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拉奥：玛茜，怎么样才能做好一个首领？
玛茜：你不是从来不在乎这些吗？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来了？
孙六：是不是看到鬼邪高和凤仙那两个头带人带这么好的，你也心痒了？
完介：嘿！别涨别人士气！
孙六：事实如此嘛，而且你看咱们老大这个眼神，多认真啊。
神威：拉奥他好像……一直这样……
拉奥：玛茜。
玛茜：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如实地教给你！
宾佐：呀！我们是要开始一统铃兰了吗！好耶！
完介：唉，可是我觉得老大现在这样就很好。
02.
于是，拉奥在铃兰的某个破教室里听了玛茜上了一整天课，内容主要集中在各家老大横扫天下的过程和当今势力分布。
玛茜：……好了，我讲的这些你都要记住了，都是情报。
拉奥诚实地点头。
玛茜：你也听了一天了，有什么收获吗？
拉奥诚实地摇头。
玛茜：。
玛茜：请说出以上我举例的成功首领的共同点。
拉奥：他们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拉奥：我已经很诚实了。
玛茜：……再说一个。
拉奥：嗯……他们都很会说话。
玛茜：啊？
拉奥：在打架之前，他们都会威胁我。
玛茜：那叫放狠话。也是啊，你是该学着讲点漂亮话了。
拉奥：还不如直接动手来得快。
玛茜：狠话放得对，事半又功倍。俗话说攻心为上嘛。
拉奥挠挠头：这种东西我搞不太明白。
玛茜：也不用想太多，就指着对方的弱点进攻。
拉奥：弱点？
玛茜用教鞭指了指他的胸口：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弱点。瞄准人最薄弱的感情。
拉奥喃喃着：感情……
03.
晚上，日本不良高校番长群。
拉奥：每个人都有感情的弱点吗？
冰室：哟，思春期？
鲛岗：还感情的弱点呢，首先得有感情吧。
拉奥：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天下井：……我居然会败给一个傻子。
拉奥：我不是傻子。
上田（管理员）：禁止在群内人身攻击，违者禁言。这周我轮管，你们注意点。
天下井：行行行，我不说话了。
鲛岗：@拉奥 我的意思是首先你要有一段能够成为你弱点的感情！
村山：拉奥酱！人家的意思是你得先有对象啦！
轰：@村山 为什么你也在
村山：🥺你们难道忍心赶我一个孤家寡人出去~
花岗：为啥你俩也在啊！虽然这样显得鬼邪高人很多很好我喜欢
拉奥：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要先谈恋爱？
村山：呃，也不是。
冰室：虽然这个群里百分之九十的人的情感弱点都是没有女朋友。
鲛岗：我没有女朋友。我没有弱点。
冰室：我没有女朋友。我没有弱点。
天下井：我没有女朋友。我没有弱点。
……
花岗：我没有女朋友。我没有弱点。
花岗：可是我有男朋友诶
轰：@管理员 说真的要不还是禁言楼上那货吧
屏幕外的拉奥默默放下手机，用笔在今天听玛茜讲课时使用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感情的弱点几个大字被他画上圈圈，旁边打了个勾。他吧嗒吧嗒摁了几下圆珠笔，又把勾涂掉，画上了个明晃晃的叉。
04.
这周全日本不良高中生迎来一个举世瞩目的大日子：铃兰老大和凤仙老大的第n次单挑今日于某处废楼举行。消息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走漏的，总之在单挑举行的这一天，废楼上下多了很多围观群众，大都是拖家带口的各家大佬。
只不过当事两位十分清楚，这不过是他们第二次正式一对一单挑。上次原本和枫士雄约好了三人局结果出了岔子，两个人尴尬地乱逛了大半天谁也不好赶谁，大眼瞪小眼间莫名就做了单挑的约定。
也不奇怪就是了。拉奥盯着面前同样沉着脸色打量他的佐智雄想，他似乎也不止一次透露过想向自己复仇的意愿。
二楼观众席，枫士雄正抓着司的胳膊乱晃。
枫士雄：为什么他俩不带我啊！我也想下去！
司：得了吧你，不是说跟你约了……我看看……一周后吗？上次是你自己忘的！
枫士雄：上次我不是忙着处理感情的弱点吗！这么想司也有错吧！
司：？什么玩意
枫士雄：跟你告白啊！
司：你管那叫什么？
枫士雄咬咬牙，一想到围观这么令人血脉喷张的战斗后还有一周要忍，他真是一秒都闲不住恨不得随手抓个人也来一顿揍。
有个人夸嚓一下打开个小马扎坐在他俩身边，两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轰。
枫士雄：咦，想不到你会来凑这种热闹。
轰冲对面扬了扬下巴：这不是顺路么。
对面铃兰和凤仙的观众席，一个人拿了两份钓具的小田岛正向着这边竖中指。
司：诶，下次记得叫我。
轰无声比了个OK。
枫士雄眼都不眨地盯着内场，又兴奋地晃了晃司：哦哦哦看样子快开始了！
司也探头过去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仿佛棋盘上的两枚棋子，在正中央狭路相逢。
司：你说他俩会有赛前垃圾话的环节吗？
枫士雄：按我对他俩的了解来说……不像会有的样子。
轰：难说。
话音刚落，仿佛为了验证轰所说的话，场地中央有人的声音响起，圆筒状的废楼起到了良好的扩音效果，以至于他不大的音量也让围观群众们都能够听到。
只见铃兰的怪物一步步走到凤仙之王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
拉奥：佐智雄，你是我很敬佩的对手。
佐智雄：谢谢，你也是。
拉奥：我们来赌一把怎么样？
佐智雄一挑眉毛：不错，增加点挑战性。
拉奥：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要和我交往。
佐智雄：
佐智雄：你再说一遍？
于是拉奥深吸一口气，寻常的音量变成了广而告之的音量，乌央乌央的围观群众们得以一字不落地收听到了这句话。
“待会如果你输了，就要和我交往。”
05.
全日本不良高校生举世瞩目的大日子结束了，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精彩战斗落下帷幕——以佐智雄的再度败北告终。不过这一回，大家对他的评价反而上升了不少，其中以“心理素质十分强大”这点广受好评。
毕竟，能被宿敌学校的最强传说当面说出“和我交往”这种话，还能迅速从当机状态恢复清醒并瞬间做出精彩的反击，已经不能被划进普通人的范畴了。虽然根据现场观众的反馈说，他那迅速而强烈的打斗更像是在为自己的清白而战。
总之这一战输了谁也没有觉得他弱于拉奥。倒是最近单挑的赛前垃圾话环节都被默契地取消了。
两个人都浑身挂彩，回校修养，近期算是都偃旗息鼓。但实际在现场的受伤状况远不止如此。要问这伤病号都搁哪来的？包括但不限于听到拉奥的交往宣言后震惊到摔下凳子的，吓得慌不择路撞到墙的，其中还有张大嘴巴默默摘下墨镜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的玛茜，和瞪大眼睛大呼我去一把撅断了鱼竿被轰追杀了一条街的小田岛。
不过要说伤情最重的恐怕还得数两位当事人。拉奥虽然耐力很强，但面对佐智雄比之前还要迅猛的攻势还是难免受伤，浑身又青又紫肿了一圈不说，脸上还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那是最后他胜利前把佐智雄摁在地上拳头停在对方脸前，对方沉默五秒后站起来扇的。
至于佐智雄则情况更为严重，当然，此处指心理。
拉奥的攻击方式和他的性格类似，速度中等但拳拳致命，普通人挨上一记要疼得在地上滚半天。拜其所赐佐智雄身上顶天就四五个发紫的拳头印，剩下的要么都是成片的红痕，要么是细长的血丝，都是被摔或者在地上拖行的痕迹。
佐智雄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伤势，视线移到脖子上那圈红得发紫的掐痕，脑海里刷地就浮现出那天的拉奥和他一张一合的嘴。他一脚踢飞了边上无辜的空罐，金属当即被外力扭曲成一团砸在地上，房间内荡起空旷的回响。
06.
一处偏僻的鱼塘，旁边插着一块“笨蛋禁止入内”的牌子。一排四张椅子等距地排开在水边，四个人姿势各异地瘫在凳子上，面前的鱼竿们更像一种高级装饰。
小田岛：啊。轰酱。
轰头也没回地挑了挑眉毛表示听到了。
小田岛：我说……这里的人是不是越来多了？
越过翘着二郎腿的轰和直打哈欠的司，他看到另一头的玛茜扶了扶墨镜。
玛茜：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是都这个关头了，你们就让我打搅一下吧，我受不了了。
小田岛：也是哈。辛苦你了。
玛茜：我真愿意把自己也沉鱼塘里算了。
司：所以……拉奥那天的发言真的和你有关系？
玛茜：算是吧。……算个屁啊？！我可没教他那么说啊！！
司：那他到底是怎么理解到那一层的啊。
轰：这也是天赋的一种吧，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理层面都直接选择了最能击败对方的方式。
小田岛：切，他要是不说那话，佐智雄还真不一定会输呢。
司：嗯……也就是说……他不是真心想和佐智雄交往对吧？这只是赛前垃圾话对吧？
小田岛：这不废话吗！明显是他的战术吧！
司：你看他那样子，还需要战术？
玛茜：？拉奥不是枫士雄那样的笨蛋。
司：枫士雄也没有那么笨啦。我的意思是，拉奥那家伙满脸写着说服力啊，他说什么都会有人当真的。
轰：确实。他说出来的时候有一秒我都信了。
小田岛：嘶……
玛茜：这么说……那家伙可从来不说假话……
气氛因为恐怖的猜想逐渐降至冰点。正在这时，小田岛和玛茜的手机同时响起来了，两个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到旁边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属下们鬼哭狼嚎的声音。
接完电话，两个人同时放下手机，露出绝望的神情。
玛茜：完蛋了，拉奥直接去凤仙了。
小田岛：完蛋了，佐智雄都到大门口了。
轰/司：哇。
两个人跑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狼奔豕突。
司看看那两个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看看轰，对方不为所动地又抛了一次钩。
轰：没事，说不定一会又回来了。
07.
凤仙拉响了一级警报：铃兰的拉奥只身杀到大门口了！
人群中有人提醒，这货现在算咱们老大男朋友。传令的学生犹豫了一下，降为二级。
佐智雄暴躁地踢开集会所的大门：他真来啊！？
仁川站在窗边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校门口那里杵着的，铁塔一样的拉奥。
仁川：他真来了。咋办啊佐智雄？
志田建：……糊涂啊！早知道就不答应他这次单挑了！
泽村：谁知道他会使这种损招啊！
仁川：也不算损招，他好像是认真的！
泽村：认真了不是更恐怖了吗！！
志田建：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会有人当真啊…！
佐智雄大喝一声：都闭嘴！
三个人立马缩脖子站到一边，志田建悄悄给小田岛发短信催他赶紧回来，好歹挨骂也多个人分担。
佐智雄阴蓦地抬眼，踱步到窗边，远远地和校门口的拉奥对上了视线。对方显然看到他了，身子朝自己的方向转了几分。
佐智雄：我下去吧。
泽村：佐智雄你认真的吗？！你不会真的要……要和拉奥交往吧？
佐智雄：愿赌服输。那时候这么多人看着，装没听到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当缩头乌龟才会被人瞧不起吧。
志田建：可是……
佐智雄拍了拍他的肩膀，扫视一圈摆出苦瓜脸的干部们：他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就这么说了，我去让他撤回或者当场分手，当面说开就好了，没事的，他不是很难沟通的人。
顶着干部们复杂的目光，佐智雄甩上了门。
下到楼梯间的时候佐智雄撇见了几根躺在地上的钢管。抬眼从走廊的窗户望去，拉奥还执着地站在那里，不越雷池一步也一言不发，好奇或畏惧的学生们走过他身边他看也不看一眼，像海潮中一块顽固的礁石。
要不是他们不良也讲点武德，他真是恨不得拎个钢管过去给他一闷棍。佐智雄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在给他造成伤害之前钢管会先弯掉，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佐智雄深吸一口气，在自家学校大门口站定。
佐智雄：喂，铃兰的。
拉奥皱着眉头：我有名字，怎么你从来不叫我名字。
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因为佐智雄向来把他视作铃兰的象征，于是一直叫他铃兰。
佐智雄：行吧。拉奥，你过来。
说完他拉着拉奥的袖子把人拽到了一边。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探头探脑的学生，只怕他俩在这大门口再说点什么明天就又要热闹了。
佐智雄瞪着他：你来干什么？
拉奥：接你放学。我问了他们，他们说交往中的情侣都这么做。
这个他们想也知道是拉奥一派中剩下的几个。佐智雄想到那几个乌烟瘴气的妖魔鬼怪不由得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心想等事情过去了找机会打他们一顿好了。
佐智雄：拉奥，我们好好谈谈。
拉奥站直了认真地盯着他，让佐智雄想起妹妹在小时候养的一条小狗，妹妹教他学握手时他也坐得笔直。回忆冲散了一点心头的烦闷，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佐智雄：拉奥，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大的、最敬重的对手，可你上次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拉奥：哪样的？
佐智雄：嗯……呃……就是……交往那番话。就算是在开玩笑，那也太冒失了，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这种话。作为战术来说或许很优秀，但这让别人会怎么看你，而且你不可能次次都成功……
拉奥打断了他充满牢骚的说教：佐智雄，我是认真的。
佐智雄：嗯，我知道，你先听我说。
佐智雄：……不是。
佐智雄：哈？
拉奥：这是我们的赌约。我不会随便和人打赌，这是院长爷爷教我的。
佐智雄的大脑三天内第二次过载，宕机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佐智雄：你说你是认真的？
拉奥：院长爷爷说人不可以随便说谎。
佐智雄：那我们能不能现在分手？
拉奥：院长爷爷说人不能出尔反尔。
佐智雄：我不同意。
拉奥：可是你输了。
拉奥：院长爷爷说人要愿赌服输。
佐智雄：……我要见你们院长。
拉奥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可以啊，我带你去。
佐智雄：
佐智雄：真去啊
08.
小田岛低头飞快地打字给佐智雄发消息，一边发一边藏在货架间偷瞄人群中十分显眼的两个人。
小田岛：你他妈不是说你找人谈判摆平这事去吗？
小田岛：是怎么演化到你俩和和睦睦逛超市这个地步的？！
小田岛：这不是完全坐实了吗？？？
远处拉奥在前面推着购物车不停地装东西，佐智雄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低头玩手机，偶尔还扔一两件东西进去。琳琅满目的货架中，黑白两色的身影分外显眼，与这诡异的场景相配合的是，对话框里佐智雄的回复也一条条飞出来。
佐智雄：我他妈怎么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佐智雄：这货心眼是实心的啊
佐智雄：我要是说我俩现在一起去占领东京天空树吧他也会立马跟我一起去的，你信不信
小田岛拉下墨镜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佐智雄，再看看他前面掰着手指头算钱的拉奥。
小田岛：我信。
小田岛：所以是为什么，好歹给我个理由
小田岛：不然我怎么在兄弟们面前编得好听点
佐智雄想到那个一怒之下说出让我见你家长的自己，就恨不得再生出一双手来扇自己两下。
佐智雄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我是要去谈判来着，我说我要跟你周围人和家里人说明白我没在和你交往
佐智雄：然后他说他家里长辈就剩一个院长爷爷了
小田岛：所以你要去见他爷爷？
佐智雄：可能是吧。
小田岛：交往第二天就见家长？
佐智雄：滚。
小田岛：那我请问你们怎么演变成逛超市的？你知道你们现在不仅看起来气氛居然他妈的挺好而且很赚回头率吗？
佐智雄：他说他今天要帮家里采购，给弟弟妹妹们买玩具零食给家里买必需品，让我陪他逛一下超市，正好我也要帮唯买东西。
小田岛良久没有回复，佐智雄看着对话框，上面缓缓蹦出来一个铿锵有力的我去。
抬头看向四周，确实他们路过的地方所有顾客都停下来看他们。佐智雄一直跟在拉奥背后低头打字，没有发觉，此时一抬头才感到这家伙真是大只得过分，这个身高体格在这个国家实在是引人注目，想低调都难。况且……
他背后这个巨大铃兰的校徽也太惹眼了。在户亚留市打着铃兰的旗号过街和抢银行不蒙面有什么区别。
佐智雄扯了扯拉奥的衣服：拉奥，你不会去哪都穿这件衣服吧？
拉奥看了看他的手，顺着看到自己的衣服，随后反应过来了，懊恼地挠了挠脸颊：不是。今天出来找你比较急，就忘记换了。
佐智雄：哦，哦……下次记得换。
话音刚落，一旁一直默默偷窥顺便给弟兄们实况直播的小田岛惊恐地发现背后飞出来一道黑影，窜到拉奥面前恭敬地递上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色衬衫。拉奥面不改色地接过，还冲来人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拉奥：神威你怎么在这，还帮我拿了衣服过来，真是麻烦你了。
神威赶紧摆摆手：是玛茜哥说你肯定要用到，叫我赶紧拿来给你。
玛茜还说要是咱们铃兰还要这个b脸就赶紧给丫拿过去，这话神威说不出口，于是他默默拉了拉口罩退回到货架背后。刚一蹲下，发现旁边还蹲着个人，掏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
小田岛：你们也来啊？
神威：小田岛哥。玛茜哥放心不下叫我来看看。
小田岛：那家伙怎么不自己来？怎么就我在这受罪，好歹派个聪明点的来啊！
神威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已经是我们那届最聪明的了。玛茜哥说的。
小田岛：……
拉奥换好衣服回头一看，佐智雄满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佐智雄：你们铃兰是不是合伙算计我？
拉奥郑重地摇头：没有。只是玛茜他总是想得比较周到。
佐智雄：那倒是。这个让我名声扫地的计策确实很周全，面面俱到。
拉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放下手中的零食拉住了他的手臂，眼神十分诚恳：说这话的人是我，和玛茜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佐智雄，相信我。
佐智雄想挣开他，但事实上如果不用些动作幅度较大的技巧，光比蛮力自己根本毫无胜算，在这个公众场合又更不可能真的大打出手。况且被他这样纯粹的眼神盯着，佐智雄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不多时就胎死腹中，反倒是愧疚的感情开闸泄洪般涌了出来。
无论是打架还是别的方面，自己拿这人真是毫无办法，隔了层墙壁似的。佐智雄闷闷地想到。
佐智雄：……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拉奥赶紧松开手：抱歉。
佐智雄：胡乱怀疑你们是我的错，应该是我先道歉才对。
佐智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我不该怀疑你和你的同伴们，对不起。
到了充满香气的洗漱用品区，佐智雄看到货架上一支婴儿蓝的洗面奶，仔细核对妹妹发来的信息后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左右观察。拉奥扶着购物车的扶手停下来等他，一边把换下来的校服叠整齐挂在扶手上一边望着佐智雄的背影。
佐智雄：喂，拉奥。
拉奥：怎么了？
佐智雄：我问你，你是真心想和我交往吗？
拉奥：嗯。
佐智雄把洗面奶放进购物车里，扶着购物车的另一头，隔着物品的小山直视拉奥的眼睛。
佐智雄：我再问你一遍。拉奥，你是真的想和我交往吗？
拉奥：今天你已经问了三遍了。
佐智雄：别废话，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拉奥垂下眼睛开始思索，久久没有再开口。
佐智雄趁他思考的时候抓住了购物车的扶手，推着货物的小山往前走去。
佐智雄：想清楚这个问题再跟我提交往的事。
拉奥小跑了两步跟在他身后：我知道了。
结账时佐智雄率先对服务员说了一声分开结账，他开始一件件地拿商品，转头看到拉奥正在掏钱包，摇晃的袖口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白色猫头刺绣。
见他的视线追着自己的手跑，拉奥顺着低头看了看，黑衣服上的白色补丁分外显眼。他笑起来，举起袖口指了指。
拉奥：这是妹妹帮我缝的。上周穿这件衣服打架的时候，袖子破了个洞。
佐智雄点了点头说了声这样啊便转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09.
玛茜：今天是那俩货交往的……
孙六：形婚。
玛茜：好吧，形婚的整一个礼拜。
完介：今天不是要和鬼邪那个枫士雄打三人局吗，他俩没问题吗？
神威：我都怕他们手生，毕竟每天放学之后就是去，呃，逛超市。
玛茜：有老奶奶跟我说，多亏了那两人，最近超市周边的治安特别好。
宾佐：……为什么啊！到底超市有什么好逛的啊！！！他们真的不打架吗！？
神威：我也以为他俩在一起的交流就是只会打架呢……
玛茜：他俩都不是那么头脑简单的人啊，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完介：嗯……就是……玛茜哥你知道的，打个比方，虽然所有人都拿狮子和老虎的战斗力做比较，总是提及它们，但真要把狮子和老虎关在一个笼子里，还要让他们交……
神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交往。真的很难想象。
宾佐：那个对吧，你刚才是想说那个对吧？
完介：我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是逛超市啊！
玛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孙六：我们老大想不到别的了。
玛茜：毕竟是第一次和谁交往。
孙六：还是男的。
玛茜：还是凤仙的头。
孙六：……还是教教他吧，要不给他两本少女漫画也成啊。
宾佐：咱们这脸还要不要了！受不了了！他最近都不动手就算了，就不能把他那个男朋友拉来给我过个手瘾吗！他自个儿也行啊！
孙六：宾佐。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听着怪怪的。
宾佐：好吧。我想打他，或者他男朋友。
孙六：嗯……倒是能想象到他们联手打你的样子。
宾佐：Σ(°Д°;
孙六：话说，今天不就是检验的最好时机吗？
玛茜：这才是他们第三次正式对决，还有个鬼邪高的混在里面，哪算好时机了。
神威：玛茜哥，咱们真的不用去看看吗？
玛茜：多大人了，打个架还能迷路啊？况且今天他是和凤仙那家伙一起去的，我可不想过去当电灯泡。
孙六：说是这么说，你只是看不下去了吧。
玛茜低头看表：这个点了，应该开始了。
宾佐：给笨蛋鬼邪高一点小小的……户亚留市震撼。
完介：合着是我们比较多余啊……
玛茜再次低头看表：要不咱们还是去吧。
10.
也没有很震撼，毕竟当时枫士雄也在场，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况且他自己也有男朋友，这种场面在君子对决中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直到他在对决开始半小时后被两人联手揍飞了出去。
正在一边和小田岛下棋晒太阳的高城司啊了一声，看着枫士雄浑身破烂地在地上滚了一圈，一骨碌爬起来再次加入乱战，还没五分钟，又被拉奥一拳送了出来。
百战不殆屹立不倒，人均两管血他还多个无敌时间的鬼邪高全日制准番长花岗枫士雄，第一次在斗殴中受到了不小的精神伤害。
枫士雄拖着浑身的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到司身边向小田岛控诉：为什么啊！说好了三人局怎么是他俩打我！不公平！
小田岛看看枫士雄，又看看一边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托着下巴想了想：可能是习惯？他们不习惯途中插进来第三个人？
枫士雄哀嚎了一声，倒在司的大腿上：什么习惯啊他俩不是说没打过几次吗！一开始小佐还和我对了个眼神要一起先对付拉奥呢，怎么打着打着就变这样了！
司：嘛，你看，三人局不都是这样的战略？比起同时对付两个人肯定还是一起先对付一个节省体力。只不过你可能会错了意，佐智雄那个眼神的意思说不定是“不好意思要淘汰你了”。
枫士雄：……以后我再也不打三人局了。
司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枫士雄闷闷地翻个身挨着他。
小田岛：哎呀，这没办法嘛，毕竟那可是拉奥。
枫士雄很委屈地画圈圈：我也很想和拉奥打一场啊……
司：再约不就好了？
枫士雄：可是和小佐打架也很开心啊……
司：别这么贪心。
枫士雄：我知道啦……明明和他俩之中谁打架都是很开心的事，为什么同时进行就变成，变成……变得没我什么事了呢！？
小田岛老神在在地吃了司一子，把棋子捏在手中把玩：拉奥那边我不清楚，佐智雄的话……他其实一直把拉奥视作必须要超越的目标，别看他那样子，其实他比谁都要想赢拉奥。
枫士雄好奇地坐起身来，扯到伤口又疼得呲牙咧嘴，身子一歪倒在司身上。
司半推半就让枫士雄靠在肩膀上，费劲地一手挪动棋子：为什么，他俩之前有什么过节吗？
小田岛：嗯……准确来说他俩之间没有，但凤仙和铃兰一直有大大小小的摩擦，每一届都是如此。算是……世仇？哎呀也不至于。总之他们两个在户亚留市的各个高校学生口中，一直是被拉出来对比的两个人。
枫士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之间其实不算很熟？
小田岛：你应该也听说过吧？佐智雄惜败拉奥的那一场，那时候他们才认识的。想起来可刺激了，那时候佐智雄为了平息一次摩擦只身冲到铃兰想要找铃兰的老大谈判，但是竞争更为激烈的铃兰几乎没有过番长，于是他就这么把拉奥给招来了。
司：招来？
玛茜：别说那么难听。
小田岛冲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玛茜打招呼：哟，你也来啦。
玛茜在棋盘中间的位置盘腿坐下，摸下巴看了会棋局又抬头看看还在打得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咂了咂嘴：还没完呢？
枫士雄一提起来就咬牙：这不先把我淘汰了就省力了？
玛茜：哎哟，误会，他俩打起来真就容不下别人了。
司：啊……所以他俩真的看对眼了在交往？
玛茜郑重地摇了摇头：你问他们自己吧。
枫士雄：那小佐只身闯铃兰那次到底是什么情况？
玛茜：唉，你知道的，拉奥这人护短，那次的罪魁祸首还是因为拥护他跟人起的冲突，虽然那人不算我们的人，但拉奥还是提出由自己出面解决。
小田岛：结果就是呢，进行了一场热血沸腾的代表战，两个所有人口中的风云人物正式对决并且决出了高下，事情也由佐智雄代表凤仙道歉为结束。
玛茜：虽然结果如此，但据我所知佐智雄因此在大家口中的评价反而更高了，地下论坛投票他甚至登顶了理想领袖排行榜。
小田岛：那当然，我家佐智雄就是完美领袖！
玛茜：嘛，这点我没法否认。拉奥当场也对佐智雄说了，你是我第一个让我这么敬佩的对手我会向你学习的，如此这般的话。当时我记得还作为佐智雄的登顶理由在论坛上挂了三天三夜。
小田岛：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哈哈，这么一看他俩说不定也算是孽缘呢！
枫士雄凑过去指指自己：那我呢那我呢，拉奥怎么说我的？
玛茜：我想想……鬼邪高那个很厉害的小子。你还是第一个主动和他做朋友的人，应该还是挺喜欢你的。
枫士雄挠了挠头：听起来还不错……但总感觉差点什么。
司托着下巴望过去，场地中央的两人总算有见累的样子，一人一边站着死盯着对方开始中场休息，一群人在边上聊了半天八卦正主看起来是一个字也没飘进耳朵里。
司：虽然你说他们真正认识还不到一年，但总觉得他们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小田岛叹了口气：他们俩放下拳头的时候才有点不熟的样子。
枫士雄：在别人口中认识的时间看来也不是不存在。
玛茜：这不是越来越熟了吗……
枫士雄警惕地抬头。
玛茜：最近放学他俩经常在一块……
司瞪大了眼睛。
玛茜：逛超市。
小田岛：……说真的别逛了。他那个怪物级别的脑袋就想不到别的恋爱活动了吗？
玛茜：我怎么知道啊，万一人喜欢呢！
枫士雄：停停停！所以，所以他俩真在谈吗？
司：我怎么觉得佐智雄揍人的力度比之前还要大了呢？
玛茜：现在看着哪有一点在交往的样子，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正说着两个人已经开打最后一轮，高手对决很快就见了分晓。拳脚相交后，拉奥单膝跪地胸口鼓得像风箱，佐智雄则摇晃了两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玛茜皱了皱眉头：听起来好疼。这边也不是交往中的力道呢。
小田岛已经心疼地跑过去了：哎哟喂佐智雄你可好久没打成这样了——
话音刚落，他人还没跑过去，拉奥就踉跄着走过去朝佐智雄伸出了手。佐智雄则一言不发地回握住了，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小田岛：
小田岛：妈的，明天就造你们黄谣
玛茜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叫上鬼邪那个轰，咱们钓鱼去吧。
司：啊，带上我——
枫士雄：……我胳膊好痛腿也好痛！！！他俩下手也太狠了浑身痛啊！！！
司：。行吧我pass
司把赖在地上的枫士雄拽起来架着，望向以同样姿势向这边走过来的拉奥和佐智雄。方才还能嘴上打趣的小田岛脸色也开始算不上好看，皱眉盯着两人越走越近，拉奥抬头和他对上视线，站在他面前把佐智雄交给了他。
小田岛挑了挑眉，有些猝不及防，已经完全脱力的佐智雄没人扶着就直往下滑，他只得赶紧上去把人架起来。
他忍不住发问：“喂，你什么意思？”
直到完全把佐智雄交给他，拉奥才松开手，指尖在佐智雄肩膀上停留了几秒后默默地收回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只留下飘扬在半空的羽织衣摆和背后沾满灰尘的铃兰校徽。
拉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佐智雄这才缓缓抬起头，向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投去视线。
11.
小田岛把自家老大拖回了凤仙医务室，一进门剩下三个牌搭子也都在，齐刷刷坐在里面准备开始对自家老大进行三堂会审。只是一进来佐智雄的挂彩程度超乎所有人想象，三个人只好抱着手臂齐刷刷地闭了嘴。
伤口处理完毕后佐智雄靠着病床休息，和小田岛道了声谢便垂着眼帘安安静静的，好像被惨白的绷带淹没了似的。
仁川：（眼神示意小田岛上）
泽村：（眼神示意小田岛上）
志田建：（眼神示意小田岛上）
小田岛：不就是昨天打麻将赢了你们钱，至于吗？
最后还是佐智雄头也不回地开口：你们想说什么？
小田岛清了清嗓子，摆出认真的姿势看着佐智雄：我们商量了一天，还是想问你，你……你真的和拉奥在交往吗？
仁川：一般来说……不会把交往对象……打成这个样子吧……
泽村：而且我听说你俩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呃，逛街。
志田建：你俩真的都要继续下去吗？
佐智雄沉默了很久，望向了窗外。与乌烟瘴气的校园不同，外面晴空万里，乌鸦站在铁丝网上与他对视。他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佐智雄：我输了就要遵守规则，制定规则的人是他，除非他开口打破，不然我不会主动做那个违背约定的人。
小田岛：你别说人家了，我看你心眼也是实的。就这么一句百分之八九十是战术的话，百分之九十九是坑的东西，你也要信，也要往里面跳？
小田岛站起来，在床边焦躁地转着圈：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佐智雄？
佐智雄盯了他一会才开口：你在生气吗，小田岛？
小田岛：啊，我在生气，很久没这样生你的气了。
佐智雄继续探究地盯着他：为什么？
小田岛咬了咬牙，沉默了很久。
佐智雄：你是不是感觉到他可能是认真的？
小田岛移开了视线：而且你也是。
小田岛：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因为这么一个……一个显然是随口说出来甚至动机不纯的约定，花费这么多心力甚至真情投入，这不像你们。
佐智雄：如果我觉得这样的花费不值得，或者有一丝不满意，我想……或许我早就拒绝了，哪怕会违背约定。
这是四人第一次听到佐智雄如此平静地讲述自己对这场看似闹剧的事件的看法，一时都屏住了呼吸望向他。与拉奥第一天出现出现时他写在脸上的不耐与烦躁不同，现在，或者说最近，他提起这个莫名奇妙的交往对象时语气已经越来越平和。
佐智雄：抱歉，或许你们会觉得很奇怪，但……我确实并不讨厌他，也并不讨厌这样。从我的角度我实在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何况我还是输家。
小田岛举手投降，瘫在床头的椅子上望天。
志田建：好像你以前确实说过很佩服他这类的话……
泽村：难，难道就因为这个？不是说，那什么，仰慕是距离喜欢最远的感情……
仁川：那是什么，真不愧是有女朋友的人。
提到这个拐走自己妹妹的光荣行径佐智雄就觉得头痛，太阳穴突突地跳。
志田建：这么说的话也不算仰慕吧，毕竟还是能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仁川：啊，感情的问题真的好复杂，懒得想了。
小田岛：废话，这不是得交给当事人自己思考的问题吗？
说完他们看向佐智雄，他正在病床上揉着太阳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小田岛：我放弃了，不想管了，只要别影响到两校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就好。你看，当事人也在积极思考解决办法，嗯，就这样吧。
过了半晌，当事人神色诡异地抬起头。
佐智雄：糟了，好像唯还不知道这事。
小田岛：真是不想管了！
12.
凤仙之王的妹妹，换句话说就是全校人都要捧着的掌上明珠，多么符合小说女主角的设定。但妹妹本人完全不这么想，就像所有青春期叛逆小孩那样，她看见她那个曾经给她又当爹又当妈的哥就想绕道走。
唯拉着男朋友的手抱怨：你不知道我哥有多烦！
泽村：嗯嗯。
唯：我忘带便当要说我，我忘记拖地要说我，我买件吊带也要说我！明明自己是个不良少年，管我的时候怎么像个古板老妈一样！
泽村：嗯嗯。
唯：你也说点什么呀！他可是你老大啊，一般属下都会抱怨老大的吧？
泽村：虽然我也很想说啦，但是，唯酱……
泽村环顾四周，沉默了一下捏了捏鼻梁。光头们面色如土地排排站，没人敢出声。
泽村：这是在凤仙，敢说他坏话的只有你了。
四周的光头们纷纷附和地点头。
唯坐在散发着男性荷尔蒙和迷之邪气的道场中央唯一一张小板凳上，扁着嘴满脸不悦。
唯：所以说我不爱来这里。又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干嘛非要叫我过来？
泽村腹诽道就是出大事了啊！还有那个不叫限制人身自由叫过保护而已！但介于佐智雄非要亲自说，他只得管好自己那张真的很想说的嘴。
过了一会佐智雄匆匆推开道场的门，把外套交给了旁边的人，几步走到了唯的面前。
佐智雄：抱歉，刚才去处理了点事情。
唯：行了行了，知道你很忙。说吧，到底什么事非要把我叫过来说？
佐智雄把其他人轰了出去，只剩下经常与唯打交道也清楚事情始末的四天王站在旁边严阵以待。
佐智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害怕。
唯看他认真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那你说啊！
佐智雄：那什么……我……我谈恋爱了。
小田岛冒出来小声补充：虽然算是被迫的，但就结果上来说是开始交往了。嗯，你要相信你哥。
唯挑起一绺肩上的长发搅着玩：就这个啊，我早就知道了。
佐智雄：嗯？什么时候？
唯：这段时间你总是回来得很晚，每次都会带点东西给我，还盯着手机笑……肯定是谈恋爱啦，一眼就看得出来。
佐智雄顿了顿，罕见地脸红了，扭头清了清嗓子：我哪有，你肯定看错了。
唯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笑得很自信地抓住了泽村的手臂：谈恋爱的人什么样我肯定比你清楚。就这事啊，还这么严肃叫我过来？我要和他去约会啦，我们要出去！
小田岛赶紧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你等会，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说呢。
唯：那还不快点说！
小田岛默默看向佐智雄。
佐智雄深吸一口气，谨慎地开口：你不好奇一下我的交往对象吗？
唯：谁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别人吃喝拉撒都要管，你对象是圆是扁我都管不着，爱谁谁。
佐智雄当场愣住，满脸吾妹叛逆伤透吾心的表情，志田建贴心地上去补充：你哥对象是男的。
唯愣了一下，转头问：帅吗？
小田岛托着下巴想了想：客观地说，还不错。
唯点点头：那就行。
仁川探头看了看窗外：诶，来了，已经在门外面杵着了。
唯：没兴趣。走啦走啦，我们约会去！
说完拽着泽村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管她那个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哥。
佐智雄默默捂脸：我真有那么招人讨厌吗……
仁川：怎么会！佐智雄是最好的老大！
佐智雄：我真有这么烦人吗……
志田建：哪有！你一点不像老妈子！
小田岛：你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小田岛：行了佐智雄，这年纪都这样，叛逆，你别难过了，先管管门外那个吧。
佐智雄往外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捂住脸：我不想去超市了……
小田岛再次抓狂：你跟他说啊！
佐智雄：可是他看起来很想去还很开心的样子……
小田岛：你这么顺着他干什么！
佐智雄：我也想不到该干什么……我又没谈过！
小田岛把他扔出去：烦死了，问你妹去！
13.
作为经常一起开小会大事商量小事全权信任的好伙伴，佐智雄很久没这样被小田岛嫌弃了。上次还是嫌弃他这个妹控，这次好像被双倍嫌弃了。他低头一边自我检讨一边默默往校门口走去，
路上有几个手下急匆匆跑过来汇报说铃兰老大手持凶器驻守门口有点妨碍交通，很快又被其他人拉开敲头补充说怎么说老大男朋友的，佐智雄在心底大喊他妈的不是这样啊但嘴上说不出口，只能一脸便秘地把他们推开挪到了门口。
下次真要问一下唯他俩平常约会都去哪了。他正这么想着，走到门口时照例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去路。
佐智雄挑了挑眉，同时拦住他的还有一片鲜红。不是同伴沾血的衣服，也不是血书宣战布告，而是——一束鲜红的郁金香。
花束凑到他面前，香味也袭击了他满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对面的人立马把花束藏到了背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抱歉……你花粉过敏很严重吗？我不知道这事，还这么突然送你花……”
佐智雄看他沮丧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忍不住笑起来，向他伸出手。
“我没事。花香味太好闻了，一下没忍住。给我吧。”
花束在半空停顿了一秒递到他掌心里。七八朵鲜红欲滴的红郁金香，中间夹杂着两支颜色雪白的，花束不大却包扎得十分精致，随着动作还有露水从花瓣上滑下来。佐智雄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嗅了嗅，久违的花香洗涤了气管般涌入了五脏六腑。
“谢谢你。”佐智雄摸摸鼻子，不敢看他。“我很久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了。”
看着他的反应拉奥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家里种的，开得很漂亮，就想到可以送给你了。你喜欢就好。”
佐智雄想了想，忽然开口。
“拉奥，我问你——”
两人边走边说，离开了校门口。
趴在墙头围观的凤仙三人目瞪口呆。
仁川：卧槽
志田建：卧槽
小田岛：卧槽！
仁川：他俩凑一块是这样的吗！？
志田建：之前没觉得啊？？
小田岛：交往这个词到底有什么魔法啊我请问！
此时围观的除了瞠目结舌的凤仙学生们，还有偷偷扒在门柱后拉着男朋友偷看的唯。
唯：嗯嗯，确实挺帅，人也不错……
泽村：虽然嘴上这么说，唯酱还是很在意哥哥的对吧！
唯：我这不是怕他被人骗嘛！别看老哥他一天到晚气势汹汹的，其实心思可单纯了！
泽村：（看得出来，不好意思说）
唯：不过倒也不用怕他被骗就是了。谁敢骗他啊……
泽村：那你觉得那个大高个，像骗子吗？或者说，以你的眼光来看，他有在说谎吗？
唯：没有哦，感觉他对老哥还挺有好感，两个人看起来都挺开心的。真稀奇，好久没看到老哥这样笑了。
泽村：不是吧……啊？不是……他们每次打交道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我们就没看出来呢？
唯：嗯……好感这东西也是要培养的嘛，说不定那时候的好感还没能被人看出来呢？
泽村：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就对对方有好感是吧？呃，这么说倒也没错，那家伙我不知道，但佐智雄确实很欣赏他……
唯：当一个人不断吸引到你的注意时，不是你想找他麻烦就是你喜欢那个人啦！
泽村：所以你也是这样喜欢上我的对吧/////
唯： (＾▽＾) 笨蛋哥哥的手下们也是笨蛋呢
唯：总之呢，不管前因后果，现在他们看起来不就完全是一对恋人了嘛！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和我哥一样一脸操心的。有什么不好的吗？
泽村：不是不好啦，就是真的很……嗯……很奇怪啊！啊啊啊我也说不清楚，再看看吧，总之只要他们本人点头了，我一定全力支持。
唯：诶！所以老哥还没同意的吗？
泽村：呃，可以说是不得不同意的。
唯：？搞不懂你们男生。
泽村：他也没有和我们说过类似于完全接受了之类的话……
唯：原来老哥是被告白的那一方啊。嗯……看起来也离完全接受不远了。
泽村：你真的不和他说点什么吗？给点约会建议也行，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唯：我才不要，让他们自己琢磨去吧。
看着两个人并肩走远的背影，唯噘着嘴小声道：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看，恋爱终究还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情嘛。
14.
虽然拉奥早就说了带你回家看看这类的话，两个人逛到腻的那家无辜超市的员工也都快记住了，但神奇的是每次竟然都有突发事件阻碍了进度，佐智雄到现在也没去成。第一次是拉奥神色严肃地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孩子情况不好，不方便接待人，他要赶紧回去帮忙，于是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健步如飞地走了；第二次佐智雄接到电话说哪个不知好歹的学校传咱们的谣，惹得很多人打到了家门口，眼见四天王撑不住局面有人喊着要他亲自出马，无奈他只能先行返回……三番五次都这样了，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阻止他们走到这一步。
佐智雄走在路上都忍不住回头打量，除了两家那些不放心他们的小子们派来的情报员，好像就没有其他的尾巴了。见他停下来，拉奥也站定回头四下张望。
拉奥小声道：今天的尾巴好像格外多啊。
佐智雄皱了皱眉，回头又看了看：多了？你们那边派了几个人啊？
拉奥：？你们派了几个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拐进了一条巷子。
不一会，两方瑟瑟发抖的低年级情报员贴在墙角，看着自家老大把莫名多出来的“尾巴”们暴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佐智雄拍拍身上的灰，从不停吞口水的情报员手上接过寄存在他手上的花束：走吧。
拉奥给躺在巷子口的人补了一脚：嗯。
低年级凤仙情报员：我说……最近治安一定会很好吧。
低年级铃兰情报员：肯定会吧……
佐智雄刚才在校门口对拉奥说的是我要去你家看看。拉奥当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马上补充道是想见见种花的人，对方欣然同意了。
路上佐智雄的表情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在拉奥说出就快到了的时候，那不安让他不得不开口。
佐智雄：拉奥，抱歉。其实你家里的情况我早就……早就知道了。之前要和你对战的时候他们帮我调查过你，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拉奥停下来看他。
佐智雄：不过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敬佩你，输给你我确实心服口服……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去，可以不用勉强。
拉奥：你为什么想去呢？是想见到种花的人吗？
佐智雄抱紧了怀里的花，又生怕压坏了松开了一点手：嗯。而且一直是你拉着我去逛，虽然只有一个地方……偶尔也要我提出来吧。
拉奥：佐智雄，你是不是……
佐智雄：就当是朋友的拜访。
拉奥笑起来：好。
佐智雄：我要不还是去买点什么去，就当是给孩子们的礼物……
拉奥：不用了，之前你不是已经买过了吗？我拿回去的时候弟弟妹妹们很开心。
佐智雄：那就好。我不太清楚小孩子的喜好，只记得妹妹以前喜欢什么，就给他们买了。
拉奥：咦？你有妹妹？
佐智雄：你……难道你以为我拿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用的？
拉奥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对啊。
佐智雄咬了咬牙才没给他一拳：你这脑袋难道不会拐弯吗？
想了想还有另一个黑色校服的笨蛋，佐智雄一会也就释然了。
拉奥：怪不得你会给我塞这么多零食让我拿去给他们，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也好，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带你去了。
佐智雄：感觉你挺想带我去的样子。
拉奥：嗯，我认为你早晚会知道，所以想着在你知道之前提前告诉你。
佐智雄：没想到我提前知道了？
拉奥：是你的话也不意外，我应该早点想到的。不过，亲自过去的话还是不一样的。
佐智雄：不用提前告诉他们一声吗？这么突然没问题吧？
拉奥：没关系，大家也很想见见那个送了礼物给大家的哥哥。
佐智雄移开了视线，不说话了。
拉奥：那是个很好的地方。但是……
佐智雄：但是？
拉奥：可能会发生一些令你不愉快的事情，希望到时候你能理解。到那时你可以先走，不用和我打招呼。
看他有些严肃的神情，佐智雄认真地点了点头。
佐智雄：我已经见过很糟糕的场景了，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拉奥垂下眼帘：和那种不一样。
佐智雄还没来得及追问，他又抬头笑了笑：但我希望你在那里能玩得开心。
佐智雄：嗯，不会打扰你们太久。
拉奥：唔，佐智雄不喜欢小孩？
佐智雄犹豫了一秒决定坦白从宽：对，不太喜欢，太麻烦了。
拉奥：哦，没关系，大家都是好孩子。而且你要是觉得勉强可以不用进去，在外面和大家打个招呼就好。
佐智雄：好。只要你别摆出一副我拒绝跟你单挑一样的表情就行。
说完就快步向前走去，拉奥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啊？什么意思？
15.
已经能看到霞之家大门口了，佐智雄却犹豫着停下了步伐。
拉奥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转身看他：“不会吧，你这么讨厌小孩子？”
佐智雄皱着眉头：“也没有……”
花束被他握得发抖，发出沙沙的响声。
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不知所想一个盯着对方，干耗了半分钟后有人打破了局面，一声清脆的童声传入他们的耳朵。
“麻里央哥哥！你回来啦！”
刚过拉奥膝盖高的小女孩从院门口钻出来，直扑向拉奥怀里。拉奥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一只胳膊上，笑眯眯地跟她聊起天来。
“宁子今天有听话吗？”
“有！今天冬美奶奶教我们折纸，还给我们讲故事了！”
“好啊，回去讲给我听吧。哦对了，学习呢？奶奶教你们汉字了吗？”
“唔……”小女孩扁着嘴，抱着拉奥的脖子不撒手。“我不想学汉字……”
“不行，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上一节识字课玩半小时游戏吗？”
小女孩被这个威逼利诱冲昏了脑袋，趴在拉奥身上冥思苦想起来，小手还不停地捶打拉奥的后背。而这时佐智雄才发觉，拉奥没穿那件绣着铃兰校徽的羽织，而是普通的铃兰制服。
“哼！麻里央哥哥是奶奶的帮凶！不听你的！”
“宁子，爷爷怎么说的？不可以出尔反尔哦。”
佐智雄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向着充满孩童欢笑声的霞之家走去。似乎是里面的孩子听到了两人的争执声，大大小小的脑袋从围墙后探出来，叽叽喳喳地喊着麻里央哥哥。
拉奥把坐在他左边胳膊上的小女孩放下来，女孩绕了一圈去牵他的右手。途中总算是瞧见了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拉奥身后的佐智雄，当然也看到了他怀里那束郁金香，于是她笑容满面地挥手向佐智雄打招呼。
那只冲他摇晃的小手并不符合人们认知中的手，因为它并没有完整的四指，刚刚冒头的大拇指也称不上是正常的手指。肉乎乎的手掌热情地向他说你好，佐智雄盯着那只拳头般的手愣了好久，连小女孩说的你就是麻里央哥哥的交往对象吗都没听到，直到拉奥回头叫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眨眨眼睛，笑着回应了女孩的招呼。
这就是拉奥说的会让他不愉快的事吗？
佐智雄的心情并没有变差，反而因此泛起了细微的波纹。他走过去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学着拉奥的样子把她抱了起来，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下踏入了霞之家的大门。
16.
他站在霞之家的门口五分钟，没干别的，光听拉奥介绍孩子们的名字就听满了五分钟。虽然他也有记住了凤仙几乎全校学生姓名的壮举，但一下子再给他添上十几个着实有点困难，他只能频频点头蒙混过关。
那束花被摘下不到一天又回到了出生地，由热心的孩子捧着郑重地放在一匹骑乘玩具小马的背上。一碰就摇摇晃晃的小马驮着郁金香朝佐智雄咧开嘴角，他不想和任何一个小孩对上视线，只好和玩具马大眼瞪小眼。
拉奥被孩子们团团包围，认真地听着每个孩子对他进行的每日活动汇报，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佐智雄左右见没自己事，确实也没小孩找他，就晃悠到秋千边上一屁股坐下了。
“啊！那是咲也的秋千！”
他屁股都没坐热，小孩堆里就有一个小锅盖头跑到他身边，扒着秋千绳不撒手。
这下好了，所有小孩的注意力一下都聚集到了佐智雄身上，偌大个游乐场忽然鸦雀无声，十几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他是抢劫小孩玩具的千古罪人。他啧了一声，站起来提溜着小锅盖头的后领把他放到了秋千上。
注意到他的小朋友们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地靠近他。
“哥哥你是谁呀？”
“你也要来这里住吗？”
“刚才好像就是他抱着花进来的哦！”
面对涌过来的儿童浪潮，佐智雄已经开始边后退边移开视线计算自己的位置到围墙的距离，拉奥则赶紧起身把小家伙们拉回来，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
这时刚才率先跑出来找到拉奥的小女孩举起手，那只残缺的手掌高高举起沐浴着阳光，很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听我说！”
孩子们立马转头看向同伴。名叫宁子的小女孩则露出了一副大权在手胜券在握般的表情，鼻孔朝天地大声开始宣布。
“这个白色的哥哥叫佐智雄哥哥！他就是——麻里央哥哥的交往对象！”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拉奥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愣在原地；佐智雄的表情更为精彩，夺路而逃的前一秒就被激动的小朋友们团团包围。就连走廊的拉门也被刷地打开，更多的毛头小孩从门后涌出来，鞋子都没穿就跳到草坪上奔向他。
佐智雄曾经也有被敌人团团包围的经历，但他没试过被手掌柔软、声音稚嫩的孩子们包围，神通广大的凤仙之王变得束手束脚起来，四下张望一圈向拉奥投去求救的眼神。无敌真男人传说此时也处于找不着北的状态，左右手齐上阵扯着嗓子都喊不回脱缰的小孩，焦头烂额中抬头回了佐智雄一个同样无奈的眼神。
哆，哆，哆，像啄木鸟敲击树干的声音，又像砸在屋檐的连绵的雨，由远及近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两名少年率先听到了，直起身子望过去，接着就是一声中气十足地大喝。
“你们对客人这么没礼貌吗！给我好好打招呼！”
所有孩子竟然都闭上了嘴，两名鹤立鸡群的少年也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
17.
“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佐智雄坐到了廊檐的阴影下，接过一名身穿水手服的女孩端来的茶，点头致谢后和身边的老人对上视线，微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耳朵上戴着同样雪白的珍珠耳环，拐杖就放在手边，用皱纹堆叠间那双浑浊而温柔的眼睛望着他。佐智雄不敢扭头，小心翼翼地喝了口茶，老人的笑意更浓了。
“你就是麻里央的……交往对象？”
“我……”
对着一个满目慈祥的老奶奶，他怎么说得出你孙子弯了还是他主动的这种话。佐智雄端起茶杯挡住脸又喝了一口，试图遮掩自己几乎失去管理的表情。
“那束花，你收到了吗？”
佐智雄睁大眼睛看过去：“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他第一个主动带来这里的朋友……他以前可从没主动带朋友回家过。”
老人说话很慢，苍老的声音仍然温和，想必年轻时一定有一副好嗓子。佐智雄向着庭院内望去，被孩子们簇拥着的拉奥笑得露出一排白牙，不时还假装被击倒似的滚到草地上，哪有一点平常不怒自威的样子，只有欢声笑语交织出他当下散发着阳光与草坪气息的灵魂。
“我和他……还只能算朋友。”
“啊啦，真的没有在交往吗？”老人露出了有点惋惜的表情。“他下定决心带你来，一定是想让你看到他的全部了。”
望着拉奥与孩子们嬉闹的背影，佐智雄抿了抿唇，半晌后轻轻摇头：“他或许都没搞清楚交往的意义。等他明白过来了，我会明确拒绝的。”
“孩子，你要拒绝他吗？是不喜欢吗？”
佐智雄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真的是他不明白，还是你希望他不明白呢？”老人喝了口茶，望向庭院的一角，那里的花圃中盛开着红白交杂的郁金香。“我很郑重地告诉过他们每个人，不清楚的事情要弄清楚了再去做。麻里央这孩子呢，向来又是最认真老实的一个……”
“看得出来，您把他们教育得很好。”
“这是这里所有人还有老头子的功劳，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就像这花圃里的花，虽然姿态各异状况不同，但只要细心培养了都能健康地长大。”
那群孩子里像是那个右手残疾的女孩那样，走路一瘸一拐的，戴助听器的，蒙着一边眼睛的，各有不同残缺的幼小生命与同伴们欢笑着，一眼看上去并无区别，如果不是佐智雄得以在这个位置上观察，他可能临走了都不会察觉到异常。
“那些花也是您种的吗？”
“嗯，种花是我的爱好。”老人眯着眼睛微笑，目光飘远，似乎陷入了回忆。“当年我和丈夫就是因为种花认识的。”
“好浪漫的原因。”
“无论怎么回想都是段美好的时光啊……”
老人叹起气来，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望向佐智雄，那笑容让他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昨晚啊，麻里央这孩子很困扰地找到我问我，想给一个人送礼物，但不知道他的喜好，怎么办？我就问他，你是要给谁送礼物，他说是正在交往的人。我问他，正在交往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的喜好呢？那孩子就不说话了。”
“那个笨蛋……”
“那时我还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告诉麻里央，要找喜欢的人认真交往，不要以玩弄的心态对待感情。如果你觉得自己认真地喜欢人家，就用花圃里的花做礼物送给人家吧，我同意了。”
佐智雄抱着膝盖，望着花圃发呆。那里不只有郁金香，雏菊、向日葵、一两只玫瑰，各式各样的花朵中，成片开放的郁金香现在正是最为抢眼的时候。
“没想到那孩子选了郁金香啊……”
“这种花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每种花都有特殊的寓意吧。只不过，这花是他以前刚来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种的。每个孩子来的时候都会种花，他算是最积极的那个。”
佐智雄安静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到都已经长这么大了……都有喜欢的人了。”
佐智雄苦笑道：“您这是在帮他告白吗。”
奶奶摇摇头，扶着廊柱站起身：“你也不是不知道吧，孩子。不然刚才说要拒绝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这么落寞的表情呢？”
好吧，这下知道这家伙是和谁学的了。佐智雄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地扭过头。
18.
老奶奶拄着拐杖往走廊深处去，边走边和佐智雄笑笑说让待会你见见我家老头子，配合有些许阴森的场景看起来好像什么恐怖游戏的开场。佐智雄暗自吞口水心想别最后给我端出个骨灰盒，顿时有点坐不住，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说您别忙活了我过去就可以。哪晓得已经开始弯腰驼背还拄拐的老太太走得比他想的要快很多，回头摆摆手得得得敲着地面就走远了。
被小孩子包围也就算了还让老人家忙活，自己这算给凤仙丢脸丢到家了。他咬咬牙，铁了心要追上去，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力气之大让他往后踉跄了两步还差点双脚腾空。
拉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佐智雄。”
佐智雄抓着他的手扯开，用力得好像过肩摔的起手式：“为什么？我还不想让别人这样照顾我。”
“不是的，佐智雄，你听我说……”
两人小声地争执起来，一直追随着拉奥的小孩子们趴在廊下脑袋挨着脑袋偷看。一声器物摔碎的脆响打断了争执，所有人齐刷刷向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老人走去的方向。
佐智雄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他：“我就说让我自己过去吧。”
拉奥的反应则更大，脸色瞬间变得可以称得上是凝重，没有理会佐智雄说了什么直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在原地，回头向着孩子们嘱咐道：“大家在庭院里好好呆着，知道吗？”
孩子们瓮声瓮气地齐声回答知道了，最关键的佐智雄则瞪着他没有说话。拉奥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跑过去。
19.
与那个被蓝天绿地包围的庭院不同，房间内跳动闪烁的灯光与爬着老旧霉斑的拉门组成了设施的心脏部分。拉奥控制着力道拉开才不至于把拉门扯飞出去，他低头钻进房间里，在昏暗中四下摸索找到了手电筒，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身影混合着尖叫和哭喊朝他扑来。
“关上灯！麻里央！”
另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传来，拉奥一手抓住了来者的后领另一手敲灭手电筒扔在桌上，再反手关上了拉门，把充满悲鸣的房间与洒满阳光的庭院隔绝开来。
一名老人坐着电动轮椅从房间深处走到拉奥面前，带着歉意望向他。
“今天明明是你带恋人回来的日子，我却没空去看他一眼，还让你们受到这样的惊吓，真是抱歉。”
“没关系，爷爷。”拉奥踮着脚，小心翼翼绕过地上一名正抱着膝盖张嘴流口水的孩子，摸着墙根找到了一片花瓶碎片。“刚才发生了什么？奶奶呢？”
“新来的那孩子，小渚，之前不是一直藏在衣柜里不肯出来吗？小蕾又哭着找妈妈了，玲阿姨一不注意她就跑了进来，翻箱倒柜的，一下就拉开了小渚藏着的衣柜，小渚就跑了出来，用花瓶砸碎了灯泡。”
拉奥沉默着，轻轻把被他钳制在怀里的、一头白发的男孩放在地上，男孩憎恶地瞪着他，一步步后退缩到了衣柜旁，被花瓶碎片划伤的脚拖出了一地血痕。
“博史君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了，我也没有办法。哦，奶奶的话没有事，她被我赶回厨房帮工了来着。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吧，爷爷。小蕾，听话，到爷爷身边去。”
拉奥皱着眉头后背靠墙，借着一点微弱的光摸索地上的碎片，一旦接近了衣柜区域又会换来小渚恐吓般的低吼。这孩子到了霞之家之后没有说过一句成文的话。
电动轮椅运行时的低响和女孩抽泣的声音混杂着，拉奥回头了几次，确定他们都在自己身后，这才继续试着一边前进一边收拾碎片。鲜红的血在昏暗中像是已经干涸，手上湿热的触感也分不清是自己掌心流出的还是地上小渚流的血。
正在他屏息警惕小渚的动向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刷地拉门声。他回头一看，博史不知什么时候手脚并用爬向了门口，地上还留着一滴一滴的口水印。
拉奥来不及多想，咬牙把碎片扔到墙根，挡在抱着小蕾的爷爷面前。
光线直刺向惨白的少年，他浅褐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此时正瞪着横在视野里的身影，冲着细微的光芒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院长爷爷及时捂住了女孩的耳朵，却没法挡住她的眼睛。见到狰狞的少年和满地鲜血，她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哭得更凶了，挣开老人枯枝般的手逃也似的奔向拉门。
“这就是你不让我进来的原因吗？”
一只手挡在了拉门上，瘦高的身影挡住了泄露进来的阳光，也挡住了逃向门口的两个孩子。
拉奥的脊背一僵，缓缓回头看向那个逆着光的身影，对上了佐智雄漆黑的眼睛。
20.
凤仙的校服是灰白色的，这点经常被其他不良少年们拿来取笑，说是既不方便又不符合特色。但这一瞬间，拉奥认为那道矗立在阴影里的白色像是某种不可撼动的符号，比任何拳头都更有力，比任何技巧都更为出色，它会就这样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有设想过佐智雄拉开那扇门的那一天，看到门后的一切和那个自己时会是什么样子，多半是狼狈的，就像现在这样猝不及防。这时的佐智雄会看到什么呢？和蓝天绿地、欢声笑语毫无关联的一切，设施里消化痛苦、撕心裂肺的腹地。
这一切总要有人知道，总会有个人要目睹这样的惨剧。然后这个人会明白过来，铃兰的怪物拉奥也脱胎于这个充斥着淡淡霉味和腥臭味的房间，它多像个会诞生怪物的诡谲子宫。
这个人会是佐智雄吗？
他向坐在身边的佐智雄投去视线。
闹剧随着强力帮手的加入落下了帷幕。赶来的护工带走了博史，仍处在应激状态的小渚在关门陷入黑暗后恢复了平静，院长爷爷见已经没了办法也只能在满地狼藉打扫完毕后退出了房间。
一直哭着找妈妈的小蕾撞到了佐智雄怀里，抓着他的衣角就不撒手了，抽抽搭搭地被抱着哄了半天，眼下总算哭累了在他怀里打盹。
两个人回到霞之家的时候夕阳的影子都没看到，忙了半天出来后天上竟已经挂满了繁星。佐智雄抱着小蕾坐在廊下数星星，拉奥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凝视他数星星的模样。孩子们大多回到了房间里，庭院中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吹草叶的沙沙响，和三道轻缓的呼吸声。
半晌后佐智雄终于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这几个孩子，都发生过什么事？”
拉奥缓缓眨了眨眼睛，一点点开始回忆。
每个孩子都经过了一段不堪的人生才会来到这里，他只能用些只言片语去讲述，埋藏在背后的痛苦不应该由他们这样的外人深挖，一些蛛丝马迹就能让人窥见一斑，这就足够了。
佐智雄安静地听完了，轻轻摸了摸小蕾的发顶。女孩的一只小手仍攀着他的衣襟不放，他胸前的衣服也已经被鼻涕眼泪糊了一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女孩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说过，我真的不喜欢小孩。”
佐智雄自顾自地开口了，拉奥嗯了一声，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哭得很无助，要找爸爸妈妈的小孩子……因为他们会让我想起我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自己的事。拉奥忽然意识到了，并难以自抑地产生一丝欣喜。只是望着佐智雄晦涩的神情，这样的欣喜逐渐融化成了复杂的情感。
“我会想起在我还小的时候，每天都吃不饱饭，长得不高，唯的个子比我还小。我抱着比我还小的唯哭着找妈妈，因为她发了高烧，我照顾不好她。妈妈用虚弱的声音回应我，我只能找到她在病床上伸出的、苍白的手回握一下。我不敢看她的脸。”
拉奥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印象仅停留在书里的讲述和自己的想象，但他听着佐智雄平静得有些颤抖的声线讲述着，心脏仿佛感同身受般抽痛了两下。他在院长爷爷突然倒下，回来时便坐着轮椅的那天，声音听起来也是这样的。
“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了，要一个人照顾好唯，再也不要带着她哭着跑回妈妈身边。”
“我明白。”
佐智雄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食指戳了戳女孩鼓起来的脸颊。即使被小孩子簇拥了一下午他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此时看到他的笑容，拉奥有一瞬间的晃神。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佐智雄的双脚垂在走廊外，轻轻的打着摆子。“我在笑我自己。”
拉奥被这笑容完全吸引了视线，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将要碰到他脸颊的一瞬间却鬼使神差偏了个角度，指尖拨了拨小蕾黏在额头的刘海。佐智雄盯着他伸过来的、被玻璃划伤的手掌，在那热量近到极限的那一刻垂下了眼帘。
21.
方才忙得焦头烂额的护工这时走过来，从佐智雄怀里慢慢接过了熟睡的小蕾。
护工：辛苦你了麻里央。也辛苦你了，麻里央的恋人。晚饭已经做好了，要不要留下来吃？
佐智雄迅速站起身：不用了谢谢。
见他一副要跑的样子，护工上下打量他一圈，拉着拉奥说了什么，拍拍他走了。
拉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拉住了佐智雄：你等我一下，我送送你。
佐智雄试图甩开他，无果，只得再次干瞪眼：不用，你吃饭去吧。
拉奥指了指他的胸口：我拿件衣服给你挡一下。
佐智雄低头一看，湿哒哒一片不说好像还有两坨凝固的鼻涕，刚才全在安抚小女孩了压根没注意，此时洁癖如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拉奥笑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的表情：外套脱下来给我吧，我帮你洗干净。你帮了我们大忙，这是我该做的。
佐智雄沉默了两秒，二话不说把凤仙校服外套脱下来扔进他怀里。
拉奥盯着他T恤下隐约透出的、精瘦的腰，咳嗽两声指了指旁边透出暖黄光晕的拉门：你可以进去等一下，小心着凉。
佐智雄直接坐回了廊沿：小看谁呢，我就在这等着。
然后过了五分钟后跑出来的拉奥眼睁睁看着他打了两个喷嚏。
他用黑色衬衫兜头盖住了佐智雄，佐智雄一把掀开衣服，拉奥就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拉奥：衣服都湿透了，别勉强。
佐智雄乖乖穿上了，嘴里还咕哝：我没有。
拉奥：那，走吧。
佐智雄：……哦。
佐智雄在庭院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匹咧嘴小马，捧起那束郁金香转身跟在拉奥身后。
走着走着，拉奥突然开口了。
拉奥：佐智雄，我有事情跟你说。
佐智雄：嗯。
拉奥：其实今天本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但发生了这么多，还拖到了现在，抱歉。
拉奥：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想认真和你交往。
拉奥：我是逐渐喜欢上你的。或许一开始那个赌约你会觉得有点胡闹，但那时我想过，如果真的和佐智雄开始交往，我不会觉得奇怪，反而有点开心，因为有一个可以更加认识你的机会。
佐智雄：即使那就是个开玩笑一样的赌约？
拉奥：即使是赌约，也是约定。不是吗？
佐智雄的脚步声停下了。拉奥回头看他，穿着他衬衫的少年手都埋进了袖子里，捧着红白相间的花束站在路灯下望向他，风吹得他的衣摆在夜空中飞舞。
于是拉奥走过去直视他的眼睛。
拉奥：从前我想过，会是什么样的人去拉开那一扇门。有可能是玛茜他们，他们愿意完全信任我；也有可能是枫士雄，他是第一个主动和我做朋友的人……我也想过会是你，佐智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象那个场景。
佐智雄轻声道：这么早吗……你是怎么想象的？
拉奥耸了耸肩：不会比今天的好看。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满地的血，碎玻璃，在地上爬的小孩，惊恐哭泣的小孩，目眦欲裂的苍白少年，枯瘦的老人，还有化作黑色山脉横贯其中的拉奥。昏暗的室内透进一道光，将自己的影子投在他的身上。
这些就是全部，是佐智雄一眼望见的那座山中的一切。
佐智雄沉默了很久，抬头望着他开口：拉开门的第一眼，我看到你挡在中间，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你背上。
拉奥愣住了，半晌没有回答。
佐智雄：我差点以为那个是我。过去我也像这样，像这样挡在……
这一次拉奥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了他，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夜风吹得有些凉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佐智雄打了个哆嗦。
拉奥：现在我明白是为什么了。
拉奥：在你身边之后我才开始明白，拉开门的只能是你，佐智雄。拉开那扇门，只有你会一眼看到我，只有你可以。
拉奥：我想和你认真地交往，从现在开始。
佐智雄挪了挪手臂，在二人怀抱的空腔中掏出了花束，双手放在了那坚实的后背上。
佐智雄：好了，不要用这么难过的声音说这种话。
拉奥：抱歉。我……
佐智雄抬头看他，踮脚凑近他的眼睛。
佐智雄：也不要再道歉了。
说完偏过头，将一个吻印在他嘴唇上。
22.
隔天，凤仙。
佐智雄在道场里抓人练手，打得正在兴头上，小田岛带着两个人推门而入。
小田岛：最近凤仙内部的小型内斗多了起来，佐智雄你有什么头绪吗？
佐智雄虽然打得气都不带喘的，但本着打架不放水，放水不打架的原则，他还是头也不抬地回到：等下，在忙。
小田岛抓着两张纸冲他扬了扬让他速度，自己晃到麻将桌旁边坐下了。
泽村接过来看了一下：这是什么？
小田岛撇了撇嘴：因为那件事，你懂的，很多人面上说得客气，私底下在网上喷了不少，我找人查了查几个喷得狠的，这是照片。佐智雄不是说昨天他好像被人跟踪了吗？待会让他认一下。
泽村感叹道：不愧是你，好险这辈子没选择和你对着干。
小田岛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
围观加油的人群激动地跳起来，撞倒了地上的什么。小田岛扶起来一看，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件黑色的衬衫。
小田岛：诶，你的衣服倒了。别放这，小心被踩到。
泽村：这是佐智雄的。给我拿着吧，一会沙巴干来了要给他，说是要送去铃兰。
小田岛：……送哪去？
泽村默默闭眼小声道：铃兰。
小田岛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伸手把袋子薅过来：让我看看，他要送什么东西去。
拿来翻来覆去的看，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衬衫。不过袖口的白色猫头刺绣补丁倒是很抢眼，小田岛很快就发现了。
小田岛：这么萌？
小田岛：这不是他的码吧，好大啊。
泽村：已经到了送衬衫的地步了吗…？唯酱还没给我送过啊！
小田岛鬼鬼祟祟地偷瞄一圈，见佐智雄还在骑着人家背后指导，于是迅速低头闻了闻。
小田岛：……我觉得不是送的。
泽村：啥意思？
小田岛：洗过，有洗涤剂的味道。
泽村：你是说……
小田岛：……我不能说。
泽村：这不能播。
小田岛：请问这是日本这种慢热国家该有的交往速度吗
泽村：……
泽村：说来你不信
泽村：我连他妹的嘴都没亲过。
小田岛：这话你要是早点和他说他也不至于一个月睡不好还把你揍了一顿。
佐智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抓过外套披着坐到了泽村上家的位置，低头盯着那两张纸上的人脸。
佐智雄：他们是？
小田岛抬下巴示意：你看看是不是跟踪你们的那些人。
佐智雄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印象，也不是凤仙的学生。不过你打印出来是干什么，直接发给我不就好了？
小田岛桀然一笑：要是bingo了，就直接做成通缉令贴到凤仙门口。
佐智雄点了点头：还有你说的小内斗，这几天我都注意到了。都是之前那几个派系，烂事一堆还因为这些打起来，背后估计有人煽风点火。
小田岛敲了敲桌面：没理由啊，想分裂凤仙首要任务不是击溃你吗？
佐智雄皱着眉头：这样打不倒我，只会让我分身乏术。为什么要这么做？
泽村虽然不太明白复杂的地方，但听到这里还是懂了一点：那佐智雄最近岂不是很危险？要不要派几个人帮你清清场？
小田岛拍了下他的脑袋：他旁边这么大个人形哨兵看不见啊？你帮着摆平点事就是帮大忙了！
泽村愣了一下，哦了一声默默缩了回去。
佐智雄微妙地看着两人：能让你们有这种想法，看来我最近动手还是动少了，下次出去找场子也可以叫我。
小田岛移开视线：哎呀，沙巴干回来得真慢。
23.
拉奥一派的小群。
孙六：拉奥啊
拉奥：（认真听讲的表情包）
孙六：你觉得你最近有没有少点什么？
拉奥：没有啊？最近没丢过东西。
玛茜：这我知道，挺大一个的呢
拉奥：啊？我找找
拉奥：佐智雄说他没看见
孙六：。
宾佐：这么大五个活人呢
宾佐：你有没有觉得每次一到放学的点就被扔下的我们很可怜(つД`)
孙六：颜文字禁止！好恶心
宾佐：🥺好吧
孙六：emoji也不行！
宾佐：拉奥你看！他都欺负我到这样了！
拉奥：打回去
玛茜：你是真不嫌事大啊！我最近都快忙死了！
神威：可你每次都是去钓鱼……
玛茜：胡说八道
玛茜：我那是和各家骨干交流情报商讨时局
孙六：就嫌我们笨不带我们玩儿呗。
完介：我去过，那里确实写了笨蛋禁止入内。
玛茜：知道就好，别来烦我
宾佐：你俩都不要我们了(｡í _ ì｡)
孙六：你那三年生的手是怎么打出这么弱智的文字的
神威：不过和小田岛哥，高城哥还有轰哥在一块钓鱼，感觉确实很长脑子
完介：智商密度太高了，我不去
拉奥：你和他们很熟吗？
玛茜：还好吧。
玛茜：怎么了，允许你有凤仙男朋友，不允许我有遍布各个学校的钓友吗
屏幕外的拉奥若有所思地看向身边的佐智雄。
两人来到了一家装潢低调的咖啡厅，并且有了前车之鉴地换上了便服。佐智雄坐在他面前一直低着头打字，桌子上的咖啡一口没动。
拉奥：佐智雄，问你个问题。
拉奥：你和鬼邪高的人很熟吗？
佐智雄挑了挑眉，抬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拉奥挠挠头：好像我和其他学校的头除了打架几乎没有别的交情了。但感觉你不是这样，这方面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很厉害。
佐智雄终于喝了口咖啡，同时叹了口气：有什么用，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这种东西别跟我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做法，你也会找到适合你自己的。
佐智雄：怎么突然说这话，终于有兴趣一统铃兰了吗？搞定了告诉我一声，我们开场群架。
拉奥：没有这回事，只是单纯佩服你。想打群架的话随时都可以。
佐智雄：顺便一提，有什么大动静我会跟枫士雄打招呼，司和我还是任天○会员好友。我们打游戏偶尔会组队，他们配合很不错。
拉奥：……
佐智雄：……下次来我家，我教你打。
佐智雄：说起群架……最近都没看到你那些手下跟着你，没关系吗？
拉奥：他们说我们看着很令人放心，于是就不管我了。不过……
他想了想，视线又回到了手机的对话框里。
聊天群内。
拉奥：大家哪天都有空的时候，我想请大家一起来霞之家玩。
孙六：没关系吗？
拉奥：多点人陪他们玩，他们会很开心的。
宾佐：耶！我要玩骑马打架(๑´∀`๑)
玛茜：不许打架！话说你怎么都决定玩什么了！
完介：老大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带我们去了？
拉奥：其实认识你们之后就想过
玛茜：那怎么又突然起意了？
拉奥：只是找不到继续犹豫下去的理由了。
玛茜：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拉奥：嗯，下次当面跟你们说。
神威：总觉得明天我们会后悔要听……
拉奥：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
玛茜：你看起来可不是这么想的
完介：句号都忘加了！
孙六：拉奥，虽然只有一点，但你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哦
宾佐：说实话你能叫我们去我们很开心的！
玛茜：我去买点礼物吧。
拉奥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一道阴影占据了一半的屏幕，是佐智雄凑了过来。
拉奥遮了一下屏幕：你怎么偷看人家发消息的。
佐智雄：看你发呆。想什么呢？
拉奥：你。
佐智雄默默坐了回去：……原来你是这种设定的吗，我算明白了。
拉奥：我在想，经过上次之后，好像和身边的人坦白也没那么困难了。
拉奥：这都是多亏了你，佐智雄。谢谢你。
佐智雄：哦。
佐智雄：但说实话，我不觉得这是我的功劳，这只能代表你总有一天也会这么做。
拉奥：或许吧。
拉奥：我只是觉得，现在由你这么做是最好的。
佐智雄端着杯子遮住表情：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你说这样的话啊。
拉奥：恋人之间这样的对话很正常吧？
佐智雄：也……也不必非要按着什么恋爱的模板来吧……再说了这哪算恋爱对话啊。
拉奥：可我确实想这么说来着。
拉奥探身过去：你都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面对他探究的目光，佐智雄后背都贴到了座椅上：没有。
拉奥：每次你露出这副表情就是想跑了。
佐智雄：……想好了再告诉你！
拉奥坐了回去，脸上露出点笑意。
拉奥：对了。难得看你一直在发消息，现在还一直在收到消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完用下巴指了指他不断飘出收信框。佐智雄撇了一眼，顿时无奈地闭上眼睛。
佐智雄：最近凤仙不太平，还找不出原因，
拉奥：嗯……需要我帮忙吗？
佐智雄：也没忙到这个地步。你来帮我这算什么嘛，可千万别。
拉奥：很少见你这么焦头烂额的样子。
佐智雄：行了，有什么稀奇的，小心下次轮到你忙。
虽然这么说了，两个人也都没有走，一直坐到了饭点才各自回家。分开前佐智雄给了他两个号码，分别是小田岛和仁川的，告诉他这两天联系不上自己就找他们。
拉奥：？你在托孤吗好严重
佐智雄：……也不是。
佐智雄：你就没有过打着打着手机被干碎的情况吗？
拉奥满脸坦诚：没有。
拉奥：都是我干碎别人的。
佐智雄：。
24.
仿佛是为了验证佐智雄的无心之语，几天后凤仙里的动静逐渐缓和，拉奥却开始时常不见人影。
某日佐智雄收到了拉奥那惯例措辞礼貌的短信，告假说今天没空陪你真抱歉。他嘴上咕哝着别把人当女孩子啊，心里倒是对这种礼貌很受用。放学后闲来无事，又拉不下脸直接跑到铃兰等着，佐智雄左思右想，干脆跑到了霞之家，心想再忙也不至于不回家。
后来他偶尔也会跟拉奥去霞之家和里面的孩子打招呼，帮工作人员一把手，以至于现在孩子们对他都熟悉得很，坐在那里十分钟不动就会有孩子往他身上爬。
那天见到的几个孩子中，小渚已经对人没那么大的敌意了，偶尔会被工作人员带出来满脸警惕地晒太阳；博史君在他后来的几次都没有出现症状，正常地和他打了招呼；小蕾则最黏他，他去帮忙都要扯着他衣角当他的小尾巴，他和拉奥坐在边上聊天也要躺在他腿上睡觉。
今天难得没有跟拉奥一起，他鼓起勇气一脚踏入霞之家的时候所有在庭院的孩子都凑了过来，一半喊着佐智雄哥哥好，一半喊着麻里央哥哥呢，叽叽喳喳吵得他脑袋开花。
他蹲下来把冲到最前面撞到他膝盖的宁子抱起来揉额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孩子们立马都闭上了嘴。
佐智雄：你们拉奥……麻里央哥哥今天有事，晚点回来。
小孩堆里传出沮丧的声音。
佐智雄：今天表现好的乖孩子，我会亲自教他过肩摔。
小孩堆里立刻爆发出欢呼声。
佐智雄在心里对三令五申告诉他不许教小孩子打架的拉奥说了声不好意思。
“我可以学吗？”
一道清亮温和的女声传过来，佐智雄抱着宁子回头一看，是那天帮着端茶的水手服少女。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拉奥的介绍，她好像是现在霞之家里排行老二的、难得的大孩子，只比拉奥小三岁。
佐智雄：你是……安里酱？
女孩冲他落落大方地鞠躬：我叫日野安里，哥哥平常承蒙照顾了。
佐智雄连连摆手：别这么说，该听这话的人不是我……不过最近说不定也要来。
安里：是吗……
佐智雄：怎么了？
安里：不，没什么。请教我过肩摔吧！
看着女孩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佐智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只要你答应我别用来做坏事。用来做防身术倒是不错。
安里答应下来：好，我先来，正好也给大家做个示范。
女孩和拉奥一样，在孩子们中间似乎也很有威信，他俩进行教学示范的时候孩子们每次要喧哗都被女孩喝止了。多亏了女孩聪明配合，佐智雄教会了两三个便坐到一边喘口气，让他们内部教学去了。
教学中佐智雄不忘反复强调指着每个人说，如果被别人欺负了可以用这招，但遇到完全打不过的对手还是要找警察叔叔。大家听完大声答好，欢欢喜喜各自抓个人对练去了。
希望拉奥回来不会怪我……
望着练得热火朝天的庭院，佐智雄在心里默默替自己辩解，陪玩实在太累了还不如这样来得方便，还能学防身术，一举两得。
正在他难得享清闲的时候，两对小脚丫出现在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抬头一看，宁子和小蕾正冲他笑得很微妙。
佐智雄心里打鼓，脸上面不改色的开口：怎么了？不和大家去玩吗？
宁子笑眯眯地趴在他膝盖上，小蕾更是跳上走廊贴着他坐下，两个人紧盯着他，满脸写着有事要说。
佐智雄左看看又看看心里直嘀咕，这一大家子怎么都一个德行，咬咬牙等着小兔崽子们先开口。
宁子回头看看正在热心做示范的安里，再看了看佐智雄，冷不丁忽然开口：安里姐姐一直喜欢麻里央哥哥哦。
佐智雄庆幸自己没喝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死。他咳嗽两声：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蕾歪头看他：每年情人节安里姐都会给麻里央哥哥送巧克力，只不过哥哥都当做是义理巧克力收下了。
宁子：平常看起来也挺明显的，大家几乎都知道哦。
小蕾：只有哥哥不知道呢。
佐智雄：你们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
宁子：不要小看小孩子！
小蕾：没错！而且我是坚定的佐智雄派！
宁子：我也是哦！
佐智雄：小小年纪不要分帮结派啊！
不过这能解释女孩身上莫名疏离的礼貌是怎么回事了。佐智雄之前还疑惑，为什么自己之前来女孩除了递杯茶水给他就是在旁边远远看着，以至于今天之前他们还没有像样的对话，他还以为青春期女孩子都这样。满院的小屁孩倒是都已经把他当成了拉奥二号，天天追着他屁股后面要跟他玩要听他的传奇故事。
那种礼貌和拉奥的又完全不同，出于深思熟虑的尊重和视他做外人的客气很容易看出来。佐智雄远远望着女孩的笑脸突然还有些庆幸，这个原因也是个健康的原因，总比对一切陌生人都显露敌意要强，这说明这里的孩子无论长幼男女都有好好地长大成人。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弟弟妹妹都有发现，怎么同一屋子养大的小孩就拉奥本人不知道……或许木头是天生的？
他坐在能把院子尽收眼底的位置正在胡思乱想，一抹摇晃的黑影忽然悄然钻入视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抬眼扫视一圈，迅速锁定了院墙外面扒着的、鬼鬼祟祟的身影。或许是因为他坐在不易发现的走廊内，院墙上不断往里偷窥的男人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探头的姿势越来越大胆。
佐智雄拍了拍还趴在他腿上和小蕾聊天的宁子：“去里面把小玲阿姨她们叫过来，别声张，动作快点。”
宁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胜在机敏过人，见他神情严肃立刻点头撒丫子跑进了房间里。
院墙上的男人架着梯子，已经跃跃欲试想要翻进来。佐智雄坐不住了，从阴影里窜出来，几步飞奔到院墙边。
“喂！干什么的！”
男人穿着一身黑，看不清是不是学生制服，但佐智雄走近了就确信这人至少不是凤仙学生，这一代也没见过他的脸。倒是男人因他的出现脸色大骇，三两下溜下梯子消失了。
佐智雄一跃直接翻上了围墙。从高处能看到他的逃跑轨迹，共有三人，扛着人字梯溜得比兔子还快，一拐弯就不见了踪影。他皱着眉，回头看看一排盯着他的小脑袋，顿时打消了追上去的想法。
护工们也赶到了，看见他从墙上跳下来正要说教他两句别做坏榜样之类的话，刚要开口又被他皱眉的神情吓了一跳。
“怎么了，佐智雄？刚才发生了什么？”
“待会进去说。”他摇摇头，不想让孩子们听到徒增不安。“这两天你们多几个人在院子里陪大家吧，让大家出去玩的时候也要注意。”
低头看向手机上的通话界面，打给拉奥的那通电话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佐智雄想了想，摁下了通红的挂断键，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25.
拉奥一派的本日晨会地点产生重大变更，具体为直接定位到了拉奥的寝室。以至于拉奥在这个神秘休息日的早上，不是被弟弟妹妹的小手拍醒，而是被他们玩耍时的尖叫声吵醒的。
他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穿着睡衣就跑到庭院去准备喊两嗓子安静，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产生了时空错乱的错觉，他愣了两秒，关上了门又打开，反复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走错。
玛茜：哟，醒啦！
拉奥：你们……
玛茜：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们干脆就自己过来了。反正你都说要请我们来玩了，那我们自己先过来也没问题吧？
拉奥：……你们不睡懒觉的吗？
玛茜：？这是一个老大该说的话吗
一人肩上坐一个小孩，正在大喊一决胜负的孙六和宾佐从两人面前狂奔而过；神威带头教孩子们模仿火○忍者，并在保护自己口罩不被扯下来的争斗中处于下风；完介旁边围了一圈小孩，在秋千上开起了拉奥传说故事会，讲的眉飞色舞，听的惊呼连连。
拉奥沉默了良久，揉了揉眼睛，转身又钻回去：我去洗漱。
玛茜拍了拍他：我在这等你。
说完盘腿坐在了走廊上。
不一会有人走出来，脚步声很轻，是穿着居家服的安里。她把茶递给玛茜之后拢着裙子坐在了他旁边，两人小声地交谈着什么。
拉奥很快回来了，他不想让朋友们等太久，见到两人看起来相谈正欢，心里正想是否需要自己回避一下，没想到安里一下发现了他，瞟见他的时候立刻跳了起来，喊了一声早上好就匆匆跑走了。
望着安里跳动的马尾，拉奥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脸颊：最近安里总是躲着我，明明以前还会主动帮我补衣服来着……我做错什么了吗？
玛茜看看他，再看看跑远的安里，摘下墨镜挂在了领口：你啊……你能意识到她在躲你了，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拉奥：什么意思？
玛茜：坐。
拉奥听话地坐在他旁边：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玛茜：她是不是见过佐智雄了？她问我你们两个交往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拉奥：当然是真的。她为什么不问我？
玛茜：那你也太为难人小姑娘了吧！……你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问你吗？
拉奥沉默起来，看样子在冥思苦想。
玛茜：服了你了，这恋爱给你谈上了都开不了窍是为什么啊？
拉奥：什么？
玛茜：难道……你是只能感受到自己喜欢谁，感受不到谁喜欢你的恋爱二极管吗？
拉奥恍然大悟地抬头：……啊。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我没往那方面想过……
玛茜：唉。她来问我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交往，还问我你们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才交往的。
拉奥：你怎么说的？
玛茜摇摇头：我说你去问他们本人吧。我问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你猜她怎么说的？
拉奥沉着张脸，表情复杂。
玛茜：她说不能把麻里央哥哥交给不如自己喜欢他那个程度的人。
拉奥叹了口气：这就说得通了……
玛茜：虽然我帮小姑娘点破这事算我不厚道，我承认，但是有些事情不借助外力是进行不下去的。
拉奥：这倒没错。
玛茜：不过她和我都在考虑同一个问题。
玛茜：你们真的是互相喜欢对方才决定交往的吗？
拉奥：当然是啊，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了。
玛茜：那佐智雄怎么说的？
拉奥：他亲我了。
玛茜：。
玛茜：当我没问。
两个人又闲扯了半天，背后的拉门后传来一阵叮咣乱响，拉奥二话不说进去拉上了门。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除了冒了两滴汗、手上多了道抓痕之外看起来一脸平静，没什么大碍。
玛茜看看门，又看看拉奥。
玛茜：就是这里？
拉奥点点头，把外套脱了挂在手上恢复了原来的坐姿，没有说话。
玛茜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了。
拉奥仰头望着天，灰色的云层像裹脏了的衣服盖在所有人的头上，空气中传来潮湿的气味。
拉奥：还好，习惯了。
玛茜：是吗。
玛茜：容我再多嘴一句吧。最好还是问清楚佐智雄的想法，要他亲口告诉你。
拉奥：我觉得我能明白他的想法。
玛茜：万一那是你的一厢情愿呢？不打开那扇门门，谁知道门后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拉奥想反驳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后没找到理由，只得再次沉默。
玛茜：说出口的、明晃晃的谎言都比闷在心里的秘密要好，我是这么想的。
玛茜拍拍他站起来，迎向一个向他跑来的小孩。
玛茜：难道你就不好奇他的想法吗？说不定拉开他的那扇门，里面会坐着个和你一样的小孩呢。
26.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拉奥也知道人心隔肚皮这种说法，剖开心脏鲜红的血肉也看不到脑海里无形的想法，所以比起交谈他更喜欢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确认的真实，交由神经的直接反馈比起被脑海主观曲解的想法要可以信任得多。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养成了沉默寡言且手比脑子快的性格。
这种东西直接问是最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口的时机不对，问他“你有什么爱吃的吗”，对方会平静地甩下一句“你决定，我随意”；问他有没有什么爱好，对方会露出蓄势待发的表情盯着自己说跟人切磋……好吧，或许后面那个真的是爱好，但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被敷衍了。或者说，这些行为大部分都在照顾自己的心情吗？
……他不会是怕我难过才答应的吧？那这算不算喜欢啊？
拉奥的脑子难得拐了弯，然后自己接了一脚急刹车。
管他呢，都答应了还想这么多理由干什么。
正想着，一颗长了毛的卤蛋进入了视野。是凤仙的泽村。拉奥这才想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逛到了商店街。
拉奥：啊，长毛的卤……呃，泽村。
泽村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坐到了长椅上：干嘛！别叫我！别看我在忙吗！……你怎么在这啊？
拉奥心想，户亚留市这么大点地方可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吗？他走过去坐在泽村旁边，帮他扶起准备倒下的购物袋。
泽村：哦哦，谢谢。
拉奥：你买这么多东西？
泽村：陪唯酱来逛街而已！再说了，你看这条爱心围巾，你看这件粉色毛衣，我一大男人我能穿吗？！
拉奥沉思片刻：为什么不能？我记得鬼邪高那个高城司也会穿粉色。他也挺厉害的。
泽村：也，也是哈……不对，我怎么觉得你的认知有点神奇？
拉奥：想穿什么穿什么，有什么奇怪的。
泽村嘀咕起来：懒得跟你扯了，真是的，也不知道佐智雄平常都跟你聊什么……
拉奥听了，掰起手指头开始数：各个学校的情况，自己学校的情况，家里的情况，市里的动向……之类的。
泽村：……这么硬核？这恋爱怎么谈的啊？
拉奥：说起佐智雄……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你。
泽村：你原来是想请教我吗，这是请教的态度吗
拉奥：我觉得问你最合适。
泽村：为什么？平常跟佐智雄交流比较多的是小田岛哦。
拉奥：现在他应该在钓鱼，玛茜估计也在那里。看到我去玛茜估计又要说我了，他不让我去。
泽村：不错，你也被算进笨蛋行列了。
拉奥：而且因为你在和佐智雄的妹妹谈恋爱。
泽村：那确实。
泽村：……唉！等会，我们这……算不算是……义兄弟了？
拉奥：啊？
泽村忽然想开了什么似的，大力拍了拍他的手臂：要是进展顺利的话，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哈！
拉奥困惑地看着一脸兴奋的泽村。
泽村：你几月份的？
拉奥：我被放在霞之家的时候是12月。
泽村：嘿！你还得叫我一声哥！
兴奋完之后泽村又低头寻思起来。
泽村：不过现在好像在这边同性还不能结婚……我听人家说都是收为养子之类的……
泽村：意思说以后佐智雄得做你儿子？
拉奥：那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叔，咱俩各论各的。
泽村：？
拉奥：我只是想问你关于佐智雄喜好的问题。
泽村：这你还要问我？你不知道？
拉奥：我问他，他不说。
泽村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拉奥：他可能以为我要给他送礼或者请他吃饭之类的，我只是想问问。
泽村：啊，我明白的，他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不过这是在谈恋爱诶……这确实是他的不对。
拉奥：我也觉得这么久了我居然不知道有点不太好，以后肯定也有需要知道的场合，所以先找他周围的人问问。
泽村：嗯，精神可嘉，要是个女孩子可不得迷死你了，可惜这是佐智雄……
拉奥：？什么意思
泽村：我也不知道的意思。其实出了学校除了打架我们也没太多交集，出去玩也是他说随我们。
泽村：他是比较习惯照顾人，不习惯被人照顾的类型，所以下意识会拒绝流露出自己需要照顾的信号。
拉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消沉起来。
泽村：哎呀，行了，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你还整个难度这么高的，能不麻烦吗，努力吧啊，……
这边泽村正在苦口婆心劝着，浑然不知女朋友已经悄悄摸到了身后，冒出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泽村：唯酱你试完啦，买了什么？
唯：真不公平，这就猜出来了……喏，两条裙子，帮我拿着。
两个购物袋塞到了泽村手里。
拉奥盯着这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若有所思。
拉奥：这是你自己出钱买的？
唯：那当然啦！攒了好久的钱才出来买这么一次呢！怎么，你以为我是那种缠着男友花钱的女孩子吗？
拉奥：也不是……
唯：啊，难道我哥是？
拉奥：那肯定不是。
拉奥：我们AA。
唯露出了和之前泽村同款的质疑表情。
拉奥：要是这次我请了，他下次说什么都一定要请回来的。
唯：很有老哥的风范，没想到他谈恋爱也这样……说真的你们比较像好朋友。就没有做什么更像情侣一点的事吗？
拉奥：接吻了。
唯眼神一亮，泽村手里的购物袋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唯看了他一眼，他默默地捡了回来。
拉奥：虽然只有一次。
拉奥：哦，他还去了我家。
泽村捂脸：都这样了你还一副“我真的不了解他”的样子……
说完他一拍大腿，把唯拉过来：要不你问他妹妹算了，一直在一起生活肯定也了解一点吧，说不定喜好也会相似。
唯托着下巴回想：好像是有点一样的地方……
泽村：喏！希望来了！
泽村：……别，你别盯着玉桂狗和泰迪熊的袋子看，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因此引发凤仙铃兰第二次全面战争。
27.
真麻烦啊，还是直接问本人好了。
离开商店街后，拉奥掏出手机，调出联系人界面，看着被他手动置顶的佐智雄的号码出神。
他给佐智雄设置的头像原本是凤仙的校徽，那四个干部也是一水如此，自从交往之后就换成了他拍的照片。上周是在霞之家陪孩子们玩耍时阳光明媚的笑脸，这周是在咖啡店时拍的、端着咖啡杯沉静的侧脸，总之只要拍了新的照片他就会换。对于他光明正大的偷拍佐智雄的态度是默认，只是偶尔隔着手机镜头撞上他专注的眼神还是会红着脸扭头。
无论自己做什么，提出什么，他都能摆出接受或者可以商量的态度，这样自己也无从判断对方究竟是喜爱还是普通的接受。岂不是对待自己也是如此？不不不，接触时的反应绝不是勉强，那个吻也是真实存在的……
对，一定有所不同。拉奥拨通了号码。大不了用最后一招，那就是再打一场，输家坦白，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赢的。
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那一头听起来兵荒马乱热火朝天，砸酒瓶甩钢管的声音夹杂在里面，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佐智雄喘着大气的声音时隐时现，抛给他一串地址让他过两小时再去。既没问他打来干什么，也没替自己解释一句，就这么匆匆挂断了。
等他到了地方已经是夕阳西沉的时间，华灯初上行人归家，橙红的夕阳在海面上抹出火焰的尾巴。远方有沉闷的汽笛声响起，拉奥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港口，巨大的运输机械垂下脑袋，像只生锈的疲惫巨兽般从他身边经过，发出隆隆的声响。
穿过集装箱组成的重重网格，静下心试图捕捉细微的脚步声，然而到处都空无一人，只有海潮声和机械不时运转的巨响。哪里都没有那道白色的身影。他皱着眉头，又回到了最初等待的地方。
他刚在集装箱下站定，背后一阵凉风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一只手就直接呼在他后脑勺上，拍出了啪叽一声脆响。
身后的集装箱上有人探出半个身子：“哟，才发现啊？”
拉奥被拍得发懵，仰头看他：“你怎么在这里？你早就看到我了？”
佐智雄换了个姿势坐在集装箱上，双脚悬在半空摇摇晃晃：“啊，看你在这里转圈圈还挺好玩。”
虽然集装箱上的家伙一身白校服滚上了不少灰，还背着光，但拉奥还是看到了他恶作剧得逞时隐约的笑容。
“生气了？不好意思，刚才我在这里休息来着。”
“不，完全没有。”
拉奥仰头望着佐智雄的脸，忽然发现自己对他并不是那么一无所知。他想起早上看到的、唯蒙住恋人双眼的手，相似的狡黠在兄长的身上也不经意流露，仿佛验证了泽村所说的话。
更多的细节顺势涌入他的脑海。支着下巴看他被小朋友们恶作剧的佐智雄，特地点一杯名字奇特却不怎么好喝的饮料要看他念出来的佐智雄……那都是很不起眼的、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背后隐藏的情绪全表露在那一瞬间的动摇或是笑容里，都无疑是只有自己可以见得的情绪，对佐智雄来说甚至算得上下意识的坦荡。但是对他来说，这都是一开始就融进日常相处中的一部分，所以下意识就忽略了。
直到在这四目相对的一刻，他才反应过来。
“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佐智雄。”
他仰头对人这么说着。对方露出个无奈的笑，张望起周围的风景。
“知道啦。”
他支起上半身，翻身站了起来。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空荡荡的白色外套被风托起，扬在身后的姿态像是振翅的鸟儿。
拉奥看不清他的表情了，背光的阴影中只能望见一张一合的嘴。
“你要下来吗？”
“嗯，你让开点。”
话还没说完，佐智雄就双脚一蹬跳了下来。短短的抛物线经过只需毫秒，但拉奥的身体反应先自己的思维一步运作，张来了双臂后退一步站在了落点上。
于是乎，半空中灵敏过人的凤仙头领对这个猝不及防的怀抱进行了惊慌失措的反击，像只挣扎的猫似的扭过半边身子。奈何短暂的时间不足以完成动作，他一下撞进了拉奥怀里，下意识挣开手臂的动作又把两个人全晃到了地上。
“……你接我干什么？这么点距离还能出事不成？！”
“抱歉，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你没事吧？”
“本来没事的，现在咱俩全在地上！”
“等一下，让我抱一下你。”
刚想撑着拉奥胸口坐起来的佐智雄愣了一下，干脆放弃了挣扎倒了回去，砸得拉奥闷哼一声。
“我说你怎么无缘无故想接我，原来没安好心。”
“因为我想更多地接触你。身体也好，心灵也好。”
佐智雄趴在他胸口，听到他的话便抬眼，圆圆的上目线让他有种超脱年龄的纯粹。拉奥屏住呼吸，近在咫尺的黑发摇摇晃晃挠得他心痒难耐，他忍不住伸手环住了佐智雄的腰，对方仍旧这样望着他，安静地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佐智雄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穿透空气也沿着骨髓钻进四肢百骸。拉奥收紧了一点怀抱，摇了摇头。
“原本有的，见到你的那一刻没有了。”
“嗯？为什么？”
拉奥没有回话，只是一味地抱着他。
海风为两人盖上夜色的薄毯，汽笛和潮汐演奏着小夜曲。幕天席地之间，拉奥感到一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缓缓地回应着他的拥抱。
28.
至 我亲爱的笨蛋前辈
不该给你按照书信格式写邮件的，我怀疑你看不懂礼貌用语。所以接下来我就随意写了。
工作是否顺利？如果不顺利那真是太好了，真想看看你饱尝社会险恶的样子。如果有机会回来的话，让大家也看看吧，我们都很想嘲笑你。
鬼邪高最近很太平。
你不在之后我就没有去过定时制，不知道他们现在三中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从没什么闹到全校皆知的动静来看，应该很平静。枫士雄那小子在和沉睡的狮子处对象，虽然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但整个天台安静了很多，似乎是因为大家不想打扰他们都自行撤退了。
你不在之后我们干了一场大的，最后还是要铃兰和凤仙两校支援才能胜利，现在鬼邪高的全日制还远远不够强大，枫士雄作为大家默认的头领，心里也明白这点。他三天两头找人切磋，身手每天都在进步，相信离打败你我都不远了。
当然我不会等着他超越我，只是我承认，他作为领袖来说拥有某种我所没有的魅力，这点我也曾在你身上见过，是我到底学不会的东西。
话说回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户亚留市那对黑白双煞真的在一起了。小田岛跟我说经常看到他俩出双入对，告白现场还是在众多番长的围观下，他俩真是张扬得可以，明明感觉是挺低调的两个人。一开始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相信是真的，我也很惊讶，但我更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即使很奇怪，即使任谁听说了都会觉得别扭，但他们还是就此接近、相互吸引了。这时候我们这些人才有点高中生的样子，恋爱真是神奇的东西啊。
不过你已经是大人了，跟你说这些你大概会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会觉得无趣吧。如果有一天要和带着大人傲慢的你打一场的话似乎也不错，我会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恨不得明天就揍扁你那张脸。
希望你这家伙还能有耐心看到这一行字。如果你看到了，那么我祝愿你早安，午安，晚安。
来自 轰洋介
村山在烤肉屋里放下手机。对面坐着的古屋和关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接着看向开始喝闷酒的村山。
“居然会给你发这么长的电邮，这是谁啊村山哥。”
“话说你居然能看这么多字的吗？厉害啊村山哥。”
村山猛翻白眼，拍了一下他们的头：“所以我看得很痛苦啊！”
他边说边再次逐字翻阅，嘴上咕哝：“明明知道我讨厌看那么多字，还非要写给我，现在的小孩什么奇怪的仪式感……直接打电话不就好了……”
“不看不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对啊我为什么要看呢？”
村山沉思了一会，扶了扶头带，开始钻牛角尖。
“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是不是呢……”
对面的两人小心翼翼看着村山眉头越皱越紧。
半晌后村山一拍大腿：“对啊！我干嘛非要看完呢？既然要说重要的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嘛！”
说完他就拨了电话过去。
在村山等待接听的途中，关和古屋啃着烤肉串聊起天来。
“说起来，九龙最近消停很多啊。”
“嘛，都被打成那样了，多少要收敛一点吧。”
“我是觉得最近太平了好多，都不适应了。”
“你这呆子说什么呢？太平点不好吗！不过我倒是听说最近咱们这安静，是因为九龙那些个负责通风报信的小手下跑去别的地方了。”
“啊？他们还想祸害别的地方吗？”
“据说是户亚留市。他们那些人手底下都不干净，指不定过去做什么买卖了呢。”
村山忽然捂住听筒，瞪大眼睛看过来。
“你们说是哪？”
29.
凤仙大大小小的争端逐渐平息，但这并不代表佐智雄就能闲下来。最近出现在身边的各种异动他都主动派人去调查了，各处遗落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很有可能勾勒出背后的轮廓，他隐约有预感这并不是冲他而来的事件，甚至不该是他们一介高中生能够介入的。
说是这么说，如果非要说一个他执意介入的理由……
佐智雄站在霞之家的门外，靠着门柱往里看。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学的孩子们一大早就爬起来在庭院里撒欢，同样休息在家的拉奥则尽职当着陪玩，拉着小孩的手转圈圈。他看了一会，刚觉得这个转圈的姿势有些别扭，另一个身影就从走廊边低着头走过来，站在拉奥身前两步的距离外。
水手服的少女犹豫了一会伸出了手，拉奥则毫不犹豫地托起她的，两人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跳起别扭的舞步，他还能隐约听见老旧音响放着伴奏。庭院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望向了正中的少年少女。
阳光洒在庭院里，照出一个无忧无虑的、平静的上午。
佐智雄的童年算不上平安顺遂，青少年时期也是波澜起伏，这温和的一刻映在他的眼睛里，勾起了他心底不愿打破这瞬间的愿望。
作为总是被大家提起的另一位风云人物，佐智雄对拉奥的认识之前多半来自谣言。他不是会轻信谣言的人，总会试图拨开迷雾窥见冰山一角，只是这次的冰山庞大得遮天蔽日，直到现在了他都不敢承认自己掌握拼图的全貌。
即便如此，谣言中真实的部分也愈加深刻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例如这个人怪物般的强大，和沉默敏锐的性格。原本他一直认为铃兰现在群龙无首是因为各派在相互制衡，如今更为认识拉奥这个人之后，他只觉得是拉奥无意参与纷争、作壁上观的结果。
他选择了将这力量用于守护家人，守护同伴，这是他强大的理由，也是能够奋战的根源。佐智雄能愈发清晰地看到两人间的区别，并希望他能永远为他人而挥拳。
这种麻烦还是交给我比较合适。
佐智雄握了握拳又松开，望着自己阴影中的掌心一言不发。
他如果不知道暗处的规则，那就永远不要知道；如果他一清二楚后仍选择了旁观，那就更不必再次涉足。
庭院中的两人磕磕绊绊的舞蹈实在进行不下去了，不知道是谁踩了谁的脚，两人都笑了起来，各退开几步笑弯了腰。佐智雄望着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意，反应过来又欲盖弥彰地托着下巴试图遮住嘴角。
微小的动作暴露了他的存在，拉奥立即警觉地回过头，见到是他瞬间恢复了笑意，抬手招呼他过来。
佐智雄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笑着点点头走了过去。
刚才还在低着头完全不敢看舞伴的安里一下子撞上了佐智雄的视线，连连鞠了两个躬跳上走廊钻回了房间里，小孩子伸长胳膊抓她衣角都留不住她。
佐智雄朝她跑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怎么了？
拉奥挠挠头，摁停了破音响：明天她的学校要办毕业舞会，可以自己带舞伴，她说想请我去。我也不会啊，这不现在才开始学。
说完他看向佐智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不去了。
佐智雄摇摇头：怎么会？这可是毕业舞会，一辈子就这一次。
看到拉奥还在摆着架势摸索，他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不过你怎么不问我一声？我可以教你。
拉奥眼睛一亮：真的？
佐智雄：别忘了，我也有个妹妹。
拉奥：她也邀请你去她的毕业舞会？
佐智雄：那倒没有，是我想去，苦练了三天三夜呢。
拉奥：然后呢？
佐智雄：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和不同的男生女生跳了一晚上。
佐智雄：……不许笑。
过了一会，庭院里又想起沙哑的华尔兹做伴奏。安里听了一阵，拉开拉门，踮脚坐在廊下的阴影里。宁子和小蕾望见她，噔噔蹬跑过来，一左一右坐在她两侧。
宁子：安里姐不去吗？
小蕾：和麻里央哥哥练习可是个好机会哦！
安里摇摇头，托着下巴望着庭院。一黑一白的身影重叠又分离，偶尔还能听见佐智雄小声的指导或称赞，方才她的舞伴还不得章法的舞步此时看起来竟然开始有模有样，进退之间相差毫厘的双脚逐渐在石板路上画出完美的圆。
两个孩子学着她的姿势支着脑袋摇头晃脑，时不时为他们转出完美的圈鼓掌。
宁子：两个大男人跳这个果然好奇怪哦。
小蕾：但是他们跳得居然挺好的。
宁子：佐智雄哥哥居然会跳女步？
安里叹了口气：交谊舞的男步女步差得不多啦，多学一学两种都会了也不奇怪。
宁子：安里姐学了很久吗？
安里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下答到：对，可还是跳不好。
小蕾拍拍她的大腿安慰道：安里姐跳得很好啦，是麻里央哥哥太笨手笨脚了！明明打架这么厉害，跳舞却学得这么慢。
安里把小蕾抱过来，指了指庭院中的两人：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出来，其实女步要比男步要复杂一点。因为在交谊舞中，女方才是负责引导男方舞步的那一个。
两个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安里把玩着小蕾肉肉的手掌心，收回了视线：我个子太小了，动作也不够果断，麻里央哥哥要迁就我，还要跟随我的动作，确实不方便学。
宁子立马凑过来望着她：不要放弃呀！再试试看呢？
安里拍了拍她的脑袋，摇摇头。
孩子们继续鼓励着她，都被她坚定地拒绝了。她想了想，回头指了指身后那扇饱经风霜的拉门。
安里：看到这扇门了吗？
两个孩子点点头。
安里：每一次拉开这扇门，麻里央哥哥的动作总是更小心一点。和我们玩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一直在控制着力道，怕弄伤我们。
安里：哥哥他是……他是很温柔的人，这是他的性格。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哥哥呢？可这不是他的全部。
说完她看向不远处两人交握的双手。同样是捧起一只手的姿势，加上另一束专注的目光，似乎一切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安里：麻里央哥哥不会让我们看到他的全部，即使这只是他的无心之举。因为我们还没有能力和他一起面对，那全部意味的一切。而现在，恰好，佐智雄哥哥出现了。
安里：我也有想过啊，如果我现在开始学点格斗技巧，打架变得超厉害的话会怎么样。这个过程肯定不会短，等我学完之后他们两个又会走到什么地方去呢？
眼前的阳光摇摇晃晃，两人磕磕绊绊也完成了一支完整的曲子，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停在了结束姿势。孩子们有的大力鼓掌，有的起哄吹口哨，好像刚看完什么国际巨星的表演。
佐智雄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手，被拉奥拽过去装模作样地亲在了手背上。周围的欢呼声一下子更大了，佐智雄刷地抽回手，跑也不是站着更尴尬，只好咳嗽两声再次伸出手，板着脸说再来一次。
安里：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南辕北辙，但现在在一起了，那么原因一定不是我们肉眼能看到的部分。能看到一个能让麻里央哥哥放心展露每个部分的人出现，我还是……挺开心的。
两只小手放在了安里的背后，温热的触感融化了向阴的后背，她忍不住低下头把脸埋进了膝盖间。
30.
轰拎着钓竿推开广播室的门，辻和芝MAN一人一边在里面玩手机。
轰：差点忘记拿手机。
轰：……啊，位置不一样了。
轰警觉地抬头盯着两人：你俩动我手机了？
两人头也不抬，异口同声：没有。
轰：有猫腻。
打开手机一看，页面停留在一个已发送。
轰：…………
轰深吸了一口气：你俩发了什么发给谁了？不说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辻：给村山哥发了你的……日志。
芝MAN：你的暗恋日记。
辻一把捂住他的嘴。
轰：谁暗恋了，我只是还没写完。
轰：你俩等着哈。
轰正要撸袖子起来，一通电话砸了进来，三个人顿时都安静了。轰深深闭了闭眼睛，啪地抄过手机。
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村山：好久不见呀轰酱~
轰十分疑惑自己怎么隔着电话都能听出那个代表语气的波浪线，低头确认了一眼来电显示又接起来。
轰：你刚才收到了什么邮件你都当没看到行不行。
村山：好哦，反正我看不懂这么多字。
轰松了口气。
村山：但你写得好多哦，好深情好吓人啊轰酱。
轰：……那叫草稿。本来我也不指望你这种笨蛋能看懂。
村山：可是你还写了书信格式，好正式啊。
轰：这就是个形式。
村山：那最正式的不应该是当面和我说吗？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从窗户外冒出来，冲广播室里的三人招招手。坐在窗边的二人组被吓了一跳，干脆蹦起来窜到了门边，顺便识时务地一脚踢开窗边乱摆的桌椅，让前任鬼邪番长好溜窗进门。
休息日里鬼邪高要比往常安静，全日制的毛头小子们全都放假出去玩，连轰这种要么长在广播室要么长在鱼塘边的人都会想着溜走。除非……
嬉皮笑脸的前番长仍戴着他那个个人标志似的头带，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色帽衫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阔别并不久的母校，出现在了轰的面前。他四处转了一圈，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位置，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轰面前的桌子上。
村山：来来来，还有什么要和大哥哥我说的，一并说完吧，实在不说我就拿你的稿子照着念了哦。
轰：……干嘛大门不走非要翻墙。
村山：哎呀，要是被三中他们看到了会很麻烦的。再说了之前我也爬过墙。
轰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村山：不说吗？不说的话我说了哦？
轰：原来你是有事要说啊，就不能打电话吗？
村山很委屈地指了指躺在桌上的手机：我打了，你没接。
轰拿来一看，还真是，刚才全在注意那个发送界面，完全没看到有一通未接来电。
村山：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呢。
轰：又不是会失联的小孩子，你紧张什么？
村山：嘛，别生气，没事就好，正好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轰抱着手臂靠在凳子上：你要说什么？
村山整了整衣服，虽然是大咧咧坐在桌子上，但还是摆出了一副认真的表情：你们最近出门还是要注意一点，如果看到鬼鬼祟祟的人了硬要打一顿也可以，但小心别被抓单最后真失联了啊。
轰皱着眉头：什么意思，你是我老妈啊？
村山：小鬼闭嘴！我认真说事呢！哦对，你叫你的朋友们也注意一下，就是枫士雄他们。
轰：……干嘛不直接和他们说？
村山一摊手：全日制的小鬼我只能找到你了。
接着他伸出手指，指尖停在轰的鼻尖前。
村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九龙的家伙据说有开始涉足人口拐卖的家伙在各个城市转悠，说是只绑妇女儿童，谁知道会不会被铜臭味冲昏头脑，见什么都动手。
轰：你怎么知道的，还在注意他们的动向吗？
村山：也没有，只是听说他们现在在户亚留市那边兴风作浪，估计很快又会在这边搞小动作。毕竟像我们这种地方，没人管的小孩子很多吧。
轰：你要做慈善吗……
村山：你们看到的话把他们赶出去就行，不要搞得自己一身伤还被抓走哦。把他们逼急的话，我们可没能力再被他们咬一口了。
轰沉默着，注视着他慢慢收回手指。
村山：嘛，要怎么做就看你们了。我记得你不是说和户亚留市那些人关系挺好，告诉他们也注意点吧。
轰抬起眼睛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神晦涩不明。
轰：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可能找不到枫士雄那种完全不隐藏行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村山：你也说了嘛，他没心没肺的，这种要考虑的事情还是告诉你这种聪明人吧！
说着村山从桌子上跳下来，屈起手指停在轰的额前。这是两人都熟悉的动作，轰眨了眨眼睛，盯着他弯腰凑近自己。
村山：村山大哥哥从来不讨厌聪明小孩哦，我很看好你的。
啪一声，弹指这回实打实打在了轰的额头上。只是力道挺轻，村山又翻窗出去之后，轰摸了摸额头，好像刚才的触感也随着村山出去后掀起的一阵风吹散了。
装聋作哑十分钟的辻和芝MAN溜达到窗边往外看。
辻：这不是一楼吧？
芝MAN：他是蜘蛛侠吗？
辻：过来是为了给我们忠告吗，他真的是老妈啊。
芝MAN：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来见哪个人呢？
轰长吐了一口气，躺回座椅内，随手抓过桌上的魔方摆弄起来：刚才他说的事，你们最近有听说过吗？
芝MAN：你不是经常和凤仙的人钓鱼吗？有没有听他说什么？
轰摇了摇头：他没说过。不过最近在钓鱼的地方碰到他的次数少了，应该是有事要忙。
辻：拐卖小孩……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啊。
芝MAN：肮脏的大人罢了。
辻：虽然九龙的事情我没听过，不过说起小孩，最近倒是有个相关的都市怪谈在流传。
轰：神神鬼鬼的就别说了吧。
芝MAN：哦哦，那个，我也有听过，是户亚留市那边传出来的。
轰勉强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辻：说是两个地区交界的高速公路上，有白色的鬼影出没，身上还戴着锁链项圈，好多路人都被袭击了。直到上个月才陆续有说没再看见鬼影的帖子，最近逐渐也都没有人提起了。
芝MAN：那边挺多流浪汉的，有人怀疑只是流浪汉。还有人说鬼影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有被囚禁的痕迹，结合之前没有这样的传闻……
轰放下了魔方，手指敲着桌面：有可能是九龙那伙人扔在路边的……淘汰的商品？
三个人都沉默起来。
轰：后来没再出现……是跑走了，被人捡走了，还是被灭口了呢。
辻：果然还是跟凤仙那边的人说一声吧，九龙的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轰点了点头，拿上钓竿：我直接去找他们，你们去找找你们快乐的小区同伴。告诉他们看见了给点苦头可以，不要穷追，不要落单。
此时远在凤仙的佐智雄收到了同样一封长长的邮件。只不过相比起来，这封邮件上的描述要文字得多：上面花费了几百字详细描述了上田唯几日来的行踪，还配上了一些显然出自偷拍手笔的照片。
佐智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干脆一个人走到庭院的角落阅读起来。拉奥没有追上去，只是远远地盯着他。
邮件拉到最下方，出现了一行加粗的文字：希望你安分一点，好自为之。
31.
凤仙四大牌搭子今天打牌打到了放学。难得地四个人在牌桌上没有闲聊没有欢呼，只有噼里啪啦的麻将碰撞声。
终于，仁川率先憋不住了。
仁川：喂，小田岛，咱们还要在这里待机到什么时候？
小田岛：等到佐智雄打电话来再说吧。一会你要是饿了咱们可以点外卖。
泽村：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和我们这几天打的那几场架有关系吗？
志田建：我还以为只是几个偷偷摸摸的猥琐男在周围晃悠，佐智雄是担心唯酱的安全才出手的呢。
仁川：啊？难道不是吗？
泽村摇了摇头：我看着不像。他虽然嘱咐了我看好唯酱，却没有亲自跟她说什么，反倒是更关注那些猥琐男的动向。
志田建：也没让我们当护卫，反而让我们放开手揍了那帮混蛋一通。不得不说，挺爽的。
仁川：嘛，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多管闲事，不过能揍点真的混蛋确实很爽，算了。说起来，关键的佐智雄呢？他去哪了？
泽村咂了咂嘴：不会又约会去了吧，他俩约会真的不打一架吗？不然多浪费啊。
小田岛：你也是谈了恋爱的人了，怎么老是这么想。佐智雄的话，他找人去了，本来我说让我去的，他说自己亲自去会比较郑重。
仁川：他这么重视这个事情……难道和铃兰那家伙有关系吗？
小田岛：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的佐智雄的话，看不惯就出手也是有可能的。
志田建：啊，我饿了，一会谁赢了谁点外卖。
小田岛：……你们不能因为自己输得多就说这种混账话吧！
志田建：羊毛出在羊身上，赢我们的钱拿来给我们点外卖，不是很合理吗？
小田岛：就这时候能有个好使的脑子？！
此时，某所高校初等部的礼堂门口，安里正挽着她的舞伴准备入场。拉奥难得穿着正装，配合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路过的人无一不向他们行注目礼。
安里挺胸抬头的，倒是她的舞伴紧张地摸了摸领结，第一次穿正装他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拉奥：领结歪了吗？
安里：没有哦，麻里央哥哥自然一点，你就当我们在练习好了。
他们身边陆续有成双成对参加典礼的人们走进去，除了好奇惊艳的目光，零碎的闲谈同样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路人A：你来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路人B：别说了，那边有条路堵车了，我走路过来的。
路人C：哦对，那边有人斗殴，车都被掀翻了，你们还想要小命就别过去。
一些关键词飘过来，拉奥立即竖起耳朵。
路人D：哪是斗殴啊，我看见了，一群人追一个白衣服的，可能是那群混混学生又打架了。
路人B：这几天经常看到，也太能折腾了，这群人真恐怖……
拉奥的脚步停住了，盯着那群交谈的人。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拉奥的视线，忽然神色惶恐地作鸟兽散。
望着他紧皱的眉头，安里拉了拉他的手臂：如果你实在是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拉奥低头沉默了一会，拿出手机：他应该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我先打电话问问再说。
两人并肩站在入口边上，背对着大厅内的歌舞升平。那通话界面的头像闪了又闪，最终报出了一串忙音。拉奥狠狠摁下挂断键，攥着手机把它放回了口袋。
拉奥：可能是在忙，或者手机打掉了，我一会打给小田岛他们问问，我们先进去吧。
安里抓紧他的袖口半晌，最终松开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快去吧，麻里央哥哥，你的担心都写在脸上啦。
拉奥：可是，这可是你的毕业舞会……
安里：想什么呢，我在学校里还是挺受欢迎的，估计今天晚上要跳得停不下来了。
安里：快去，你有事情要和他说吧！
拉奥咬了咬牙，摘下领结放在她掌心里：抱歉。
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人烟稀少的大门外。
他边跑边把晚礼服外套脱了挂在臂弯上，重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对面的人很快就接起来了。
拉奥：玛茜，你现在在哪？
玛茜那边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他自己也一派轻松的语气：我跟傧佐他们在霞之家，别担心。
拉奥：为什么？你们什么时候……
玛茜：今早上佐智雄特地打电话给我，叫我带着他们晚上来霞之家玩。我想他不会做太突然的事情，这不，刚才有几个想爬院墙进来的家伙被我们打跑了，完介他们刚把小孩子们哄好。
电话那头，玛茜正看着一群血气方刚的不良一个个化身称职护工的场景抓脑袋。
玛茜：不过我这边还一头雾水呢，出什么事了？他没和你说什么吗？
拉奥啧了一声：没有。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玛茜：不知道，你问问凤仙的人吧，在你回来之前我们是不能走了。
拉奥：好。我先挂了，有事一定要叫我。
玛茜连连应声，挂断电话转头投入哄孩子大业中去了。
32.
关键的佐智雄此时正在奔去妹妹所在高中的路上。
往常这时候他会和拉奥待在一起，要不就是和四大天王们在哪练练手，总之他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落单了。
那些暗中活跃的家伙如果知道今晚拉奥会很晚才回来，那么这就是天赐良机。虽然佐智雄还没法判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结合前段时间的遭遇也能知道，想要控制住他们，去拿捏霞之家的孩子们已经成了不二之选。唯原本一直交给泽村这个正牌男友来保护，昨天收到那条威胁邮件后佐智雄忽然不敢确定起来，这帮人显然比起击溃凤仙更执着于针对他本人。
这次他要亲自赶赴这场鸿门宴，把自己当做诱敌深入的饵。
通往清邦女子学院的道路周围宽敞明亮，路灯安静地悬在头上。妹妹这次终于肯听他这个做哥的一句，答应他今天在学校社团里呆到他或泽村出现在门口为止。佐智雄已经能远远看到空旷的校门，过了学生们放学的时间，原本热闹的建筑蛰伏在黑暗里，散发着诡异的冷清。
就快到了，那些家伙这么沉得住气吗？他心里想着，嘴上止不住冷笑起来。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后手也不做就单刀赴宴的笨蛋，手机里设置的定时联络会在半小时后把自己的位置发送给在凤仙待机的四个人，若是到那时已经万事大吉，自己可以主动联络他们报个平安，说不定还能五个人一块出去玩一阵吃顿饭；要是情况紧急不见他联络，长久以来的默契会让他们自己作出判断。
他在一盏路灯下停住了脚步，低头再次确认手机设置无误后，把手机塞进了校服外套的内袋里。
他松了口气抬头准备继续向前走，一根钢管划破空气从背后袭来，照着他脖颈又快又准。
——他们是真的想让我“安分”啊！佐智雄转身抓住钢管的一瞬间这么想到。看来不是能谈判的对象了。
见偷袭失败，穿着西装用钢管直取命门的不明人士后退到安全距离，口罩上方一双细长的眼睛蛇一般盯着他，警惕中带着嫌恶。原本明亮的道路周围一圈阴影蔓延而出，那是同样装束的黑衣人悄然接近，将他团团包围在中央。
“我们换个地方吧，各位。”
佐智雄放声道。乌泱泱的人群占领了街道一方竟安静得毫无杂音，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过街老鼠尸街头的话，可是会吓到邻居们的。”
33.
——虽然放话的样子估计很帅，但我也不是真的要血战到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
佐智雄轻巧地越上某处院墙的顶棚，把追兵一脚踹下去，顺便给惊慌打开门窗的阿姨道歉时，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开玩笑，这可是真的要我命的对手，按这个数量死磕我也只能折在这。我还没打算因为这种事情英年早逝啊！
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脚往下拽要把他拖到地面战场，佐智雄啧了一声大骂流氓，转身又是一脚，矮身在顶棚间穿梭。民家防盗用的铁丝网此时成了他的拦路荆棘，没跑出这条街他身上就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几处明显见了红。
正在佐智雄决定一会去医院打个破伤风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条小巷的矮墙。他一个急刹车停在落脚的顶棚上，下蹲开始蓄力。
哗啦一声巨响，落脚的顶棚轰然倒塌，佐智雄脚下一空就这么栽了下去。半空中惊恐的神经唤醒了本能，他一手抓住了顶棚残留的钢筋，手心划得鲜血直流。同时他也得以看清顶棚坍塌的原因——有混球狂笑着握着轿车的方向盘，银色的机械巨兽轻易碾碎了简陋的屋棚撞在小巷围墙上，红砖迸裂开出一个巨大缺口，车辆的引擎盖也瘪了下去。
真是疯了，追杀一个高中生还得动用这种武器，不是嗑了就是脑子有问题。
佐智雄深吸一口气，手一松跃到地面上，左右看了一圈，从废墟里摸出一根趁手的钢筋。
一分钟后，无数黑衣人接连飞出巷口，惊慌后退的黑衣人更是连一边撞报废的车都挤了出去。
为首那个小眼睛的黑衣人一脚踹在身边手下的屁股上，死命把他往前推：“被一个高中生打成这样，我看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在九龙混了！”
佐智雄皱了皱眉，掀开面前被打得直翻白眼的家伙看过去。
小眼睛还在训话，怒吼直冲云霄：“把他和那个大个子干掉，咱们的生意才能顺风顺水！你们不想发财了吗？这地方这么多货！”
原来他们的目标压根就是我和拉奥。佐智雄咬了咬牙，有点后悔把小田岛他们卷进来，而对话里另外一位主人公还在享受难得正常的青春，估计已经在晚会灯光下陪妹妹转了一圈又一圈。想到这里他的牙关咬得更紧了，甚至发出了牙床摩擦的咯吱声，他反手甩出钢筋直直砸过去，被小眼睛训话的手下应声倒下。
他搜肠刮肚了一会，实在觉得自己和畜生没什么话可说，只好半俯下身子冲他们勾了勾手。
刚做完战前动员，落荒而逃的货色也都走了个干净，留下的死士们受到挑衅便乌央乌央冲了过来，其中不乏一些人手中闪着冷光。佐智雄翻身躲过几个夺下来一看，小刀不说竟然还有针筒混杂在其中，里面的透明液体想也知道不会是无臭无味的水。
佐智雄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是什么。他一拳砸碎了一个，还有更多的混在拳脚之间对他虎视眈眈，有些甚至已经和他的皮肤擦肩而过。他压根没空看时间，只能寄希望于人类科技的可靠发展能在这种原始的斗殴上起到一点作用，自己也必须早一秒找到脱围的方法。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不，这是自己的决策失误……佐智雄全神贯注的战斗神经下，另一个自己正冷酷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他没料到这场斗殴完全已经脱离了学生间的打闹，上升成了一场性命攸关的追杀。
打了这么半天他突然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一丝卑鄙的疑问，究竟将伙伴们，尤其是那家伙，踢出这场单方面的追杀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
即使是佐智雄，如此高频率高强度的战斗也会快速消耗掉体力，他的挥拳也开始逐渐显露疲态。最明显的是他身上灰白的凤仙校服，原本上面只有力道逃跑时蹭上的痕迹，他不得已承受了几次攻击后，破口处细小的红开始逐渐成片晕染。
激素过量分泌压制的疼痛感开始爬上四肢百骸，佐智雄喘着气握紧拳头克制着开始叫嚣的神经，踢开碍事的追兵，矮下身子翻到那处被车辆制造的破口边。砖瓦废墟掩盖了他的身影，短暂的喘息间隙让他脑海里思绪的线得以逐渐清晰。
如果多一个人在这里，是多一分胜算还是多一分危机？只是在他真正面对之前，这些都是未知数。
上田佐智雄，靠着墙根休息的空隙中，生平少有的开始后悔起来。
追兵的脚步很快就往这边靠近了。他只能深呼吸几下，心里规划好剩余的体力和反击措施。稳住身形准备先绊倒领头的几个，然后——
然后一只手提着他的后颈，把他拽到了围墙后。
34.
因为动作实在太过别扭，两个人都失去了重心，佐智雄几乎是摔在拉奥身上的。拉奥当机立断捂住了他的嘴，佐智雄含在嗓子里的咳嗽被他硬生生堵了回去。
剩下的追兵中爆发出两声怒吼，一群人四散开来去找丢失的猎物。听到动静小了点，拉奥这才舍得松开手。
佐智雄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抱怨着事故现场的灰尘简直要让人得肺病。拉奥一言不发地听着，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你所见，多管闲事的报应。”
“你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我知道你不会。”
迎上拉奥坦率得毫无阴霾的目光，佐智雄自暴自弃地倒了回去，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了他的后背。
“……抱歉。”
“跟他们打了多久？没见过你这么累。”
“不知道，但我跑了挺远了。”佐智雄小声说着，语速很快，嗓音里含着不自然的沙哑。“他们是冲着我的脑袋来的，手段很脏，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拉奥不时探身观察着追兵的动向，头也不回地问佐智雄：“是你，还是我们两个？”
“……”
“我来找你的时候问了玛茜，他们在霞之家也碰上了这帮人。他们会去那里，那同样的手法也会用在你身上，所以我直接来清邦附近找你了。”
拉奥见佐智雄仍然沉默着，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第一次我们两个在霞之家附近打跑了跟踪的人，他们就知道我们会一起出现，也不可能同时打败我们两个。他们在等待我们落单的机会，今晚就是最佳时机。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这么简单就上当了呢？”
佐智雄立刻辩解道：“我叫人了。”
拉奥盯着他不说话。
佐智雄闭上眼睛咬了咬牙：“我一开始以为这又是什么瞄准我们番长身份的搅屎棍，所以觉得你没必要知道。”
“现在呢？”
“他们其实是一群视我们为生意绊脚石的混账，不仅想要我们的命，还要把你的家人们当做商品。”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想把他们当做人质，直到刚才我才知道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
佐智雄擦了擦嘴角，扶着拉奥的肩膀站起来。
“搞定这里赶紧回去参加舞会吧，两个人估计能快很多，你应该还能赶上个末班车。”
追兵已经发现他们了，围墙上、废墟里，甚至特地绕到对面街准备偷袭他们的家伙已经悄悄将他们包围。佐智雄捡了一块砖头抛了抛，举起钢管向他冲过来的家伙愣了一下，他立刻松手让砖头奔向地球母亲的怀抱，然后对着砖头就是一脚抽射。
满分击中球门，那家伙钢管落地，捂着裆痛苦地倒在地上。
在他身后，拉奥解开衬衫的扣子站起来，转身挡住了他的后背。
另一个人的温度从背后传来，好像顺着血管重新给他注入了力量，佐智雄挥拳的力道凶狠了几分，把冲上来的家伙揍得鼻血飞溅。同时他还能感受到身后另一道拳风，被打退的人飞到墙上硬生生撞裂了两块砖。那千钧的力量他曾不止一次的切身领教过，今天第一次体验它成为同伴的感觉，带来的安全感确实和这份力量一样无可比拟。
两个人无言地投入战斗，空气中只剩下拳脚相交的声音和惨叫，黑色的包围圈逐渐出现了更大的空隙。一些人又开始惊恐地看着他们不敢上前，有些甚至转头就跑，一时间狼狈的身份终于开始逆转。
同时被他俩围攻的这份殊荣，上一个享受它的家伙倒是能坚持挺久，下一个人选放眼望去也绝对不在他们面前。
佐智雄忍不住笑了两声。自从被拉奥的交往宣言袭击的那天开始，他引以为豪的判断力几乎就没在与之相关的事情上奏效过，而到他俩同时挥出拳头的这一秒为止，他仍旧没有学会如何考虑拉奥这个庞大的变量。
“佐智雄，我确实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拉奥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佐智雄应了一声，紧贴上他的后背。
“但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铃兰的头领，也不是什么怪物拉奥。”
“我当然知道。”
“我可以和你打一场精彩的架，也可以保护你，或者把背后交给你，就这么简单。”
佐智雄克制住回头看他眼睛的冲动，打飞一个，绊倒两个，在喘息的间隙不再思考，下意识问他。
“这是作为同伴说的，还是作为恋人说的？”
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词，拉奥明显身体一僵，随后恢复了迅猛的攻势。
“作为恋人说的话你一定要现在听？”
佐智雄踩着一个败将的脑袋：“啊，现在就要。”
他听见拉奥笑了一下。有两个人在的余裕让他们放心过了头，佐智雄回想起来甚至觉得这算松懈。只见他等待另一道声音的途中，背后的触感突然消失了，他猛地回头，正好看到拉奥的身影摇晃着倒下的瞬间。
在他后颈处能看到一块明显的红色布条，佐智雄扑过去查看，是一支绑着注射剂的吹箭。
旁边的围墙上，小眼睛男人正慌忙翻跃墙头准备逃命，佐智雄几步过去抓着他的脚腕他把扯下来，一把摔在地上。
“你他妈真以为自己在拍时代剧是不是？还吹箭？乱军之间取敌将首级？”
他提起男人的领子扯下他的口罩，对着他的鼻梁来了一拳。
“下次晚七点来吧，陪你准时开演！”
35.
凤仙四天王顺着横尸遍野的黑衣人，在清邦女校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自家老大，旁边还跟着路上碰到的傧佐和孙六两人。一行人一合计，赶紧翻过哀鸿遍野的躺尸群众，朝包围圈里正在发了狠地揍人的佐智雄跑过去。
于是他们就有幸看到了这么一幕——
浑身红黑一片的铃兰传说，怪物拉奥，掀开盖在身上的尸山血海站在佐智雄身后，踉跄着扯过那个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家伙，举起来扔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点上的墙轰然倒塌。
几个人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在了地上，剩下还有力气站着的都张大了嘴巴，要么手中钢管落地，要么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小兵A：那可是能五秒钟放倒一头大象的麻药剂量啊……
小兵B：希望老大能醒过来告诉我们是麻药过期了……
原本被包围的两人一手抓住一个没来得及跑的倒霉蛋，在六人的注目下进行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虐待，一时间周围除了仓皇逃命的小兵小卒，就是一些被打出动画效果惨叫的幸运儿。
志田建：……我们干嘛来的？
泽村忽然一拍大腿，转头就跑：哦哦哦！我要去接唯酱！佐智雄交给你们了！
小田岛：呃，他们两个人包围了对面所有人？
仁川：我没听错吧，刚才他们说什么？麻药？
孙六：不愧是拉奥……这种我真没见过。
傧佐沮丧地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残兵败将：嘁，来晚了，没得玩了。
小田岛：说不定根本不用咱们来呢。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眼睁睁看着他们并肩清理完最后几个黑衣人，佐智雄几步过去架住松了一口气后摇摇欲坠的拉奥，两道身影重叠着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
走进了一看两个人都不算从容，佐智雄难得的浑身狼狈，手中凝固的血迹看起来颇为惨烈。拉奥甚至还穿着正装就这样赶来，衬衫看起来完全报废不说，西装裤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出了口子。
仁川率先走过去，想帮架着拉奥看起来颇为吃力的佐智雄分担一下，定睛一看被架着的伤员脑袋一点一点，一副准备坠入梦乡的模样。
仁川：不是吧，他睡着了吗？
佐智雄白眼一翻：你不会看啊，过来帮我一把。
孙六：不是吧，他睡眠质量有这么好？
傧佐：哎呀，这是他作为人类对麻药最后的尊重。
志田建：哇佐智雄，他在你身上睡着了。
小田岛：传下去，他俩睡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一回头对上拉奥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立刻齐齐闭嘴。
拉奥：我没睡着。
佐智雄：那你倒我身上干什么，重死了。
拉奥：我就是……很困。
佐智雄：……行吧。回头我会去ICU告诉那家伙，他的麻药没有过期。
转头看看拉奥撑着沉重的眼皮强打精神的模样，佐智雄叹了口气，用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想睡就睡吧。”
拉奥捏了捏鼻梁，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不行……我还没……”
“想睡就睡。”佐智雄用力把他往上架了点，在他耳畔轻声道。“作为恋人的话，等你醒来再告诉我吧。”
“……好。”
“然后，你醒来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
36.
傧佐：哇，他们在说什么啊？
小田岛：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傧佐：那你在写什么啊？
小田岛继续埋头打字：造他们黄谣。
傧佐伸脑袋过来看他打字。
不良少年专用地下论坛的发帖界面上，小田岛正迅速打出一行字：震惊！铃兰凤仙黑白双煞进展神速！光天化日下确认床伴关系？！
志田建也伸脑袋过来看了一眼：6。
仁川看看屏幕，再看看小田岛波澜不惊的脸：现在不是晚上吗？
佐智雄：你们站那里很闲啊，怎么不把麻将桌也扛过来？
佐智雄忍无可忍：喂，铃兰的货，你们老大真睡着了！
小田岛：——你看！真睡了！我没造谣！
孙六：什么都造谣只会害了你。
抬头一看，佐智雄的眼神明显在权衡先放下拉奥给他一拳还是找机会以后多揍他几拳。
小田岛：别这么说，我只是事实的搬运工。
然后老老实实走过去从另一侧架起拉奥。
第二天，论坛网站又崩了，距离上一次崩掉还不到一个月。
远在鬼邪高的高城司反复刷着故障界面啧啧称奇：按照这俩罪魁祸首的频率，估计还有得崩的。
枫士雄正兴奋地蹭过来：轰叫我这两天去一趟户亚留市，正好我也想去找小佐他们，你去不去？
司不动声色地摁灭了屏幕：去。如果我不跟你去，估计这次你会显得很可怜。
鬼邪地区的某处废弃工厂，戴着蓝色头带的青年正在大杀四方，拉着一个倒霉蛋的领子开始问话。
村山：喂，怎么这么点人，你们主力哪去了？九龙也有做事这么窝囊的时候？
倒霉蛋哭天抢地，求爷爷告奶奶地投降：放过我吧大哥，我们主力全折在户亚留市了，就俩人，俩人啊！我还是逃出来的呢！
村山：哇！运气不错！
然后接着补了一拳。那家伙在地上痛得乱滚，哀嚎着爬远了。
村山直起身子拍拍满手的灰，准备转场，一道尖锐的声音在这时传入耳朵，听起来不像钢管也不像锁链，十分陌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转身，一道扑面而来的阴影已经袭到了面门。
那是一本厚厚的《理想国》。
拍开看着就头痛的砖头书本，其后的少年戴着眼镜盯着他，笑得有点狡猾。
轰：笨蛋前辈也有这么疏忽的时候啊？
村山：说什么呢，你小子只是碰巧而已。
说完抢过《理想国》翻到正面，一支绑着红色布条的吹箭直插进了书本里。
村山拔出箭头扔在地上踩碎：可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欠你人情哦，这种东西想威胁我还早了点。
轰耸了耸肩，凑近观察着村山：没什么，能看到你刚才的表情就值回一本书了。
村山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这本书很贵吗？
轰沉默了一瞬，瞥了一眼在村山手上开了个洞的《理想国》笑道：比标价要贵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