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登坂廣臣實在沒想到人都已經逃到巴黎去了,還是會被人認出來。
眼前的景象好昏暗,證明墨鏡確實是戴好了的。他又摸了摸頭上的黑色毛線帽,明明帽沿也拉得很低,緊緊貼在眉毛上,沒可能的,對方是怎麼認出自己來的?
登坂廣臣沒有為突如其來的招呼而刻意整頓自己坐得七扭八歪的姿態,他不緊不慢地提起手中的玻璃杯喝下一口威士忌,然後才把墨鏡往下推了一點,一雙泛紅的眼睛往上瞧瞧站在他面前的人。
「果然是Omi桑啊。」
打擾登坂廣臣的人用歡快的語氣如此說道,完全沒為自己的突然搭訕感到不好意思。
登坂廣臣努力地運轉他那顆正處於混亂狀態的大腦,想尋找與這張臉孔和聲線匹配的名字,好熟悉好熟悉,這個人絕對認識的,他如此想,可是快想了有十秒都撈不出答案來,於是他只好把墨鏡摘了,抬頭仔細看清楚來人。
「是我啊,岩田。」
聽到名字的那一刻,登坂廣臣酒醒了一些,他完全記起來了,原來是那個快十年前談的戀愛對象。
2
岩田剛典並沒有徵求登坂廣臣的同意,在登坂廣臣回答他:「是你啊,好久不見。」之後,便逕自拉開登坂廣臣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登坂廣臣的外表明明與十年前截然不同,但當岩田剛典甫踏進酒吧朝這個人少的角落瞄了一眼之後,馬上就被這個只露了半張臉都不到還喝得快要趴在桌上的人吸引住了。幾乎不出十秒他便想起來登坂廣臣,那個曾經和他短暫地在一起幾個月的學長。
登坂廣臣沒對岩田剛典擅自坐下表示同意或拒絕,他沒說話,只是直直地盯著對面的人看,眼神還略帶呆滯。岩田剛典點了杯跟登坂廣臣一樣的酒,一杯普通的威士忌,點好以後才把目光轉回登坂廣臣的眼睛上,登坂廣臣又不看他了。
岩田剛典看著手機,問登坂廣臣來巴黎幹什麼,登坂廣臣卻答他來尋死的,見岩田剛典迅速地把視線從手機回到他臉上,表情還非常認真,他才笑了笑說,開玩笑的。
「你跟以前一樣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啊。」
岩田剛典沒接登坂廣臣的話,而是突兀地問起他住哪裡,登坂廣臣說就在這附近的酒店,岩田剛典點點頭,又繼續自顧自地玩起手機來,直到酒被端上來才連喝下幾口。
其實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問登坂廣臣,比如這十年來過得怎麼樣,還記不記得剛分手之後那幾個月有掛念自己嗎?他曾經每天都好想問,突然現在真的有機會問了,卻又好像已經不太想知道。
好像欲望被忽視太久以後,懷抱著滿腔沒有答覆的疑問似乎早已成了岩田剛典的日常生活裡最平凡不過的習慣,好比被空氣填滿心肺那般平常,久而久之便再也沒有被滿足的必要了。
3
最後是岩田剛典扛著登坂廣臣離開酒吧。
他們喝了快兩小時,兩個人一杯接一杯地點,過程中沒怎麼說上話,有點像陌生人在拼桌。根據岩田剛典的記憶,登坂廣臣不算特別能喝,屬於只比自己稍微能喝一點的程度,大學時期兩個人經常一起出去喝酒,十次有八次都是登坂廣臣背著醉得不輕的他回家的。
現在想來,那些時候可能只是登坂廣臣故意少喝一些罷了。
登坂廣臣一點也不輕,半個人的重量往岩田剛典身上卸讓他走得有點費勁。剛才在酒吧裡這人明明不怎麼說話,倒是回到大街上突然話開始變多,唸唸著能碰見你真好啊岩田,真的好久沒見了,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啊,一點沒變。
「還是好可愛啊剛醬。」
墨鏡早已重新戴回登坂廣臣的臉上,岩田剛典看不到他叫剛醬的時候眼睛是閉上了還是正在看著自己。或許岩田剛典也有點醉了,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雲朵上那般搖搖欲墜,雲朵指引他去哪裡他就去哪裡,他哪敢多想,胸腔裡的氧氣突然好似擁有獨立意識,紛紛踹踢他脆弱的心臟。
他靠著僅餘的意志力把登坂廣臣扛到他的酒店房門口,有其他住客正好在走廊經過時向岩田剛典投下奇怪的目光,明明他只是把醉酒的舊友人送回來,僅此而已,但他居然感到心虛緊張,低下頭躲避了路人的眼神,慌亂地從褲兜裡翻出登坂廣臣剛才交給他的房卡。
酒精作用把岩田剛典的臉頰燒得像著火那般滾燙,登坂廣臣在他耳畔呼著熱氣不作聲。插卡後門鎖發出解鎖的提示音並閃爍著可以開門的綠燈,岩田剛典的手卻正發著肉眼很難察覺的抖。
4
剛推開門的瞬間,登坂廣臣便把整個人往岩田剛典身上靠,將自身的重量全卸在身邊比他瘦小的身板上。
房門被關上後只有落地玻璃窗外建築物微弱的燈光作房間的照明。岩田剛典被登坂廣臣的身體重量壓得緊貼在牆上動彈不得,他默默地看著登坂廣臣把墨鏡摘掉收進了外套兜裡,兩個人的臉貼得好近。
登坂廣臣的視野變得清晰,他看著面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時,便憶起以前要親岩田剛典的時候會看得見的緊張神色。他閉上眼要親上去,岩田剛典既沒有躲開也沒有回應,只是任由登坂廣臣將一雙手摸到他的褲腰處並把收在裡面的襯衫扯出來,直至熾熱的掌心烙在他腰側的皮肉上他才一哆嗦,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早已不由自主攀上了登坂廣臣的肩膀。
岩田剛典想過無數次,他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和登坂廣臣再做一遍戀人才會做的事,哪怕不是戀人關係也沒有所謂。他閉上眼如此想著,或許是酒精帶動了情緒,竟然情不自禁地落下兩道眼淚。登坂廣臣親他親得入神,舌尖也鑽進他的嘴裡,在他腰間遊走的手突然爬上他的背,溫柔地來回安撫起來。
他記得啊,岩田剛典想。登坂廣臣還記得以前他們纏綿的時候,每次岩田剛典哭了他都會給他掃背的習慣。
也或許只是他的一貫做法啊,他給每個人都這樣做吧,岩田剛典又惡劣地想。喝過酒的身體好像變得敏感了,撫摸親嘴只是隔靴搔癢止不了渴,想得到更多的欲望開始在體內每一顆細胞裡瘋狂叫囂,理智所剩無幾了,岩田剛典終於掙開了登坂廣臣的親吻,腦袋往前側靠了一些,嘴唇貼在登坂廣臣的耳邊說學長開始吧。
他已經等了太多年。
5
登坂廣臣領他到床上的時候,他回想起他們的第一次是在登坂廣臣的家裡做的。
正值暑假炎炎夏日,兩個人盤腿坐在頰小的單人床上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打遊戲。遊戲打得入神,岩田剛典不小心把還盛著冰淇淋的勺子打翻跌在小腿上了,冰淇淋把小腿弄髒了,登坂廣臣卻沒有去拿紙巾,而是放下了遊戲機手柄俯下身去伸出舌尖把冰淇淋捲入口中,見岩田剛典沒拒絕,登坂廣臣便一路往上舔,舔到別的地方去,最後把他整個人都吃了個遍。
後來也就有了更多次這樣被登坂廣臣吃乾淨的事。那時候岩田剛典就想,他和登坂廣臣真的算是在談戀愛嗎?雖然在做這樣的事,但喜歡之類的話似乎根本沒有說過。
「不要分心。」
登坂廣臣輕輕地往岩田剛典的小臀瓣上扇了一個不太紮實的巴掌。岩田剛典正光裸著下半身跪在床上,而登坂廣臣正在舔他的大腿根,兩根手指正在兩團瘦小的臀肉中間戳弄起來。
岩田剛典把思緒帶回來現實,他伸長了手把被丟在床邊的褲子拉過來,從褲兜裡拿出錢包,又在錢包裡翻出來一個保險套往後遞給登坂廣臣。
「你進來吧,可以了。」
岩田剛典對登坂廣臣示意,後者聞言便把手指抽出來,拆開包裝開始給自己套上。
6
登坂廣臣承認自己有些生氣了。他熱得滿頭大汗就把帽子摘掉扔在地上,汗濕的黑卷瀏海垂下來黏在他的眼皮上好不舒服,但遠遠不及他心頭的不暢快。
他好想問岩田剛典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一個會隨身帶著保險套的人,最近五年?還是分手以後就開始變成這樣?明明以前還是個內斂又容易害羞的弟弟。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問,莫名其妙的怒氣只好直接發洩在岩田剛典身上。岩田剛典被襯衫包裹住的窄腰被他使勁牢牢地扣住,直接就插了進去,沒等岩田剛典習慣後穴突然被過粗的肉刃貫滿的不適感便開始動作起來,速度倒是不急也不慢,只是每一下都完全退出來又全部埋進去。見岩田剛典雙手抓住床單沒作聲,登坂廣臣故意加快了速度,才終於聽見岩田剛典忍不住哼哼出聲。
登坂廣臣確實醉得不輕,一時又頭昏腦脹了起來,他俯下身去貼在岩田剛典的耳邊舔起他的耳朵來,胯下的頂撞一下比一下重。岩田剛典側著臉貼在床上,嘴巴張開來粗喘著氣,他跪著的大腿在顫抖,快受不住登坂廣臣毫無憐愛的猛烈的操幹,於是喘息開始變成嗚咽,他求登坂廣臣輕一點或者停下來。
「剛醬這麼快就受不了?不是挺常做的嗎?」
登坂廣臣在岩田剛典的側臉上落下一個吻。岩田剛典艱難地擠出一句不是,大腿還是支撐不住深重的衝擊,下身被幹得趴在了床上。登坂廣臣乾脆騎在岩田剛典的臀部上,腫脹的性器仍在緊窒的甬道裡持續頂撞,他的上身往下靠,胸膛貼在岩田剛典被汗水浸濕的背上,兩個人中間還隔著一件濕得能榨出水的襯衫。
登坂廣臣也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醉著,其實他沒有騙岩田剛典,來巴黎確實是想了結生命的。他不懂游泳,想過要在深夜的時份跳進塞納河中溺斃,後來覺得旅遊景點就算在深夜也會有人吧,便又打算等明天去買好多瓶安眠藥試試好了,而就在今晚他重遇岩田剛典了。
那段十年前被家人逼迫著了斷的愛情。
高潮的那一刻,他聽到岩田剛典的呻吟聲已經變得非常沙啞,他還隱約聽到他好像在問,學長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7
登坂廣臣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快兩點半。
他皺起眉心感覺輕微的頭痛,翻了個身發現下半身沒穿褲子,於是閉起來的眼睛轉了兩圈,想起來昨晚發生的事。
他猛地坐了起身睜開眼環視四周,岩田剛典離開了。他感覺胸口一陣納悶,下床四處看看,確認人真的不在了,便又走回床邊坐下。
把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時,他發現底下墊了一張紙,是岩田剛典留給他的。
上面寫道:「約你晚上六點在酒吧外面的塞納河邊見,如果你不來,那我們這輩子就不要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