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这里是数原日记,5月23日篇。今天我来到的是现在已经废弃的新代高校旧校舍的音乐室。听说这个旧校舍音乐室的钢琴会在夜晚自己弹奏起来。这是从学校的古早论坛上流传出的怪谈,当时在旧校舍就读的学生在论坛上发布了‘在晚归的夜晚亲耳听到了无人的音乐室传出了钢琴声’这样的内容,虽然是这样听起来就老套的高校怪谈,但还是想来听听这传说中的钢琴曲。”
数原龙友面无表情的对着手持摄像机说着视频的开场白。
他是一个探险视频博主,视频开头他总会面无表情地说出开场白,这算是他视频的风格。起初他是个健身博主,但因为在视频里完全不怎么说话导致播放量惨淡。后来还是他做探险视频博主的朋友白滨亚岚给了他一些建议,“既然不擅长说话的话就试试念稿子式的开场白,要突出’念’的感觉哦。毕竟现在大家看口条顺溜的视频看惯了,再乍一看你这个新人的说话方式,绝对会在评论区吐槽你!还有你那个视频内容,无趣,没人想看你举铁流汗消耗旺盛的精力,你得想想怎么用你这具结实的body,回头和我拍几期,让你感受一下真正消耗精力的是什么。”
事实证明白滨亚岚是对的。
数原龙友的探险日记系列视频,就是以日记形式记录他去各种传说怪谈发生的地方探险。在试着和亚岚尝试着合作过几次探险视频之后,他就独立出了自己的系列。在经历了几次首页推荐之后,他的粉丝量迅速攀升,成为了分区内小有名气的视频博主。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来到网络上流传的“怪谈地”探险。这次的怪谈地是白滨亚岚给他提供的情报。白滨在这所高校的新校舍就读过,这次也是把当时听到的传闻深挖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找到了那个古早的学校论坛。白滨本来是想自己去的,但是最近发现了更有趣的地方,准备和新认识的博主朋友一起去,于是就把这个情报给了数原。
数原龙友站在旧校舍的大门前。或者那就是两扇还堪堪挂在石柱上的铁片,也没有上锁,有一扇还往里开着,像是在邀请他进去看看这旧校舍的残骸。
数原龙友从那扇铁门自己打开的缝隙钻了进去,入眼就是荒凉的操场。秋夜的风卷着枯叶在土地上打旋,发出奇异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更加刺耳。白灰画的跑道线早就被尘土和风消去了痕迹,篮球架也已经锈迹斑斑地躺倒在地。再往里走还有排球网架,网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柱子。周围的树没了叶子,树影被月光拉长,在土地上扭曲地爬行。
数原龙友往里走着,看到了地上映的树影,才反应过来今天的月光真亮啊,抬头看看,那月亮周围一片云彩都没有。
这氛围绝了啊,他心想着。
他走到了旧教学楼门前,一推门就开了,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挥散糟糕的空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有几分钟就要到午夜了。
时间有点晚了啊,他急急忙忙的又打开背包往自己身上挂了个运动相机,以免漏掉什么好镜头。又拿出了一支强光手电挂在身上,外面月光亮,这楼里还是很黑的。
做好了拍摄准备,他开始寻找音乐室。
教学楼从外面看只有三层,他在二楼尽头的教室找到了音乐室的牌子,按理说这个时间应该是最容易发生怪异事件的时间,可是到现在为止他没听见任何钢琴声。别说钢琴声了,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连个耗子跑动的声音都没有。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在外面还能听见一些风声,进了楼里连风声都听不见,静得出奇。
没有怪异事件,这探险视频算是泡汤了。秉承着“来都来了,总得拍点什么再走“的理念,数原龙友还是关掉手电,拉开了音乐室的门。那破旧拉门被拉开尘土飞扬的瞬间,他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没躲开,被尘土呛了个彻底。他咳得大脑缺氧,耳膜剧烈震动。终于平复下来,耳边那巨大轰鸣声消失之后,他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来的钢琴声。
数原龙友震惊了,没想到去那么多地方探过险,这次给他遇到了真的,他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拔腿就跑还是留下来继续拍摄。琴声还在继续,数原龙友就算对音乐不甚了解却也能从那曲子中感觉到悲伤的情绪。他终于还是拿正了手持摄像机,迈进了音乐室。
三角架钢琴的漆面被森白的月光照的更显光亮,明明是废弃多年的音乐教室,这架钢琴还是看起来崭新,像是每天都被精心保养。坐在琴凳上的青年身着纯白西装,修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键上。稍长的黑发柔顺的贴在后颈,前额的散发遮掩了几分侧颜,这让他更少了棱角。他挺直的脊背有些单薄,月光试图与他相融,将他吞噬至近乎透明,仅剩那流淌的琴声证明他还存在。
数原龙友看不清青年的脸,他想凑近看看,那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还是自己很熟的人,他也可以肯定他绝对不认识这张脸,但这种无端想要靠近的熟悉感让他发慌,再想走近几步却只觉得被琴声禁锢住了,动弹不得。他只能在几步之外看着一袭雪白的青年独自沉溺在悲伤的乐曲中。
身体和思绪的双重不可控感让数原龙友有些焦躁,终于在琴曲结束后,禁锢感消失,他也没有再前进一步,只是站在原地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谁?”
青年结束了弹奏后,沉默的起身,像是没听到数原龙友的问题,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我等到你了。”
数原龙友在青年走到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就感觉温度骤降,他觉得自己疯了,这家伙是真的灵啊,自己怎么还站在这里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手里的相机滑落到地上他也不在意了。
只是这眼前的青年灵体好像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只是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又说了一句话。
灵的声音很好听,和他的外形很相符,清澈又脆弱,仿佛一触即碎。他也读出了数原面上的不安与疑惑,再度开口道。
“你不必紧张,我确实是灵,但我不会伤害你。”
数原龙友迷茫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眼前这个青年灵体。但他长得毫无攻击性,至今为止也没伤害到自己。
灵,应该也有好的吧。
灵感觉他稍微放松了些,转身讲起了自己的事。
“我算是依附于这架钢琴的地缚灵,我只能记得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把我搬到这里来,那时候我还不能化为灵体,后来是我第一次化为灵体时,试着弹了一曲结果就被学生们听到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我会出现在这只是为了完成生前的心愿。我刚才也说过了,我等到你了。”
“等到我是你的心愿?这么简单?”数原龙友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不仅如此。”青年抬手抚上钢琴键盘,“但我相信你绝对会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你怎么这么敢想。”
“因为是你。”
数原龙友不语。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灵体扬起温柔的微笑,那双眼睛犹如碎星,在没有月光的阴影中闪动着,能让人与其对视就被吸引沉沦。
数原龙友很想相信他,但又顾及对方是个灵,自己还对这个灵存在异常的亲近感。
“你不会是和我的前世有什么过节吧,然后又找到我身上。”数原龙友谨慎地做出猜测,这是他能唯一和这个灵能有联系的地方了。
“是的,准确地说,你前世欠了我不少东西啊。”青年灵体清脆的嗓音突然沙哑了几分,“你脑子转的还是那么快。”
数原龙友慌了,眼神乱飘。真是前世欠人家东西了,不会自己前世是个女孩,给这么个帅哥骗到了怨念能凝成地缚灵的程度?天哪,这么想来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呐。
“不要胡思乱想。”灵似乎能一眼看穿他的内心戏,“那些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心愿也很简单。如果你拒绝我的话……”
“我怎么说也是个地缚灵,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呢。”灵瞬闪到数原龙友的面前,俯身与他平视,“我不会伤害你,但我也有我的方式达到我的目的。”
数原龙友感觉此时的灵就是一块千年寒冰,眼瞳中的冷意给他从内到外冰了个透。拒绝的话噎在了喉咙口,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被灵威胁,总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但被灵拜托,更不妙啊,谁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现在觉得自己被堵在悬崖边上,青年的灵体漂浮着向他逼近,和他说跳了可能会死,你不跳一定会死。
数原龙友眼睛一闭,一脸视死如归。他决定跳下去晚死一会。
“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哦,这个学校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怎么想你也不算人吧。”数原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灵听没听见。
“我在你身上留了记号,你也不必想着找除灵师来解决我。”
“还有,如果你想的话,下次你可以叫我片寄。”
数原龙友整理着昨夜拍摄的素材,不出意外的,除了开头没一点能用的。从打开音乐室门的那一刻开始,视频就一点声音都没录到,倒是把青年白得透明的身影和那架诡异的钢琴拍了个清楚。虽然从视频博主的角度来讲,这段视频发出去,就算没有声音,也是可以赚上一波热度的,但他不想发。
莫名其妙的,他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这件事。不论是这件事还是那位青年。
忙活了大半夜算是白忙活了,还被迫答应了灵的请求,又被留下了奇怪的印记。
数原龙友看了看左手腕内侧红色的小痣,真的是鲜红鲜红的。不过青年说过不会伤害他,他也答应帮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两只小狗狗都在他回家之后都不和他亲近了,他一试图靠近,两只一个跑得比一个远,明明这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啦!
算啦,明天找亚岚出去吃顿饭吧。
“龙友君!今天我要带一位朋友哦!”白滨亚岚在电话里大声通知着数原龙友,他根本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好吧好吧,不会是你上次一起去拍视频那位吧。”
“唉?!你猜的好准,对了哦,正是那一位!”
“谁都一样啦!待会见吧。”数原龙友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他并不意外白滨亚岚会这样做,只是今天要说明的情况需要删减片段了。
数原龙友走进烤肉店就看到白滨在座位上热情地朝他挥手,他身边还坐了一位,戴着毛线帽,正拿着水杯小口地抿。
“你好,我叫数原龙友,也是拍视频的。”数原龙友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坐下了才发现这位毛线帽底下的头发都染成了白色。真花哨啊。
“你好,我叫小森隼。”
“你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小森隼出口一句话,删减片段全被讲出来了。
“龙友君不是去我和你说的学校了么!那里不会真的有什么吧。”白滨有点紧张,“隼懂一些这方面哦!”转身又冲着小森隼说“隼,你快帮他看看,他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只是被缠上,没什么大事。”小森隼看白滨亚岚这么着急数原龙友的事,顿时有点不高兴了,但还是说出了事实“那东西挺厉害的,我管不了,只能帮你看看。”
“本来不想讲的,确实是遇到了一点麻烦呢。”数原龙友喝了口啤酒,“那个音乐室里有个地缚灵,好像还和我的前世有些瓜葛。”
“你没答应他什么事情吧。”
“啊,算是……答应了吧。”
“哈?”白滨亚岚和小森隼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做这行你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么?”小森隼毫不留情地开口,白滨就只剩一脸震惊了。
“手给我。”
数原龙友被小森隼吓住了,乖乖的伸出了左手。
小森隼一看见他手腕里面的红痣,就倒吸了一口气。
“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嘛?”数原龙友缩回手,嘟囔着开口。
“我不清楚他的具体目的,这个标记现在可以保护你,但你如果三天内不回去的话,就不好说那个东西会有什么动作了。”
“现在只能你先回去看看他要做什么,如果他说了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尽力拖延,争取几天时间,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小森隼拿出名片递给数原,那张白色名片上只有名字和手机号。
“他要不要去寺庙里求些什么护身符带上啊,就这么去也太危险了。”白滨半天也插不上话,听小森隼这么说,也给数原出上主意了。
“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带上那些可能反而会激怒灵。”
“那个灵说要我做的事和前世有关,要不小森先生你帮我看看?”数原龙友确实有些好奇了,自己的前世和那个灵到底有什么关系。
“具体的在这里也看不出来,只能说那个灵不是怨念所化,而是执念,比普通的恶灵有更强的目的性,不然它不会到现在还留着你。”
“你们之间的关系,很暧昧。是现在说出去也很难让人祝福的一段感情。你的前世似乎也有什么牵挂的事,如果这两件事是同一件事,你还是办了的好,你也不会再后悔地落入轮回了。”
饭局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白滨亚岚微笑着和数原龙友告别,目送他骑上自行车离开。转头去问小森隼:“龙友君的前世到底和那个灵有什么关系,你明明就是看到了又不说。”
“他迟早会遇见那个灵的,躲又躲不掉。”小森隼双手抱在脑后伸了个懒腰,“他们的故事还蛮俗套的。”
片寄再次苏醒,摊开左手的手掌,看到那掌心的小痣愈发鲜红,他知道那个人马上就要来了。
那是他牵挂了近百年的恋人。
在他病逝前那个人连同部下们全部失踪了。他不敢对那个人的下落做出任何猜测,只能假装太平地继续住在那个人和他一起隐居的宅子里。他一直想为那个人做一首曲,但总是感觉曲子里差些什么。
直到一天一名落魄的乞丐敲响了院门,他一眼认出是那个人的心腹之一。
乞丐说,那个人死了。被那个人身边一起从小长大的心腹亲手杀掉了。
在那天夜里,他写给那个人的曲子终于完成了。他亲耳听到了那个人的死讯。还好,不是那个人失约了。
他作为优秀的钢琴演奏者不允许自己的曲子出现任何瑕疵,他近乎疯狂地在和那个人一起布置的琴房内练习着这首曲子,一遍又一遍,他无数次幻想那个人和从前一样,就坐在他的身边。想象永远只是想象,这首曲子没有那个人的合奏就是瑕疵品。他在一次次剧烈呛咳后的晕眩中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这首曲子就是不完整的,就像他一样。
这首曲子的另一半被人杀死了。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他和那个乞丐说,如果他哪一天死掉了,这宅子可以随意使用,那架钢琴如果生活不下去了也可以卖掉。
乞丐哭着对他说,这是少主给他留下最后的东西了。
那之后,他好像就病死了。
记不清了。
百年的记忆里几乎只剩下那架钢琴和那个人了。
他还记得那天感应到那个人时,感受到了灵本不该拥有的晕眩感。或许只有那个人能催动他一切不正常的情绪,不管是作为人还是灵。
如他所想的一样,那个人没有任何前世的记忆,但相貌声音都没有变,是他熟悉的爱人。甚至在见到爱人的第一面,他就试图弹奏那首他们在演奏会上初相识时他弹奏的曲子,他只有一个想法,把自己,把自己的曲子,都填补完整。
那个人问出了那句“你是谁”又将他偏执的思想拉回了清醒的边缘。
他不能伤害那个人。那个人已经被最信任的人伤害过了。
他还是放走了那个人,那颗红痣也是为了保护那人而做。他坚信那个人是不会因为害怕而抛弃他的。因为那个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失约,只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已。
这次,那个人回来了。
这也是唯一解脱两人的方法。他可以不再被这架缠满回忆的钢琴束缚,那个人也可以解脱再次投入轮回的痛苦。
数原龙友再次站在了旧校舍音乐室的门前。
别好了胸前的运动相机,做好了拍摄准备。这次拍摄是临时决定的,如果发生什么的话,还有个视频为证。
这次他慢慢地拉开了那扇破旧拉门,入目又是那架诡异的钢琴。
青年灵体好像不在这里,难道来之前还得提前联系?不,又不是人怎么联系。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月光格外的亮,总感觉这月光像是超亮的探照灯,专门针对这架钢琴。
针对片寄。
上次灵说可以叫他片寄。
数原龙友在脑子里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名字,每次都有异常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那应该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但为什么片寄会变成地缚灵,小森说的暧昧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同性恋?那他直接说不就行了,搞那么神秘?
思绪发散期间,他不自觉地就坐在了琴凳上。
当他思绪回笼之时,却发现片寄已经坐在他的身边了,还是整个人白的透明。
“欢迎回来。”
片寄的笑颜近在咫尺,数原龙友震惊。真是钢琴王子啊。
这家伙长得实在是好看,想看他失落的样子呢。
“我要不来你怎么办?”
“你一定会来。”
“单纯的美男灵。”
数原龙友没达到目的,只能扯开话题。
“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片寄听此,收敛了些笑容,“是很简单的愿望。”
“和我合奏一曲吧,龙友君。”
“太遗憾了,我不会弹琴。”数原龙友想起小森隼和他说过灵提出的要求都要尽力拖延,可是这个要求,他不会,好像省去了很多麻烦。
“你会。”片寄伸出手,“伸手。”
根本就没有省去,明摆了连个拖延的机会都不给!
数原龙友只能犹犹豫豫地伸出左手,握住了片寄的手。
那只手很冰,并且握起来没有什么实感,像是一团寒气凝成了手的形状。那种冰冷的感觉直击心底,冰得他想抽回手,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
“对不起,我必须要用这种方式。”
数原龙友听不懂片寄说的什么意思。
他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随着心脏的剧烈震颤被迫剥离出躯壳,成为了记忆长河的看客。
他看到了他的前世在演奏会的后台拦下了那位青年钢琴家,那位青年不顾他身后的众多手下,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看到了他的前世为了与那位青年有共同话题,开始练习钢琴。
看到了那位青年的演奏会被恶意找茬,是他的前世把对家组织的人都清理干净后,慌慌忙忙地擦干净了手,为结束演奏的青年亲手献上一捧花。
看到了青年阅读的报纸上写着说现在风头正盛的青年钢琴家被黑道少主圈养成了金丝雀,然后皱着眉头把报纸揉成团丢掉。
看到了他们在月光下合奏。
看到了他的前世和青年约定好会平安回家。
看到了他的前世被心腹背叛,杀害。
看到了他拖着几乎被短刀刺穿的身体用尽全力地爬行,嘴里还念着谁的名字。
剧烈的疼痛将他的意识一瞬拉回那具还活着的身体。那是他前世死前一般的痛苦,内脏被搅破,血液倒流进气管里剥夺呼吸,他真切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那一瞬间,他嘴里念着的是凉太。
是凉太啊。
耳边响起了悠扬的钢琴声。
数原龙友想不起听过这曲子,但手指却可以动起来。
他们弹奏的旋律无比相合,比片寄的独奏多了隐秘的幸福。这首残曲也如同片寄残缺的灵魂,被数原龙友悉数补全。
他们尽情地演奏着,手指随着本能触动琴键,仿佛此刻世间仅存彼此。
记忆长河伴着琴声流淌,将二人浸入其中,那些来自回忆里的掌声,嘲笑,轻语,再到最后无力的呢喃,刺耳的呛咳,都伴着琴声慢慢远去了。近百年前的回忆,于当下都不重要了,只有现在身边坐着的人才是最珍贵的。
琴曲的节奏渐渐慢了,一曲终了。
数原龙友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真是太糟糕了,他怎么能忘记凉太呢。
那是他的爱人啊。
病得那么严重,也要写完这一曲,还带着这样深的执念化作了地缚灵被禁锢于此。
“为什么要为了我,变成这样。”数原强憋住眼泪,声音抖得不行。
“我想再见你一面。”
“明明是我失约了,明明是我的错啊,你这个家伙……”
“因为我感受的到,你对我的爱,而我也深爱着你。”
“你也听到了吧,那些声音。”
“你给我掌声,陪我度过那段流言蜚语。你把全部的爱都给我了,但我却没来的及说过一句爱你。”
“这次你也是为了我而来。”
片寄凉太抬手为数原擦去脸上的眼泪。
“我爱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爱你。”
“所以,请忘记我吧。”
数原龙友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双唇被吻住,片寄就再没有任何动作了。
他反射性的想抱住片寄,却发现抱了个空。
连那月光都暗了几分,他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臂。
片寄凉太消散了,只有刚刚与他相接的唇上还留有一丝冰凉。
数原龙友感觉周围亮得有些刺眼,眯着眼起床才发现昨天晚上睡觉居然没拉窗帘,现在太阳都晒到脸上了才给他叫醒。
他站在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出卧室路过殿和若的食碗发现已经空了,但是两个小家伙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到床上来给他舔醒。真稀奇啊。
给两只狗狗喂饱,他才开始考虑自己。
拿起电话,翻出白滨亚岚的号码,拨通。
“哟,龙友君!中午要不要出来吃饭!”
“正好唉!我想约你吃饭来着。”
“我刚好和隼在一起,一起吧!”
“可以可以,正好我也想和你们说说昨天晚上我去你说的那个学校的事。”
“好的呢,待会见吧!”
不论到什么时候亚岚都这么活泼呢。
“才几天没见啊,你俩好成这样。”数原龙友看着坐在对面的白滨亚岚勾着小森隼的手臂和人紧紧贴在一起。
“感情可是无法预测的哦,说来就来。”白滨亚岚一脸笑容。
“当我没说。”
“你昨天去见到了吗?”白滨吃了块肉,毫无痕迹的转移话题。
“那就是个单纯的旧校舍啊,音乐室里除了一架有年头的钢琴,啥也没有,一个精彩镜头都没拍着。”数原龙友喝着啤酒吐槽。
白滨眉头皱了皱,刚要开口,被身边人给打断了。
“那真是遗憾啊。”小森隼直接开口附和了一句。
白滨不太明白,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待会去寺庙拜一拜吧,给自己求个安心。”小森隼继续说。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啦,不过你说的也是。吃完饭去吧。”数原龙友倒是没放在心上,确实没什么感觉,那地方就是黑了点,连个怪动静都没有。
白滨迷迷糊糊的跟着吃完了饭,又陪着去了寺庙拜拜。送走了数原龙友,又迷迷糊糊地问小森隼“龙友他不太对劲啊,好像完全没之前那回事了啊。”
“那个灵已经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结果对双方都好。”小森隼也松了一口气。
“嗯??算了,龙友君还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白滨有点听不懂,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结局。
数原龙友回到家,打开电脑连接上相机,把昨天拍的素材导出,想看看能不能凑一个视频出来,盼望着别白跑一趟。
打开他录的开头就发现有点不对,上来就把日期说错了,整整提前了四天。
自己已经糊涂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应该啊。
更让他质疑自己的是,后面进了音乐室之后的视频全是黑屏,声音和画面啥也没录上。
“我熬了半宿,啥也没拍到?怎么可能!”
他反复确认了几遍,进了音乐室之后的视频都是无声的黑屏。
“靠!!!”
“不好!厕所厕所……”
数原龙友怒吼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卫生间。
电脑还在播放着黑屏的视频素材,播放至最后一秒,传出了数原龙友自己的声音。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