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寄凉太几乎是蹭着走进村子里,太阳很毒辣,晒得地板都在发烫,但片寄还是走的很慢,距离他上一次来这个村里大概已经有六七年,但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看着很熟悉。
一个女孩子从窗户后悄悄的看他,片寄记得这个女孩子,不过女孩子明显没认出他,片寄还是试着朝她笑了笑,女孩子没有回应,反而害羞的拉上了窗帘。
进了村里唯一的好处就是家家户户都种了树,片寄可以走在树荫下,比起村口的路凉快不少,再经过两户人家的院子,片寄就停在了一户挂着「数原」的牌子的院子前。
片寄看着门口的门铃,犹豫着是否要按下去,树上的蝉叫的他心烦意乱,太阳好像也变得更热了一点,片寄轻轻的摁了一下门铃,门铃没响,片寄又摁了一下,门铃依旧没有反应。
“他家门铃坏了”一个老人家在片寄背后颤巍巍的说,片寄转过身看他颤巍巍的往这个门口走,正在犹豫要不要扶他一下,老人家突然中气十足的喊道“数原仔!”。
这声音响的几乎盖过所有的蝉鸣,震得片寄往后一缩,几乎要以为自己耳鸣了。
院子中央的和式房屋过了一阵纸拉门被拉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头发稍稍留长了的男人,男人皮肤很黑,穿着宽松的T恤和裤子,明明是从房间里出来却带着墨镜,很有乡下的亲戚叔叔感,就是带着墨镜蓄着胡子,看上去有点凶。
“怎么了?”男人冲着门口喊,顿了下又问“大爷,你边上那是……你孙子?”。
“我孙子能长得这漂亮就好了,不认识”老人家又恢复了那副颤巍巍的样子“我家电视坏了,孙孙子要看动画片噢”。
“我这就去看看……所以你是?”男人看向片寄,片寄被两个人盯着看,很不自在的摸了摸头发稍稍抬高了声音说“我是片寄凉太”。
“诶?”男人疑惑的发出一个短音,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才想起这个人来,但这只加重了他的疑惑,但男人还是说“你先进来吧”。
片寄朝着老人家行了个礼,男人先钻进了屋里,片寄拖着行李箱和包爬上了和式的走廊,男人丢给他一条毛巾,片寄把箱子沾上的泥灰擦干净了这才搬进屋子里。
男人拎着手提箱对着片寄有点命令似的语气“跟我去吧?”。
片寄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拉好纸拉门,这个人叫做数原龙友,和片寄印象中没有任何不同,结实强壮,就算没有了小孩子看大人的滤镜,数原也一样看着很强壮,只是看着不那么高大,夏天只穿个夹脚拖鞋,不过头发比之前长了些。
数原和老人家走在前面,不知道两人说了点什么,老人家噢了一声,转头对片寄说“娃仔长好看了噢”。
片寄愣愣的点头,三人回到了老人家家里,一样的和式大屋子,房间里开着空调,片寄坐在老人家的孙孙子边上等数原修电视。
电视在一声刺啦声后恢复了工作,小孩高兴的欢呼一声拿起遥控器啪啪换台,老人家端了一盘西瓜出来“孙子给我寄的,我俩吃不完,你们也吃一点吧”。
小孩先抓了一块去吃,片寄看着数原替他谢过老人家,先给他拿了一块西瓜。
吃完西瓜,两人一起沿着树荫走回了家里,但走到一半片寄脸色明显就不好了起来,还好数原家完全没变,片寄直奔卫生间,数原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卫生间门口问片寄的情况。
“抱歉,我一天没吃过东西了”片寄边说边想,也许自己不应该在饿了两顿后先吃一块冰西瓜。
数原在门口叹了口气,去厨房煮了吃的,大约过了半小时,片寄出来了,脸色还是不好看,但看着没什么大问题,数原递给他一碗放的温凉的红豆汤。
“先垫垫肚子,过会儿要吃晚饭了”数原说。
片寄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吃红豆汤,这碗红豆汤的味道也完全没变,除了没有记忆里那么冷,数原坐在片寄的对面,这让片寄觉得有点不习惯,但又让他觉得很放松。
第一次来数原家时,片寄只有十二岁,那时候数原其实只有二十一岁,不过片寄作为一个小孩子,对年龄的辨别方法很简单,看到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的数原,以为这就是爸爸的朋友,因此第一次见面就喊了对方“数原叔叔”。
数原挠挠头,片寄这才知道这是数原叔叔的儿子,在暑假期间负责照顾他。
片寄是城里孩子,刚开始几天虽然和数原不熟悉,但是看乡下的所有东西都很新鲜,新鲜劲过了,不适应乡下生活的部分就体现出来了。
乡下蚊子很多,片寄被咬的腿上一个一个红红的肿包,片寄的皮肤嫩,一抓就留下一片红痕;下午和村里的小孩一起出去玩,片寄被晒得脱了一层皮,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片寄戴着牙套,虽然不挑食,但有的东西吃起来不方便,数原每天除了三餐以外,就准备了一些煮的很软的红豆汤冰起来给片寄喝。
片寄在乡下生活的磕磕绊绊,不过大概是因为关西人的天性,片寄和村里的小孩很快就混熟了,数原对他格外的好,每天和他同吃同住,晚上就一起开着纸拉门睡觉,亲昵的像亲兄弟。
数原家当时没有空调,村里也没有人家有空调,夏天最热的时候数原带着片寄去游泳,片寄穿着泳裤坐在数原的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抱着浮板一手抱着数原的腰。
到了游泳的地方,片寄站在岸边,一板一眼的说“去河里游泳很危险”。
“没事的,我们村里的小孩都是从小就在这里游泳”数原毫不在意的准备下水。
“这里连救生员都没有,万一抽筋了怎么办?”片寄问。
“没关系,我做你的救生员”数原揉了一把片寄的头发,片寄的头发有点蓬蓬的,脸上肉乎乎的,皮肤也被晒得很黑,数原偶尔会有点欺负他似的喊他小胖墩,虽然这个绰号片寄不喜欢,但确实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而且片寄知道数原并没有真的嫌弃他,毕竟数原每天给他喂的三餐都是实打实的好吃且分量足。
片寄最后还是下了水,虽然片寄在城里学过游泳,但在流动的河里游泳还是有点不一样,好在片寄学的很快,当天傍晚就已经可以不用浮板在水里游来游去了,数原喊他离开的时候,片寄还有点依依不舍。
数原载着片寄回家时片寄喊着肚子饿,数原问他想吃什么,片寄喊着炸鸡块。
“又吃油炸的,多不健康”数原有点教训的语气说。
“那我多吃一把包菜”片寄坐在后座上晃着脚,数原喊过他不要这么做,但他喜欢这样,数原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行吧,那今晚就吃炸鸡块”数原说完,后座上的片寄大声的发出了欢呼声。
大半个暑假过去,片寄从一开始的窝在家里看书的那种小孩,变成了会跑去玩的一身汗回来吃晚饭的小孩,数原就像村里所有家长一样,大喊一声片寄的名字,就会看到片寄从山间田野里跑回家。
暑假结束前,附近的镇上要举办烟花大会,数原带着他去附近的店里买浴衣,片寄跟在数原身后挑了件和他一样花色的浴衣。
数原反复的叮嘱片寄要牵住自己,片寄紧紧抓住数原的手,小摊上的很多东西片寄都没见过,数原挨个带着他逛,完全错过了烟火开始。
片寄的手抓着数原的手抓的太紧,抓的数原的手上都有点麻了,回去的路又长又黑,片寄睡着了,数原只能抱着他回去,片寄手上紧紧攥着数原最后给他买的风铃,一路上叮叮当当的响个没完。
那年暑假结束的时候片寄长高了三公分,整个人壮了一圈,片寄的爸爸笑的脸上都是褶子,片寄临走前抱着数原跟他说“龙友哥哥,我明年还会过来的”。
第二年片寄又按期到了,数原家安了空调,片寄和数原单独待在家里的时间变长了不少,但也会在下午由数原带着村里的孩子和片寄去河里游泳,数原会牵着片寄走在最前面,后面就是村里的一群小孩。
片寄在数原家度过了第二个晒得黝黑的暑假,他走之前说“龙友哥哥,明年我的牙套就可以摘掉了,到时候就什么都能吃了”。
数原摸着他的头说“那明年你来的话,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然后片寄没有再来过这里,片寄没来的第一个暑假数原有想过要不要给片寄家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弃了,现在片寄再出现在他家门口,正好是他第一次见片寄的年龄,二十一岁。
片寄完全变了个样,数原之前从没觉得他眼睛很大过,现在片寄个子抽高了很多,脸看着很小,衬得眼睛更大了,小时候笑起来就格外明显的泪痣,现在也许是皮肤白了,看着让人很在意。
数原努力的把片寄和他小时候的模样联系到一起,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的片寄和小时候那个戴着牙套的男孩子差距实在是太大,从外貌到氛围都让人联想不到一起,连一点模糊的相似感都没有。
片寄吃完了红豆汤,数原犹豫了好久,最后问“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我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片寄有点小心翼翼的问,数原也有点不自在起来的点点头,他端起片寄的碗转身进厨房。
“跟家里人吵架了吗?迟来的叛逆期?”数原背对着片寄边洗碗边说。
“只是出来散散心”片寄回答道“然后弄丢了钱包,又暂时不想回家”。
数原洗干净碗,把碗放到架子上,又拿了毛巾出来擦桌子,片寄安静的看着他,数原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住多久都可以,不过要告诉家里人”。
片寄一个人去了单独的小房间里打电话,数原在榻榻米上躺下,虽然他记挂着那个像他弟弟的小男孩,但要跟现在陌生又美丽的片寄同住一个屋檐下,数原还是觉得心里有点慌张。
晚饭的时候,数原做了片寄爱吃的炸鸡块,里面的鸡肉被他细细砸碎再裹成团,片寄吃了一大碗饭,还把一大盘炸鸡块全部吃完了,数原很久没有这种成就感了,在心里摩拳擦掌的想把人喂胖一点。
睡觉还是两人一起睡在里间的榻榻米上,村里的夜晚很凉快,两人还是只开着纸拉门不开空调睡觉,片寄洗过澡擦着头发走到房间里,隔壁书房的灵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片寄悄悄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并不认识这个人,数原在他背后告诉他“那是我父亲”。
“抱歉”片寄赶紧道歉,数原继续整理着晚上睡觉的软垫“没事,都死了好多年了”。
两人躺在榻榻米上的时候,片寄当年带回来的风铃被风吹过,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片寄带着点迷糊的声音问数原“你还留着那个风铃啊”。
数原回了一个嗯,有点怀念的转头去看片寄,片寄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更美丽了,数原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只能赶紧转身试着平复心情。
片寄住了下来,数原现在在村里种种地,帮帮村里人做杂事,片寄就跟在他背后,本来想帮忙,但数原没让他做,只让他坐在边上看。
数原有时候回头去看片寄,片寄总是盯着数原看,两人就会在一瞬间有眼神接触,然后又会各自转开头。
两人虽然像几年前那样整日待在一起,能聊的话却变少了,数原和片寄都开始察觉到对彼此很不了解,不止是现在,当年也是,但数原现在看到片寄就有一种微妙的骚动感,片寄则是感觉待在数原身边看着他就会觉得很安心。
吃饭的时候,片寄什么都会吃,数原反而比较挑挑拣拣,但看着片寄每天都乖巧的把饭菜吃干净,数原觉得心情格外的好。
晚上睡觉时两人依旧是睡在一起,睡前两人会一起在走廊上坐一会儿,没什么可聊的,但两人可以安静的坐上很久。
镇上的烟花大会还是照常举行,数原又带着片寄去镇上买浴衣,片寄还是跟在数原背后,数原想喊他自己去挑,看到片寄那双盯着自己的大眼睛以后又把话咽回去了。
片寄还在人潮里牵着数原的手,数原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不舍得甩开,只好一路跟他手牵手的去逛小摊,片寄窝在风铃铺前挑了一个新的风铃,跟他的新浴衣很配。
回程是第一次片寄自己走回去,小时候他来烟火大会玩,最后都会在回程前睡着,还好数原一身结实的肌肉,要不然根本没办法把他搬回去。
大概因为今天有活动,一路上都有灯光,片寄边走边晃着两人牵住的手,数原偶尔会在灯光比较明亮的时候转头去看一眼片寄,片寄唇边带笑的侧脸看上去格外柔软。
田里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数原去镇上买了酒回来喝,片寄今年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龄,但还是只负责给数原倒酒,喝也只喝一点红豆汤。
数原喝了一整瓶烧酒后,等着片寄给他继续倒酒时,数原盯着片寄的脸说“凉太长得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
“龙友哥哥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片寄倒好了酒,把酒杯推给数原,数原盯着片寄看,片寄放下酒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别喊我哥哥了,感觉怪怪的”数原说,片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数原醒来的时候是在里间的榻榻米上,数原坐起身,片寄睡在他身边,慢吞吞的翻了个身,纸拉门是关上的,空调在运转,而主要的问题是两人都没穿衣服。
“昨晚龙友吐了我俩一身我就把衣服都脱了”片寄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数原刚松了口气,片寄又说“当然不是这样的”。
数原看着片寄躺着看他的样子,磕磕绊绊的说了“对不起”,片寄翻身背对着数原,数原有点无措的看着片寄丢给他的背影。
“龙友昨晚真的很过分”片寄背对着数原,声音听起来也像压着,数原轻轻靠了过去轻轻摸着片寄的肩膀“对不起,只是我大概有点喜欢上凉太了”。
“因为我长得很漂亮吗?”片寄翻过身看着数原,数原被片寄一看就慌了阵脚,但片寄毫不在意的起身搂住了数原“我不介意这个原因”。
数原回抱住片寄的腰,叹了口气抱怨道“凉太现在都会耍我玩了,明明当年超级崇拜我,说龙友哥哥最帅了”。
“龙友哥哥最帅了”片寄笑着说,数原皱着眉哄他“别那么喊我”。
过了两三个月后数原才知道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数原喝多了搂着片寄夸他长好看了很多然后就睡着了,片寄不想和浑身酒味的人睡在一起就拖着数原去洗澡,但是没力气再给他穿衣服,干脆随便擦了擦就盖被子睡觉了。
数原的工作告一段落意味着两个人都整天无所事事,数原带着片寄又去河边游泳,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小孩了,就是有几个小孩也没有来河里玩的习惯,所以也遇不到其他人来这条河边。
河的流速还是有点急,但片寄长高了很多,河水只到他的胸口,数原这才发现片寄已经高出他一截,片寄走到水里回头对数原说“这水原来不是很深,怪不得当时龙友敢信誓旦旦的说要当我的救生员”。
“不深也很急的”数原有点不满的抱怨,抱怨完又小声说“怎么嘴变得这么毒,还是当年比较可爱”。
“那种说法很变态噢,龙友”片寄皱着眉说,数原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好了好了,现在更可爱”。
晚上的时候,片寄和数原并肩坐在走廊上看月亮,偶尔有萤火虫飞过,片寄会晃着腿说有萤火虫,数原给片寄重新装了冰凉的红豆汤出来,问他为什么出来散心,片寄沉默了一会儿。
“我钢琴考试没考上,说我弹钢琴差的太多了,让我再考虑一下,我完全不知道差在哪里,就出来散散心”片寄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有点娇气吗?”
“那现在呢?还想再考吗?”数原轻轻搂住片寄的腰,片寄靠在他身上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好久没有弹琴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数原就说要带片寄出去,片寄搂着数原的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数原家的自行车换了辆新的,不过还是有后座。
大概骑了半个小时,两人到了一所小学前,保安从报纸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看报纸,数原载着片寄去自行车棚停下自行车,现在还是暑假,车棚里只有这一辆自行车,看上去空荡荡的。
两人一起穿过走廊,小学的走廊有点老旧,走起路来吱呀吱呀的响,走廊尽头是一间音乐教室,数原拉开门,里面放着一架漂亮的三角钢琴,背后的墙上挂着装在木框里的捐赠函。
“我认识这所小学的人,跟他们联系了一下,你可以随时来弹琴”数原站在琴房门口告诉片寄。
片寄挪到钢琴边,打开琴盖,坐到钢琴前却不知道要弹什么,数原搬了条凳子坐到他背后,片寄摸着琴键,最后弹了他考试时的曲目。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凉太会弹琴”数原在片寄弹完一首以后说,片寄只觉得自己弹得很差,他已经有一个半月没碰过钢琴了,弹起来不流畅也不好听,但数原只是问他“你想不想来这所小学教音乐”。
片寄盖上琴盖,数原走到片寄身边,片寄抱住数原的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数原抚摸着片寄的后脑勺接着说“凉太来这里教音乐就可以每天来这里用钢琴了,过段时间我有点忙,凉太可以来这里打发时间”。
数原感觉到片寄在他怀里蹭蹭的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问数原“我要怎么过来”。
“那我每天送你过来吧”数原低头看片寄,有点害羞起来“毕竟我们现在……”
“是恋人?”片寄笑着回答,数原抿着嘴扭捏了一阵才点点头。
片寄给家里又去了电话,然后很顺利的拿到了那份工作,这所小学很需要一个音乐老师,不是凑数的那种。
开学的第一天,片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头靠着数原的后背,虽然音乐老师不用早起,但为了少晒点太阳,两人还是早早地就出发了。
到学校时刚好是第二节课下课,小学里学生不是很多,一个年级只有一两个班,数原在校门口把片寄放下来,片寄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这才进学校。
第三节是给低年级的学生上音乐课,片寄之前在家看过了教科书,小孩子们都对他这个新老师很感兴趣,一双双眼睛在片寄身上来回梭巡,看的片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教课对于片寄这个零经验者还算顺利,上完两节课,片寄跟着学生们一起吃午饭,有的比较大胆的学生就凑过去好奇的问片寄问题。
小孩子单纯的问题让片寄有点招架不住,一会儿问他年龄,一会儿问数原和他什么关系,还要问问为什么片寄不自己骑车来,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问着问着甚至有小朋友说要教片寄骑自行车。
片寄朝着资历比较老的老师看去,试图获得一点救援,可惜大部分老师忙着照顾年纪小的学生或是处理突发事件,片寄只能说要给大家弹钢琴听才堵住了小孩子们的嘴。
吃过午饭,片寄坐在钢琴前,他打开琴盖又弹起了那首自选的考试曲目,在一大群小孩子们面前表演让片寄有点紧张,这只曲子他应该烂熟于心,这段时间他也时不时的会弹,但现在他就像是第一次弹一样的记忆模糊。
弹完以后小朋友们纷纷鼓掌,片寄松了口气,有个小姑娘却说“感觉老师不擅长这首曲子”。
片寄苦笑着点点头,告诉她“确实不擅长,所以还在练习”。
放学时数原来接片寄,片寄整个人靠在数原后背上蹭来蹭去,数原问他今天工作的怎么样,片寄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小孩子们好可怕啊”。
片寄很快就适应了小学音乐老师这个工作,除了上课他还会自己随意的弹一些曲子,大概是日子过得很悠闲,片寄偶尔会和数原说要不然自己留下来一直在这里当老师好了。
一下就到了临近过年,片寄却不打算回家,数原也由着他留下来。
家里的新年前扫除基本都由数原包办了,片寄试着帮了下忙,但老房子的工具他用不来,被数原嫌弃的赶去被炉里剥桔子吃。
数原在客厅边唱着歌边打扫榻榻米,片寄剥好了桔子,等数原进到屋里就一瓣一瓣的喂给他吃。
“我都不知道龙友会唱歌,啊”片寄跟在数原边上一边跟他聊天一边给他喂桔子,数原顿了一下,先把桔子吃了。
“很久没唱了”数原回答道,片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从背后抱着数原非要陪他一起打扫,碍手碍脚的行为终于让数原不耐烦的答应告诉他。
“你第一次来的那年,本来我进了歌唱比赛的复赛,听说我父亲生病了我就回老家照顾他和家里的地,结果最后父亲也没救回来,我就留在了老家”数原说着有点低落起来。
等数原意识到片寄一言不发的挂在自己身上,又说道“都过去很久了,而且这里也挺好的,我很快就习惯了,而且最开始那两年你过来玩我也很高兴有人陪”。
片寄松了手凑过去吻数原,数原环住片寄的腰让对方方便靠着自己,片寄亲了一会儿抬起头问数原“龙友觉得我留下来怎么样”。
“凉太还是适合去弹钢琴……”数原只说了这样一半的话就停了下来,片寄那双大眼睛凝视着他,数原吻了他一下。
“那龙友呢?”片寄弯下腰把头埋在他肩上,数原摸了摸他软蓬蓬的后脑勺,片寄又说“跟我一起去东京吧”。
数原拍了拍片寄的后背,哄他回被炉里,片寄亲了一下数原,躺到被炉里睡觉了。
新年的第一天,片寄跟数原去了神社过年,半夜了神社里也灯火通明,水勺舀出洗手的水太冷,片寄双手被数原握在手里捂着,很多村里的老人家也等在这里,零点钟声一敲大家就上前许初愿,数原和片寄作为青壮年等在最后,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两人才站到善款箱前。
两人投了钱进去,摇了铃铛,双手合十的许了愿,从神社回家的路有点黑,数原牵着片寄的手担心他摔了,片寄的手比他小一圈,完全想象不到是一个这么高的男孩子有的手。
“今年我们一起去东京吧”数原说,片寄能看到他呵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消散,片寄应了一声好,片寄调整了一下两人的间距,紧挨着数原继续往家走。
片寄往空气中呵了一口白气,白气很快就消失在空中,只剩下一片黑暗中隐约能看到物体的影子,未来也像黑暗中的东西一样看上去十分模糊,但是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就会看清的吧,片寄是这么想的,总之身边还有牵着他的手的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