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雅贵开始变得惧怕下雨。
他听不得雨声也看不得。
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两次经历全都发生在祸雨之中。冰冷的液体滑过他战栗的皮肤,形成的数道冰锥刺进每一处毛孔,欲哭无泪时撕裂的疼痛在他的体内游走。他眩晕,慌乱无助。
他已经分不清眼前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许久未见终于找寻到的大哥,还是只有一片虚无,谁都不在那里,只剩几具尸体。身边的人,他最爱的人,一个两个全部离去。
叠加的痛苦,累积的悲伤,他的精神已经支离破碎,他的潜意识里希望自己逃避眼下的环境,以免坠落更深。
雨宫雅贵不再容忍雨的存在,他不会让这种刺骨的东西再创伤自己,也不会让那打在家人身体上的红雨声和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如果那发生了,无尽的血色会包裹侵蚀,他的胃绞痛的厉害,所剩不多的力气都顺着祸雨流淌抽走,直到眼前真正的漆黑一片,隔绝了一切,什么都不会想。
但他晕倒的时候,他不会跌倒在无情的雨洼中,而是一个足以温暖雅贵一切的怀抱,一个不言说却坚实有力,一直守护着的怀抱。
是啊,他还有広斗,即便没有血缘却一同出生入死的他的弟弟。他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于是雨天他们二人会躲在听不到看不到外界的屋内,広斗也会紧紧抱着雅贵直至入睡,到第二天的晴朗。
広斗是他残留的几分坚强。
“喂,広斗,”雅贵从広斗沉重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你是不是该减肥了,好重啊。胳膊不要压在我身上啊。”
雨宫広斗缓缓的挪开手臂换了个姿势。
“我饿了,去趟便利店吧,顺便买冰棒吃。”雅贵一下子压在平躺的広斗身上,像一只讨不到主人目光的犬类,“要葡萄味的。”
“自己去买。”他嫌弃的搓开雅贵炸开头毛的脑袋,不理会他的请求。
“喂,睡着了?喂!不准无视哥哥!”雨宫雅贵赤裸的脚不安分的踹着広斗不做任何反应的腿,“我自己去买,买一堆葡萄味。没有其他味道。你别想吃。”
“苏打味的偶尔吃感觉也不错。”雅贵叼着细小的淡蓝色冰棒,提着一袋子食物,抱怨着在床上睡大觉的弟弟。
“雨宫兄弟出现隔阂,开始单干了吗?”
他们拦在了雨宫雅贵的前面,一群穿着精致西服带着量产出来的凶恶表情挡住了他回去的路。
“能不要挡在前面吗,冰糕要化了。”雨宫雅贵把剩下一点的蓝色全部含在嘴中,抿着嘴抽出木棍放进袋子里。
“啊?”对面有人应了一声。
“我说,要化了。”他松开塑料袋的瞬间便快速向前方冲去,稳稳的一记膝击把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顶飞出去打散了后面的队形。
处理他们对于雨宫来说绰绰有余,即便只有一个雨宫。他有足够的时间解决掉他们接着拿起他的塑料袋走人。
这再一次证明了时刻关注天气的好处。天暗下来了,暗的很快。
雅贵蓄力的一拳因为突然的阴云戛然而止在对手脸前。
他现在就应该离开了,甚至丢下他的食物直接跑回到広斗的身边。
他的手机响了。
雨宫雅贵给了没来得及吃上他拳头还想着反击的男人一脚,然后掏出了手机。
広斗的电话。
雨宫兄弟之间常年并肩作战的心有灵犀。
“你这个家伙,终于想起哥哥了吗。”雅贵挑起一侧嘴角笑了两声。
九鬼源治没有让雨宫雅贵顺意,他猛地从人群后方冲出,瞄准一刀欲砍在雨宫拿手机的右手,成功阻止了雨宫合成兄弟。
“好险。”雨宫雅贵及时脱手,手机掉在地上,他也没有受伤。但雅贵无法捡起手机,源治过分迅猛的刀速让雅贵难有空余。
雅贵规避源治的刀时也在观察对方的破绽,在他自右下往左上挥刀后雅贵侧身躲过并高鞭腿踢向源治的腋窝处,极具力量的腿击也仅让源治往侧方挪了两步,雅贵用右拳佯攻对方脸颊,躲拳头的空档他把腿伸在源治的双腿之间,侧腿弯曲膝盖借此让对方失去平衡,同时也不忘运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源治身上,两人双双倒地。
雅贵乘胜追击坐在源治身上,在他挥刀时雅贵用胳膊夹住了他的,他空闲的手则在攻击雅贵的胳膊以此释放自己的。
一滴雨落在了雅贵汇聚力量准备砸向源治眼睛的拳头。
下雨了。
“雨……”
雅贵的身体变得柔软,他颤抖的拳头停滞在源治眼前的几毫米处,耳边逐渐清晰的雨声带走的是他逐渐不清晰的意识。眼前不再是敌人的脸而是雨宫尊龙紧闭的双眼。
雨宫雅贵呼吸急促,他瞪着眼睛仿佛要抓住那个雨夜中尊龙消逝的气息,时隔多年未来得及的三人碰拳是他最大的遗憾。
对不起。
雨宫雅贵这样想着,雨水夺下了他硬撑着的意志,他最为薄弱的墙壁被炮轰殆尽。
在冰冷的雨中,雨宫雅贵晕倒在敌人身上。
九鬼源治一直没有趁机攻击雨宫而是观察。方才还极具斗志的雨宫雅贵此刻却像是浸泡了水的布娃娃。雨打湿了雨宫的头发,顺着他的刘海划过他的额头与睫毛,然后滴在源治胸前。
起初源治以为这是雨宫家的小阴谋,雨宫雅贵一直老实安静的躺在自己身上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换了只手接过日本刀,对雨宫阖上的眼睛发起进攻。
他当然只是佯攻。他在真正能伤到雨宫的距离前停了下来。
雨宫雅贵真的晕过去了,在自己身上,虽然他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源治把雅贵推到一边站起身,他看向侧躺在雨中不省人事的雨宫,又向传来嘈杂铃声的物品投去目光。
源治走过去捡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按下了接听。
被雨偷袭了的手机通话起来并不那么流畅,而是伴随着破损的电子杂音和卡顿。
“雅贵?”広斗的问候声自然不会有人回应,源治不准备开口讲话。
一瞬间会意的雨宫広斗语气不再温柔,他开始质问对方,传达着他的杀意:“雅贵在哪?”
源治无声的笑了两下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收起,走到雨宫雅贵身前,弯下身把洋娃娃扛在肩上,提着刀离开了。
“唉,你找不到你哥哥了吗?真稀奇,你们两个不是都一起行动的吗?”
“别废话,给我定位他手机的位置。”
“是是。”古野捂嘴对旁边的阿登小声说,“他绝对把雨宫雅贵弄丢了。”
“他关机了,不过最后一次通话的地点我发你手机上了。”
她并没有收到雨宫広斗的感谢。
“他一定交不到女朋友。”两人笑着。
“这样啊,你抓到了雨宫雅贵。”黑崎君龙又为自己添了一杯清酒,看着时刻保持一种表情的九鬼源治,“那么,你就利用这个,把剩下的一个也解决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