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座别墅,Jesse在外面也买了套房子。
湾区是靠海的,那套房子理所当然也是靠海的,在北面,称得上寂静的地段。二层最大那间房特地安了落地窗,单向玻璃看不清里面那架钢琴。谱架上是ARK手写的曲子,角上的签名洋洋洒洒的,整整齐齐摆着。再往那边些是张沙发,专门运回来,打开就是张床。
他就半躺着倚在上面,入眼的是远处的霓虹灯,是惹眼的高速公路。等的人还没来,算不上毁约,不过是为时过早。现在离随口定下的时间还差二十四分钟。屋里的灯没开,唯独留了楼梯口那一盏,离得太远,光也没有一点流进这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屋子。看起来跟房子主人根本不挂钩,你去问,又准得告诉你这就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但Jesse不会弹琴,另一旁的架子鼓他也不会。不会,也没想过要学。只是偶然见了,觉得漂亮,第二天就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有时候想起来就给ARK打电话发讯息:新买了一组架子鼓,过来帮我试试呗。
今天就是这样。他给ARK发了讯息,内容只有这组鼓的照片一张。砖红色带了细闪,银色的边角和镲片,漆黑一片的环境和闪光灯。豹纹外套搭在一旁的衣架上,Jesse半阖着的眼被暗金的刘海半遮,连带着表情也冷清。溺在舒适区闲倦的豹子,一般没别人能窥见在这种环境下的独处是什么样子。敲门声响起来,一下、两下,都没能换来回应。来者便直接开了门进屋。
ARK才到这儿的时候,这栋别墅黑压压一片。本着那层可有可无的礼节曲了指节去敲门。没想到那扇大门根本就是虚掩着,起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作用。进门后也是。他没出声,皱着眉往里走,左侧扶梯尽头亮着唯一的光源。于是他直接去了那间屋子。
这次门倒是关着,只是难得好脾气敲了门也没个回音,去转把手才发现还上了锁。他不耐烦了,翻来钥匙插进锁眼把门打开往里看,Jesse就那么一声不响的在沙发上出神。所以他也没出声,径自走到鼓前坐下调整位置,拿起鼓棒随手一转挽了个花,抬眼一瞥,重重一下打在低音镲片上。沙发上的人这才戒备的往旁边去看,才回过神似的,一转而逝被笑意取代。
“已经到了呀ARK,我还以为谁来了呢。”他坐起身来撑着头看他,没得到回应便去更近些的椅子上坐着。于是ARK再次抬起手,鼓槌敲击在鼓面上来了一段即兴。
ARK的身体协调能力很好,又或者说协调能力差的人也打不出这么出色的鼓。但说实话打鼓很耗体力,他抬起头时额头已经附了一层薄汗。音乐是很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无处安置的兴奋感驱使着他偏过头,Jesse和他对上眼神,习以为常笑了笑走了过去站到一旁。他低着头盯着他看,随即把ARK的头揽进怀里。“真不错,”他说。“果然和你很配。”
ARK摇了摇头,他对这种夸奖没什么兴趣,于是抬起手压着他的后颈往下带着直接吻了上去。他自己的唇很薄,但Jesse的是软的,为了时尚和协调性甚至抹了薄薄一层唇膏添彩。不知道什么牌子,ARK舔过尝到一阵阵的巧克力香。
不是纯粹的,混着些不可食用的脂粉香。小心捕食者的牌子就清清楚楚立在最明显的地方。
打鼓坐的凳子并不舒服,ARK皱了皱眉从吻里撤出来自顾自坐到沙发上,中途还用手指随便划了两下琴键,弹出一串称不上违和的临时组装品。
Jesse直起身子看他,自顾自舔了舔唇。他想ARK应该明白他到底是把他叫来干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多了组免费的漂亮架子鼓。他不紧不慢踱过去,坐到旁边把ARK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黑底,橘金色的花纹。衬着ARK的脸,衬着他衬衫下的皮肤。衬衫下摆掖在裤子里没被扯出来,他接着往下去解腰带。指腹搭上金属扣用巧劲一拉,敞开又不拉出来,又去解扣子。过程中ARK只是看着他,他平时就不爱说什么,说也没什么好话,这会儿更是觉得么什么可说。
Jesse抱怨说你好歹也主动一点吧,刚才还亲我呢。
ARK笑了笑盯着他看,于是Jesse又不出声了。
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他想。两个称得上朝夕相处的男人,连对方打架的手段都熟悉。之前他们俩去参加派对,甚至在几局酒过后连对方兴头上和女人做爱的样子都见过。谁会在酒和音乐的场合拒绝性呢。耳边重音音响震着耳膜,连带着心脏瓣膜都为之震颤。Jesse性子怪人尽皆知,玩得开却不乐意同别人接吻。他厌恶口腔那种湿黏的、交缠的触感。恶心,反胃,让人兴致全无。ARK算个例外,就好像他可以进到ARK的作曲室扰乱那些将将成型的谱子。
ARK靠在沙发上看他有一会没一会的出神:“兴致不高还叫我过来。”他懒得往下拖了,顾不上Jesse那声“嗯?”侧过身去翻润滑和避孕套。这间屋子常备着的东西,应该不难找才是。
“哎呀哎呀,难得见你着急一次。”他开口。“但我不想用,你别戴套了行不行。”
ARK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Jesse突然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乱捋了两把。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发型,尤其是精心打理过的。现在乱了,就因为他拿了个避孕套。不耐烦啧一声,ARK还是把那个套撕开,草草一拉套在手指上塞进Jesse嘴里搅了两下。橘子味,橡胶上的油也理所当然似的进到口腔。那股味儿直直往嗓子眼里钻,有点犯恶心,想咳嗽,又觉得下腹发紧。Jesse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压着舌用舌面去蹭。他眼是敛着的,目光又是赤裸裸的。犬齿一用力划破了套,也顺带着划过了ARK的手指。
他把手上那东西摘下来随便扔在了地上。
这片地带是静的,屋子是寂静的,空旷的地方堆着乐器,沙发上挤得Jesse一边膝盖在沙发半跪,另一边只好撑在沙发侧,正巧不巧踩在ARK贵得要死的皮鞋上。踩人的没移开的意思,被踩的也不提,只顾着一门心思放在正事上。他没那个把扩张做个彻底的耐心,手上心不在焉动着,没多久就被握着手腕扯了出来。
Jesse亲在那只手的碗线上,顺势向上移着变为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扶着性器干脆地坐下去。
有时玩心起了他也故意磨,进去一点就故意让它滑出来。今天显然没那兴致,进是进去了,意思着骑两下起了兴头又犯懒。
“今天那女的怎么样。”突兀开口,Jesse还是一副懒散态度,提的是问题,又一副随口提起的语气。
“…你说哪个?”问题问出来又引得他一阵发笑:“原来不止一个啊,我问穿皮夹克直筒牛仔裤那个。”又打趣道,你不会根本不记得人家穿了什么衣服吧。ARK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搞得一阵阵烦躁,掐上腰往下带,用力往上顶了两下尤嫌不够,直接拉着他随便怎么接触到地面掐着腰往里操。Jesse边说边笑,混着没刻意忍着的喘声,“跟人家女生你也这么臭着个脸干等着被骑?”……真会享受。他说。实际上他也是少出力的那个,若干男人女人恨不得排着队过来伺候他,就算跪着趴着也有不少人乐意。他扯着嘴角小幅度摇摇头闭了嘴。刻意的自然流露的东西都从他嘴里往外蹦,粗俗的下流的也不省着,时不时还把神扯出来。说的是好话,但谁没事在做爱的时候脑子里还能剩下对神的敬意。亵渎就是亵渎。
大抵是觉得有些太平常了,Jesse盯着ARK的脸看,汗珠挂在他下颚,摇摇晃晃着禁不住滴下来落在Jesse下唇旁边,在滑下之前被舌尖带进口中。作为回礼,他用手向下摸,沾了一把黏腻的体液抹在ARK侧颈。ARK偏了偏头,Jesse干脆不再撑着上半身,卸了力躺在地板上。大理石地板沾满了汗,躺在上边有些冰,肩胛骨随着动作在上面一下下蹭着有些发疼。他把手臂举过头顶,学着以往床伴的感觉叫床。但Jesse的声音不如他们细,也不如他们腻人。他已经射了两轮,现在嗓子干得发哑,又叫了两声看着ARK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没忍住笑出声。
他们没因为搞到一起就断了和以前人的性关系。但以Jesse为主,时不时就会突然提起对方最近那个床伴表现如何。或许在他看来已经把这件事当作一种闲聊内容,有什么合适不合适,至少也是可以拿来调侃的一部分。ARK挑着眉让他先解决自己的事,上次说爱你很爱你那个呢?最近没来找你?被问到的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别扯什么爱不爱的,肉麻死了。”
说实话两个人在床上的话都算不上多,除了Jesse时不时挑衅似的提两句。兴头上反而没这种骚扰。他从始到终遵循的只有本我,不自禁的呻吟又低又哑,偶尔发些颤,缠着欢愉的笑意,尾音轻的像是幻觉,是色情录像带里绝对不会出现的类型。这不比那些刻意做作的好听多了。ARK想着,下意识越操越狠,手从腰上离开顺着人鱼线往大腿内侧摸过去。无聊的惯例把戏。
Jesse跳舞的时间比他多些,偶尔心情好了会在FUNK JUNGLE做即兴表演。次数不多,被有运气看过的来客疯了似的追捧。跳舞好人尽皆知,打架凶的要死也家喻户晓。有人私下聊天,以此为楔子想到他的大腿岂不是很有力。当时ARK站在不远处调他那把吉他,听了那话随手扫了个和弦出来。手感确实好,但也不是谁都能体会一次。抬起眼瞥过去,主论者也跟Jesse平时中意的类型毫不沾边。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万一他能给出足够多的好处、又刚好赶上Jesse心情好呢。他把吉他收回去,随便找了个位置要了杯白兰地。
那杯酒的味道好像又在舌尖浮出来,ARK用力在他腿侧掐了一把。Jesse痛呼一声,声音不大,用了十足十的感情。一听就知道装的占了大半。他抬起右手,臂弯揽着ARK的脖子向下压着抬起头亲了一口,随后又躺回去,从一旁茶几下面摸索出烟和打火机。手上的汗使他握不稳打火机,随便擦两下用指腹打开金属盖去擦打火石,他拿着点着的打火机往ARK眼前晃,火被吹灭,他就再点一次。
后来把ARK搞烦了,抽了根烟自己叼着用那火点燃了吸了一口,捏着塞进Jesse嘴里的同时把那口烟不紧不慢渡了出来。一口烟大约两秒就能消散。那两秒内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在没开灯的房间,不远处是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片林子,周围绕着几条鲜有人烟的高速公路。所以霓虹灯映进来,融在Jesse散在地上的金发上,若即若离的像是什么迷幻反应。白雾散后他看到Jesse正半眯着眼狭促看他,殷红的舌尖抵在犬齿齿尖。那根烟被他夹在指间,烟灰落下来散碎在他头发里。他拈起些划在Jesse脸侧,浅灰色一道。
有人问你们怎么不干脆交往试试看?两位当事人都在的场合,ARK轻蔑看着他笑出声,像是听了什么无聊笑话。另一位伸着根手指晃了晃:“我喜欢你这种有话直说的性格,但别犯蠢。”交往跟束缚没什么两样。愉悦的前提是接近绝对的自由。自由无非是MWS最在乎的隐性因素,而他俩该是其中想法最深的代表性角色。
这场性乱七八糟像是硬拼到一起的碎纸,又恰巧就拼对了那么几句句子。快感逼出的生理盐水沾上Jesse的眼睫,汗和体液淌到地板沾了满背,皮肤黏腻得叫人反胃。他干呕两声,反而引得胃里的不适感上一层。ARK才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没停。身上有些发木,叫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和恶心搅在一起,连带着脑子都嗡嗡作响。他不想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便把头偏开些,手臂虚挡住嘴唇的位置——默认的拒绝亲吻的方式。于是ARK扳两下肩示意他趴过去。
这样好多了,他想。既见不到对方的脸,也没法再搞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就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