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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田刚典有两张水族馆的门票。
他在人行天桥上叫住山下健二郎，问他周末有没有空。
“周末啊？好像没什么事，怎么了吗？”
“一起去水族馆吗？我有两张票。”
“可以是可以，”山下抓了抓后颈，顺手把刚买的冰镇可乐递给岩田，“不过这种地方像是只有情侣约会才会去的吧？”
岩田拿着可乐的手一颤，眼神游离着，讪讪地说，本来约了女孩子的，被拒绝了。
“这样啊，真可惜……”山下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继而又打气似地拍拍岩田的肩：没关系！再接再厉吧！”
岩田含含糊糊地应着，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一阵风过，吹开岩田耳畔的碎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下看到他耳朵烫得通红，但毕竟是七月的夏天，山下自己也热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岩田把可乐还给山下，连带着门票一起。山下说谢啦，他顿了顿，把可乐又递了回去：“当我请你吧。”
“啊…谢谢学长。”岩田的脸也开始泛红了，他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珠，仓促地向山下道别后转身跑开。山下这时才想起来岩田的家在他家反方向。
可能他真的比较怕热吧。山下在心里为学弟的反常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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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那天还算凉快，山下出门时还下了点小雨，他家离水族馆近，坐电车眨眼就到站了。山下走出电车时低头看了看手表，比约好的时间还早了十多分钟。
岩田站在售票口，看到山下后伸长手臂兴高采烈地朝他打招呼。
“你多早来的？”山下问他。
“没多早，就比学长先到几分钟。”
山下当然不信，但是岩田回答得不假思索，他抓不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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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周末，水族馆的游客也不少。
山下同岩田随着人群走进全景隧道，一只魔鬼鱼慢悠悠地从隧道上方游过，山下指着它说快看是魔鬼鱼，转头时看到岩田也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手指的方向。
“是蝠鲼啊。”岩田说。
水族馆的灯是暗蓝色的，像大海，大海的光与影藏进岩田的眼睛里，岩田的眼睛亮晶晶的，黑漆漆的。
这小子真的很帅啊。山下在心里默念，他有点小嫉妒了。
“岩ちゃん这么帅气，居然真的会有女孩子舍得拒绝。”山下随口说到。
“诶？”岩田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嘛……也没有很帅气吧。”
“拜托，你超帅的好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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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啊，岩ちゃん找好舞伴了吗？下个月是庆祝三年级毕业的化装舞会。”到了休息区后山下把买来的甜筒递给岩田，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
“还没有，健さん有人选了吗？”
“我也没有。”山下咬了一大口自己的雪糕，牙齿被冰得发颤，他忍不住皱起眉。
“哦……”岩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干脆我们凑一对算了。”山下开玩笑地说道。雪糕已经被他吃完了，雪糕棍被他叼在嘴里上上下下地晃荡着。
岩田被吓了一跳，他被融化的奶油呛到，大声咳嗽起来，一边惊讶地看着山下：“认、认真的？”
“这有什么不行的。”山下笑嘻嘻地说，“咱们来猜拳决定谁当女役。”他伸出拳头在空中晃了晃。
岩田犹豫着，神色复杂，山下以为他和Elly一样讨厌这种笑话，正打算打个哈哈圆场，没想到学弟低声嘟囔了一句：“所以，健さん是可以和我跳舞吗。”
山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岩田已经伸出了手。
“那说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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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健二郎擅长猜拳，很少输过。他一向反对把猜拳看作运气使然的游戏，每次Elly这样说时，他都会严肃地反驳。
“猜拳是对洞察力和预判力的双重考验。”山下振振有词。
不过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山下不擅长拒绝朋友，所以爱出剪刀的登坂照样会在便利店时耍赖让他帮忙付账，喜欢出拳头的Elly还是喜欢当众推他上去表演女子健身运动员。
山下和岩田猜拳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也是聚餐时玩游戏决定发言顺序，但是山下记得他习惯先出布，伸出五根手指，像个乖小孩一样袒露出干干净净的掌心。
山下想让这个笑话就此打住，可岩田的态度暧昧不清，总之不像会在输了之后反悔的样子，山下决定让自己输，作为学长，耍赖是他在岩田面前的特权。
三秒后，山下紧握拳头，看着岩田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有些计谋得逞地剪了两下。
“好可惜，我输了。”岩田说着，眼睛却明目张胆地透露着笑意，山下看着岩田上扬的嘴角，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才是被一眼看穿的那个。
“你是故意的！”他忍不住说。
岩田却狡黠地笑着，又故作无辜地摇摇头：“我没有，是今天健さん运气比我好罢了。”
“但是！穿裙子这种…啊啊…果然不可以，怎么能让岩ちゃん你做这种事情。拜托，我刚刚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太当真啦。”
山下有些语无伦次，对着岩田连连摆手。
岩田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他用笑容藏好：“我没有当真，只是想捉弄一下健さん，没想到你真的中招了。”
山下隐约感觉到这笑容后的沮丧，但他没敢多问，只是硬邦邦地转移话题说等下去车站旁吃关东煮。
可车站附近没有任何一家店卖关东煮。岩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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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最终也没有和岩田跳那支舞，化装舞会举办的当晚，他们两个人在学校天台上偶遇，倚在栏杆上各怀心事地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临走时岩田终于开口了，他问山下，你还记得水族馆的蝠鲼吗。
山下问蝠鲼是什么。
“就是魔鬼鱼，在隧道里看见的那条。”
“哦哦！记起来了，怎么了吗？”
“它病死了，在我们去过那次之后。”岩田轻轻说着，关乎死亡的话语落在地上，比树叶还要寂静。
山下好像知道岩田话里有话，但他没说话，没敢说话，他清楚那天死亡的不只是一条深海鱼，也许还有更加隐秘的东西，被他，他们，被山下健二郎和岩田刚典一起杀死了。
“那水族馆，下次还去吗？”山下问他。
“健さん想去吗？”
“我随意……你没空的话就算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