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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又要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衣服,别生病了。”须贺晴人懒懒地趴在床上玩手机,数原龙友揪着被子盖在他露出来的大腿上。
须贺放下手机回头看着整理衣服的数原,撇嘴笑了笑说:“知道啦,啰哩啰嗦的。”
数原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拿起一边的领带挂在衬衫领子后面。须贺从床上跳下来到他面前给他打领带,数原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须贺三两下就把领带系得漂漂亮亮,又抱着数原的腰用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颈窝,小声说:“这么快就要走啊,下次见就要周末了,我会好想你的。”
“这周工作忙,周末多陪你一会好不好。”数原揉揉他的脑袋,用胡须蹭蹭须贺露出来的脖颈。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又偏着脑袋向数原讨了一个吻才罢休。
数原一边收拾东西,须贺黏着数原闲聊几句,数原哄着他回房间睡觉之后才离开。
须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刚刚数原在和他上床的时候叫了别人的名字,很小声,几乎要被他甜腻的呻吟盖过去,但是须贺还是听到了。
凉太。他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须贺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猜想或许这人会是数原高中时的那个暗恋对象。
他问过数原的过往情史,数原大方地承认了他有一个一直没能忘记的暗恋对象,但也只是这样而已,没有说那个人的名字也没说那个人的近况,须贺想要多问几句却都被数原搪塞过去了。
他翻身从床上下来想去找点水喝,嘴里嘟囔着:“反正也只是炮友而已。”
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冷丝丝的感觉从他单薄的衣衫上渗入皮肤,他攥着手里的玻璃杯眼神阴恻恻的。
他有点嫉妒那个叫做凉太的人。
数原龙友和须贺晴人第一次见面就滚上床了。
须贺都忘了具体的情节,只记得当时还是陌生人的数原在舞池里拉住他,看着他愣了好久。
须贺不明所以,数原抓着他的手腕又一直不肯松手,须贺脑袋被酒精搞的晕晕乎乎,捧着数原的脸就亲了上去。
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去酒店开了房,须贺被数原操的服服帖帖,但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数原的名字。
数原很温柔,就连用力的时候也会先问问他的想法。但做完之后数原却窝在床的另一头弓着脊背捂着脸,好像刚刚被须贺夺取了贞洁似的。
须贺盯着他胸口和手臂的纹身不知道该怎么调节这样尴尬的气氛,这家伙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第一次出来约炮的单身男性啊。
“嗯…我叫须贺晴人。”他试探地说到。
数原在昏黄的灯光下抬起头,一张蓄着胡子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脸涨的通红。
“数原龙友。”
须贺晴人喜欢数原龙友很久,几乎是从他们刚开始做炮友的时候就动心了。
数原对待他全然不像是对待一个只存在肉体关系的情人,一直让须贺觉得他们是正在恋爱的恋人关系。
做完之后他会顺从地接受须贺的拥抱和亲吻,须贺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耐心听他发牢骚,如果数原会留宿的话第二天早上须贺必然会吃到数原亲手做的早餐……诸如此类,太多事情让须贺觉得他们之间是有爱的了。
但他从来不曾回应过须贺的示好,须贺也面子薄,只肯在床上一遍遍搂着数原的脖子说爱他,把爱意都藏在一次次情动的亲吻中。
这些事情从来不是调情,每一次都是真心实意的告白,不过数原从来不懂须贺的言外之意,只是默默回应着须贺热烈的亲吻。
“喜欢你…”须贺某一次喝醉了在电话里不小心吐露了心意。
数原沉默了好久,呼吸混在微弱的电流声中传入须贺的耳朵,须贺后悔自己的冲动,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笑着说:“你那条项链,为什么一直戴着呀。”
又拙劣又愚蠢的辩解,或许会越描越黑。
但数原还是立刻接了他的话,认真回答他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
他没再向数原说过半句“喜欢”、“爱”之类的话。
数原夹杂在温柔里的刻薄和狠心让须贺不敢再踏出一步,就这样保持着每周见面两三次的暧昧关系也挺好的,起码在床上的时候数原会露出真正温柔的那一面。
数原很喜欢吻他眼睛。
“我眼睛很好看吗?”数原的手搂着他不着片缕的上半身,须贺侧躺在他臂弯里用手指抚摸着数原胸口的纹身。
数原神情一滞,不自然地看向他,搭在他腰上的手也松开了。
“嗯,好看。”
须贺直起身子跨坐在他腿上,环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他抱着数原,嘴唇在他侧颈的唇印纹身上流连,眼睛里却没什么光彩。
明明只是床伴,明明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总是不懂得推开我呢。
数原的手掌抚摸着他分明的脊骨,呼吸很沉,须贺等着他开口说什么苦衷,但数原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须贺有点生气,他好想歇斯底里地问数原为什么总是沉默,为什么不肯爱他。可是数原的怀抱太温暖了,温暖到他都不在意数原的沉默了,只是抱紧他,向他常做的那样把头靠在数原肩上。
“晴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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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
总不能说你很像我曾经喜欢的人。数原咬咬牙。
他真的好像他。
这是第一次见到须贺晴人时数原龙友的想法。
“凉太?”
他冲上前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抓住那个鲜活的身影,他和自己记忆里那个人那么像,就好像片寄重新活了过来,正站在人头攒动的舞池里看着他。
皮肤相贴的那一刻时间的流动都缓慢了,那些陈旧的已经被大脑上了色的记忆从堆满枯枝落叶的泥土里蓬勃而出。
数原愣愣地看着那张嘴唇越凑越近,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不再是闪烁的霓虹灯和嘈杂的欢呼声,而是回到了数原十六七岁那年的夏天,他穿着轻薄的校服衬衣,在下课铃声响起时睁开眼,下意识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笼罩在阳光之中垂着眼写字的男孩。
或许记忆真的太久远,数原眼里的那些景象不清晰也不连续。窗边的男孩抬手整理自己被风吹起来的头发,眼里笑意融融地回过头看他。
“做吗。”眼前的人问他,口腔里是和对方舌尖缠绕后染上的酒味。
数原没拒绝,他从来没能有勇气拒绝那张脸。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们从房间的门口吻到床上,数原稳稳地搂着这个陌生男孩的腰,就连摔在床上的时候都不舍得让他有一点点痛感。
他记得片寄最怕痛了。
男孩一边意乱情迷地献上自己的亲吻一边主动脱掉自己的衣物,紧紧贴在数原身上,燥热的气息让两人身上都蒙上一层薄汗。
数原猛然惊醒看着面前的人,他想起来这个人并不是片寄,只是一个刚见面就即将发生一夜情的陌生人。
这个人不是片寄,他从来没能吻过那张他肖想许久的唇瓣,也没能带着情欲抚摸过那具他无数次注视的身体。
但他们那么像,这个人的出现好像就是上帝为了嘉奖数原如此长情如此念旧而给予他的礼物。
即将进入他的时候数原犹豫了,他看着身下这张脸忽然有了一种背叛爱人的感觉。
男孩的脸颊已经泛着情欲的潮红,下耷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细瘦的小腿盘在他腰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抱歉。”他闭上眼睛,低头轻轻吻了男孩的左眼。
那里空无一物,数原却恍惚间看到了一颗黑色的小痣。
须贺只是和片寄长的像,性格上来看压根不是一个人。
数原时常看着须贺的睡颜出神,这家伙比数原小了有五六岁,不算大的年纪平时总爱上蹿下跳地不嫌累,数原在身边的时候总是黏糊糊地跟在数原身后打转,遇见事了也急急躁躁的,处理问题很感情用事。
所以须贺只有安静的时候才像他。
他们见面的地方一般都在须贺家里,他有时候待晚了会在须贺家里留宿,须贺做完通常就嚷嚷着要睡觉了,数原耐心地抱他去浴室清理完身体之后就哄他睡觉。之后就去客厅忙会自己的工作,然后回到卧室陪着须贺一起睡。
他回来的时候即使须贺睡的沉沉的也能感觉到,刚躺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蹭过来贴在他怀里,数原总会虚虚地把手搭在他身上拍拍他的后背。
他常说他温柔,又总是在做爱的时候双腿盘上他的腰让他用力点。
数原想到很多年前被关在病房外,透过窄窄的一条窗户看见里面直挺挺躺在病床上,被两三个护士在身体上盖上白布的片寄,猛地抽痛了一下。
片寄最害怕痛,从前摔倒胳膊蹭破了皮都会被痛的龇牙咧嘴。
“别走神,龙友君。”须贺不满地撅着嘴,“我说让你用力点。”
数原低头看见那张几乎一样的脸,一只手摸了摸须贺的脸,轻声说:“那样你会不好受吧,我不想让你太痛。
如果可以,他也好想摸一摸病榻上片寄没有血色的脸和他说“我不想让你太痛”。
须贺在床上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眼里的笑意明晃晃的,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笑得身体微微抖动。
“好喜欢龙友君…”
须贺依赖他、喜欢他,数原又不是傻子,那孩子刚几乎把心事在脸上写的明明白白,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一直在考虑自己是否把床伴和恋人的界限划分的太模糊,让须贺误以为数原是在和他恋爱。
所以他狠心过几次,但都说了他从来没办法拒绝这张脸。须贺亮着光的眼睛暗下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嘴瘪下来的时候他就退让了。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对方,数原打心眼里也不愿意离开他。即使他和片寄并不是完全相像,只是看着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数原就觉得好安心。
但面对须贺那些看似试探实则袒露心意的问题,数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每次都只好沉默。
看着须贺写满失落的脸,和片寄的脸那么像。
数原羞赧地垂下头,两重的愧疚几乎要把他的心脏挤压到变形了。
他对不起须贺晴人,也对不起片寄凉太。
他舍不得须贺晴人,也舍不得片寄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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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太,看镜头哦!”数原举着从朋友那抢来的DV机在操场跑道上冲着看台上的片寄招手。
片寄抬头的时候刚好有一阵风吹过,细细软软的头发被风扬起来,眼神还懵懵懂懂地寻找着声音的来处。
数原举着DV机从镜头里呆呆地看着他。
真漂亮啊。
他心脏漏跳一拍,手轻轻晃了晃,那样漂亮的画面就没有被清晰地记录下来了。
“你就知道欺负田中,小心给人家弄坏了。”片寄俯身趴在栏杆上,双臂撑着栏杆一边笑一边说。
“我和田中说好了借我玩一天的哦。”数原撅着嘴,装模作样地摆弄几下手里的录像机。
片寄把脑袋枕在手臂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数原也倚在栏杆旁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他。
春日午后的阳光总会给所有事物添加上一层美好的滤镜,数原觉得片寄全身都是镀着金边的,像天使一样待在离他咫尺远近的地方。
片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下那颗小痣会随着面部肌肉的动作而上上下下,薄薄的嘴唇也时常微微翘起来,不自觉地努嘴总是很可爱。
青春正好的年纪,成熟不足倒也算不上稚嫩的爱意在心里疯长。
那一天片寄一直存在于数原的镜头之中,数原没事就打开录像机拍他,尽管最后拍的没电了惹得田中一顿臭骂。
片寄不爱拍照,数原举起相机的时候下意识就伸手要挡,笑着嗔怪数原说他幼稚。数原不依不饶地想要拍清楚他的脸,片寄不是扭过脸不看他就是拿书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
他喜欢看片寄坐在窗边的样子,浅蓝色的床帘在晴朗的天气里好像会发光,片寄也是。
窗外有一颗树,数原也忘了那是什么树,总之春天发了几颗花苞,将开不开的样子好像数原暗恋片寄的心情。
他举起相机,把窗外那颗树上的一个花苞和片寄都框进镜头里,片寄插着耳机微微垂着头在写字,大约是英语吧,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肯定又在说那些拗口难懂的英文句子。
好像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片寄卸掉耳机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数原吓得又慌了神。
“你又在拍我?”
“嘁,别自恋,我在拍花。”
拍花和你。数原抿着嘴,脸上烫烫的。
片寄也没怀疑,扭头去看窗外,只留给数原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是很漂亮呢。”片寄回头,把碎发从眼前拨开。
“我不上相,拍出来不好看吧。”片寄卷起手里的课本轻轻敲了敲数原的脑袋。
“谁说的,我觉得你都能去当明星了。”数原揉揉头,窝着身子笨拙地看着录像机上的按钮,“嘶,田中刚刚和我说的怎么操作来着,我又忘了。”
片寄轻轻用笔端敲着节奏,一边哼歌一边看着数原摆弄DV机。
“笨蛋。”
忽然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拿起笔戳了戳数原微微鼓起的脸颊,凑过来伸出手指在机器上按了几下。
数原本想故作搞怪地皱起眉看他,片寄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像即将起飞的蝴蝶,忽然凑近让他嗅到了他衣襟上的味道。
和早春的味道很搭,一股不容易察觉的甜丝丝的香气,但更多的还是料峭微凉的清爽气味。
他一瞬间近乎疯狂地把那缕飘飘悠悠的味道吸入鼻腔,直到片寄离开他还在翕动着鼻翼。
糟糕啊,心跳的好快,他抬手放在自己心口。
之前许久不联系的田中把这段录像发进他邮箱,从那之后数原就会反复看这段录像带,刚开始眼眶会湿,眼泪不自觉地流的满脸都是,心里像被钝刀揪着一块肉反反复复切割。
好后悔当时拿着相机的手一直在晃没能拍到一张他清清楚楚的脸。
好后悔当时没能趁着一切都来得及抱住片寄告诉他我好喜欢你。
他没出息地把脸埋进手掌,趴在桌子上攥着胸口的衣服一声声叫着片寄的名字。
如果片寄在的话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再对着他说一句“笨蛋”呢。
如果他真能回来就好了。
画质模糊的视频到此为止,录进去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张堆放着书本的桌子,画外音是一个好听的男声轻笑着说了一句“笨蛋”。
高中时代过去很久了,视频主角的离世也已经很久了,久到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数原已经无法哭出来了,但那些过了期的内容总会在他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重新进入他的脑海。
他对片寄的爱从来都没能平静。
但自从须贺出现在他生活里,数原的爱变得又矛盾又迟疑,亦步亦趋。
电脑黑屏了几秒后又重新开始播放视频,数原盯着屏幕,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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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原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皮,风在窗外呜咽,床边的树枝跟随着风动不规律地敲击着窗户。
手机响了一声,数原拿起来看,是须贺发来的信息。
「龙友君,我好像有点发烧。」
「家里没有药吗?」
对方显示了“已读”,但迟迟没有答复。他有些担心地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须贺还是没答复。
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了,数原犹豫再三还是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出了家门。
“你怎么来了?”须贺头发毛毛躁躁的,身上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地靠在门框上。
数原把他推进去关上门,手里提着路上买的药,一边换鞋一边说:“你不是说发烧了吗,我之前说最近降温小心生病,你就不好好听话。”
须贺有点虚弱地笑了一声,数原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须贺安心地闭上眼,把沉重的脑袋靠在数原的手上。
“难受。”他习惯性地撒娇,数原也习惯性地搂住他拍拍他后背,“今天能不能不做了。”
数原眯起眼掐了一把他的脸颊,眼里浮起一点无奈:“生病了就别想这种事了啊。”
“可你来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是来做爱的,我们只是床伴的话,你也不该对我这么好。”须贺的话听不出情绪,脑袋还靠在数原的手掌。
数原一愣,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须贺移开头,手上脱了力,裹着身体的被子没抓稳掉在了地上。
数原想蹲下去捡,却被须贺紧紧抱住了。
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紧紧贴在数原还带着外面冷气的衣服上,数原推了推他:“别闹了晴人,快把衣服穿好,不然会更严重的。”
这一次向来不爱沉默的须贺沉默了,虽然整个人都虚弱地借力靠在数原怀里,手臂却紧紧地扣住数原的后背。
须贺的皮肤因为发烧而高热,数原被他抱着只觉得滚烫,好像听见了自己一边跳动一边震颤的脉搏。
“我喜欢你。”须贺在他耳边说,“不是因为烧坏脑子了,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喜欢你,平常的时候根本不敢开口。”
“你一定觉得我很胆小吧,只敢在这种时候借着生病惨兮兮的样子告白。”
数原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怀里须贺的身体有点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
他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实际上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只好先托着须贺的屁股把人抱起来带他去了卧室。
须贺躺在床上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把身子蜷了起来,数原轻声哄他说:“我马上回来,要去拿被子。”
“我冷…”须贺紧紧锁着眉头,“你抱抱我,好不好。”须贺像即将溺亡在水中的人,抓着数原的胳膊不肯松手,身体不停向数原的方向靠近。
数原还是下意识想到片寄,片寄被病魔折磨的时候会像这样难受的蜷在一起吗?
他心像被揪起来一般难受,俯身脱了自己的大衣披在须贺身上,蹲在床边握住他的手,须贺拽着他的衣服裹紧自己,鼻尖抵在衣料上贪婪地嗅着数原的味道,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不停打着颤。
好像被主人抛弃在路边受伤的小狗。
“晴人,喝了药再睡觉。”数原把水放在须贺的床头柜上,晴人眼皮沉沉地不愿意抬起来,他坐在床边拨开他因出汗黏在额头上的刘海。
须贺眉头依旧紧紧锁着,虚弱地捧着水杯把药喝掉,数原等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角之后就打算去客厅待着,留他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不舒服的话就叫我,我就待在客厅。”数原调暗了床头灯的亮度,以防须贺半夜发了汗口渴想喝点水。
“能陪着我吗。”须贺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声音闷闷的,完全没了往日黏着数原要他陪自己一起睡觉的劲头,“别走。”
数原脚步一顿,回头看见昏黄的灯光中须贺忽明忽暗的眼睛,是眼泪正打着转。
被褥和身体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很明显,须贺往常一样待到数原躺在他身边之后转身钻进他怀里,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数原,不许他离开一寸,头埋在数原胸口,很快那块布料就变得潮湿起来。
“怎么了?”数原抬手抚摸着他被汗浸透的发丝。
须贺松开环在数原腰上的手臂,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地看着数原:“为什么你从来不推开我呢?刚刚那些话你没搭理就是拒绝的意思吧,你应该也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对吧。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
“是因为凉太对吗?”须贺没给他解释的时间。
数原的表情下意识僵住,须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紧张,抬手捧着数原的脸吻下去。
须贺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数原的嘴唇,当作他所有委屈心事的报复,紧接着却又小心地用舌尖舔舐着数原嘴唇的轮廓,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示好。
数原只觉得病中的人就连舌尖都是烫的,脑子里又不清不楚地想起应该是上次不经意在床上叫了片寄的名字,才让须贺这么在意这么焦虑。
“把我当成凉太吧,和我做。”
滚烫的躯体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床上把数原圈在原地。
“晴人,你在生病。”
“上次做的时候也在想他对吧,再一次也没什么的。”须贺自言自语着脱掉数原刚刚为他套上的衣物,“他会叫你什么?数原君,龙友君,还是更亲蜜点直接喊你亲爱的?我可以……”
数原被这话戳中,心虚和愧疚像忽然掀起的巨浪淹没了他,压的他喘不上气。
“须贺晴人。”他打断了须贺滔滔不绝的话语,撑起上身用手握住须贺光裸的肩膀,强硬地终止了须贺的动作。
但他哪里来的资格用这样的态度面对须贺呢?
热感从须贺的身体传导进他的肌理血液,在身体中烧的沸腾。
那样的感觉就像把他绑在火刑架上炙烤一样,他闭着眼忏悔,但火苗还是不肯熄灭,甚至越烧越旺。他不敢看须贺蕴满泪光的眼睛,那是比一切刑罚更残酷的审判。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紧怀里已经软掉的人,把脸颊贴在他滑腻的颈边。
须贺温热的眼泪滴滴分明,泄愤一般咬住了数原的肩膀,含糊不清地一遍遍问着“他到底是谁”。
数原的心像吸满了酸涩汁液的海绵,被攥紧又猛地松开,再次被攥紧又松开,反复如此的动作只会让他彻底被浸透,此后看见这张脸就会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逃离。
你真是坏事做尽。
你才是那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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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马上要到尾声,片寄是一定会去上个好大学的,他那么努力那么认真。
数原识趣地没在最后备考的日子里去打扰片寄,他也自然以为自己和片寄会渐行渐远,但当暑假时片寄拿着他最喜欢口味的冰激凌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数原的心脏不可遏制地再次为那个永远站在阳光下微笑的少年猛烈跳动。
他们坐在数原家院子里的木制秋千上轻轻晃着。
片寄的舌尖粉粉的,轻轻舔舐着在高温下即将融化流下的冰激凌。数原坐在他身边用余光偷看他,却因为这画面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而愣愣地盯着他看,本来就受着炎热天气炙烤的皮肤更加滚烫几分。
“还不吃?”片寄笑盈盈地歪过脑袋看他,“小心滴在手上哦。”
“哦…没有,我就是想尝尝你那个,那是什么味道的。”数原慌忙地挪开视线,一如既往地嘴硬。
“香草味的。”
已经被吃掉小半个的冰激凌被片寄举到数原面前,数原讶异地抿起嘴,把耳朵憋得通红。
片寄的靠近让数原的鼻腔里又充满了属于他的独特的味道,混合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草甜味,数原一激动捏碎了自己手里冰激凌的脆皮。
“喂,要吃动作就快点,一会化掉了黏兮兮的很难搞啊。”片寄催促道。
数原的嘴唇挨上了片寄刚刚触碰过的地方,清甜的香草味在唇齿之间晕开,他却没了心思细细品味,唇瓣停留在那处几秒,才伸出舌头卷了一口冰激凌进去。
片寄“噗嗤”一声笑出来,意犹未尽的数原才松口,有些做贼心虚地咳了一声。
“冰激凌都能被你吃的这么奇怪。”片寄很自然地拿回冰激凌放进嘴里,丝毫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样子。
数原把那块冰激凌含在口中迟迟不愿咽下去,冰冰凉凉的触感在他舌头上停留很久,似乎被他由内而外蒸腾出的热气给融化了,化成一丝一丝的甜水顺着唾液流进喉咙。
他觉得舌尖和嘴唇都麻酥酥的,好像刚刚和片寄接了个香草味的吻一样。
可恶,要是冰激凌不会化掉就好了。他丧气地咬了一口自己的甜筒。
不会难为情的样子才是正常的吧。数原的视线又落在片寄脸上,看着他俏皮地用舌头勾掉了嘴角的一点冰激凌,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可是那样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如果现在吻他,和刚刚的感觉会一样吗,他的嘴唇一定很软吧,而且不会像冰激凌那样化掉……
“想好了吗?毕业之后的事情。”片寄问他,身体发力带动秋千,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
数原大口吞掉了手里的甜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的成绩你也知道,我对学习这种东西天生就没天分,还不如早点进入社会挣钱。”
片寄皱着眉鼓起一点脸颊,没再说话。
“你呢?应该那些好学校随便去了吧,你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片寄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数原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数原君不会忘记我的吧,就算以后分开了也不会对吧。”
“当然不会。”数原脱口而出。
转眼高中就结业了,片寄毫无悬念地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知名的国立大学录取,而数原则打算放弃继续读书,到时候去邻近的市区里找个工作。
春寒料峭,初春的风吹在脸上像温柔的刀刃,不锋利却也能让人感到疼痛。
这是片寄去大学之前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出门,尽管他们几乎整个假期都黏在一起。
他们沿着岸渠散步,数原插着口袋用脚拨弄着一粒小石子,片寄腰背挺得很直,视线一直落在渠边的樱花上。
正值樱花季,风吹过的时候还会从树上飘落下来几片,好巧不巧有一瓣就轻轻柔柔地落在片寄头顶发旋,数原猜他没感觉到,就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以后的手机一定比这个清楚多了。”他看着脸上皮肤边缘变成像素块的照片有些不满地抱怨,片寄凑过来看,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句,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数原一不小心把石子踢进了水沟里,嘟囔着想在路边找一块新的石子。
“龙友。”片寄叫住他,“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数原回过头,片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做成了羽毛的样子,在黑色的绒布上还泛着银亮的光。
“这太贵重了,我……”他要还回去,片寄却推着他的手不许他说拒绝。
“我走了以后希望你看到这个项链的时候就能想起我。”
数原那一刻有点恍惚,好像一直遥不可及的耀眼的天使终于肯飞下来俯身亲吻他的额头。他盯着那羽毛上细细密密的纹路轻声问:“所以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吗?”
他期待着片寄肯定的回答,如果是那样就能够确定他的喜欢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了吧,这算是暗恋得到了回应吗,片寄会喜欢他这种事数原光是想一想就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嗯。”片寄点点头。
数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不过好朋友们都有各自的礼物啦,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忘记我。”片寄双手抱在胸前笑着说。
太耀眼了,一道白光在数原眼前闪烁几下便消失了。
天使没吻他,天使永远都只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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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贺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迷迷糊糊地翻开手机,想起今天原来是工作日,数原大概是去工作了。看样子发烧已经快痊愈,须贺后背和胸前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黏黏腻腻一定是出了很多汗的。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麻木地盯着天花板,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被子里。
“晴人,醒了吗?”房间的门被推开,须贺闻声猛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数原。
“我做了粥,端过来给你吃点?”数原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勾起嘴角,柔软的T恤也能被他的宽肩窄腰撑得很有型,须贺闻到香喷喷的味道从打开的门外飘进来。
“你没走啊?”他鼻尖忽然泛酸,不想让数原看到自己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低头的瞬间泪滴砸在被子上发出一声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我以为你去上班了。”
数原走了进来,须贺窝进被窝把头也埋在被子里,数原伸手戳了戳须贺露在外面的发旋说:“体温计用上,看看烧退了没有。”沉沉的声音隔着一层棉花也那么好听,须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露出两只红红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他钻出来抬手搂住数原的脖子,挺起身在数原脸颊落下一个吻,末了从数原手里抢过体温计,又缩进了被子里。
幸好还在。
须贺穿了厚睡衣坐在餐桌上等着数原端来早餐,撑着下巴看着厨房里数原的背影他突然有了点和男友同居的幸福感。
不过昨晚那样数原是没答应他告白的吧。
一直闷在锅里的粥被数原舀出来放在桌子上,暖呼呼香喷喷的,须贺肚子可怜地叫了几声,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烫的舌尖一阵发麻。
数原将须贺出糗的样子看在眼里,没忍住笑了起来,须贺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才作罢。
“昨晚…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须贺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眼睛一直瞟着对面的数原。
数原摇摇头说没事,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又回来了,须贺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又吐不出半个字。
“今天我请了假,周六下午得去公司加个班。”
语气平常的像是在和恋人报备行程一样,须贺愣了愣,才点头说好。
“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待在一起啊,明明没有答应我的告白。”须贺抱着抱枕坐在沙发的一头,问出了一直梗在喉咙里的话。
数原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么突然,话头在嘴里咀嚼半天,到最后也没憋出来半个字。
须贺在那几秒问了自己好几次,数原的回答对他来说到底重要与否。
可能他早就不在乎数原怎么想了,也不想要执着于那个人到底是谁,只要和数原待在一起就好。那个所谓的凉太…大约也不会突然冒出来插足他和数原吧,全部都无所谓了。
但万一数原要说什么别的话呢?须贺不敢往下想,只能挪去数原旁边捂住他的嘴。
“你别说了,我又不想知道了。”
数原宽厚微微粗糙的手掌抓住他的手,按在唇畔吻了吻他掌心。
“我们就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呜哇,好渣。”须贺昂起脖子,做出不爽的表情,嫌恶地抽走自己的手。
其实本就摇摆不定的心脏早就在刚刚手心与数原唇瓣的摩擦中化成一滩水。
数原捉住他的侧腰欺身压上来,用下巴浓密的胡须刺弄着他的脖子。须贺笑着把从数原领口滑出来的羽毛项链塞回他屈起腿夹在数原精壮的腰部,把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几分。
“龙友,我想要。”他放软声音撒娇,数原闷声把手伸进他衣摆在胸口揉捏,两人的唇又贴在一起,共同沉沦于一个绵长的深吻。
是的,他可以不需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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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原一直随身带着片寄送他的那条项链,在两人无法见面的日子里,每当他握住那片羽毛放在胸前,他就觉得好像是片寄在自己身边。
他凭借自己灵光的脑袋和交际能力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只是要经常出差,某次去到了片寄读大学的城市,他鼓起勇气拨通片寄的电话号码。
“喂?”片寄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进他耳朵,数原就连这样都会心跳加速。
“是我,数原龙友。”
“龙友君?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片寄的声音好像很惊喜,数原不自觉就勾起了嘴角。
“人家想你了哦~”他像从前一样捏着鼻子装模作样地说,或许片寄听起来是个玩笑,但数原知道他是真的想他了。
“喂,你怎么都工作了也一点都不沉稳啊。”
“好啦,鬼才想你。我只是出差到你这里,想着要不我们见个面?”
“好啊。我今天晚上刚好没事,不然你来我学校门口等我一下吧!”片寄爽快地答应下来,数原咧开嘴角,笑着说好。
数原几乎一个下午都在准备着和片寄的见面,他一边哼歌一边好好洗了个澡,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胡茬刮的一干二净,把所有衣物都从行李箱里掏出来试了又试,最后站在穿衣镜前欣赏了半天才出发去见他。
他一路上都难掩心里的喜悦,就连出租车司机见了他那副样子也要问一嘴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
片寄上了大学之后好像又长高了点,数原有些后悔自己没穿一双增高的鞋子来。
高挑的身影和帅气的脸无论什么时候在人群中都是一样的惹人注目。
真好啊,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去到最棒的学校,认识新的朋友,拥有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数原欣喜之余忽然有些伤感。
他知道他和片寄只会越走越远,他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数原看见片寄身后追出来一个打扮的很漂亮的女孩子,小跑着过来抓住了片寄的胳膊。
片寄回过身看着她,她抬头像看着星星一样望着片寄。
数原有些苦涩地抿起嘴唇,看着那女孩笑着和片寄说了什么,片寄也笑笑歪着脑袋和她聊了几句。
再努力片寄也只会喜欢那样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吧,他无端地幻想了一下片寄恋爱和结婚的场景,犹豫再三掏出手机拨给片寄。
“凉太,真的不好意思啊!老板突然给我安排了新的工作,今天我可能没办法来见你了!等你放假回老家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饭!”
片寄安慰了他几句,嘱咐他好好上班之后就挂掉了电话,他看着片寄把手机放进兜里,那个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寄就和她一起离开了。
他会不会觉得遗憾或者难过呢。数原抬手把项链从胸前掏出来,金属的项链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
每个人都有专属的礼物,片寄做事从来都这么周到,但也从来都没给过谁特殊的待遇。
暗恋你可真累啊。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两三年,听母亲说片寄还在继续进修学业,数原看着自己小有起色的工资条笑了笑。
这家伙还真是天生学习的料啊,不过也好,做学生总好过在社会里摸爬滚打。
数原因为工作原因已经很久没放过完整的假期了,片寄好像一直惦记着他说的在假期见面的话,总会给他发信息说“我放假了,龙友君有时间出来吗”。
他看着自己手头怎么也做不完的工作,只能数次回复他“抱歉,我还在上班,下次一定回去”,片寄也从来不多说什么,只是说没关系。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数原正在办公室里打盹,他刚刚升了职,要处理的工作很多,这两天忙的没合几次眼,大半夜的公司大概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工作了。他抹了一把脸,在杂乱的文件里找到被压在最下面的手机,来电人是片寄,数原喝了一口咖啡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
“凉太?”
对面没有说话,数原听见细细的电流声中片寄微弱的呼吸。
“凉太?你怎么不说话。”他有些担心的直起身子,“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等了半天片寄也没继续说话,数原有些纳闷,又问了一次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拨错了吗?“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正打算挂断电话,对面却突然开口。
片寄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在加班,你怎么了,听起来心情不太好。”
“没事,就是想告诉你,今年假期我可能不会回去了。”
数原顿了顿,借着升职的缘由他专门向老板请了假想回老家看看,顺便和片寄见个面来着。
“没关系呀,我刚刚升了职哦,老板给我批了一个月的假,我到时候可以去你那找你,之前那次真的很抱歉,这都过去两年多了吧,我也没能请你吃饭,今年无论如何都……“
片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以后都不用了,我要出国读书了。”
“诶…这么突然啊。”数原呆呆地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眼球无目的地游移,手里的文件纸被他折出一个角。
片寄闷闷地应了一声,数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许久。
“也好,你就应该一直读书下去,你那么聪明…不读书多可惜。”数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苦涩,“都多少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瘦了还是胖了,你小子找到女朋友了没有?结婚的话可一定要请我哦。”
“我一切都好,还没找女朋友,结婚的话也还早呢。”片寄在那头低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肉麻。”
不是我肉麻啊,是我真的好想你。数原在心里说。
不过片寄那么优秀的人本来就应该有更加自由和幸福的人生的,他这一个高中时期的朋友,还能让片寄这么惦念着已经很满足了。
“我就是想说,你要保重,照顾好自己。”数原吸了吸鼻子,忽然有点想哭,他停顿了一会,”觉得累了也没必要一直逼着自己努力下去,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什么的,我会永远是你的粉丝哦,片寄君。“
最后一句又是用那样惯用的语气说的俏皮话,不知道片寄能不能听出来他的难过。
“我会的,你也是。”片寄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
“你知道片寄那孩子生病的事吗?”
数原年底请假回家之后,某次晚饭闲聊时数原偶然听母亲提起来。
“生病?”他嘴里还满满的塞着饭菜,手一滑,筷子掉在地上。
“是啊,好像已经病得很重了哦,之前见他爸爸妈妈都搬家走了的,他妈妈眼睛都哭肿了。你们现在也不怎么联系了吧,唉,那孩子那么优秀,怎么最后……”
还没等母亲说完,数原就猛地起身冲进房间拿起手机给片寄打电话。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数原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上,扶着墙壁缓了许久才重新回过神。
他打听到片寄住院的医院,连夜买了车票赶过去。
冬夜的风又冷又烈,加霜带雪刀片似的往人身上割,迎面吹来的时候数原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雪下得格外大,路上堆积了好深的雪,数原的鞋子里都被渗进去雪水。眼泪是烫的,但也加剧了大风对他皮肤的摧残,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脸快要被撕裂开一条条缝隙了。
片寄送给他的羽毛项链随着他的步伐在他胸前晃荡,数原握住那枚冰凉的金属放在手心里焐热。
下车之后他几乎一刻都没停,一边祈祷一边争分夺秒地奔向片寄。
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再见一眼。
可是当他身上带着冷气和风雪赶到医院的时候,片寄的父母已经互相搀扶着坐在病房外面掩面哭泣。几个护士走进病房关上了门,他绝望地趴在房门那扇窄窄的玻璃上向病房里面张望。
片寄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表情诡异,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现在如同死灰一般黯淡无光。数原几乎是跪坐在地上,看着护士给片寄的身体盖上一层白布,他如同雕像一般呆坐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你这家伙,不是说自己会保重的吗。”数原把整张脸都埋进手掌,跪在地上蜷缩起来,一只手紧紧攥住那枚羽毛项链,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根根分明。
葬礼上片寄的母亲告诉他,片寄自从生病之后态度就一直很消极,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才一直配合治疗,最后也是因为自己拔掉了呼吸机缺氧而死的。
他知道片寄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着。
数原想起那一通片寄半夜打给他的电话,看着遗像里片寄温和的笑容无声无息地流下眼泪。
片寄凉太,暗恋你可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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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重来就好了。
须贺站在一颗常青树之后,注视着数原的背影。
重来的话他绝对不会趁着数原去洗澡偷偷打开他的手机,那样被一直蒙在鼓里也总好过面对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他看见数原手机的日历上圈出来了今天,备注是“凉太,花”。
大脑空白一瞬,嫉妒的情绪在他回过神之后达到顶峰。
“怎么了?那副表情,要吃人一样。”数原拨弄着吹的蓬蓬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须贺笑笑说没事,只是想起还有工作没做完。
他看着数原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几眼,然后就听到数原说今天有点事,要早点回去。
“好,注意安全哦。”他装作盯着电脑,轻飘飘地说。
数原一定不会回家,他会去买花,然后去见那个什么凉太,须贺迅速套上衣服拿着伞跟随数原的脚步出了门。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数原这样念念不忘。其实刚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又不是数原的男朋友,就算看到了数原和那个凉太有什么过分举动也只能自己吞下去,难不成要冲上去拉开他们吗。
捉奸?他和数原也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关系吧,须贺靠着电梯苦笑一声。
他拦了一辆计程车,跟在数原的车之后在大雪里走走停停,车窗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冷风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正慢慢冰凉。
他坐在车里看着数原在花店停下进去买了一束花,又看着数原小心地把那束花护住不让它沾染上一点风雪的痕迹。
直到他看见数原把车停在一个墓园旁边,数原从车上下来,依旧仔细地护着那束花。
须贺微微瞪圆了双眼,直到司机叫他才回过神。
他下车后小跑着进去墓园,寻找着数原的身影。
墓园里的一切都是冷色调的,灰色的墓碑上积着一层雪,他头顶的黑伞也给他视线内的绝大多数事物蒙上了一层黑色。
他看见数原正缓慢地上着楼梯,背影在纯白的背景下变成一个无比清晰的点,而须贺就像贪吃蛇游戏里的那条蛇无休止地一样追随着数原的脚步。
居然…去世了吗。他抱着这样的疑问跟在数原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望着他一举一动。
数原在一块碑前站定,须贺顺势用一颗常青树挡住自己,伞面蹭掉了一堆雪,落在须贺的手上,他已经感觉不到冰冷。
他看数原弯着腰用手擦干净了那块墓碑,露出了死者的遗照,须贺赫然看见一张和自己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倒抽了一口气,脑子里乱作一团,又眨眨眼仔细看过一遍,才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凉太酱,我又来看你了哦。”
数原开口,那是一种须贺从没听过的语气。轻快爽利,还带着一点稚气,眼前的数原蓄着胡子,穿着再成熟不过的大衣,说出这话的时候倒像是个想要扮成熟耍帅的高中生。
“我们这里下了好大的雪,来的时候我冷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呢。”数原俯身用指尖触碰着遗照里那张脸,“不知道你那里会不会冷。”
“我很想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呢。”
须贺是甘愿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的,他说服自己只要数原留在他身边总是好的,不恋爱也没差,反正他们的关系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床伴。
他知道一定是因为他和凉太哪里像,数原才会一直在他身边的,他几乎可以接受所有的因素,但偏偏让他看到这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这张脸。
并不是脸上的某个部位,而是一整张脸,像的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片寄,凉太。”他读出那个人的名字。
心脏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一样又痛又涨,早该掉下来的眼泪却不见踪影,他眼球干涩地转动,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那个一直被他视作假想敌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些的难过、苦涩、嫉妒的情绪一时间无处发泄,被他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数原轻柔的言语还在继续,须贺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也难怪,他怎么能争得过一个死去的人。
皮鞋的声音踏在石头铺成的路上很清脆,数原惊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须贺嘴角翘着,黑色的伞遮住他大半张脸颊,包裹在阴影里的眼睛没有一点笑意。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奇,就跟踪你来这里了。”说话的时候口中呵出白气,语调平平,传进数原耳朵里,比冬天的冰块还要冷。
数原心虚了,把花束藏在身后,揶揄着想要说点什么。
须贺难得沉稳地站在数原身边,抬手拂去落在数原肩上的雪,把两人都笼罩在伞下。
他看着墓碑上那个人黑白的笑脸,惊奇地发现片寄的左眼下方有一颗小痣,顿了顿,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皱起眉,语气陌生的吓人。
“在他面前还是好好看着他吧。”
回去的车上暖气开的很足,两人无话,只有车载音乐无休止地播放着数原平时爱听的歌。须贺坐在副驾驶快要被暖烘烘的气流闷的缺氧了,烦躁地扯掉围巾攥在手里。
“我想吃冰激凌。”他在红灯的时候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外面冷冽的空气。
数原的手握紧方向盘,混乱的心绪被须贺突然的言语打散,他盯着逐秒递减的红灯秒数,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块棉花塞住一样,想说话说不出,又干又痒。
他清清嗓,说:“好。”
不出意外数原递给他的是香草味的冰激凌,从他们这段关系一开始,数原给他买的冰激凌就一直是香草味。
须贺挑挑眉,直接张开嘴咬了一大块下来,整张脸皱在一起生生吞下了那块冰激凌。
“他喜欢吃这个味道对吧。”他被嘴里迟迟不消散的寒意逼红了眼,“其实我从来不喜欢香草味。”
吻我左眼的时候也是吧,是把我当成他了对吗。
原来你一直都把我当成他啊。
他咽下后面的话,和慢慢融化的冰激凌一起。
数原把手撑在窗沿上,重重吐了一口气。
“你想说什么。”
“只是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而已。”须贺围着冰激凌球舔了一圈,睨着眼审视着数原的表情。
数原脸色很难看,把转动车钥匙的动静搞的很大,或许是心里急躁,车子熄火了好几次。他有些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音响里播放到一首很热闹的摇滚乐,吵得脑子里更加混乱。
“快走吧,送我回家。”须贺别过头,替他关掉了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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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刚关上须贺就迫不及待地贴了上来,拽着数原的领子从玄关吻到卧室,难舍难分。
他把须贺按在卧室的门上,习惯性地扣住他的头,顺着他的劲头把舌尖送入对方的口腔,津液交换发出啧啧的响声听起来色情的要命。
须贺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的精光,躺在床上大张着腿往自己腿根倒着润滑液,手指在穴口揉弄半天,就着润滑和体液插了进去。忍着呻吟草草扩张了几下就伸手去解数原的裤子,全程没和数原说一句话,也没抬头看数原一眼。
“晴人…”
好像知道数原会犹豫不决,须贺起身又堵住他的嘴,一只手撸动着数原还疲软的性器。
“今天把我当作须贺晴人好吗?”须贺低低地喘息着,脸颊因为用力过猛的亲吻而发红,他抵着数原的额头,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说。
千万根又尖又细的针深浅不一地戳刺着数原被反复拉扯即将成为碎片的身体,他依旧以沉默回应须贺,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
如果说刚开始他以为须贺的出现是上帝的奖励,那么现在他只觉得这是上帝对他最狠毒的惩罚。
和须贺待在一起的时间里痛苦早就盖过了快感。
他从来没爱过须贺晴人,甚至他把对片寄的感情强加于须贺身上的时候都觉得理所应当,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更沉稳些,左眼下真的长出一颗痣就好了……
面对须贺的请求,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该如何在看见他的时候不想起片寄,该如何藏起来那颗完全被片寄占据的心脏。
“抱歉。”他无力地向一直受着他非公平对待的须贺道歉。在这场性事最后,他主动抱住了浑身瘫软汗淋淋的须贺,再次郑重地吻了他的左眼。
须贺苦笑了一下,没有回应数原的拥抱,双手垂下任凭数原按着自己的身体。
如果这次数原没把他当作片寄,须贺也许会再一次原谅他,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黏着数原,他相信总有一天数原会喜欢上自己。
但他们的关系在数原亲吻他左眼的时候就彻底结束了,他彻底输掉了这场较量。
须贺在感情里无往不胜,却在数原的城池里屡战屡败。他不信邪,屡战屡败也要屡败屡战。
不过人心向背的局面一开始就奠定战役会以失败收尾,数原从来都没当他是须贺晴人。
他丢盔弃甲,几乎是浑身赤裸地倒在那里,对数原的爱慕和被数原屡屡伤害的自尊拧成一股长满毒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戳进他的皮肤。
再骄傲的战士也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吧。”
须贺躺在床上,偏头看着他旁边的数原。
数原盯着天花板,喉结动了动,他颈部那枚唇印看得须贺心烦。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有时候像个哑巴一样。”他撑起身子,拽过一边扔着的衣服,“你是犹豫了吗?”
数原也坐起来穿衣服,房间里只剩下钟表走动的声音,须贺的耐心一点点被蚕食,秒针的响动都能轻易地摧毁他的神经。
“你倒是说话啊!”他跪在床上揪住数原的领子把他拉向自己,“你犹豫了是因为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这张脸啊?”
他眼睛红的像一头豹子,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数原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开合。
“我知道我问你这种问题是白搭,但是你真的一直都把我当作他吗?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吗?哪怕是一秒钟呢,动心也没有过吗?”
怎么会没有过呢。
不然他为什么任由须贺黏在他身边撒娇胡闹这么久,片寄可从来都不会这样。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数原才会在亏欠和愧疚的泥淖中无法自拔。
须贺说的对,他们该结束了,这段荒谬的、混乱的关系早就应该结束了。
他抬起眼,静静望着须贺。
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错在不该看到那张脸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心,错在没能及时止损伤害了无辜的须贺,错在明明放不下从前的人还想要继续把须贺留在自己身边。
所有的罪名本来就应该他来背。
“一秒钟都没有过。”
“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
“等等。”须贺抓住了数原的衣袖,掏出了一条灰色的围巾,“想要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很贵,扔了也舍不得。”
数原冬天的时候经常捂着自己的脖子说好冷,他那天偶然看见一条围巾,想着数原生日就要到了,刚好送给他一条。
可惜好像没办法在数
原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了。
那枚银色的羽毛项链在数原胸口垂着,须贺目光暗了暗,帮数原把项链塞进里衣,手指在他胸前流连几秒还是移开了。
数原想起来须贺以前给自己打领带的样子,接过围巾盯着看了很久。
“谢谢。”
须贺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门口向房间里面走去。数原对着门口的穿衣镜系好围巾,柔软厚实的面料让他觉得有些热。
侧身向房间里面看,须贺已经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了。
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门合上的声音被放大,须贺好像都能听到锁芯深处齿轮咬合的声音,他趴在窗户上盯着窗外黑夜里纷纷扬扬的大雪。
昏黄的街灯把一小部分落雪衬托的格外显眼,须贺把额头顶在冰冷的窗户上,以前总想着数原离开的时候他会很难受,但这次数原真的离开了,反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空落落的。
他对着窗户哈气,伸出手指想要在上面画点什么,但指尖都在那里被冰的有些麻木了他也没画出一笔,离开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很快就消失掉的圆点。
就把它算作句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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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一堆中学时候的书我也都打包起来了,你一会自己去看一看有什么要收拾的。“母亲絮絮叨叨地整理着自己包裹里的东西,数原应了一声,蹲下身帮她一起收拾。他给母亲在自己工作生活的城市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把老人家接过来住也方便他照顾。
他走进卧室打开封着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他中学时候攒钱买来的漫画和杂志。数原饶有兴味地坐在地上一本一本拿出来翻看。
泛黄的书页翻起来都比新买来的时候好听许多,有几册数原特别喜欢的,书本上都被翻出了裂痕,仔细回忆一下他甚至还能想起来漫画里的情节。
也难怪他没考上大学,中学上课的时候都在偷偷看这些书呢吧。数原一边看一边笑,想起那会的自己又觉得可惜又觉得好笑。
箱子的最底下压着一本仿真牛皮的本子,数原拿起来盯着看了一会,半天没想起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好奇地翻开,扉页上工整地写着几个字“数原龙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自己写出来的字啊,数原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谁会在本子上写他的名字,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片寄凉太。
数原勾起嘴角,缓缓往本子后面翻去。
奇怪的是这个本子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写,空白的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发黄,数原一页一页翻看,内心深处总觉得会在这本子里发现什么东西。
果然,数原翻开本子的最后一页时他愣住了。
上面整整齐齐的写满他的名字,在最末尾的那一行,片寄写下的那一句话几乎力透纸背,轻轻摸上去还能够感觉到当时笔画的痕迹。
“龙友,我好喜欢你。”
数原一寸一寸地读,微微颤抖着伸出手指,按在那几个字上面。
“还总说我是笨蛋…喜欢我也不知道说,你才是笨蛋呢。”他自言自语道,好像真的会有人能回应他一样。
“家里没有酱油了,你出去帮忙买一下。”母亲敲了敲他卧室的门,数原平静地合上本子,回头冲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看到有的店面装扮上了圣诞树,数原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他插着口袋走在路上,耳边传来不太清晰的圣诞节歌曲,路上的行人成双成对的,情侣们互相挽着手,爸爸妈妈领着各自的小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即将到来的笑容。
他从超市提着酱油和几罐啤酒出来,外界冷飕飕的空气和超市里暖烘烘的气流泾渭分明,他重新围了围脖子上那条厚实的灰色围巾。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他留意到水果店外面摆着的一排包装精美的苹果,想着要不买几个带回去吃,毕竟今天是平安夜。
数原拿了几个装进购物筐里,在前台结了账之后一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须贺正站在不远处的商品栏前面弯着腰挑选着水果。
好像察觉到数原的目光似的,须贺恰巧偏过脑袋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数原看到他的表情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一种淡漠的神情取代了。须贺的视线在他脖子上的围巾处停了停,便漫不经心地移开。
“晴人。”
数原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苹果,刚张开嘴唇想叫住他,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了。
他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几盒冰激凌笑着走向须贺,须贺的表情也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明朗起来。
“巧克力味的哦,不过你一天不要吃太多冰激凌啊,闹肚子了我可不管。”
“好啦我知道!”
两个人从数原身边经过,对话的内容全部被他听见。
原来他喜欢的是巧克力味。
数原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苹果,笑了笑放回了塑料袋里。
外面突然开始飘雪,路上的行人都很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一边说着“快看啊,平安夜下雪了诶!”。
数原也站定,抬头看了看向下飘落的雪花,有几片落在他睫毛上,不一会就融化掉了。
“又下雪了,凉太,今年的初雪是在平安夜呢。”他隔着衣服捂住胸口那枚项链,站在人群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雪越下越急,数原快步走向母亲的家,身影渐渐消失在为了平安雪夜而欢呼的人群之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