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佐藤大树为了三百万日元把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绑在了一张结婚证上。
对方叫山本世界，大小也算是个海归高薪人才，是学长白滨亚岚的男友——小森隼介绍的，说因为家里人催得紧，大有再不结婚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实在是苦不堪言，后来干脆和家里出柜，说喜欢同性、居然也被认同了，这两年没见过千儿八百个男性相亲对象，也见了大几十个，山本世界常常会觉得他和自己亲妈，早晚得疯一个。
实在没办法，山本世界只好拜托身边至交好友介绍，看有没有愿意假结婚的，条件开得优渥，三百万日元买为期三年的一张证明，一年一百万按照自然年刷新打款，保证比公司的年终奖都来得及时，如果期间各自寻到真爱，也可提前解除婚约，好聚好散，成年人的美德。
这种“好事”小森隼和自家亲亲男友提了一嘴，白滨亚岚立刻就想到了佐藤大树，作为他的好学弟，佐藤大树啥都好，唯独家里条件属实一般，上有老下有弟弟妹妹，出来念大学申请的助学贷款，这还没毕业就为高昂的债务压弯了腰。再加上他之前还听说大树考虑继续深造，日常生活全被打工学习挤压，完全没有过上年轻人的放纵享受生活，他还为此遗憾了好久。
所以机会这不就来了吗？白滨亚岚立刻把自己学弟连资料带人打包给了山本世界。送出去之前，白滨亚岚把对方吹得天花乱坠，大概是海归精英，特会尊重人，之前一起吃过饭又客气又讲礼貌，要是没可能和对方成，那就忍一忍，忍过三年那马上钱到手，正好那个时候读书也差不多了，人生新篇章正缓缓展开。
佐藤大树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当他听到这事还觉得是学长和自己开玩笑，哪有人这么拿婚姻大事当儿戏，但看学长说得认真，他心里反倒有了一丝丝小小的期待，他发誓真的就一丝丝，好像自己能有机会和精英阶层扯上关系。
他也知道自己的生活，除了上学就是打工，有时候在便利店轮早班，那些高级写字楼的白领，中午也只会挑选价值1000日元的沙拉，一边挑挑拣拣里面的菜叶、一边抱怨着早上称体重那多涨的2斤肉。而他只有深夜降价促销的300日元大排、炸鸡便当，过多的体力劳作，让这些高热量食物也没办法填补虚空的胃与神经。
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他紧张得仿佛去参加面试，套上了他之前为了应聘家教特意准备的西装，当然是便宜货，但也花了他一个星期的工资。白滨亚岚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笑出了声，“你怎么穿成这样来了？算了，也来不及换了，快进去吧！”当时他还不明所以，浑浑噩噩就被人推了进去。
对方约在了一个档次不算低的餐厅，佐藤大树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这身像极了误入高级餐厅的保险推销人员，当时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带着对方人来了他都没敢抬眼看，只瞥到那人胸口花里胡哨的图案，和那脖颈上垂下来的金属项链，写着“sekai”。他悄悄移动视线，男人外套袖口挽了上去，露出戴着手表的手腕，小臂到指尖的线条，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和自己不一样……佐藤大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到了餐桌下，他的双手由于常年做力气活，怎么养都养不出那份优渥感。
俩人的情况全靠白滨亚岚和他家那口子七嘴八舌一顿输出，山本世界倒是感觉没什么不妥的，对方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仔，长得清清秀秀还有几分拘谨，整个人缩在不合身的过大西装里，就像偷穿了爸爸的衣服，多看几眼反倒觉得有些可爱。
“你看看想吃什么呢？”他把菜单递给佐藤大树，把人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抬头接过菜单，俩人视线不经意对上了，他有意盯着人上下打量了下，原来这家伙还长了一颗鼻梁痣，还没看清那小孩又赶紧低下了头，像是拨弄刘海一样挡住了变得通红的耳朵。
‘唔，还挺好玩的。’山本世界不置可否地看着对面低头露出的发旋，‘好像还不赖？’
佐藤大树却再也不敢抬头了，刚刚那人盯着自己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也是怪自己听了白滨亚岚的忽悠，啥都没问清就被人赶鸭子上架，早知道先要张照片看看了，‘呜——’，他心里不禁发出一阵悲鸣，刚刚自己好逊，其实也没看清对方长啥样，就记得一双有点凶的眼睛，自己的心跳为什么跳这么快啊，他赶紧捂住自己的脸颊耳朵，‘快降温！快降温！’，自己明明也不是这样容易害羞的人，怎么今天会这样丢脸呀。
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起来，在白滨亚岚的撺掇下，俩人换了联系方式，后来也私底下见了几面，主要是编了一些剧本以及家里人问话的固定回答模板，类似已经认识一年了，因为朋友介绍觉得双方性格都挺合适，之前忙着学习/工作所以一直没来登门拜访等等诸如此类，佐藤大树觉得山本世界性格倒是比较随和，就是略有些冷淡，脑袋很聪明且博学，但大概是真的对婚恋没有特别大的诉求，以至于拖到了现在。
但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的选择，在去领证那天他的账户上就收到了一百万，还顺便拜访了世界的母亲，大概是出于欺骗了别人家长的愧疚感，他还是认真扮演了一个“好媳妇”，直把世界妈妈哄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地埋怨怎么不早点过来看看她，这下让佐藤大树更愧疚了，在妈妈语重心长地拉着他的手，希望他能多担待山本世界这个不着调的性格时，这种愧疚感达到了顶峰，他真心觉得这个钱烫手，恨不得当场撕毁婚约，但也知道不可能。
从那天起，他真的和山本世界结婚了。
02
佐藤大树早上会比山本世界早起半小时，先是检查下挂在衣架上的衬衫是否熨烫整齐，然后再去厨房准备早餐，因为山本世界口味偏西式，他把吐司放进烤面包机，再煎了个荷包蛋，像个新婚妻子一样，这个荷包蛋得是爱心型的，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果酱和黄油，做个简单的三明治。他自己以往都是靠一个饭团解决，搬来和世界住后，总觉得不能白拿人家钱不做事，便默默揽下了一些做饭打扫的家务，山本世界最初还觉得挺不好意思，但相处一个月后发觉这位新晋“太太”确实把这个屋子收拾出了家的味道，永远一开冰箱就有补给的饮料，肚子饿了就有半成品速食码在柜子里，当下就给佐藤大树又打了些钱，权当每月生活费，可把小孩吓得不行，支支吾吾了半天，他该怎么告诉他的“丈夫”，钱给的太多了，他都是在超市打折时买的东西呢？
当然他把这事和白滨亚岚说的时候，对方直说他傻，“我问你，那个山本世界有钱吗？”
佐藤大树细细回忆了一番家里的摆设，他叫不上名的画作、艺术品，还有很好用的家电厨具，以及前两天又加到他账户的钱，应该是很有钱的，他点了点头，“有钱的。”
“那不就得了！”白滨亚岚一把扯下半挂在脑袋上的耳机，语重心长地开解着他的傻学弟，“有钱就好好把握，还想不想还清你的助学贷款了？”
“想的，可是……”佐藤大树小鸡啄米般地点着脑袋，“可是……这也给得太多啦。”
白滨亚岚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了他的可是，“要陪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老男人三年！三年！我谈恋爱都谈不了那么久，我还觉得钱少了！”
“呃……”，佐藤大树小声反驳道，“世界桑也就比我大6岁，根本算不上老男人，而且你都和隼谈了4年了……”
“还敢顶嘴？”白滨亚岚一把钳住佐藤大树的脑袋，“好久不治你了是不是？”直把小孩掐得哇哇叫才罢手，“认真的，给你你就拿着，不要想那么多。”
“好哦。”佐藤大树乖乖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暗打算着，他会把剩余的钱都攒着，假如将来和世界桑分开了，这些钱都退给山本世界，到时候他们才是真的互不亏欠。
“顺便我最近做DJ的club在招服务生，你来吗？”白滨亚岚知道他这位学弟一直经济紧张，虽说现在有山本世界这个临时金主，但也不是能挥霍的阶段，“我看时薪开的比你之前打工的店都高，排班也都在晚上，不影响白天上课。”
“我去我去！”佐藤大树立刻应下，他觉得日子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最近山本世界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佐藤大树都不在家，但也好好给他准备了晚饭，盖着保温罩的番茄鸡腿肉和卷心菜沙拉丝，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他大概听闻了佐藤大树最近换了新的打工店，晚上可能都不回来，越发觉得这是个勤勉认真的小孩。
正吃着饭的时候，他接到了自己妈妈的消息，说是明天上他们家看看新婚小两口，这下饭也吃不香了，三下五除二扒干净剩余的菜，赶紧起身去大树的屋子把他的枕头被子都抱到自己床上，连带着大树那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也全部薅到自己衣柜里，不过当他看到那件肥大的西装时，还是乐出了声，想着回头带小孩买件合身的，也方便他后面正式求职。山本世界不太确定自己的这种心态，仿佛在照顾比他小好多的弟弟，明明他是个独生子，却下意识对人留意了起来，不过谁又能拒绝这样乖巧的孩子。
佐藤大树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空无一物，他第一反应是山本世界发现他买打折货要把他扫地出门，不知道现在哭着把钱还回去还没有挽留的余地，正想着的时候，山本世界在自己房间门口招呼他，“你东西在这里。”
他有些吃惊地走过去，发现自己的枕头正好端端地摆在山本世界的床上，“这是？”
“我妈说明天要过来，啧。”山本世界不耐烦地搓乱了头发，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转移话题，“你洗澡了。”他的视线落在大树潮湿的发梢，伸手摸了上去，“在打工的地方洗的吗？”
他略有些亲昵的动作让佐藤大树身体僵硬，这位年长男人一直都对他很照顾，也从不干涉他的个人生活，说实话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心理状态很舒服，但这样陌生的举止还是第一次，“嗯……”他小声回答道，“有客人的烟味和酒味，不太好闻，正好店里可以洗澡。”
“天还没热起来，头发湿着要感冒的。”那只靠近的手收了回去，不知为何让大树有些失落，“去吹个头发吧。”
大树慌慌张张扔下包就跑进了卫生间，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心跳声，他偷偷瞥过头，看到山本世界弯腰捡起他的挎包，放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男人好像有转过身的架势，他赶紧“啪”地一下合起了卫生间的门，关上了自己粘连的视线。
这种感觉说不清。
而这边，山本世界这两天头大得很，他妈妈多留了几日，他又不好说什么，只是他得每晚和佐藤大树躺一张床上，其实小孩睡得也挺老实，只不过不知道他在那个打工的店里，用的什么沐浴露还是洗发水，那股香味总是轻飘飘地飘到他的鼻尖，还有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大树总是习惯性穿着背心睡觉，空荡荡的袖口大开着，露出少年与青年交接时期的青涩胸膛，大概是天生小巧的骨架，他的腿和脚都细细小小的，盘坐在床铺里低头玩手机的时候，格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山本世界很不得招呼自己俩巴掌，自己大了人家那么多，怎么这个视线总是往不该转悠的地方转呢？
所幸自己亲妈今晚就回去，他也可以终于不再受良心的谴责，本来想着早点回家吃饭把东西都放回大树原本的房间，却被后辈拉着部门聚餐，只好匆匆忙忙给大树发了个消息说晚上不用留饭，那边很快地回了个蝾螈比“ok”的表情包，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世界一下子就想到了大树平时的样子，哈，真的怪可爱的。
这帮同事喝了几轮开始纷纷散场，唯独有个他的直系学弟兼后辈，名字叫关口曼迪，还非要拉着他续摊，山本世界本身酒量就差，所以没喝几口，但看学弟已经喝得距离迷迷瞪瞪差不多了，出于前辈的责任感和人道主义精神，他还是送别了其他同事，架着他的这个后辈，走在东京的街头。
“前辈，你今晚出来聚餐大嫂不会不高兴吧？”关口曼迪嘿嘿一笑，“还是新婚期呢，肯定现在还粘得紧。”
山本世界架着人走得跌跌撞撞的，“人家还比你小好几岁呢。”
“嘿嘿，”关口曼迪不在意地笑了笑，“原来还是小嫂子。”
“你这个说法好恶心。”山本世界皱着眉头，“人家是个好孩子，我说你都喝成这样了，还是回去吧。”
“新的酒吧！”关口曼迪却不理他，看到前面一个亮着的灯牌，拉着人就冲了进去。山本世界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了个踉跄，只得跟着一个闷头推开了大门。
入门就是昏暗的灯光和旖旎的音乐，一个个小包间里搂成一团的人，还有浅浅的呻吟声，定睛一看都是男孩子，坐在客人的膝头，享受着陌生人的抚摸。
“欢迎光临，有要指名的吗？”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山本世界一手拉着嚷着要喝酒的关口曼迪，一转头就看到了他数分钟前口中的好孩子，佐藤大树，小孩看到他的第一秒就呆立在他面前，侍应生裁剪得体的服装让他露出锻炼得当的胸口，在灯光下隐隐绰绰的沟壑显露出十足暧昧的线条。
“大树？”
“世界桑？”
TBC
03
“你怎么在这儿？”山本世界一个没留神松开了手，眼瞅着曼迪就直直往吧台上撞，他赶紧往前追了两步，又看人靠得稳当，便没再去拉人，只是距离佐藤大树更近了，小孩的头发不是在家时乖顺的模样，一看就是打理后的卷翘发丝，添了几分明艳，山本世界“嗯？”了一声，眼下这情景可比曼迪那个酒鬼严峻多了，“你在这儿打工？”
佐藤大树抬眼看到山本世界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慌，不自在地拢了拢制服敞开的领口，但原本就是为了凸显胸肌细腰的设计，在他的拉扯下更显得欲盖弥彰。
“对……”他小声地解释了下，“就是做服务生。”但显然这样的说法毫无说服力，眼瞅着男人越来越冷的表情，佐藤大树彻底慌了神，“真的就是服务生。”他把酒水单子抱在胸前，挡住了露出的胸口，他知道最开始山本世界找他结婚就是觉得他是个比较单纯的学生，和家里介绍情况时也不算撒谎，只是当下这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酒吧的经理数原龙友正靠在吧台边，低着头勾下鼻梁上的墨镜，别问他为什么在黑乎乎的酒吧里戴墨镜，问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来砸场子，他得先从外形上镇住。早就在山本世界被曼迪拽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俩人，这会儿一个拉着他的服务生堵在门口磨磨叽叽，另一个已经在吧台拍着桌子要酒，一看就是俩麻烦的家伙。
他喊住路过的另一个服务生，朝后面努了努嘴，“问问reo休息好了没？出来招呼吧台这个，有一个经得起他折腾的家伙，他保管喜欢。”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和我说，我是这儿的经理。”数原龙友把佐藤大树拉到自己身后，“我们这是新来的小孩子，可能有冒犯的地方，您多担待。”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山本世界，‘哇哦，敢情还是个精英男，MD最烦精英男，贼难打发。’他心里这样想着，脸上还是挂着他自认为“十分和蔼”的笑容。
山本世界看着这个冒出来自称经理的家伙，梳着油头蓄着小胡子、露出的脖颈和胳膊纹满纹身，这下脸更加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佐藤大树赶紧在后面出声解释道，“没事，经理，我……”
山本世界却抢先开了口，“你知道他还是个学生吗？让他在这种场所工作？”
“哈？”数原龙友一头雾水，“先生你别误会，这孩子虽然看着脸嫩，但成年了，大树你和客人说你成年了没有？”
佐藤大树没料到这俩人会绕着他的年龄针锋相对，猛然被数原龙友扯进对话里，赶紧慌慌张张回答道，“啊，成……成年了，不是，经理，他……”他想着这还要问吗？摆明了山本世界知道他已经成年，几个月前他俩领证这不都确认过了嘛。
还没等他解释清楚，这边山本世界又紧接着，“你们店做这种生意不合规吧？”
“先生你说什么呢，本店可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喝喝酒听听歌罢了。”
“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
“这儿可是禁止这个的啊。”数原龙友比划了个把右手插到左手的动作，“客人别污蔑我们清白，咱们也就找个乐子。”
山本世界不悦地看着数原龙友的动作，伸手把佐藤大树从人背后拽出，“我们出去谈。”
“世界桑……”佐藤大树吓了一跳，“我……还在上班……”
话还没说完，他的胳膊又被数原龙友一把子拽了过来，“先生，我们服务生可没工作时间和男人外出的先例。”
佐藤大树左看看右看看，一边是看着很生气的经理，但经理是好人啦，一直很照顾他，另一边是看着更生气的山本世界，他名义上的丈夫，呜，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眼瞅着这俩人气氛越来越凝固，数原龙友率先开了口，“但我们有小包厢哦，可以谈事情。”
“……”，山本世界也退了一步，“可以。”
数原龙友“哼哼”冷笑一声，“包厢有低消，先刷卡。”
佐藤大树低着头站在沙发边，现在这个空间里只剩他和山本世界了，他不敢先开口，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山本世界，发现男人正坐着看他，俩人陷入了沉默。
山本世界知道自己这算是逾矩了，说白了他们也不过是契约婚姻，没有爱没有感情，为了应付长辈临时挤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他更知道佐藤大树肯定是缺钱才会把自己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而他也一直自诩是个正人君子，说好互不干涉，他也从没过问过小孩的私生活。只是，只是……他承认一进来看到那些年轻小男孩儿坐在陌生人的膝头，或靠着或承受着抚摸，他原本是不在意的，但一看到佐藤大树，他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明明是个在家里一直乖乖巧巧的样子，会笑着问今天饭菜合不合胃口，衣服的领带花色又更喜欢哪个，他默默允许这个男孩偷偷把餐具换成喜欢的卡通造型、衣服的洗涤剂从无香型换成柠檬香气，他在一步步纵容这样“得寸进尺”的姿态，是他放纵了这样肆意生长的自由。
“之前给你的钱就这么不够花吗？”山本世界知道自己这么说很过分，他也根本没有立场去过问，但是这种情绪从胃里一路挤压着涌了上来，让他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缺钱缺到要来这种地方工作了吗？”
佐藤大树看着山本世界抿着嘴不笑而略显凶狠的表情，下三白眼盯着他，仿佛他正被架在案板上等待炙烤，“不是这样的。”他鼓起勇气反驳道，“世界桑给我的钱我都有好好存着！而且这里也不是多么下三滥的地方，数原先生照顾我，只让我做服务生。”他顿了顿，补充说道，“即使真的变成要坐下来陪客人喝酒，那也只是他们谋生的一个手段，世界桑没有体验过缺钱的生活，大家也不过是想活着罢了。”
山本世界听着小孩为别人一通辩护的话语，好似自己冤枉了一个天大的好人，虽说理智告诉他这里面大概有什么误会，但这样的环境，这些人才和他认识几天，他都和这小孩同住多久了，反倒给了他为一群外人叭叭叭说话的机会，当下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气得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哎！”佐藤大树来不及阻止，就看着包厢送的低消白兰地被山本世界一个猛子干了个彻底，“没事吧，世界桑……”
山本世界喝得急，喉咙滚动两下酒已下肚，早些时候部门聚餐的那几口酒原本就在缓慢上头，再加上刚刚那一杯，他顿觉不好，热度慢慢爬上脸颊，“你……”
佐藤大树赶紧坐到了山本世界身边，他知道世界桑酒量不好，平时也是能不喝就尽量不喝，刚刚和山本世界讲话时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估计是在部门聚餐里没推脱得了，浅喝了两口，借着酒吧不分明的灯光，他看到了山本世界有些被酒气熏红的脸颊，没忍住说道，“世界桑脸红红，好可爱。”
“喂——”，山本世界没好生气地听着这没大没小的言论，一偏头就是佐藤大树大敞开的领口，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想把那个领口收紧点，“都被人看光了啊……”
呼吸的热气很近，吹到了佐藤大树的皮肤上，他明明没喝酒却也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世界桑的手指他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手拂过他的脖颈与胸口，与他肌肤的些微摩擦感，很陌生他却不讨厌。
“但这个是统一的制服啦……”，他放软了声音，小声解释道，“真的不是世界桑想的那样，我是为了还助学贷款，没在做什么其他的事。”
男人没有回应他，紧接着佐藤大树就感觉肩头一沉，是山本世界的脑袋，“诶，世界桑酒量是真的差呀。”
他把人架了起来，虽然个子没有山本世界高，但力气他还是有的，只是今晚大概要早退了，谁知他一推开门，就发现数原龙友扒着门板做偷听的样子。
“我就路过，路过而已，怕你们打起来。”数原龙友站直身子，重新把墨镜戴到脸上，再一看山本世界睡得死沉，“啊？这是醉了？里面应该就一杯酒啊？不应该吧？”
“不好意思经理……”佐藤大树双手合十艰难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今晚估计要早退了，麻烦帮我叫辆车吧。”
与此同时山本世界还趴在他的背上睡得不省人事，也就没听到数原龙友对他酒量的极致嘲笑。
“没事没事，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扣工资，这家伙今天的酒，提成算你头上，还赚了哈！”
佐藤大树也没有打趣的心思，眼瞅着车很快就要来了，立刻去更衣间换回了原本的衣服，然后把人塞进车里，只是上车后他总感觉忘了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嘛，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遗忘在店里的关口曼迪，他的钱包大出血罢了。
04
山本世界去推酒吧的门，身边也有个人伸手去推，他赶紧往旁边让了让，一抬头，老熟人，是关口曼迪。
“哈哈，好巧哦！”关口曼迪挠了挠自己的寸头，“前辈你也来这儿啊？”
“是挺巧的啊，哈哈。”山本世界思考在这儿一棍子敲晕曼迪的可能性有多大，才能避免自己的形象受损，“挺巧，挺巧个鬼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曼迪张了张口，还是老实回答道，“来喝酒。”他想了几秒，再次开口强调，“就单纯来喝酒。”
不过他一踏进店，迎上来的服务生就很熟门熟路地替他揭了底，“关口先生，reo现在正有空哦，您先坐，我这就去喊他。”
“reo？”山本世界狐疑地重复道，“单纯来喝酒？”
曼迪口不择言，下意识反击，“前辈不还是家里有小嫂子还跑来这种地方，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啊，嗯……这个嘛……”山本世界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和盘托出，“其实我就是来找你小嫂子的。”
正说话间，佐藤大树正拿着酒水单子从另一侧走出来，就看到山本世界来店里找他，不免有些惊喜地挥着手，“世界桑～”
山本世界朝人点了点头，再次扔下重磅炸弹，“那个就是你小嫂子。日后记得见面喊嫂子，这次就不和你要见面礼了，下次补上。”
话音刚落，他就在关口曼迪脸上看到“真的是个小嫂子，年纪好小，前辈好禽兽”、“居然让家里另一半出来这种地方打工补贴家用，前辈好过分”以及“来这儿打工还要监工，前辈真的好变态”这几种表情间来回切换，知道自己形象估计是彻底没了。
这边佐藤大树交完单子走了过来，山本世界抬手看了看手表，再过俩小时就是佐藤大树今天上班结束的时间，便拉着人往小包厢走，“开个小包厢吧，今天接你回家。”
只留下关口曼迪一个人还在原地震惊消化刚刚听到的讯息。
佐藤大树坐在沙发边倒了杯酒，虽说包厢是山本世界开的，但这送的酒、最终大半还是进了他的肚子。他俩酒量正好相反，他反倒是不怎么容易喝醉的类型，自从上次把山本世界拖回家，后面男人每次找过来，开的酒都是他一边聊一边自己喝。
“不用再过来啦，”佐藤大树轻轻擦掉杯子上他喝过的水渍，“来了又没办法喝酒，还不是浪费钱。”
“反正都会算成你的提成，这不是很好吗？”那天以后山本世界就知道佐藤大树是为了还助学贷款才一直打工，“我说帮你还你又不要，早点还也没那么多利息。”
“我赚时薪也够用了，再说怎么能一直麻烦你，世界桑已经对我很好了。”
“我是希望你辞掉这份工作，”山本世界叹了口气，“当然我说这种话也很不负责，我不过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但总在这儿打工也不是办法，这儿什么人都有，万一有很难缠的客人怎么办，万一有那种动手动脚无法甩开的怎么办，我也会担心。”
佐藤大树听得耳热，直到现在，每次出现的“丈夫”二字还是会让他内心一颤，好像总是不能适应这样的身份，他们之间的距离感，无论是物理意义还是心理层面，都被这张结婚证强行扯近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的时候也在过分贪恋、山本世界这份好似独属于他的温柔。
“我想在我这里，你起码是像我弟弟一样，总想着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一些，大家也算认识一场。”山本世界抬手摸了摸佐藤大树脑袋，小孩头发不像他外表看着那么绵软，大概内在也是个倔脾气。
佐藤大树傲娇地打掉了男人的手，“发型都被世界桑摸乱啦，今天好不容易吹的新造型。”
“在我面前，你啥样子的我没见过？”山本世界立刻钳住小孩反抗的手，然后揉了个痛快，“翅膀硬了还敢反抗了？”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世界桑……”
门外蹲着偷听的白滨亚岚和数原龙友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同时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数原龙友在那天后，特意找白滨亚岚打听了这整件事的经过，出于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时常暗戳戳留意这俩人的进度。
今天正好Alan也在这儿表演，便拉着人一起听了墙角，数原龙友最终对此总结陈词，“结婚的夫妻关系还不够他嚯嚯的，还要加个兄弟设定，MD我果然最讨厌精英男。”
日子平平无奇过了一段时间，有时候是表演场结束得比较早，山本世界就会过来等佐藤大树下班，周五晚上也会多待一会儿，遇到曼迪、小森隼也在的时候，便会坐下来多聊几句，他也见到了曼迪口中的reo，个子不高脸嫩生得很，喝起酒来却能把曼迪打得满头是包，但人也不在意，依旧乐呵呵地在reo身边打转。
山本世界算是对自己后辈大开眼界了，留下了“口味真独特”的别致评价，还是自己家的小孩乖乖巧巧，听话得很。
不过最近他开始看关口曼迪不顺眼了，自从上次把佐藤大树正式引见给了曼迪，他来店里三次能看到两次这俩人头挨着头说悄悄话，搞得他心里特别不舒服，这小子之前不是最喜欢绕着reo跑前跑后的吗？现在这是逆反了？但也别找别人家有主的啊，假的有主也不行。
他忍了几次，在又一次来店里看到曼迪拉着人叽里咕噜，山本世界彻底没忍住，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去开个小包厢。”
佐藤大树已经很习惯这些日子里山本世界时不时的出现，自从之前说过几次不要开包厢浪费钱的话，小包厢他俩去得也少了，但看着山本世界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佐藤大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反正自己过几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今天是Alan的表演场，散得比较早，便和其他服务生打了个招呼，把人往走廊的房间带。
山本世界这才发现今天店里服务生和那些年轻小男孩都没穿他们平日统一的制服，反而都套上了，这是浴衣？佐藤大树也不例外，穿着类似烟火大会外出的浴衣服装，被店里的光线照得深深紫紫，他再次在心里吐槽起数原龙友，八成又是那个小胡子想的馊主意，可着劲忽悠这帮年轻小男孩。
佐藤大树把门关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山本世界却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你们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他看着佐藤大树转过身，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但好歹比平日那个露着领口的显得保守了许多。
“哦！这个啊，数原先生说今天是夏日烟火大会主题日。”佐藤大树朝男人转了个圈，“好看吗？”
山本世界看着随着他转圈带起来的下摆，露出的看不分明的光裸小腿，‘啊，等等，下面好像……’，“你下面穿裤子了吗？”山本世界没忍住问了一句。
大树恶作剧地捞起自己浴衣的下摆，卷了卷拉到大腿上面，“世界桑你猜一猜。”反正在他心里，在家里他穿着裤衩走来走去的样子都被山本世界看过了，只是每次山本世界看他穿那些露胸露腿的衣服，皱着眉头的样子，他都觉得很有意思。
山本世界却故意不回答，他看出了小孩拿他调侃的心思，只拿眼睛在大树撩开的下摆打转，反而先把人看得害羞了起来。
佐藤大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赶紧松开手理顺了自己下摆，却被山本世界拉着坐到了膝盖上，“谁说我不猜的。”他的手顺着开衩的大腿摸了上去，好好穿着的平角短裤，材质一摸就知道是早上他在床上打滚时的蓝色那件，“还是有好好穿的嘛。”
他俩的距离挨得很近，佐藤大树感觉自己脸红了，最近总是不知不觉和世界桑靠得很近，也不知道是海归男人在国外习惯性的近距离接触，他俩肢体接触多了许多。
山本世界没把手拿开，顺着摸到了男孩的腰线，凹陷下去的细瘦腰肢没有躲开他的抚摸，怀里人在小声喊他的名字，“世界桑……”
“下次少和曼迪讲话。”他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引来了小小的惊呼。
“为什么？”小孩扒在他的肩头，软软问道，“他不是世界桑的后辈吗？”
“……因为我嫉妒……”
TBC
05
“我说啊，你到底怎么看我们家大树？”白滨亚岚一屁股坐到小森隼旁边，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酒，他刚从DJ台上下来，汗水打湿了他金色的卷发，他却不在意，朝山本世界挤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大树可是很抢手的哦。”
山本世界脸色有些冷，没有立刻接话，小森隼这边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呀——这话当着人丈夫面可不兴说啊！”他转头把白滨亚岚手里的酒杯抢了下来，自己灌了两口，生怕Alan待会喝多了说些什么更不中听的话。
“我知道。”山本世界往后倚在了沙发靠垫上，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大树是个好孩子。”
他这话似乎有意说得含糊，关口曼迪倒是接了这个话头，“怎么了？我觉得大树确实很不错，人也热情，性格自然是没得……”他话没说完，就看着自己对面那三人齐刷刷盯着自己，一脸兴趣盎然，不，准确来说是看着他身后，“呃……”他慢慢回了头，也不知道reo在后面站了多久，这会儿正撇着嘴神色淡淡地，手上还端着一杯酒。
“怎么不继续了？”reo把酒换了一只手拿着，“我也很喜欢大……树……呢……”他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大有曼迪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能把酒倒人头上的架势。
“哪能呢！”曼迪赶紧往旁边挪了个空位，招呼人坐自己旁边。
reo冷冷瞥了眼，把酒杯“砰”地一下放到桌子上，“要我说，你们在背后议论人也太不厚道了吧，怎么的，这就商议着拐骗无知男大学生了？”
白滨亚岚哼哼笑了几声，换了个姿势，软绵绵地伏在小森隼肩头，“我看倒是有人想迫不及待把他送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在座的也不知道有心思的是谁。”
reo有意看着山本世界说话，对面反应却很稀松平常，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只别过头和隼说些什么，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又看到曼迪一脸疑惑地看了看Alan，发现reo的视线后又立刻转头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视线直接而坦荡，却让reo觉得浑身不舒服，“恶心。”
他皱着眉，下意识就朝人肚子打了一拳，曼迪也不恼，反而顺手握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去拿桌子上reo刚刚放下的酒杯，塞到人手里，酒精下肚像炸弹，哪怕喝了这么久，reo还是不习惯这种感觉，“不喝了。”
他嫌恶地把酒杯拿远，曼迪顺手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下了肚。
“曼迪对某人也太好了吧。”白滨亚岚盯着这一幕，似笑非笑地对小森隼说话，“但我不喜欢，你可别把我的酒都喝了。”
小森隼只好无奈地捂住Alan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少说两句吧。”
“……”
即使散了场各自回家，这些话山本世界还是都听在了耳朵里，要说他怎么看佐藤大树，他也不敢百分百说自己口中的“好孩子”到底有没有几分变了味。他也知道小孩的性格看着外向讨喜得很，才刚认识没多久的人都能为他说上几句好话，反倒是自己一开始把人看轻了。
他脑袋里在想这事，人却坐在客厅里装作认真地玩游戏，其实是几年前买的游戏了，他也早就通关，只是他想要让自己机械地忙碌起来，才能尽情放空自己的大脑，想着那些他理不清的事情。
佐藤大树这时从房间探出头，“世界桑，能帮个忙吗？”大概是刚洗完澡，小孩脸上还挂着水珠，正眨巴着眼看着他。
“好。”
他放下游戏机手柄走进房间，才发现佐藤大树仅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光着腿摆弄着什么。
“帮我扣下后面吧。”男孩头也不回地说着。
山本世界这才看到男孩俩条腿都有黑色的弹力圈绕在上面，挂着几根鸭嘴夹带子，有一些已经扣在了衬衫的前摆上，后摆却是夹得歪歪扭扭，看着不是很牢靠。
他坐到床边，年轻男孩立刻转过身去，抱着手等男人的动作。因为衬衫下摆不是很长的类型，所以弹力圈束缚在了靠近大腿根部的位置，把肌肉挤出了柔软的凹陷，大概时间久了这边就会被勒出浅浅的痕迹，现在看就觉得煽情得很。
“怎么突然带这个了？”山本世界挑起垂下的夹子，手指轻且柔地摸过男孩的大腿，“又是数原的主意吗？”
大概是他的手指有些冷，大树略缩瑟缩了下，“经理说过两天是西装活动日，这是新的制服。”
“我不在的话，谁帮你扣上去呢？”山本世界把手指插进了弹力圈里，他的手掌能握住男孩大半个大腿，弹力带微微的束缚感挤压着他的掌心，让他不禁用了点力气，大腿根的肉从指缝里被挤出来，皮肉细腻又滚烫，“但Alan说你很受欢迎呢，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帮你扣吧。”
被人牢牢拿捏着的位置，距离身体的敏感部位那么近，佐藤大树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我会在家穿好过去的。”
“诶，可我在外说大树是个好孩子，大家都乐意帮你，怎么不给别人帮你的机会呢？”
“有、世界桑就够了。”
他这话说得直接，说完也不敢抬眼看人，山本世界却是往床后又坐了坐，伸进弹力带的手微微用力，把男孩带着踉跄地往床铺栽去，只得匆匆忙忙用另一条腿的膝盖压在了床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只是当下这姿势，反倒成了大树好似不知羞耻地张开着腿，单膝跪在男人腿间的模样。
“世界桑不要再戏弄我了。”由于姿势变化，男人的手都快碰到了他的臀尖，薄薄的手掌越过了弹力圈的限制，变成了男人的手腕，卡在了这被拉扯到极限的带子里，让大树的腿感觉到了一丝被紧缚的疼痛。
“痛。”他小声轻呼，“太紧了。”
山本世界的手抽了出来，扯掉了那些挂在衬衫下摆的鸭嘴夹，因为弹性还没恢复而松垮垮的弹力圈，失去了夹子的牵连，直接就从腿根滑落，掉在了年轻男孩的脚踝上，夹子撞击地板发出“当啷”一声，像是什么被打开的声音。
山本世界重新抚摸过男孩腿上被勒出的红痕，大树没有躲开，指尖擦过皮肤的触感像是羽毛，轻飘飘的，有些痒但也很舒服。
“数原没有教你们穿西装怎么招待客人吧？”山本世界把人拉着正面坐在自己膝盖上，“还是说已经教了，让我验收下成果？”
佐藤大树两只手推在男人的肩头，“我们不做这种事啦，客人。”
“真的不做吗？”男孩柔软又瘦削的身体被他整个搂着，这个时候他才真切感知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在这样青春而稚嫩的肌肤下隐藏的蓬勃生命力，似乎在等待时机冲开这尚未完全长开的身形。
大概是头一次这样陪年长男人胡闹，佐藤大树使劲抿着嘴才勉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啊，这个是另外的价钱。”说完他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别演啦世界桑。”
山本世界隔着衬衫轻轻摩娑过大树的身体，“会讨厌我的触碰吗？我们合同里没有写能触摸哦。”
“是世界桑的话，就不讨厌。”
“为什么要对我放宽要求？”
“因为世界桑对我很好。”
山本世界抱着人躺倒在床铺上，引起了男孩小小的惊呼。
“不可以吗？”
“不是啦……”男孩半撑起身体，直视着山本世界的眼睛，“是衬衫会皱，明天还要穿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衬衫的纽扣，房间的灯是当初山本世界特意选的，橙黄的光线会显得整个屋子都很温馨，但此时这色调却显得旖旎了起来，照不亮男孩脖颈下、窄瘦的锁骨阴影。
06
要说怎么定义他和山本世界现在的界限范围，佐藤大树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婚内合法打炮关系，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这已经写好的剧本，只是他不知道这段关系有没有期限，又似乎发展成这样合情合理。
他的经验很少，无论是嘴巴还是身体上的，年长男人总是成了牵引他的角色，一开始还会觉得害羞，但随着日子推进，一切都水到渠成了起来。
“要做吗？”更多时候是年轻男孩的食髓知味，大树会在休息日的时候趴在男人的膝头，他意识到男人拒绝他的时候很少，便总是有些得寸进尺，哈，大概是他被人宠坏了。
白滨亚岚前段时间第一次听说他和山本世界睡了的时候，一整个大呼小叫，抓着他的手痛心疾首，“你们也太快了吧，还是他表白啦？给钱啦？不会强迫你了吧？”
“没有、不是、怎么可能，”佐藤大树一整个否认三连，“学长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不对劲，你不对劲。”白滨亚岚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这话不像你嘴里说出来的，你不会傻傻暗恋人家就先献身了吧？”
“呃……那倒也不至于……”佐藤大树被这个反问打得措手不及，“世界桑人也挺好的，也很照顾我……”
“那我也是好人呢，也来和我睡？”白滨亚岚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一双大眼被他挤成了挑逗的模样，“我也一直觉得大树很可爱呢。”
佐藤大树掏出手机，手指调出小森隼的电话页面，“好像，也不是不行嘛，我打个电话问问隼？看看要不要一起？”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白滨亚岚赶紧把人的手机按下去，“让他知道了怕不是回头要死命折腾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啊，总感觉这样很危险呢。”
“是啊，我知道。”佐藤大树点了点头，没说开的事，总是像倒计时的炸弹，让人心生不安。
日子仿佛就在家、学校、打工的店里，三点一线中往前流逝。佐藤大树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有的时候山本世界在公司加班晚了，不一定会来店里接他下班，他就会在店里多消磨些时间，也和reo他们这些非服务生的混熟了关系。
这天reo请了假，说是陪昨晚的客人喝了太多，身体不舒服，他也略有耳闻，店里总是不可避免会有一些特别胡搅蛮缠的顾客，喝起酒来没有节制又爱对年轻男孩动手动脚，也就reo这个暴脾气压得住，他知道不少人喜欢reo，好像总是有人先天性地会吸引别人的目光，reo就是那样的人。
说起来，他心里一直觉得羡慕reo，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好像他没有什么在意的、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明明是天生柔和的五官，却活得洒脱得不得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佐藤大树想不明白。他知道山本世界的后辈，那个叫关口曼迪的，应该是很喜欢reo，每次来都点reo的名，有的时候不一定点得到，就会自己一个人找个角落慢慢喝酒。大概是山本世界和人说了自己，后来有一天再见面的时候，曼迪就会和自己打招呼，一来二往的，在曼迪等reo的时候，他俩便会凑一起说上几句话。
其实说的都是有关reo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故意不和世界桑说这事，是不是也是自己的小心思作祟，男人冷着脸说不想他们多说话的表情，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有被人重视，就像曼迪在重视reo一样，总有人会把喜欢另一人表现得那么直接，但他，从未体会到这样的感情。
能有人这样注视自己，那该多好啊。
佐藤大树刚把点名册上reo的名字标记成休息，就看到关口曼迪推开门进来，“啊，关口先生，reo今天请假了。”
“生病了吗？”关口曼迪神色有些紧张，“严重吗？”
“不碍事，就是宿醉有些难受，您别担心。”
“哦……这样……”大概是因为reo不在，曼迪也没了去卡座喝酒的心思，直接坐在了吧台边，“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呢。”
佐藤大树安抚道，“reo就是这样的性格啦，大概是人又睡着了，刚刚和经理说两句就挂电话了呢。”
曼迪找酒保要了杯酒，干脆拍了拍身边的空椅，“有空坐下来聊两句吗？”
不等佐藤大树给出反应，曼迪就先打开了话匣子，“我啊，倒是很羡慕山本前辈呢！”他边说着边看了佐藤大树一眼，“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多好。”
佐藤大树只好坐了下来，“不，大概世界桑没和你说清楚，我们是契约结婚。”他接着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大概介绍了下，自然是省略了最近他和山本世界滚到一起的事，只是宽慰了下曼迪，“你看，世上也没那么多童话故事大结局。”
“啊！你们可真大胆啊……”曼迪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之前并不认识是吗？我看前辈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演的呀？”
佐藤大树有些不好意思，“诶，这个可能只是世界桑比较照顾我，他人很好……”
“但我还是很羡慕你们啦！大树性格这么好，世界桑应该也很喜欢你。”曼迪有些郁闷地干了半杯酒，“reo啊，总是对我很粗暴，这么想想或许我该放弃比较好……”
他又喝了两口，继续开口道，“刚来的时候，我觉得你俩身形有些像呢，个子很小巧，我本人，总是对这些看上去很可爱的没有抵抗力……”
“要是早点认识你，没准你也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哈哈，但现在也是没可能了。”
大树拍了拍曼迪的肩膀，“我倒是觉得reo对你格外不同，和其他客人相比，面对你，他总是随性许多。”
“大树可真温柔啊！”曼迪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要是有机会，没准我们能试一试。”他笑嘻嘻地从座位上起身，故意装作要掐大树脸蛋的样子。
佐藤大树吓得后退了两步，“关口先生可别开玩笑了。”
“我是真的觉得大树不错哦。”关口曼迪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既然reo不在，今天我就先走了，当然如果下次有机会，没准我们能一起喝酒，先拜拜了。”
还没等佐藤大树反应过来，数原龙友悄悄从背后冒了出来，“我都看见了……我要和那个精英男说你差点婚内出轨……”
“哎嘛！”突然出声的数原龙友把佐藤大树吓了一跳，“吓死我了，经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数原龙友摘下脸上的墨镜，顺便拿起吧台的玻璃杯擦拭了起来，“一直都在，你们讲话也太大声了，从那个傻大个说想放弃reo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
他拿眼睛瞟着佐藤大树，“那个精英男肯定不会想到自己后院会着火，还是来自自己的后辈，我们大树原来是个潜在的海王呀。”他把擦干净的杯子放下，重新拿了个新杯子，“Alan一个劲想撮合你和山本世界，要我说还不如选这个傻子，看他对reo那个痴情样，肯定是个好男人。”
佐藤大树听着数原龙友越来越跑偏的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服软恳求道，“可别，求您这话可千万别在reo和世界桑面前说。”
数原龙友大概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马上打蛇随棍上，“那好啊，答应我的请求就帮你保密。”
大树这才知道是给自己挖了坑，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应了下来。
“嘿，正好今天reo请了一天假，你就顶他的班吧。”数原龙友拍了拍小朋友的肩，“你不知道多少人和我说希望你能坐下来一起喝酒，今天可不是我强迫你，是你自己乐意的哈。”说完他绕着大树打量了一圈，“我认可傻大个的话，你确实身形也和reo差不多，去后面换他的衣服再过来。”
这边把人打发走后，数原龙友立刻喜滋滋给Alan发了消息，“让你男人联系那个山本世界，他对象今天陪酒，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哎呀，今天肯定能赚一大笔，数原龙友的小算盘，今天也是打得震天响。
TBC
07
要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滨亚岚绝对算头一个。
因此收到数原消息后，他有意没立刻和小森隼说这事，恰巧他今日又没有演出，便偷摸着自己一个人到了店里，想着要先单独找人玩一把。当然，到店后他还是给自家男友发了个轻飘飘的短信，至于那边什么时候知道这事，就纯靠缘分了。
“大树大树～”他一眼就看到佐藤大树把自己藏在吧台边，一副生怕被人点名的样子，便故意朝人招手，“来来来，过来陪我喝酒。”
店里路过的服务生早就知道他俩的关系，一下就猜到了是白滨亚岚有意过来“欺负”他的小学弟，便起哄让他们自己找沙发聊着，开的酒钱都算Alan头上，白滨亚岚大手一挥，“好说！没问题！”这就夹着大树的胳膊直往小沙发拽，大有你今天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架势。
“学长你怎么来了？”大树一边说着，一边往下拉了拉衣角，本身reo个子就比他略矮，衣服穿上身有些显短，再加上刚刚Alan的一顿拖拽，这衣服已经快露出他的大半截腰了，他只好赶紧再往下扯了两下，经理啥都好，就是设计的衣服真的怎么暴露怎么来。
白滨亚岚嘿嘿一笑，说些看你今天第一天开张、必定要来捧场的胡话，没说两句又拉着佐藤大树喝酒，一来二往酒过三巡，他看看气氛，终于按耐不住了。
“喂，我说，山本世界平时怎么亲你的呀？”他凑到佐藤大树耳边小声问道，把自己学弟吓得一口酒差点呛到气管，尴尬得咳了半天。
“学长！”佐藤大树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这问题让他害羞得脸红，还是刚刚咳嗽引起的，白滨亚岚看他瞪着自己两眼圆溜溜的样子，更加玩心大发。
“就和我说说呗，那家伙看着一脸性冷淡的样子，真想象不出你们会滚到一起。”
其实他问这话，担心是真，捉弄是假，他总觉得自己小学弟是掉进去了，而他作为最开始牵线的人，不由得就对这件事分外在意，想想之前大树说他俩一起睡的事，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好像是自家大好的白菜被不知道哪来的猪拱了，当然没有说山本世界不好的意思，他也知道那人家境好，又有学识，哪个年轻小男孩面对这样成熟的男人不迷糊？他不意外佐藤大树的沦陷，只希望那人能对他的小学弟更好一点。
“那你就别问呀，就……就那样啊！”男孩嘟囔着不敢直接回答，“还能哪样呀？”
白滨亚岚斜着眼瞅他，满脸写着别糊弄我这几个字，又见大树有意做鸵鸟不敢看自己，便撒了泼似的去摇人手臂，“那样是哪样，快给我演示！”
“这还能怎么演示？”
“唔！这里！”
白滨亚岚撅起嘴巴，指了指自己，暗示佐藤大树亲上来，“快点，给我演示。”
面对学长不依不挠的态度，佐藤大树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应该是没人在意他们这小角落，只好快速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下，前后大概不超过2秒，一亲完就飞速后退撤离，势要和这个“酒鬼”拉开距离。
“我花了钱的！”白滨亚岚佯装大怒，抓着佐藤大树不让他逃，“骗鬼呢！你们床都上过了，还和我玩这小孩子过家家的亲亲？快点！”
“不亲这酒钱我都让你男人报销！”
“我还要和他说你都给他买的超市打折货！”
“我……”
佐藤大树被他闹得束手无策，只好投降求饶，“我亲，我亲就是了。”
白滨亚岚看他服软，马上喜上眉梢地摆好了撅嘴的姿势，活像个傻乎乎的小兔子，佐藤大树心里一阵发笑，又想着怕不是这人已经喝醉了和自己撒酒疯，也就小森隼受得了他，便还是凑了上去，回忆起山本世界亲他的样子。
先是轻轻地贴上来，然后咬住对方的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嘴唇厚的缘故，山本世界总是喜欢叼着，些微的拉扯感会让他忍不住松开牙关，男人就此趁虚而入，先是舔舐他的上颚，然后舔过舌面与舌系带，诱哄他探出舌尖，吸吮的力度有些大，总是吸得他后腰一阵发麻，最终只剩被男人予取予求。
好像总是会亲得很深，佐藤大树分神地想着，这样深深吻住自己的姿态，明明山本世界也像学长说的那样，总是很冷淡的模样，亲起来却格外凶狠，如果kiss能有情绪的颜色，他觉得在山本世界这里，是很深的紫色，看不懂、又引人沉沦。
白滨亚岚被亲得一阵发懵，忍不住追着大树的唇舌不放，俩酒劲上头的人直亲得气喘吁吁才分开。
“了不得，太猛了。”白滨亚岚擦了擦嘴角，说完又灌了口酒，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呀！”，他假模假样地捂着滚烫的脸，只从指缝里露出俩大眼睛盯着大树，“没想到你们亲这么猛。”
佐藤大树也臊得不行，坐在一边给自己脸扇风降温，刚刚亲上头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山本世界压着他的模样，又瞥了眼满脸情动的白滨亚岚，原来自己以往在山本世界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真的好煽情。
“你们还玩什么了？再和我说说呗！”白滨亚岚坏笑着又凑了过来，“没想到你们还玩挺大。”
这下佐藤大树是说什么都不想再讲了，谁知道Alan会不会下一秒就拉着他，说些我们也来试试吧这种疯话，便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白滨亚岚闹了一阵发现佐藤大树是真的嘴硬，便退而求其次地硬要他再亲一次，刚刚亲得好舒服。
“你去找隼亲就好啦！”
“不要，亲他亲腻了！快点快点！”
“被隼看到，你就等着被收……”佐藤大树话还没说完，白滨亚岚就已经欺身压了过来，慌得他赶紧抬手去挡，俩人在沙发里闹成一团。
“咳！咳咳！”
“……”
“咳咳咳！”
小森隼觉得自己要不出声，自己男朋友就要背着他把人拐到不能描述的地方了，再看看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山本世界，他觉得自己好友脸上那叫一个暴风雨前的平静。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他希望这个风暴不是朝他，只是自己在这边表演半天、快咳出震天响也没打扰到那俩滚到一起的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把白滨亚岚从人大树身上撕了下来。
“Alan，你醉了。”他从后把人环抱在怀里，怀里的人扭头见到是他，立刻喜得眉开眼笑，非要反手亲亲热热地去勾他脖子，全然一个醉鬼的模样。
这还不逃？小森隼当机立断，飞速拖着人撤离现场，顺便在心里祈祷佐藤大树自求多福，兄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其实山本世界一来就看到白滨亚岚拉着大树接吻的样子，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所谓吃醋的立场，小孩发现被人捉了个正着，这会儿正猫在沙发角落里装隐形人，看得他恶作剧心大起。
他坐到大树旁边，人偷偷看了自己一眼，小声叫了声，“世界桑……”他不置可否地拍了拍自己膝盖，仿佛要惩罚犯了错的小孩。
佐藤大树乖巧地面对着男人跨坐了上来，垂眼去看他表情，发现不像很生气的样子，正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就听着山本世界问他，“和Alan玩得很开心？”
世界边问，边伸手揽着他的腰身，火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腰侧，存在感十足，“就闹着玩啦，学长就是这么活泼的性子。”
“哦？我感觉你特别喜欢Alan呢。”山本世界嘴上语气很平静，手却没停，解开了大树窄小外套的扣子，“说实话你俩好得真让人嫉妒。”
说话的热气吹拂在敏感的乳尖，山本世界故意拿鼻尖去摩擦，小小的乳头挺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等着男人的爱抚，“嗯……”佐藤大树发出了难耐地呻吟，没忍住抱住了男人的头，“不要在外面这样啦……”
他的鼻腔呼吸到了山本世界身上的香水味，还有他亲自挑选的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一切都让他真切感知到，这是个完全侵入他生活的男人。他没忍住在男人身上摇晃起腰身，又被山本世界掐着下巴亲了过来，是他很熟悉的吻。
也是刚刚和白滨亚岚亲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唔……”他边亲边想着，好像骗了学长，还是和本尊亲比较猛诶。
“啧，一股酒味。”山本世界皱着眉咋舌，“今晚也喝太多了吧。”
佐藤大树抿着嘴笑了起来，手臂环抱着山本世界的脖颈，舔了舔吸吮过度而发麻的嘴唇，“世界桑总不能这样就能喝醉了吧。”
“哈，那也说不定呢！”说着他就又抬头亲了上去，“没准再来一次我就醉了。”
08
reo把自己在店里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挂着的工作服，难道是送去清洗还没拿回来吗？可明明应该还有一件备用的呀，另一件他知道还在干洗店里，因为前几天被客人撒了酒，酒渍清理要多费时日，这件备用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啊，reo你在找制服吗？”同事正好也进更衣间，看他翻箱倒柜的，“你那件备用的应该是大树昨天穿了拿去洗了，还没还回来。”
“嗯？大树穿了？”他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他怎么穿了，他不是不做这边的工作吗？”
“还不是数原先生逗他玩，说是替你上工一天。”
正说话间，就看到佐藤大树举着衣服急匆匆地跑进来，“对不起，衣服送来得晚了，我昨天穿完后带回家洗了，不过放心！我仔细检查过了，应该没有弄脏。”
reo接了过来，衣服很干净，想到刚刚同事说的话，现在房间里只剩他和大树两个人，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那什么，昨天关口有来吗？”
“啊？”大树没想到他抓着衣服半天，结果问的第一句是关口曼迪，其实reo也是在意那人的嘛，“来了，不过看你不在很快就走了。”
“哦！我就随便问问。”
其实刚刚问完reo就后悔了，自己好端端干嘛突然问那个人，这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又觉得非得在大树面前问，保不定回头他就朝那个傻大个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自己脑袋大概是被驴踢了吧。
佐藤大树看他脸上表情变幻，肯定是问完就觉得害羞，想想又觉得奇怪，“关口先生来了这么久了，你们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吗？”
其实店里是不允许和客人交换私人联系方式，但是否遵守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像是reo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大树可不信这样的规矩能管得了他，昨天他就觉得奇怪了，关口居然完全不知道reo请假，看他每次有空就来的好脾气，他还以为是reo故意欺负人让他白跑一趟，这下看来是根本没有联系方式。
“那人也完全没开口和我要过啊！”reo烦躁地抓乱了头发，“就一直在原地，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们都说他喜欢我，我看他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怎么会呢，昨天关口先生亲口承认说很喜欢你的。”
“他真的这么说了吗？”reo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就想说人恶心，但又有些忿忿，“这种话不直接对我说，果然他很讨人厌。”
佐藤大树听得直乐，便宽慰道，“没准今天他也会来，你俩这次可以好好聊聊。”
但奇怪的是，关口曼迪没有再来，往后一个礼拜、半个月、一个月都没有再来。
佐藤大树一开始还以为是工作忙，但看着山本世界一个礼拜总有几天准时回家或者加了班顺带来接他，看着也不是太忙的样子，那关口曼迪不出现就很值得深思了，眼瞅着reo从一开始嘴上说完全不在意，但后来谁提关口他朝谁发火的变化，估计这辈子他就没受过这么大气，关口实属第一个。
当然他也拐着弯向山本世界打听过，只不过代价有点大，山本世界嘴上说得轻轻松松蛮不在乎，回头就使劲折腾他，他算是把男人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人吃醋都要吃得不显山不露水。
思来想去，他还是朝人吹了“枕边风”，说店里过段日子年末回馈大折扣，让他把几个朋友都叫上，本身年底聚会就多，还不如来熟悉的店，山本世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幽幽地说了句，“我们认识都快要一年了。”
佐藤大树愣了一下，下意识附和道，“是啊！”
好像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还记得最开始和山本世界认识的时候，就像是人生轨迹完全不会接轨的俩人，现在又缠得那么紧密，好似完全成为了一对恋人，只是他也不确定，这段关系会不会有尽头，原来一年又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世事似浮云苍狗。
山本世界还是把关口曼迪喊了过来，一段时日没见，他好像完全没有变化，乐呵呵朝佐藤大树打招呼。白滨亚岚今天也有演出，在DJ台上蹦得嗨起，看到他们过来还不忘在上面招手，比划着待会下来找他们玩的手势。
但佐藤大树其实也有些犹豫，曼迪的态度让他不禁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又想着该不该把reo喊来，一时半会怎么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在他们那桌来来回回转悠了好久，山本世界被他转得头晕，连带着和小森隼聊新出的作品都不能集中精神，干脆喊着隼一起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这下位置这边只剩关口曼迪一个人了。
“怎么了？有话想对我说？”曼迪态度很温和，佐藤大树不得不承认，曼迪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虽然块头大，常有人会说他这样的看着傻乎乎，任人欺负，但没准他性格有意外很强势的一面。就比如在对reo这件事上，他竟然可以这么决绝。
佐藤大树坐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最近怎么不来了，reo、reo还挺希望你过来的。”
“哈！这事，”曼迪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过短的头发，“他可能只是觉得少了一个可以欺负的人，很无聊吧。”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我累了吧，还是回归普通生活好了。”
“reo明明很看重你的。”
“看重我，不会连名字和联系方式都不告诉我，算了，我也开始觉得无所谓。”
“或许、你们都说开就好了，俩个人都试着往前一步。”
“感觉没必要了，”曼迪耸了下肩，“他可能没那么需要我，要我说早知道不如追求你算了，还是说我已经没机会了吗？”
大树赶紧慌张摆手，“呃，不，我和世界桑暂时……”
“哈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曼迪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看来我是彻底没可能了，好羡慕前辈啊，我感觉但凡早一点认识，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大树哪想到自己成了打趣的对象，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如果你不想和reo当面聊，我可以分享他的号码给你！他真的不是那么不在意你！”
“不，还是算……”
曼迪拒绝的话没说完，就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我的名字，佐野玲於，电话……”
大树一回头就看到reo站在后面，也不知道是哪个同事看到了曼迪，便去喊了reo，可能是大家最近都苦于reo紧绷的神经与喜怒无常的脾气，看人来了就火速去报了信。
reo嘴角不开心地垮着，明明这人消失这么久才出现，出现就说要放弃自己，‘我都没同意！’他这样想着，‘谁给他擅作主张离开我身边的勇气？’，‘难过会是我吗？’他有些沮丧而哀伤地看着关口曼迪，曾经这人永远热切地看着自己，现在却坐着一动不动，表情冷漠得如同不认识自己。
关口曼迪拧着眉，像是面对胡闹得让他头疼的小孩，他盯着reo一字一句地说道，“玲於，算了吧……”
他垂下眼不去看reo受伤的表情，黝黑的手掌搓着脸颊，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reo仍杵在旁边倔强地不肯离开，只得开口，“不用勉强你自己，或许我们没有那么合适。”
“那难道大树就合适了吗？”
TBC
09
“注意这里条件发生了改变，我们需要把……”
老师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昂，佐藤大树却对着玻璃窗户上缓缓淌过的水痕发起了呆。这对于他这样的乖乖好学生而言，属实罕见。明明今天因为店里要盘点，大家都放了假，他也因此得了闲，不用一下课就急匆匆赶去打工，世界桑也说好不加班，晚上和他一起去超市采购近日生活必需品，从半个月前就期盼的安排近在眼前，如今却提不起劲。佐藤大树无声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天越来越冷的缘故吧，这几日寒潮突然降临，前些日子还能对付的卫衣一下子不够看了，尤其晚上赶去工作的时候，夜风吹得人直哆嗦，好想立刻窝进家里那张舒适的布艺沙发里。
其实，他也有些犹豫，是不是不该再去店里……那日reo不管不顾地把那句话嚷了出来，关口倒是没说什么，他反而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出现在他俩中间，平白受了牵连，他自认为关口对自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但reo委屈而恨恨的神情，还是让他心生愧疚，就像……就像自己真的抢了什么曾属于reo的东西。如果自己未曾认识关口，他和reo的关系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事已至此，他无意再去搅动这滩浑水，心绪拧成一团乱麻，只得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课本，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老师讲课的声音好像都远了，他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托腮看着前座人正大光明地翻着漫画书，不禁想到了世界桑。桌上放着的手机悄悄亮起了屏幕，是山本世界发来问他几点下课的消息，这多少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老师在前面提高了音量，提醒大家别忘了交之前布置的研究作业，佐藤大树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神游了大半节课，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空空如也，什么重点也没写上，只得赶紧对着黑板匆匆忙忙记下只言片语，心里还惦记着回头得找白滨亚岚再要份大神整理的考试宝典。
他敛下心思认真地埋头奋笔疾书，原本还在长吁短叹下午的大课时间漫长得不得了，如今静下来去听老师的题目讲解，时间突然就变得好快，转眼就到了下课时间。佐藤大树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课本，想着世界桑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反正也没其他事，干脆在教室多坐一会儿。
“哎，佐藤同学。”脆生生的嗓音在教室带来些许空旷的回音，佐藤大树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己周围，这才发现整个教室也只剩下他和面前的女孩，他因为经常一下课就出去打工，与同班同学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只依稀记得这应该是他们班的女生，可能是叫小林什么的，女生却是不见外，笑嘻嘻地站他前面一排的座位旁，“佐藤同学，问你个问题。”
她的话说得俏皮，神情却有些害羞，这让佐藤大树敏锐地察觉到气氛陡然陷入焦灼，黄昏的余韵照得她额前的刘海金光闪闪，脸蛋涨得红扑扑，像是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他莫名紧张了起来，只看着对方咬着嘴唇回头瞥了眼教室门口，几个女生探出观望的脑袋“唰”地又缩了回去，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混合着细微的笑声，是佐藤大树没经历过的陌生场景。女孩的手抵在他的课桌边缘，小声问道，“有时候来接你的那位男士和你什么关系呀？”
说实话，佐藤大树从没想过会有人找自己打听山本世界的事，不可否认，世界桑很有魅力，他也一直觉得像世界桑这样厉害的人和自己绑定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如果不是那份契约，他又怎么会和这种层次的男性扯上关系。况且……世界桑是只喜欢男生的homo吗？他分明也很爱二次元萌妹和御姐，家里收藏柜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18禁手办，怎么也不像是只会对男性感兴趣的样子。在与山本世界相处的这一年，他深切感受到这人只是对所有事都抱着“我可以”的态度，所以才会选择像他这样年轻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作为自己的合作对象，大概也只是自己比较听话、好摆布罢了。
“佐藤同学？”可能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女孩子有些着急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催促着佐藤大树快些给出答案。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犹豫，如果直接说世界桑是自己丈夫，肯定能把对方吓一大跳吧，心里恶意的念头疯狂生长，好不想把世界桑说给别人听，“啊……是老家认识的哥哥，家里长辈拜托他多照应下我，怎么，想认识他吗？他还没有女朋友哦。”
他扯起嘴角，面上挂着扬起的弧度和对方打趣，心里却为刚说出口的话陷入无尽的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他想垮下自己愈加开心的笑脸，却控制不住地继续说着违心的话语，“世界桑人真的很好，超级温柔呢！”
对面女孩高兴地咯咯直笑，递出的纸片还带着她身上甜蜜的香水味，佐藤大树牢牢攥在手心，感受到自己的手汗好似都打湿了这份沉重的好感，撒谎的感觉让他面颊发烫，对山本世界的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快住嘴！”他在心里朝自己大喊，却可悲地发现这张嘴仿佛和大脑分了家，兀自说着那些他不愿让人知道的山本世界的样子。
“小林～小林～”门口等着的女伴打断了他们之间“兴致正酣”的谈话，“和美她们已经在店里排到位置啦！我们要快些过去了～”面前女孩赶紧慌慌张张地道了歉，又指了指自己的另一只手，换来佐藤大树微笑点头的回应，便也朝人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挽着女伴的手心满意足地离去。
听着那群女生欢呼雀跃的打闹声在走廊里越走越远，直到最后一丝也听不到了，佐藤大树这才泄了气地瘫在座位上，好厌恶刚刚说个不停的自己，他摊开掌心，已经被捏皱的纸张果然清楚地写着对方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自己的手汗根本没能模糊掉哪怕任何一个数字，怎么看都是清清楚楚。他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要是自己今天能收拾得早一点，要是今天店里不休息，他一下课就跑掉，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连带着待会要见世界桑的情绪都低沉了下来。
此时整个教学楼早就人去楼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无论谁经过，都能从他拖沓的步伐里听出那一腔满满的心事。好想让世界桑拒绝掉，但合同也说好如果有遇到合适的对象，可以随时中止。按照他对山本世界性格的了解，如果“过失方”是世界桑，没准他还能因此获得一大笔好处补偿，可这不是他要的……他掏出手机，突然很想找白滨亚岚商量这件事，但又下意识觉得这一切毋庸置疑，就该透露给年长的男人。心里泛起沉沉的钝痛感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犹豫。
他在大楼门口停下脚步，把纸揉成一团，又后悔地展平拉扯，纸张上的字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翻来覆去看得他都要背出这段号码，干脆，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好了！他狠狠心地把纸在掌心一捏，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
心情好似瞬间豁然开朗，佐藤大树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他不说，只要无人提及，这件事或许只是辜负了一个女孩尚未破土的心事，他甚至开始想象对方找来时他该露出怎样抱歉的笑，说出怎样安慰人的单薄话语，恶劣的满足感让他心脏狂跳，恨不得立刻跑到校门口去见世界桑，想和男人说说自己难捱的一天，身后的声音却把他喊在了原地。
“这东西不给山本先生吗？”
“……”
“这是给山本先生的吧。”
佐藤大树转过身，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top1榜首——reo，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他刚刚扔进垃圾桶的纸片，正昂着头斜眼看他。
reo今天穿得和平常在店里完全不一样的样子，一身黑色的卫衣，再戴了个平檐鸭舌帽，是佐藤大树平时见到绝对会绕着走的装束，但他更惊讶怎么会在这儿碰到对方，脱离了那家打工的店，他们应该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
“是的，是给世界桑的。”佐藤大树往前走了两步，离reo更近了，“那你还给我吧。”
伸向reo的手平整地摊开，仿佛刚刚丢弃这张纸的人不是自己，佐藤大树迟钝地感知到自己的抽气声，“呼——呼——”，急促得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大脑晕厥，血色爬上他的双颊，全赖日光消散带来的寒风，一阵阵裹挟走他脸上的热气。
reo立在原地没有动，像是没有看到佐藤大树的手，他抬眼去看对方，盯得那只伸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把纸递了过去，又在佐藤大树抓握时快速收了回去，于是这张纸进了他自己的衣兜。
这段日子，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痛快过，好像报复了眼前这个人，虽然他们实际上无冤无仇，他故意忽视佐藤大树睁大的眼，那双眼睛盛满难以置信，让他看起来更显稚嫩，哈，为什么自己会输给这家伙，明明，明明就只是个毛头小子。
“还给我，那是我的。”佐藤大树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巨大的委屈与被人拿捏的情绪席卷了他整个脑袋，如果自己不丢掉就好了，如果没有去打工就好了，如果没遇到世界桑……就好了……
面前狡猾的男孩退后了几步，他们的距离更加远了，reo摇了摇头，轻声拒绝了他可怜的请求，“不。”
他盯着沉默的佐藤大树看了几秒，意兴阑珊地看着他一副挫败的模样，“你已经扔了，被我捡了就是我的。”
“怎么处理也是我来决定。”
10
佐藤大树都不记得那晚他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分外煎熬，他强撑着满脸的笑意和山本世界一起买了东西，满脑袋却想着是否要开口说出那个女孩。号码他记得，或许惶恐让他暂时忘了其中几位数字，但这不是问题，如果自己再去找女孩要一份，能让这件事变回初始的样子吗？天呐！他分明是想避开这件事！懊悔的情绪让他不敢看山本世界的眼睛，只垂着头拎着手上的购物袋，大概是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表现太过明显，山本世界也沉默了一路。等佐藤大树意识到在这趟他期待已久的“约会”里，他俩对的话没超过3次时，他已经站在家里厨房的料理台边，正机械地把东西从购物袋里一件一件拿出，再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他的心情愈加糟糕了。
但焦虑的情绪却远没有停止，因为今晚空余时间比较多，昨天他特意和世界桑说好晚饭要吃咖喱，土豆、胡萝卜都已经切好，预备放牛肉时才发现先前买东西的时候完全忘了买咖喱块。佐藤大树不死心地翻箱倒柜许久，最后不得不承认平时周到如他，还是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只得抓起手机重新套上外套，匆匆赶去附近的便利店购买。
外面已经彻底入夜，寒风吹得他手脚冰凉，因为怕耽误时间，他这一路都是跑来跑去，吸了一肚子冷风又重新回到温暖的家里，估计是冷热交替得频繁，他对着山本世界没忍住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嗝，一个接一个，怎么也停不住。
“噗，哈哈哈……”
“笑……嗝……笑什……嗝……笑什么啦！”佐藤大树涨红了一张脸跑去厨房倒水喝，留着山本世界在原地笑得前俯后仰。
他匆忙灌下一大杯水，打嗝的情况却不见好转，只得用手捂住嘴防止声音泄漏，客厅里山本世界仍旧笑得乐不可支，他躲在厨房都能听见那笑声，直笑得他满脸通红，佐藤大树只得掩饰般地大声嚷着让人进厨房把咖喱放进去，当然这句话他也是打了三个嗝才说完整，期间又受尽了山本世界的“嘲笑”。
“世界桑，最讨厌了！”佐藤大树气呼呼地扔下菜铲，噔噔噔地躲进卫生间里。
大概是刚刚在外面跑了的缘故，镜子里的他鼻头发红，绷着的小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活像一株从头到尾被打击了的蔫哒小白菜，明明自己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丢人的模样，想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世界桑、能被他拿得出手的“伴侣”，即使是一个假的身份，他还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如今，他看着镜子的自己，却觉得很羞愧，今晚这些“倒霉”的事，大概就是对他私心的惩罚吧，想到这儿佐藤大树愈加难过，眼泪扑簌簌掉进了洗手台里，却把他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哭了呢？他赶紧拧开水龙头，让哗啦啦的水声盖住自己小声的啜泣，让自己就脆弱这一秒吧，哪怕上天因为他自私的独占欲而惩罚了他，他也不想离开世界桑身边的位置。
从那天之后，佐藤大树着实担惊受怕了些日子，但正好也赶上了巧，山本世界开始变得忙碌，大概是年底的业务总是比平日更要紧些，因此这段时间都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便也就没空再来店里接他回家，佐藤大树反而安了心，甚至开始祈祷reo能忘了那张纸片，顺利把这事揭过去。
很快时间便到了年底，数原龙友念着大家辛苦了一年，便寻思着组织一趟温泉短途旅游就当团建，“可以带家属哦！”数原朝佐藤大树挤眉弄眼，“谈情说爱好时机。”
他有些赧然地应付着经理的打趣，山本世界知道后却没拒绝，甚至愿意把自己的车借出去多捎带几人。白滨亚岚听说了这件事，嚷着要坐他们的车，因为也是店里员工，便把小森隼也喊了出来，出发那天他转头就把自己男友轰去了前座，自己抓着佐藤大树挤在后排，硬要他品鉴下自己新写的曲子。佐藤大树戴着耳机听得心不在焉，他一直没敢和白滨亚岚说前些时候发生的事，总觉得要是被学长知道可能下一秒就要拍桌而起，他做不到像亚岚那样对恋人装痴卖傻，却也羡慕着对方的没心没肺。
白滨亚岚一个劲地拉着他说着自己最新的创作想法，往温泉山庄的路需要走过长长的小道，他因为要等亚岚便落到了队伍最后，山本世界早就拿着他俩的东西先走一步了，佐藤大树抬头去看男人在队伍的位置，却发现世界桑再往前一人正好是reo，他心里不免一阵紧张，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分隔开那俩人，以防他们有交流的机会。
“Alan学长，reo他，难道也是我们学校的吗？”其实他有这样的疑惑很久了，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种可能，便趁此机会佯装不经意地问出。
白滨亚岚正手忙脚乱地把他那些作曲设备塞到包里，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啊，对哦！我之前都没和你说，他应该还比你小一届吧，专业不同，年级也不一样，你们没遇上也不奇怪。难道你在学校看到他了？”
“嗯……算是吧……”佐藤大树含糊答了两句，张了张嘴想说起那天的事，却还是打算烂在心里。
这家温泉旅社私密性很高，房间里都自带单独的温泉，大家分了房间后便分开各自活动了，只约着吃晚饭时再到饭堂汇合，佐藤大树因为那不可言说的小小心思，难得对山本世界黏得紧紧，连带着泡温泉时都寸步不离，生怕让山本世界落了单。
“怎么今天这么黏人？”山本世界有些奇怪，依照佐藤大树的性格，这人虽然喜欢找人一起活动，但个性却独立得很，跟他跟得这么紧的确是少见了，“怎么一脸想要求助的样子？”
“才没有！”佐藤大树仰着头让清水冲过自己的身体，看着水流带走体表细密的泡沫，整个身体重新恢复干净，又见山本世界没有继续纠缠刚刚的问题，便趁势追击反问对方，“世界桑才是一直都和我呆一起，都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你可是和我签订了合同啊，”山本世界坐在温泉池中，打量着池子旁年轻男孩锻炼良好的体魄，再次感慨到他俩之间的年龄差异，“还是说你找到喜欢的人了？”
“都说我没有啦……”佐藤大树舀起水淋湿自己的脑袋，小声嘟囔着，“世界桑才是，不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了吧？你要是喜欢上别人，一定要和我说，我……我会马上退出。”
山本世界看着小孩紧张得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愈加觉得好笑，“好啊，那你帮我找找我喜欢的类型，我挑一挑。”
“我要个性比较活泼的，”他顿了顿，“身高我不介意，矮一点也没关系，”他看着佐藤大树逐渐僵硬的后背，慢悠悠地补充，“比我小几岁最好了，性子周全些，偶尔咋咋唬唬也很可爱，”他越说越慢，男孩一直没回头，也就一直没看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温柔的视线。
“没了，就这些条件，你看着办。”他强忍着笑意说完上面的废话，男孩却久久没吱声，‘不会把人逗过头了吧？’还没来得及起身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佐藤大树已经闷闷地擦干身体，拿起旁边的浴衣穿了起来。
“哼，要求这么多，世界桑找得到才奇怪呢！”佐藤大树系紧身上的衣服，“刚刚泡太久了有些头晕，我出去走走。”
他拉开房门，脚步越走越快，心里难受得好像要死过去，每一个条件他都觉得很像小林，果然当初如果把纸片给山本世界，他们就能在一起吧，心里泛上来的苦涩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恶人。屋外微凉的风吹得他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干脆回去和世界桑说有人喜欢他好了，可为什么自己这么难过，世界桑这么好的人，真的很好很好，他真的舍不得让出去，赤着的脚底愈发冰冷，最后冷到他都开始觉得疼痛，他终于意识到，他是不想拱手相让，啊，那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山本世界。
好丢人啊，说好不会爱上，但爱就是那么自私的一件事，他不愿意让步。
他像是突然和自己和解了，契约不是束缚他身份的存在，反而让他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争取对方，好想立刻回去和世界桑说自己对他的喜欢，他扭头快步跑了回去，临到门口却听到了有人对话的声音，方才所有的快乐瞬间如同破灭的泡泡，“噗”，“噗”，“噗”，如同金鱼游出了赖以生存的水泡，他眼前像是有鱼尾滑过，在他视网膜上又灰化成单调的灰白，他听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是reo。
他猛地拉开移门，reo递出的纸正交到山本世界手上，佐藤大树感觉“嗡——”地一下，呼吸都停了下来，缺氧感迅速攥紧了自己的心脏。
好糟糕。