”
小森大骂一声,重重地把车门甩得巨响一声,没空去管大冷天溢出的汗,急忙向总部汇报情况请求支援。
“是……现场没有血迹,片寄也没有发来任何求救信号,大概是用乙醚或者是电击枪之类的东西让他昏过去了。从片寄失去联络到现在不超过五分钟,所以,犯人一定还在附近。”
他努力地保持着冷静,向总部叙述着情况,那边很快就给出了调集附近所有人员进行搜查的指示。他开着车,但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为什么我刚才没有和他一起去呢……小森皱着眉,忍不住地骂着和曾经犯了一样的错误的自己。这个犯人就是杀害及川的凶手,而他居然让自己的搭档再一次地落入这个人的手中。
如果,等他们找到片寄的时候,片寄也和其他几人一样,变成了一具尸体的话。他一定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便把所有的车辆都扣下盘问,对方已经逃脱的可能性还是太高。
这个时候手机铃响了起来,小森猛地看了眼屏幕,来电人居然是佐野。
“抱歉,玲於,我现在——”他接起来,刚想对佐野解释,对面就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隼!你快点看推特!有人投稿了片寄桑的视频!”
小森猛地刹了车,匆忙地打开推特,果然投稿才发送出来几分钟,这个话题就像爆炸了一样上了趋势。
视频里的背景似乎是一块白茫茫的幕布,看不出所在的地点,刚才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片寄看上去还在昏迷状态,额头上和他的脚下还有着不少血迹。片寄被犯人用麻绳捆在椅子上,腰间还被绑了一圈什么东西。
“……定时炸弹。”小森已经出离愤怒了,沉着声音说。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无能的警视厅警察们,晚上好。”视频中传来了显然是经过了电子加工的声音。“这里是你们的同伴,片寄警官。听说是搜查一课的精英,警视厅连环杀人案是以他来结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画面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他能看到鲜血正顺着片寄的脸颊往下滑,落进敞开的领口里。视频并没有那么清楚,可小森还是盯着片寄的脸,克制不住地握紧了拳。片寄缓缓睁开了眼,视线忽地对上了镜头。而下一刻,影像消失了,只剩下刚才那个处理过的声音。
“那,在片寄警官被炸弹炸成碎片之前的三小时里,就用尽全力来找你们的同伴吧。”
“可恶……”小森一拳锤在方向盘上,但不得不说悬着的心好歹是放下来了。“玲於,抱歉,我先挂了。”
“嗯,你自己也小心点。”
犯人预告的炸弹爆炸的时间是三小时后,那么至少可以保证这段时间里片寄是安全的。分析中心那边很快地查了推特发出的IP,但是即使过滤掉了代理IP,查出的地点也是十几公里外,犯人用某种技术手段黑掉了远在十几公里外的某台设备,然后使用那个ip发出。但考虑到是有共犯的可能性,总部派了附近警署的警员去搜查。
可是,让犯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按照他以往的作案习惯,绝不会给人留下这种机会。难道说,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小森心乱如麻无从下手时,又有人打来了电话,是中务。
“小森,我看到推特了。”中务的语速比平时快,听得出来是非常担心地问他。“我正好还没回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帮大忙了,裕太君。”小森说着,调出了可疑人员的名单。经过几天的搜查,还有很多人他们没有查到。“总部那边还有多少人手?拜托你们把这些人的前科和现况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能接触到炸弹这方面的人员。”
虽然如此,但他知道短暂的时间里,找到这种本就不可能浮于台面的信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他也只能抱着一丝希望,继续寻找片寄可能会在的地方。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个小时,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小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怎么也想不通短短几分钟里,犯人究竟把片寄带到哪里去了。
“小森,你这边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信息能参考的?”中务问。
“……如果有的话我早就说了。”他克制不了说话的态度,只得低着声音说。
“都快点想尽办法查!”电话那头,前辈、系长还有其他人的说话声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地吵得小森烦躁。“绝对不能再发生野方警官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是指什么?”小森不解地问。“和片寄的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中务那边按着键盘搜索资料的声音啪啪响,很快就查了出来给他解释道:“是七年前的一起爆炸案,当时的嫌犯是黑道,对抓住他们的野方警官有敌意,就策划了爆炸案件。当时,因为犯人在那所建筑里四处都设置了炸弹,没能救得了他。”
“是吗……”小森基本没听进去,敷衍地回答着。他满脑子都是片寄现在如何,对不相干的事情压根提不起兴趣。
“他还有一个儿子的,真可怜。”中务身旁的什么人搭着腔。
“等等,什么儿子?”小森一下子坐了起来,整个人精神了。“父亲因为警察的工作丧生,那这家伙不也有可能是对警视厅仇视的人吗!”
中务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说:“虽然是个不错的调查方向,但是他儿子6年前就在去茨城的船上遇难失踪了。”
“是这样啊……”
好不容易找到的可能性又断了,小森整个人又蔫了下去。他正失落,手机就响起了有消息发来的声音。
“小森,我把他的儿子的照片发到你的手机上了,你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小森立马打开图片,照片上是个他毫无印象的青年,看上去大概十八九岁。但是,因为这是张极其普通的脸,每天搜查见过无数人,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把图片放大,一点点地思考起来,企图找出点什么联系。直到,他看到了一块儿奇怪的印记。
“……裕太君,你刚才说,这个警官叫什么名字?”
“野方警官啊。”
野方,倒过来的读法,就变成了高野。
小森顿时感觉脊背发凉,几天前高野和他还有片寄在餐厅里一起说笑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高野脖子上的那块淤青,和图片上野方的儿子,就连位置都一模一样。这不是淤青,而是胎记。
盐泽的事件,按照小森推测的——在他们发现盐泽的尸体时,盐泽已经死了一小时左右。那么案发当时,高野正和他们一起吃饭,按理说不可能是犯人。
但是,最终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法医给出的结论却是——无法准确推理出盐泽的死亡时间。
虽然因为当天下了大雨,痕迹非常细微,但法医还是推断有可能凶手是冷冻了尸体,尸斑的形成和僵硬程度都发生了变化,导致尸体呈现出的死亡时间延后。
“裕太君,拜托你把野方警官遇害的地点发给我!”
先前的事全部都串联在了一起,如果凶手就是高野,那么他说不定是在作案之后,才遇到了自己和片寄的。
收到了地址,小森一路几乎是飙着车地往那个地方赶。果不其然和他推理的差不多,高野并没有跑多远,这座废弃建筑就在离那间工厂不远的地方。他和其他警察应该刚才都有路过这里,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
通过总部联络了拆弹组,小森把枪套里的手枪掏出来,悄悄地往野方警官遇害的那个房间里走。
死寂的建筑中,一根针落地似乎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即便再轻,也有一定的声响。可当他出现在那个四面都没有窗子的房间门口时,对方还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脸。
“小森警官……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高野坐在片寄的椅子对面,不可思议地扬起嘴角,看到小森手中的枪,他状似满脸困惑地抬起双臂来。“我手里可没有武器……”
小森没空搭理高野,收起手枪就往片寄身边跑过去。
视频里看不太清楚,小森被吓了一跳,他头上出了很多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钝器击中过,身上的西装也烂了几条口子。这些大概都是来这里之前醒了过来,在挣扎的过程中弄的。
绑在他身上的炸弹是用铁具固定的,没有工具的话根本就没办法暴力拆下来。他的面前相当远的地方放着台电脑,想必就是录下刚才的视频的设备。
“小森桑……你来了,抱歉。”片寄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不知为何还在对他道着歉。
“别说话了。”小森咬着牙,帮片寄解着身上的绳子,却怎么都解不开。
“诶?这么大个警视厅就只有小森警官一个人来了吗?果然,你们警视厅就是这样。”
被这番话激得够呛,小森站起来,怒不可遏地冲上去把高野按在地上,一拳锤在他脸上。
“你说够了没有?你是什么正义使者吗?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及川桑他们,本多桑他们……他们有什么罪?”
高野被小森打得鼻子出血,他吐掉一口嘴里的血,露出了怪异的笑脸。
“我的家庭和我的人生被搅得一团糟,这些警察对我的老爸见死不救,他明明那么努力工作,却把命都搭进去了。谁要管他们啊?”
小森红着眼,手颤颤巍巍地把枪口抵在高野的脑门上。
“小森桑!你冷静点!”片寄着急地叫着他。“你是警察,绝对不能做这种事!”
“对啊,小森警官。我可不想死。”见小森的理智被片寄给及时地拉了回去,缓缓地放下枪,高野立马爬了起来。“至少在最后的K华丽落幕的时候,我还是想看的啊。”
炸弹的时间还剩下三十分钟,小森估算着,拆弹组和其他警察也差不多快到了。
这时高野忽然笑了,他看了看还被怒意侵蚀僵在原地的两个人,按下了手中握着的什么东西。顿时,屋外发出了爆发的轰鸣声,巨大的震响让整个建筑都在跟着抖动,跟着是砖块石块掉落的巨响。
“既然演员都已经到齐了,干扰电波的设置也准备了,就不需要别人来打扰了吧?”
高野把控制爆炸的微型遥控器扔到一边去,笑着对小森说。
来这个房间的路大概已经被堵死了,其他人短时间内已经无法进入。小森刚才确认过了,这颗定时炸弹的威力应该只有直径三米。但是,得不到拆弹组的支援,也借助不了外物的力量,他该怎么停止爆炸,怎么才能救得了片寄呢。
他收起了刚才的那股火气,对高野说。
“喂,只要是K就行了吧。”
“小森桑…!”片寄知道他要说什么,瞪大了眼睛阻止他。
“Katayose也好,Komori也好……无论哪个都是K吧。我来代替他,让他走。”
“哈……”高野仿佛嘲弄一般笑了起来。“所以上次撞到的时候,干嘛还在掩饰啊?两位警官,你们挺有趣的,我其实不想让你们死诶。”
“但是,片寄警官不是之前的刑事课长的儿子吗?是他的话,比小森警官有冲击性多了。我已经设置好了这台电脑的定时录制,绝对会好好地把片寄警官炸得粉身碎骨的画面记录下来的,一旦信号屏蔽解除,就会立刻发送到网络上。”
“你少在这啰哩巴嗦……”
“小森桑……”正当他被高野气得要命的时候,片寄突然在身后叫他,听上去有点没底气。“我说,你相信我吗?”
小森转过头去对上片寄的眼神,虽然不知道片寄有什么办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松了口气的笑容。
“当然了,你不是我的搭档吗。”
小森拿手铐把高野铐在一边的水管上,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那些打得死紧的绳子解下来。
“你打算怎么办?”
“拆炸弹。”片寄语气平常地说着,从装备袋里掏出小刀来。
“哈?你疯了?”小森吃惊地看着片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爱赌博的赌徒,但是和片寄比他还真是输了,哪有人把命都赌进去的。
“认真的。我在东大读研的时候学过一点,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眼看片寄一边平淡无奇地说着这番惊人的话,一边撬开炸弹的外壳。小森忽然想起他之前还以为片寄是因为毕不了业,才会这么晚来警局的。他到底是跟什么人在交往啊?
炸弹内部错综复杂的电路看得小森双眼一黑,根本就不是电视剧里那种五颜六色的,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黑白线。别说是让他去拆炸弹了,就算拆弹组的人来指导,他大概也分不清楚。
片寄拿着刀,对他点了点头。
“那,我要拆了,如果不成功的话……”
“……的话?”
“我会死,小森桑你可以离远点,幸运的话,可能也就住半个月院。”
“到底行不行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森紧张得满头冒汗。片寄也不轻松,汗水和已经干了的血混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剪着线路。
电路一条条被剪断,只剩下了最后的两根,片寄却停下了手。
“诶…?”小森愣住了。“不会吧?这种时候,二选一?”
“为了这种时刻,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感动吗?”高野笑着。“剪对了,就会停,剪错了的话,BOOM——”
“……”小森都不知道该骂什么话了。没想到,他人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赌博,居然用在这里。
“小森桑。”片寄抬起头看向他,这张满是血污的脸却依旧漂亮得让他心动不已。“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小森沉默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着,几乎马上就要点头。
“才不要!谁会跟你一起死!”但是最后,他还是说了相反的话。“我要跟你一起活下去,一直一直,活到做不成警察,活到走不了路,活到死为止。”
“哈哈哈哈哈……结局不还是一样的嘛。”片寄似乎想到他会这么说地大笑起来,好半天才停下。小森虽然是那样说的,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一点也没打算逃跑。“那我剪了。”
小森坚定地点点头。计时器只剩下最后的十秒。人生最后的赌博,一定会赢吧?
但是,片寄把刀刃停在了两根线的上面,把它们一齐剪断了。
“啊!!!真的假的!!!”
小森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差点脱臼,他这才发现,计时器停了,显示屏上的7停下不跳了。
他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来了,片寄却好像看到什么搞笑的场面,笑得抱着肚子。
“怎么可能……”高野瘫坐在地上。
“为、为为为什么……”小森也不解地结巴着问。
“因为……我隐约感觉这应该是有两条启动装置,不论剪哪一条,计时器都会停下来,然后另一条就会立刻触发平衡爆发装置。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感觉没事了,站起来或者是走动的话,炸弹就会立刻爆炸。但是,一起剪断的话,就没问题了。看来,赌对了呢。”
听着片寄难懂的解释,小森抬起袖子愤愤不平地擦了满头的汗。
“那你倒是早说啊,可恶,吓得我魂都没了……”
“早说的话,不就听不到小森桑要和我一起活到死为止的告白了嘛。”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片寄在剪下去的那一刻,也已经做好了炸弹爆炸的准备。当然,他也想活下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成为警察的理由,好不容易才牵住了这个人的手。
无论如何,都不想轻易地松开。
两小时后,他们终于被赶来的其他同事救了出去,片寄被送去了医院,小森本来要被拉回去做笔录,但是课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情,挥了挥手让他跟着片寄去了。
高野看上去精神迟缓,似乎是还沉浸在最后一件的戛然而止中。他被带回了警局,8件杀人案,1件杀人未遂,之后的审理也要大费周章了。
片寄因为受伤,被系长特批了几天假期。而小森却忙着高野的后续事件,连一天空也腾不出来。
终于等到片寄返岗这天,总算是可以一起工作了,小森把所有的事推到后面,屁颠屁颠地跑去办公室,结果找了几圈也没找到片寄的人影。
难不成去厕所了?小森想着,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恰巧碰上了关口。
“啊,你找片寄啊。他不是去拆弹组报道了吗?”
“哈??这种事我根本没听说啊!”
再说,片寄不是他的搭档吗,怎么这种消息他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小森满肚子火,气冲冲地往拆弹组走。
一打开办公室门,里面静悄悄的,寂静的房间里只坐着一个人,果不其然就是片寄。
“哦,小森桑,你已经听说了啊,我还说等下去告诉你呢。”
“什么啊……”小森无奈地看着一脸无辜的片寄,想吐槽也说不出口,声音带上了一点委屈巴巴。“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走了啊?明明都说了要永远做我的搭档的,骗我的吗?”
“我只是来帮两周忙,下个月就回搜一了。”察觉到眼前的人的失落,片寄收起了无比想要恶作剧的心情,环视了一圈四下无人的办公室,他靠在桌边坐着,抬头看着小森。“还是说,你没了我就不行?”
是啊是啊,本来就是这样啊。
小森被片寄难得的上目线迷得七荤八素,在心里诚实地回答,嘴上却一点也不老实。
“才不是,我回去了。等你两周后回来,我绝对已经升到警部了,到时你就求着我做你的搭档吧。”
“是是是,小森桑,别抛下我——”
就算知道片寄的话都是配合他的玩笑,小森也十分受用,他别扭地和片寄道了别,转身出了拆弹班的办公室。小森脚步轻快地走在长长的警局走廊里,晴好的阳光照耀进来,他忍不住地哼着歌,满足地笑起来。
顺风的时候,应该已经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