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温差上限
Posted originally on the Archive of Our Own at http://archiveofourown.org/works/43932435.

Rating:
General Audiences
Archive 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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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M/M
Fandom:
Generations from Exile Tribe (Band)
Relationship:
Katayose Ryota/Kazuhara Ryuto, 数寄 - Relationship, 数原龙友/片寄凉太
Character:
Katayose Ryota, Kazuhara Ryuto, 数原龙友 - Character, 片寄凉太 - Character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2-11-09 Words: 7964

温差上限

Summary

*如果“绝对不想和你一起唱歌”成真了会怎样
*平行世界设定

温差上限

 

*

 

数原龙友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了2岁的小屁孩一副看着快哭了的表情,对方本就生着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像只委屈的吉娃娃,流溢的泪光在眼中打转。但小孩子的自尊心同样很强,很快那点泪光就没入了浓黑的瞳仁里。

 

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的数原并没有把太多注意力继续放在愣在原地的小孩身上,或者说,比起对方的感受,他更在意自己能否顺利通过接下来的三次审查,转身拿着麦克风和谱子准备去其他教室练习。

 

“数原君…是这样想的吗?”

 

语气比起提问更像是确认,也充盈着低落的情绪,这一切数原都听不出来,有些不耐地说道:“啊,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搭吧。”

 

他不懂说违心话,对这个自己一开始就视为假想敌的名叫片寄凉太的小孩,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心。或许因为媒体对片寄偏心的关注,他嫉妒了;因为片寄幸福完整的家庭,他羡慕了……总之他看对方不顺眼的同时,又过度地关注着对方,要和这样的存在搭档唱歌,数原确信自己会很煎熬。

 

因为是同乡,片寄走到哪都喜欢粘着他,即使如此,两个人聊到搭档的话题时,他还是果断地说出了“绝对不想和你一起唱歌”这样的话。

 

如果只是当作一个弟弟看待还好,作为搭档或对手,他都想象不了要如何与这个人同站在舞台上,为了什么目标齐头并进。

 

结束课程和训练后他早就把这段插曲抛在了脑后,习惯性地想要叫片寄同自己一起去车站搭回去的新干线,却发现在他收拾物品的时候,片寄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缺了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去车站的路上多少有些无聊,数原权当作片寄赶着回家写作业,毕竟那家伙还是学校在读的初三生呢,不像自己为了唱歌早早放弃了上学。片寄比他有更多的退路,据说成绩很好,打算参加高中的升学考试来着。如果在层层筛选中落选,片寄大可以开启另一端普通但不会很难过的人生,而他只能放下梦想,心灰意冷地继续打工了。

 

想到这里,不快的情绪阴云一般笼罩起来。无论怎样努力地提升唱歌的功力、怎样努力地融入20代的选手,都无法消除面对片寄时内心强烈的温度差,当片寄一脸崇拜地冲着自己“哥哥、哥哥”地叫的时候,不平衡的心理会更加明显。“你这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不要把唱歌当儿戏啊”一冲动就想说这样的话。

 

新干线的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观飞速后退着,少了一个聊天的对象,数原只能盯着变换的楼宇和招牌,憋闷的心思无从发泄。

 

二次审查的结果很快就公布了,知晓数原还有机会进军最后一轮审查时,家中的母亲和妹妹几乎是同时跳起来抱住他欢呼,这一瞬间数原心中的阴云终于散开了些,心想就算是为了不辜负她们的期望,也要背水一战。

 

“片寄君也晋级了呢。”母亲顺口提到,“就是那个平时和你一道回来的孩子吧?看来那孩子也很优秀,就多多相互扶持吧!”数原听了便打开电视,片寄果然也在审查通过的名列中,从容冷静得不像个小孩。他本以为这种心态不够坚决、还有退路可选的人迟早会被淘汰,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下一轮审查之前,会有节目组的人前来跟随拍摄晋级选手的日常生活,虽然仅仅是一个片段,但妈妈和妹妹都很配合地一起出镜,被问到关于儿子放弃继续上学而选择唱歌道路的看法时,妈妈的语气温和却复杂,数原当然清楚妈妈内心的真实感受,不想失败的心情愈加强烈。

 

那期节目播出时,数原照常守在电视机前观看,播放到片寄的画面时,手里用筷子挑面的动作停了下来。片寄穿着初中生的衬衣制服,笑盈盈地走到摄像机面前,他显然习惯于被带着仰慕眼神的同学围绕着,亮晶晶的眼里始终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诚挚。然而镜头一转到自己的部分,青春洋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数原把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低头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

 

虽然总是同乘一趟新干线,但他与片寄的交集通常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就打止了,对彼此私人生活的了解很有限,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观地看到片寄在他的学校有多受欢迎。

 

选拔一步步到了关键的时期,数原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反复练习着三次审查的参赛曲目,与片寄待在一块时,更多时候也是在谈论唱歌相关的话题,偶尔他也像以前一样开个黄腔调节气氛,他喜欢这样故意捉弄单纯的片寄,看到对方羞红的小脸,心里会产生特别的征服感,看出片寄好奇又不好意思深究,他就清清嗓子像专家一样给他科普那些在学校学不到的事情。

 

那句“绝对不想和你一起唱歌”似乎被渐渐淡忘了,时间被生活的步调推搡着向前,盛夏来临的时候带来了三次审查的晋级结果,他们再一次出现在同一个名单上,作为经过了层层选拔走到最后的十人,他们需要参与一次夏日合宿,就像大考前的冲刺训练,为最终审查做好充足准备。

 

持续几个月的紧张状态到这时达到了巅峰,仿佛一根被绷紧的皮筋,但是相比起焦虑,亢奋的精神更加凸显。出行之前,打工的烧烤店的老板给数原打气加油,妈妈和妹妹也想送他到车站,但数原不想弄得这么夸张,毕竟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数,家人充满希望与期许的目光令他的心脏有些刺痛,他呼出一口气,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他在车站碰见了片寄,但是片寄的家长也在为他送行,那个打扮相当正式、眼神严肃的人应该是片寄做音乐老师的父亲,这样一看父子二人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一言一行都透着认真。注意到数原,片寄“啊”了一声,抬手冲他打招呼,片寄父亲也顺着看过来,数原的脊背下意识挺直了。

 

碰到这种不算熟悉还很严肃的长辈,数原多少还是会有些拘谨,平时对片寄的捉弄和欺负也收敛了不少,相当礼貌地跟片寄的父亲问好。片寄的状态却比他想象中放松,嘴里还在吃着什么东西,脸颊像仓鼠一样鼓鼓囊囊的。“不要只顾着自己吃啊。”被父亲训了一句,他便把手里拎着的纸袋往数原面前一递,里面赫然是两个金棕色的红豆包,散发着刚出烤炉的香气。

 

“我妈妈亲手做的面包,尝尝吧数原君。”

“欸,那我就不客气了。”

 

数原早就听说片寄的妈妈很会烤面包,今天他妈妈似乎没有一起过来送行,问起时片寄眯着眼睛笑起来:“她睡过头了!今天启程很早哦。”他爸爸的神情也缓和了很多,拍拍片寄的肩膀说:“你别笑你妈妈,自己还不是起床困难户。”

 

啊,这就是普通家庭的气氛。数原看着父子二人相互吐槽,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面包里的豆沙馅甜糯香软,让人就好像沉浸在满当当的爱与幸福里。

 

差不多到了检票上车的时候,片寄父亲忽然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数原,说:“我们家凉太就交给你了。”

 

“欸、好的,叔叔您放心……”

“结果如何不重要,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要一起努力。”

 

仿佛回到了还在上学时被老师训话的场面,片寄拉着数原跟父亲道别,大大咧咧地说:“爸爸你不要搞得这么沉重啦,我们先走了!”

 

上车以后,想到片寄的父亲义正言辞的托付,数原忍不住有点想笑,本来以为片寄的家人会不太乐意儿子与自己这样混混一样的家伙待在一起,貌似是多虑了。当他和片寄说起这个想法时,片寄瞪圆了眼睛纠正他:“我爸妈不会这样想的,而且他们都知道数原君是唱歌很厉害的人,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你的。”

 

“你父母应该很开明吧,会支持你走这条路。”数原觉得很神奇,片寄的父亲还是教师,他很好奇片寄家里对于他参加选拔的看法。片寄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是啊,爸爸说大学什么时候都可以考,但是眼下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我老爹还在,估计要打断我的腿吧。数原托着下巴垂下眼睫,不论如何,他果然还是有些羡慕片寄的家庭,就算妈妈和妹妹待他也不差,可是他的家庭终究是不完整的。

 

短暂的沉默掠过二人头顶,片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似乎正在走神的数原,把袋子里最后一个红豆包推给他,忽然说:“呐,合宿我们要做室友吧?”

 

“分配的结果不是还没公布吗?”

“说是这么说……我只是表达一下希望而已,想和数原你做室友。”

“为什么,我可是每晚都要做那种事的哦?”

 

猝不及防的,片寄又脸红了,像只急眼了的小狗一样皱起眉毛,“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如果可以自行选择室友,我会选你的。”

 

片寄就是这样,有什么想法总是用真诚到让人难以拒绝的语气直接说出来,数原挑起一边眉毛,等着他说明理由。片寄很聪明,总是能读懂他表情背后的意思,现在也不例外。但他却抿着嘴角靠在了窗边,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知道,就算不想打击自己的士气,选上的概率也很难预测,一同晋级十强的还有实力相当强悍的选手,他们就像恰好走在同一段小路上抹黑前进的旅行者,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面临人生的分岔口,从此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这个夏天会成为他们最后有交集的时刻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一场比赛,他们无论是生活状态还是性格家庭,都处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会相遇相识是完全料想不到的事情。

 

合宿的地点是一所寺庙,不久前还在开黄腔的数原到了这里都不得不正经起来,感觉满脑子的邪念都要被驱除了,只剩下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情。他与片寄真的成了室友,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摆着两张灰扑扑的小床,片寄的行李和衣服都摊在地上,他们被要求记录下每天的生活,桌上摆着留给他们写日记的本子。

 

他们每天的训练很密集,强度也很大,不仅有声乐的训练,还有舞蹈,每天两个人都是精疲力尽地回到屋里,有时数原会去成年组的房间串串门,虽然他与片寄同住,却依然没有和片寄一起搭档唱歌,片寄也有自己的搭档,也是个年轻帅气的小男生。

 

有一天片寄比他晚回来一点,貌似被单独叫去训话了,数原把日记都写完了,他才低着头推门进来,往床上一趴,看上去很受打击的样子。

 

“怎么了,挨骂了吗?”

“又是一样的问题,唱歌好难啊……龙友你先去洗澡吧,我好累。”

 

经过几天的合宿他们的称呼也从生疏的姓氏变成了名字,数原点点头,拿着衣服和毛巾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日记别忘了写哦。”床上的小孩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没怎么吭声。

 

等他带着一身热腾腾的热气回来,片寄依然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摊开的日记倒扣着丢在枕头边,数原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听到一阵特别隐秘的抽泣声。他放轻脚步走近,发现抽泣声就来自这个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的家伙。

 

片寄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整个人一激灵地坐起来,起身之前在枕巾上蹭干净眼泪,但是两块明显的泪痕出卖了他,还有红红的鼻子和眼圈,都告诉数原,他躲在屋子里哭了。

 

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数原反而乱了阵脚,装傻充愣道:“怎么了?想家了?”他说的话却让片寄更难为情了,生涩地反驳:“不是的!”数原觉得片寄哭的样子特别稀奇,忍不住盯着看,被他看得受不了了,片寄逃跑一样抓起换洗衣物,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出奇的沉默,片寄的情绪不高,早早地钻进了被子,直到数原以为他该睡着了,黑暗中却传来一声“龙友”,数原用手臂枕着脑袋,应了一声表示他还没睡。

 

“如果这次落选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继续打工,我能有什么打算啊。你呢?”

“会去读高中吧,岸君跟我讲了很多高中里的事情,感觉很有意思呢。”

 

比起结果,过程会更重要。数原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临行时片寄的父亲对二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当下的自己不可避免地去为结果焦虑或烦恼,他以为片寄会比自己更从容,可是今天看到片寄哭泣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们都在这番魔鬼般的强化训练中被逼到了极点,这种情况下,谁都会为了那个难以预料的结果而痛苦难耐、彻夜失眠。

 

数原同样经受着内心的挣扎,只不过长片寄两岁并且提前进入了社会,他会学着控制自己上涌的情绪,更重要的是抱着作为哥哥和竞争者的心态,不想被片寄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寺庙小院寂静的夜晚里,萤火虫围绕着草丛飞舞,疲惫的少年也很快沉入酣睡,第二天又会是一个辛苦的早晨,夜晚是他们唯一身心放松的时刻。

 

合宿生活艰苦却像是梦境最后的美景,直到很久以后数原还是会怀念那段特殊的日子,以及还在自己身边那个孩子。梦境的尾声就是梦醒,他们扛着巨大的压力站上最终审查的舞台,带着凝重的表情接受结果的宣判。

 

落选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却作为珍贵的存在刻印在了数原的心里。那一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样的结果,想到妈妈和妹妹可能会在电视机前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就更加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接着他想到了片寄,同样落选的片寄站在悲喜交加的人群的另一头,察觉到数原后,冲他苦笑了一下。

 

那就是他们最后的交集。如果数原能提前预料到,他一定会过去和片寄多说几句话,就算是失败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也好,总之他没想过要以一个苦笑结束。可是片寄早早地被他父母接走了,数原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大楼的门口,妈妈和妹妹正在不远处,笑着迎接自己。

 

辛苦了、你尽力了、你做得很好。这些话数原一个字都没法听进去,心中空落落的。

 

*

 

奇迹的发生是小概率事件,需要恰到好处的时间和空间、恰到好处的触发条件,有一些看上去注定的奇迹可能很容易因为中途的一点细微的偏差就改变,这些偏差通常很难被察觉到。

 

身边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心的内核却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随着年岁渐长,数原不再是十几岁时那个为了唱歌的梦想敢不计后果地斩断自己退路、胜负心总是太重的小孩——他回头看看才注意到一直把片寄当作小孩看待的自己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包括压在箱子底下、已经很久没拿出来过的合宿日记里的文字都充满稚气。

 

比赛结束后他再也没见过片寄,但是从以前在EXPG的朋友那听说了片寄的事情,说是考上了一所偏差值很高的学校,数原觉得完全不意外,因为他知道片寄就算不唱歌,也依旧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距离那场比赛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好在他们参赛时也才十多岁,现在仍然是二十出头,片寄应该高中毕业了。

 

数原的打工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中途他有时还会被客人认出来,“是那个上过电视的数原君对吧”,他并不是很乐意听到这些话,即使人们是好心的。

 

后来他出来单干,在景区附近盘下一处店面,这里人流量比较大,距离家也不远,所有的装潢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以前打工的时候手艺做出了名气,有不少熟客也来新店里尝试。数原的口碑越传越远,很快店铺就回了本,他差不多能绰绰有余地养活自己了。

 

经营烤肉店的生活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十七岁时那段记忆的细节也渐渐模糊了,可唯独片寄的面容始终是清晰的。

 

晚上正是店里忙碌的时候,不过最近数原新聘了一位工作起来很麻利的员工,店里已经有足够的服务生了,比起以前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大概过了八九点,店里还是不停地有来客,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有探店节目来取材,节目播出后,吸引了不少新客人。

 

“欢迎下次光临!”

 

数原刚刚笑着送一对情侣离开,是打扮相当年轻时髦的男女,女生看上去比男生要强势一点,两个人牵着手走出了店门。数原常常能在店里见到这种喜欢赶潮流的年轻情侣,这些年他忙于开店的事情,甚至没时间正正经经地谈个恋爱。

 

那对情侣刚离开没多久,店门口的帘子又被掀开,来的人似乎个子很高,需要低着头进来,所以数原第一眼只看到那人头顶蓬松的发旋,可是等那人抬起头来,数原却怔住了,到嘴边的“欢迎”忽地没了声。

 

来人有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眉眼英气,尤其是眼睛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因为很漂亮,被这双眼睛盯住的时候,会有一种被套牢了的感觉。

 

“数原桑,不欢迎我吗?”

 

和幼态的面容一样,对于男生来说太清脆甜蜜的嗓音也完全没变,但是打扮和气质却无不诉说着这个人已经成长为大人了。片寄笑盈盈地走到吧台前坐下,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来这家店。

 

数原摸了摸嘴唇上方没刮的胡子,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居然还认得出我。”“怎么认不出,我看了电视。”“…诶?”“周日的午间节目。”片寄环视一圈店内,语气惊叹地说:“生意果然很好啊…我不会耽误你时间吧?”“不不不,不会,想吃什么吗?”“你最拿手的就行,还要一罐啤酒。”

 

片寄对数原的手艺赞不绝口,看起来胃口不错,一罐冰镇啤酒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数原有些抱歉地说:“本来想陪你喝一杯的,不过今天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所以…”

 

“唔,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顺路来看看。”

“现在是在大阪读书?还是东京?”

“在东京,不过今年要毕业了,这次来大阪跟老师参加研讨会。”

 

所以是恰巧看了电视,恰巧是那个电视台那个时段的节目,恰巧来这边办事,才会有这次毫无征兆的见面吗?太多的机缘巧合让数原觉得生活比自己想象中戏剧化多了,种种五味杂陈的情绪被莫名地平复,他默默地看着片寄吃掉了剩下的烤串。

 

“不愧是能上节目的水平呢,我会向朋友推荐的。果然数原桑的手艺一直都是最棒的。”

“你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他们以前明明有各种聊不完的话题,那些一起在两地之间奔波、度过重重选拔的时光怎么会忘记呢,可谁也没有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那样叙旧,仿佛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像一片看似平静的水面,只需要一粒石子就能惊起一圈圈涟漪。

 

片寄说着说着聊到了他高中的生活。“…文化祭?当然有参加啊,我被朋友叫去一起组了乐队,他们还说要拿我当招牌……我当时还觉得很失望呢,原来只是看脸,不是觉得我唱歌好啊…”

 

“后来没继续唱歌了?”

 

这个“后来”他们都清楚是指什么,看到片寄迟疑了一会儿,数原一时有些后悔自己不经脑子突然抛出这样的问题,可片寄很快就笑着摇摇头,“高中之后就没唱了呢,除非同学聚会的KTV也算?”

 

唱歌的话题没能继续下去,片寄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神色慌张起来:“啊!聊得太开心都忘记时间了,老师找我了。”

 

“诶?晚上还有事情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研讨会结束后的庆功宴而已,全是些无聊的大人,真不想参加。”

 

嘴上这么说,片寄还是付了钱以后匆匆忙忙地起身,数原想叫住他,希望可以留下联系方式,他不想再这样突然与片寄失去联络了,可是片寄已经离开了。

 

数原懊恼的抹了把脸,低头发现桌上掉了一张学生卡,上面写着片寄的名字。

 

一看就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就落下了呢。数原收了餐盘和空酒罐,把学生卡也保管起来。

 

十点左右他们就差不多该打烊了,片寄却还没来,数原想起他刚才说到明天早上就要乘车回学校,如果等到了学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学生卡掉了,那就糟糕了。

 

服务生都换下了工作服跟数原道别,“明天见。诶,店长桑还不打算回去吗?”“我再等会,你们先走就好。”

 

熄掉了几盏大灯,只留下吧台那的几盏,数原独自坐在已经空无一人店里,忽然犯起烟瘾来。

 

如果是以前,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抽烟,因为烟对嗓子不好。但他现在没有这种顾虑,就像他对片寄说的,他早就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对自己要求也没那么苛刻了。

 

他不会在店里抽烟,于是拿着打火机和烟盒掀开门帘走到店外,蹲在店招牌下面,窜起的微弱火光照亮他浓密的睫毛和青色的胡茬,他含住滤嘴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边吐出烟雾,一边凝视着手里的学生卡上面那张标志的证件照。看起来比今天的样子青涩一点,还带着高中生的稚嫩,应该是大一的时候拍的。

 

他拿着那张小小的硬卡翻来覆去地看,大概过了十分钟,已经有些冷了,他看了眼表,心里焦躁不安起来。

 

这时,有车灯的亮光照了过来,一辆出租车徐徐停下,从车门里迈出一双长腿,片寄终于来了。他走近时身上带着点酒气,眼神却很清醒。烟和酒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片寄眼尖地看见数原指尖的火光。

 

“你……这是在等我吗?”

 

接过数原递来的学生卡,片寄似乎有些惊讶,小心地放进钱包里。

 

“不是说明早要走吗,我这可是帮你省了再跑一趟大阪的钱呢。”

“谢谢你,数原桑。”

 

这次应该可以好好道别了吧,就算问了联系方式又怎样,他们确实已经成了不同岔路口上的人。忽然,数原感觉到手中的烟被抽走了。

 

他还没出口阻止,片寄含住他含过的滤嘴,烟草味环绕在两人鼻尖,看见白色的烟雾从形状优美的嘴唇里飘出来,数原张着嘴说不出话。

 

“尼古丁会熏坏嗓子,我记得你以前有跟我说过。”片寄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喃喃道,“龙友,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小子怎么这么熟练啊。”

 

“因为我也是普通人了,我们都已经适应普通的生活了,不是吗?”

 

什么选拔,什么比赛,什么合宿……都是过去的梦境了,数原顿时哑口无言,他刚刚差点忘了两人身份的转变,因为在面对片寄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参赛。时空仿佛重叠了,他仍能在片寄身上看到那个认真、冷静又聪明的十五岁男孩的影子,那双盯住自己的眼睛,也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流露出最初的纯真。

 

“凉太……”

 

我们不可能一起唱歌了。十七岁的数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听到那种话的时候,片寄是怎么想的?数原记不清片寄的反应了,但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一定会把那个大言不惭、不知好歹的小子揍一顿。

 

两个人在一起抽完了同一支烟,数原沉沉地说道:“抱歉,凉太。”

 

“吓到我了,干嘛突然道歉?”

“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太好,所以,抱歉。”

 

片寄漂亮的脸被店内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勾勒出优越的五官线条,他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笑了起来。

 

“没有啊,龙友是很温柔的哥哥。一开始的确有点怕你,毕竟你看着像个不良,而且一副很有干劲的样子。但是慢慢地就发现你其实很温柔,是可以依靠的存在呢。”

 

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语气酸酸地说道:“不过被你说不想一起唱歌的时候,确实有点失落,但我尊重龙友的想法。”

 

“原来你一直记着啊。”

“当然,我还把这句话写进日记了。”

“哈?合宿的时候吗?那都多久以后的事情了……”

 

片寄爽朗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甚至捂住了肚子弓起腰,数原完全不觉得这有多么值得大笑,直到片寄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短促的呼吸,抬头时,他的脸上挂着令数原眼熟无比的苦涩的微笑。

 

“我写了哦。'希望和那个绝对不想同自己搭档的人一起唱歌'。”

 

奇迹会发生吗?片寄没有说出日记的后半句话,因为现实已经足以证明——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

 

live结束后的vo休息室里,片寄凉太刚从换衣间里出来,手里拿着换下的演出服,忽然被迎面而来的拥抱堵了个正着。

 

“唔、嗯??龙友你发什么疯啊,好突然。”

 

除了刚出道那几年,数原已经很久没这样抱他了,这久违的拥抱让片寄措手不及。他记得数原不久前还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着,看来是睡醒了。

 

“可以和你一起唱歌真是太好了,凉太。”

“哈??”

“我们到现在都还能站在一起,真是奇迹。”

 

不是……我们吵架了吗?gene要解散了?片寄一头雾水地任由数原箍紧了自己,数原就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东西一样,不停地说着这样的话。

 

“做了个梦,梦到我们俩没出道。”

“这是噩梦啊……不对,听说梦可能跟平行世界有关哦?”

“我不管什么平行世界,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唱歌,真是太好了。”

 

片寄笑着回抱住数原点点头。

 

或许在任意的另一个时空,他们都可能因为各种缘由错开,但是此时此刻的当下,他们幸运地被奇迹眷顾了。

 

 

FIN

 

 

 

After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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